文化管理论文范文

时间:2023-03-07 09:07:28

文化管理论文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1篇

传统居住环境是由传统住宅建筑及其周围的物质要素共同营造而成的一种生活环境,相对于规模大、密度与容积率高、居民高度集中的现代城镇住宅区环境而言,它有着自身独特的构成特征与文化内涵。

从物质要素构成来讲,居住环境包括自然和人工的物质实体,自然的物质实体包括气候、地理、水文、地质、土壤、地形、植物等,人工的物质实体包括路径、种植、堆山、叠石、水池等。

我国传统居住环境的巧妙、独特之处在于运用人工的手法,追求写实性的自然景观,模仿自然,再现自然,将自然的与人工的物质实体巧妙地统一起来,从而达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境界。

从社会构成来讲,我国传统住宅可分为百姓住宅、文人住宅、官商宅第,直至王宫府邸。阶层、生活爱好或信仰的不同、以及审美情趣的各异,使得传统居住环境异采纷呈。其中,尤为突出的是文人住宅。古代文人深受“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传统思想熏陶,他们可能是高官富商,亦可能是布衣百姓,只是相对于普通的官宦或百姓来说,他们的知识分子身份及文化成就更为突出。在传统居住建筑的演化过程中,由于普通百姓住宅受到经济技术条件的严格制约,王宫府邸又需恪守制式,文人住宅则相对活跃,对传统居住环境、对古典文化的影响也更为深刻。

二、传统居住环境奠定古典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

中国古典文化素以其蕴涵丰富的人文精神、审美理念、隐喻手法,与西方文化相映成辉。强烈的人文意识、细腻的审美体验、曲折的隐喻手法,构成了中国古典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而这个价值取向,可以说最初是由传统居住环境奠定的。

在我国传统建筑中,住宅是各类建筑构成与形象表现的一种原型。无论是庙宇、祠堂、庄园、宅第、城镇,其格局都基本遵循了住宅的范型,通过轴线而渐次延伸展开,等级秩序分明。传统住宅及居住环境对于传统文化、艺术创作和百姓的精神生活,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1.强烈的人文意识

在古代,人们视住宅为“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黄帝宅经》序)住宅把天与地、阴和阳契合为一个适于人居住生活的整体,“人因宅而立,宅因人得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黄帝宅经》卷上,所引出自《子夏金门宅经》之佚文)。房屋的格局中蕴涵着一种宇宙的结构,并加入伦理的观念,“父天母地兄日姊月”(《渊鉴类函》卷一),使住宅具有自然性与社会性的双重意义,从而创造了一种“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秩”的环境(《渊鉴类函》卷十四)。

这与中国古典文化中始终包含的强烈的人文精神是完全一致的,无论是汉唐以来儒道佛学说,还是宋明理学,都是纳自然、社会、人生为统一体系的宇宙生成模式。它立足于人,指归于人,始终关心人的精神发展和道德发展,关心人的生活意义,主张“厚德载物”的价值理性。

传统居住环境对于奠定古典文化人文精神的重要性,在《朱文公文集》卷十四《甲寅行宫便殿奏扎二》有极其精到的论述,“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居敬而持志”正是我国古典文化中强烈的人文精神的准确写照。

2.细腻的审美体验

长久以来,中国人对于美好居住环境的营建是不懈的,富贵之家叠石理水,普通人家莳花种草,或繁或简,都力求将宅院装点得有声有色,古代中国人对于美的追求与体验在居住环境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在传统居住环境中,人们获得了最原始的直觉体验:在听觉上,他们陶醉于自然界的天籁清音,如“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唐·李商隐)、“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唐·王维)、“绕檐点滴如琴筑,支枕幽斋听始奇”(宋·陆游);在视觉上,他们饱览自然的华彩绚烂,如“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唐·刘禹锡)、“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唐·韩wò@①)、“秋色入林红黯淡,日光穿竹翠玲珑”(宋·苏舜钦);在嗅觉上,他们沉迷于自然的清新芬芳,如“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宋·林逋)、“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唐·孟浩然)……在一切可以感受到的琐事细节上,他们体验着生命的愉悦,体察出自然的物性事理,正所谓“耳闻之而得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宋·苏轼)。

居住生活中的闲情逸致,逐渐转化为古典文化的美学主张。儒、道、禅中的重体验、重直觉、重诗化的体验审美心理学,古典绘画中讲求的“师法造化,中得心源”,文学中的“触景生情,情景交融”,都与传统居住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深厚渊源。

3.曲折的隐喻手法

传统居住环境中通过建筑、山、石、水、植物等物质要素的精心配置,一则娱观者之目,二则益人情性,三则寄托精神追求。例如植物的选择,清代李渔《闲情偶寄·种植部》记述木本、藤本、草本、众卉、竹木69种,或品位高雅,或取意吉祥,大多有其寓意。

我国古代花鸟画的兴盛,并非为了单纯的赏心悦目,更有一定的寓意。宋代黄休复在《宣和画谱》花鸟叙论中论道,“花之于牡丹、芍药,禽之于鸾凤、孔翠,必使之富贵;而松竹梅菊、鸥鹭雁鹜,必见之幽闲,至于鹤立轩昂,鹰隼之击搏,杨柳梧桐之抉疏风流,乔松古柏之岁寒磊落,展张于图绘,有以兴起人意者,率能夺造化而移精神遐想,若登临览物之有得也。”所以,堂前宅后配置的、笔墨描绘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无不曲折、隐晦地反映了作者的审美趣味和性情操守。

三、传统居住环境是古典文化的表现内容

我国古典文化的成就突出地表现在文学、绘画等艺术上。文学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取得了不同的成就,但是传统居住环境作为古典文学的一项重要表现内容,却始终没有改变。绘画中的花鸟画、山水画,在中国绘画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它们的发展源远流长,与传统居住环境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花鸟画起步于人物画、山水画之先,也因草木虫鱼皆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对象之故。山水画出现于战国之前,滋育于东晋,确立于南北朝,兴盛于隋唐,虽然着重于山川自然的描绘,但是也不乏山居环境的表现。

古典文化对传统居住环境的表现,可以剖析为三个层面:在基本层面上,自然的居住环境激发艺术家的创作灵感,直接成为刻画表现的对象;在中级层面上,艺术家借助于特定的居住环境的描摹,达到综合反映社会经济、生活习俗及情趣品位的目的;在更高层面上,艺术家所处的生活环境跟他所取得的成就密不可分,个性化的居住环境成就了艺术家作品的标志与特征。

1.自然的居住环境直接激发创作灵感

梁代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诠释了环境与创作的关系,“山沓水匝,树杂云合。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春日迟迟,秋风飒飒。情往似赠,兴来如答。”他认为,感情的抒发,是对自然的相赠;兴会的到来,便有如得到了自然的酬答。面对具体可感的居住环境意象,文人或艺术家由衷地生发出对生活、对自然的感受,因而留下脍炙人口、广为传颂的诗文或灵秀疏淡、生气弥漫的画卷。

“门外山川供绘画,堂前花鸟人吟讴”(清·张宜泉《题芹溪居士》)是对居住环境的直接表现,居住环境本身就是主题。诗文如晋代陶潜的《归园田居》:“方宅十馀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唐代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等等,恬静优美的居住环境跃然纸上。画作有唐代王维《辋川图》、宋代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卷》、明代杜琼《南村别墅图册》等等。

“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晋·陆机《文赋》),则是借客观居住环境的描写来抒发作者的主观感情。一切景语固然皆情语,写景与抒情、说理熔于一炉则更能直抒胸臆。

以居住环境在诗歌中的创作而言,在唐末有一个重要转机,即写景诗由为大自然山川的浑灏的歌咏,转入对人的居住环境更为细腻的描写。宋代以表现居住环境为主要内容或涉及到居住环境的诗作数量更多,描写亦更为细致,这与宋代人诗材料广泛且诗人喜于琐事微物逞其才技的风气大有关联。

2.特定的居住环境综合反映社会经济、生活习俗及情趣品位

住宅作为最重要的生活资料、最贵重的不动产,显然可以成为社会经济地位的外在象征,不同阶层的人们很自然地在居住环境上分出贫富尊卑。此外,居住环境也是居住者文化涵养、情趣品位的真实体现,可谓“居如其人”。

正因为如此,传统的文艺作品才不遗余力地刻划主人公的生活环境,作为背景来烘托人物的性格特征,从而凸显作品的主旨。文学作品中最典型的莫过于清代小说《红楼梦》,书中对于衣食住行的描述一应俱全。小说中主要人物的种种活动都是在大观园的背景上展开,书中对园的规模、方位、建筑布局、山水特色都作了全面的介绍和重点的描绘,其中,怡红院之于贾宝玉,萧湘馆之于林黛玉,蘅芜苑之于薛宝钗,景物与人物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被明清文学批评家称赏为四大奇书之一的《金瓶梅》,以家庭生活为题材,描摹市井世俗情态,展示了明代中叶广阔的社会现实。既写家庭生活,就必然写西门庆房屋。评注者认为,“凡看一书,必看其立架处,如《金瓶梅》内,房屋花园以及使用人等,皆其立架处也。”“故云写其房屋,是其间架处。犹欲耍狮子先立一场,而唱戏先设一台。”居住环境的描写成为小说故事情节和人物描写的有机组成部分。

至于绘画作品中,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通过世俗生活的细致描写,生动地揭示了北宋汴梁(开封)承平时期的繁荣景象,图中有官府宅第,也有茅篷村舍,整体展现了各个阶层的人物居住环境及活动场景。

此外,古典小说中的插图对传统居住环境也常有刻画,如明代《西厢记》的版画插图、冯梦龙的“三言”插图等等,直观而细致地展示了那个时代的居住环境。

3.个性化的居住环境标识艺术家作品的特征

大凡文人墨客,其名声总是与作品连在一起,而其作品的主题又与生活环境密不可分,结果居住环境在某种意义上影响并决定了他们的艺术成就。

五代、北宋花鸟画有两大画派,即南唐、西蜀的徐(熙)黄(筌)异体,对于后世花鸟画的发展有很大影响。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论“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不唯各言其志,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也。”徐是“江南处士”,所见无非江湖间汀花、野竹、水鸟、渊鱼或者园蔬药苗之类;黄筌年少即入宫中画院,长期见到的是禁中奇花怪石、珍禽异兽。居住环境不同,生活感受各异,意趣也大相径庭,所以取材侧重不同,呈现出的艺术风格亦各成一家。

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在《板桥题画·竹》中记述,“余家有茅屋两间,南面种竹。夏日新篁初放,绿阴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凉适也。秋冬之季,……风和日暖,冻蝇触窗纸上,冬冬做小鼓声。于时一片竹影零乱,岂非天然图画乎!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宋代有“湖州派”之称的文同也是画史上有名的墨竹画家,他生平喜爱竹,认为“竹如我,我如竹”。他常在住的地方广栽竹木,并将住所命名为“墨君堂”、“竹坞”等。

一方面典型的住宅环境景物要素寄寓了居住者的品行操守,另一方面,个性化的居住环境也成为文人墨客成就的重要标志与独特特征。

四、古典文化引导传统居住环境的风气

我国的传统住宅及居住环境,横向来看,在辽阔的疆域内呈现出多姿多彩的特色,但是纵向来看,在漫长的历史年代中则表现为缓慢的嬗变过程。引发这种更替的缘由,并非自然地理因素,更多地则是古典文化的浸润,集中地表现为:文化哲学思潮对传统居住环境革新的催化作用,同时代的文化艺术风尚对居住环境整体风格的渗透作用,和专业文献对传统居住环境实践的指引作用。

1.文化哲学思潮催化传统居住环境的革新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我国古代文化哲学思想的重要转折时期,由于民族、阶级矛盾交织,战乱分裂,社会动荡,文人们对功名利禄避之不迭,谈玄盛行,佛学、玄学合流。六朝始,文人画家不但受儒家的教养,而且接受道、佛思想的薰染,他们的美学观点,往往熔合儒、道、佛为一炉。这种思想风气不可避免地反应到了居住环境上。

北魏末期,贵族住宅的后部往往建有园林,园中有土山、钓台、曲沼、飞梁、重阁等。两晋时,一些士大夫标榜旷达风流,爱好自然野致,聚石引泉,植林开涧,营宅造园,追求一种比较朴素自然的意境。南朝谢灵运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位,他因仕途失意,转而喜研佛学,据《宋书·谢灵运传》记载,他移籍会稽(今浙江绍兴),曾“修营别业,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放纵为娱,有终焉之志。作《山居赋》并自注,以言其事”。谢灵运的“始宁墅”标志着我国山水住宅的开始。

此后,唐代王维的“辋川别业”是又一具有代表性的山水住宅。中年以后,他因政局变化,且深依禅宗,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晚年隐居于陕西蓝田县西南二十里的辋川别业,专意山水诗作。此处本是宋之问的别墅,据《唐画录王维传》记载,地奇胜,有华子冈、欹湖、竹里馆、柳浪、茱萸泮、辛夷坞等。

唐代另一著名诗人白居易,因慕庐山山水,修庐山草堂,著有《草堂记》。“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广袤丰杀,一称心力。……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傍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庐山草堂虽然规模很小,但是对后世山水住宅的思想却影响颇深。

两宋以后,封建制度对知识分子的思想禁锢与束缚越来越严,文人出世之风盛行,好清逸隐避,陶冶于山村田野,寄情于山水。据南宋绘画描写,当时江南一带有利用优美的自然环境建造住宅的,既是住宅,又具有园林风趣。这时期作为住宅空间扩展延伸的私家园林发展已较为成熟。

正是这一代又一代、一次又一次文化哲学思潮的催化,推动着传统居住环境的革新并趋向丰富多彩。

2.时代文化艺术风尚渗透至居住环境的整体风格

住宅和居住环境,作为建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同时代的文学、绘画、书法、工艺等文化艺术相互密切影响,因而时代的审美风尚及工艺水平必然反映到居住建筑及居住环境上。

以明清两代为例,清代手工艺美术较明代更为繁荣,砖雕、木雕、石雕等技艺都十分精湛。明代家具以简洁素雅著称,清代家具在造型与结构上仍然继承了明代的传统,但宫廷和富贵之家的家具,造型繁复,装饰华丽,木家具的装饰和雕刻大量增多,这种趋向到清代后期更为显著。这些都间接或直接地影响到居住环境的整体风格。从现存的住宅实物资料来看,在住宅建筑质量较高的地区,整体上,清代住宅较明代住宅的装饰意味明显加重。以徽州民居为例,清代木装修木栏杆的雕刻风格较明代更为纤细繁杂;苏州砖门楼的雕刻自清乾隆时期以后才大量增加花卉、人物、戏剧等复杂雕饰的内容。由此可见,其他门类工艺的风格对居住环境艺术的渗透还是显而易见的。

3.专业文献指引传统居住环境的实践

我国传统居住环境既是长期积淀、自发形成的结果,也不乏相关的理论指引。从历代文献来看,这些理论来源于四个方面:

一是专业著作论述。如明代计成著《园冶》,讲的虽是造园理论,但是明清园林绝大多数是私家园林,原是住宅不可分离的部分,宅与园融为一体,形成完整的居住环境。

二是笔记、散文之类。多为文人雅士所作,且仅是文集的部分章节。有的偏重于史实的记叙,如北魏杨xiàn@②之《洛阳伽蓝记》、西汉刘歆《西京杂记》、清代李斗《扬州画舫录》等;有的作专门论述,如明代文震亨《长物志》、清代李渔《闲情偶寄》卷九居室部、清代沈复《浮生六记》卷二闲情记趣等。它们不及第一类专业著作论述那样全面、完整。

三是小说、词赋等。侧重于文学性的表现,现实基础上的想象夸张与虚构中的现实并存,是对专业理论灵活性和具体化的展现。如晋陶潜《桃花源记》、《红楼梦》、《金瓶梅》等等。

四是绘画理论中有所涉及。宋代郭熙《林泉高致》从绘画的角度,对山、石、水、花木等景物均有极其精辟的论述,反过来可以视作居住环境的布置要领。也有画家亲自设计宅园,相传苏州四大名园之一的狮子林,即为元代大画家倪瓒设计。

上述文献论述多数零碎分散,并未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但它们的作用却不可低估。大凡国家经济繁荣,社会财富积累增加,人们就会有大量的金钱花费在居住环境的改善方面。有些文人兼具官僚或商贾身份,家境殷实,有可能将理论付诸现实。流风所及,社会上免不了竞相仿效,从而推动着传统居住环境整体品质的提升。

我国传统居住环境与古典文化的互动,包涵着庞杂精深的内容,对这一问题的思索与探寻,是挖掘传统居住环境自身文化内涵和价值的重要途径,也是关注与追求现代居住环境文化价值的有效方法。

【参考文献】

[1]刘敦桢主编:《中国古代建筑史》,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

[2]王明贤、戴志中主编:《中国建筑美学文存》,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年9月第1版。

[3]孙宗文:《中国建筑与哲学》,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年3月第1版。

[4]王伯敏:《中国绘画史》,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12月第1版。

[5]戴逸、龚书铎主编:《中国通史》,海燕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

[6]《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第1版。

[7]《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12月第1版。

[8]孙大章:《评清代的社会背景与民居的新发展》,《中国传统民居与文化》(第二辑),陆元鼎主编,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2年10月第1版。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左亻右屋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2篇

阅历/体验

第五代丰富而广阔的生活阅历,无疑成为其鲜明艺术风格得以形成的丰厚底蕴,也成为了其终生取之不尽的精神富矿。其对生活广度的体认,对于生活艰辛的感受,对于苦难的认同,皆具有非常的经验。于是在第五代导演的人生资历上,“苦难”成为了其重要的标识而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并且成为了其传奇性的经历:“凯歌插队”、“老谋子卖血”、“子牛为运粪船拉纤”……第五代在成就其艺术光辉的同时,也最终完成了作为一代人楷模的、历经苦难的、富有人格魅力的男子汉群像的造型。正是一个病态的时代,造就了拥有健康体魄的一个群体。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由于时代政治意识形态的束缚,由于社会经济发展的滞缓,第五代的个性意识都不同程度地被社会的群体意识所支配甚或代替,因之我们看到,他们在其拥有了丰富的生活阅历的同时,既有的体制与经验,却压抑了个性的极力舒展与自我的自由发挥。

而第六代则与第五代有着迥然相异的人生经历,他们成长于经济复苏的开放时代,尽管他们没有了第五代丰富的生活阅历,然而其对生命的体验却大为深刻,如果说第五代在生命之轴的横向上具有很大拓展,那么第六代则在生命之轴的纵向上不断掘进。因此在观念上,第六代不认同第五代“苦难成就艺术”的人生阅历,并公开表示自己的不以为然:“我们的文化中有这样一种对''''苦难''''的崇拜,而且似乎是获得话语权的一种资本。因而有人便习惯性地要去占有''''苦难'''',将自己经历过的自认为风暴,而别人,下一代经历过的又算什么?至多只是一点坎坷。在他们的''''苦难''''与''''经历''''面前,我们只有闭嘴。''''苦难''''成了一种霸权,并因此衍生出一种价值判断。”“好像只有这种经历才叫经历,他们吃过的苦才叫苦。”[1](P167)于是他们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而这种要求,又与其青少年时期的人生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

如果对第六代的成长经历稍作了解,我们就会发现,在生命的早期,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在小时候不约而同地曾受到病魔的折磨,而这正好与他们后来的创作发生了密切关系:“我的片子和我的人生经历很有关系。我自己生过一场大病,这一点对我很重要,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得完这场病以后,我突然对一些事情看得很开。当你几乎看到你的归宿的时候,很多东西就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了。当时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突然觉得亲情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很无聊。我是一个宿命的人。这种情绪在作品中是不自然带出来的,有时候不找着这种感觉,你就觉得影片没劲。”[1](P214-215)“支气管扩张尽管不是大病,但是很吓人。隔一两年复发,然后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呼吸很困难。”“我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第一次发作,然后每隔两年就发作一次。这个发作期有七、八年的样子,在我的少年和青年时代转换的阶段我其实一直有病,我很庆幸有这种病,它没有真实的危险,但是它给你一个死亡的幻觉,你真是大口的吐血,然后你窒息,然后觉得不行了。我现在是很不怕血的,我太知道血是什么东西了,一痰盂一痰盂的吐。那会儿就很孤独,我大学没考上,就看书,也不管功课。”[1](P152)

即使没有经历过大病的贾樟柯,却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太多的生与死,也在自己的影片中探讨着生命哲学的问题:“在自然的生、老、病、死背后,蕴含着生命的感伤,花总会凋零,人总有别无选择的时候。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的主题是人,我想通过它去挖掘和展现人民之中蕴藏着的进步的力量;电影讲述了群众的一段经历,那也是我时刻怀念的一段经历。”

而姜文对死亡的体验,则来源于他本人35年人生的总的思考:“我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我想拍《鬼子来了》,其实是想对自己35年来做一个总结,对恐惧、对爱、对死亡的感受。是什么引起的恐惧?为了摆脱这个恐惧,是远离死亡,还是接近死亡?这些都是我35年来脑子里和心里的感受。我想把它表达出来,正好有这么个故事,往里面一装,合适。”[1](P67)

正是这种对于生命的感受与对死亡的体验,构成了第六代作品关于死亡问题的思考与表达。而从生命哲学的向度来看,“生”只是生物学上的一种偶然因素促成,并非生命的本质,而只有死,只有任何生命的必然死亡,才表达了生命的本质。正是这种对生命的深刻体验,不仅弥补了其生活阅历的狭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其艺术表达观念与形式的飞跃。这种奇异经历,促使他们的影片将生命问题上升到哲学的层面去思考:“其实,人死不死没多大关系,死是很抽象的。人活着不是跟死人一样么,你是想象自己活着。这些意思现在看来在影片中很隐晦。”[7]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第六代的电影也就成为了其生活状态的一部分,成为了其生存的具象表征:“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的,像我的呼吸一样,要不然就不拍电影了。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这种生活本身就包括表达这样的东西以及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拍你的电影,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12](P170)

“正版”/“盗版”

如果注意一下“第五代”与“第六代”成长的文化氛围与人文环境,我们就会发现两者很大的不同:

其一,文化素养的不同。“第五代”导演基本上是在农村或工厂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所以其文化功底截然不同,他们还没有从学校毕业,就已奔向了“广阔天地”,因此他们的文化知识更多是通过自己的广泛阅读而获得;“第六代”则不仅完成了系统的基础学习,并且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绘画,且或多或少地从事过诗歌或文学创作(这种因不同文化背景上的差异而造成的影响,我们将在后边进一步分析论述);

其二,观影经验不同。作为电影人,向国外同行观摩学习应该是进行创作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然而在“第五代”成长的时代,或因为观看外国影片是一种特权,或因为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对世界影视动态了解甚少,因此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第五代”都不具备“第六代”的观影条件。到了“第六代”导演成长的环境,随着中国大陆地区政治氛围的不断宽松,随着影像技术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经济发展之初盗版的大量出现,为“第六代”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资源,使他们更多地接触到了欧洲的艺术电影、除好莱坞之外大量的美国电影,以及亚洲电影。甚至在学校时,王小帅就已系统地研究了费里尼,娄烨系统地研究过安东尼奥尼,而这两位导演却是他们最不喜欢的导演。盗版本来是一个法律问题,然而在中国大陆当时特殊的条件下,却成为了成就第六代导演文化底蕴的温床。

所谓“观千剑而识器”,正是这种优渥的观影条件,为其艺术积淀提供了大量的素养,以至于从自己艺术的出发点与人生的起跑线上,他们就已自觉地向大师学习,甚至在“第六代”重要人物胡雪杨早期影片《童年往事》中,我们看到了库布里克《闪灵》的风格,也许新生代的导演们,正是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向给予其艺术灵感的电影大师致敬。

其三,“第五代”开始接触的理论也许是革命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然而第六代的理论背景则要复杂得多。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正是国外各种理论思潮在中国大陆走马灯似的风行之时:人道主义、存在主义、女权主义、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精神分析理论、符号学理论……各种理论对这一代人的成长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王超所言,他独自在家的时候,接触了巴赞的长镜头理论、胡塞尔的现象学等理论。甚至他们在电影学院毕业时,就已系统地研究了大师们的影片。“我从两本《世界电影》里面,把安东尼奥尼的剧本撕下来,把费里尼的《道路》的剧本撕下来了,然后把那一些我认为重要的电影理论文章撕下来了。”[1](P156)并且坦陈,其影片中:“有的只是这些普通人的生存状态!我只是想展示一种生存状态的存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就象萨特说的那样。”[1](P156)

其四,第五代基本上是运用胶片拍摄,而第六代却在运用胶片拍摄的同时,还在运用DV进行创作,以至于一些导演由衷地发出了“感谢DV”的欢呼。运用胶片拍摄,无形中使其对影像的把握与表达更加深入。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第五代的影片一般都是在正统的体制下制作、通过正常的渠道发行、在正规的场合放映,而第六代则恰恰相反,他们在体制之外拍摄制作,绝大多数通过录像带或影碟在非正式场合小范围内放映。

文学/视像

在第五代导演的成长经历中,有一点非常值得重视,即其文化素养更多的来源于文学,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在中国电影史上,可能从来都没有一些导演像第五代一样表现出对文学浓厚的兴趣,如果进行统计学上的归纳,我们就会发现第五代导演的影视作品,基本上都改编自文学作品。甚至有一段时间,大量翻阅文学杂志成为张艺谋拍摄之余的重要爱好,长期从这种翻阅中找寻可被改编、拍摄的文学作品。另一方面,一些作家因为其作品被第五代导演改编为电影而一夜之间迅速走红;其二,第五代的电影美学观更大程度上类似于文学的审美观念,他们在改编文学作品的同时,无形中必然受到文学特质的影响;另外在第五代导演的心目中,几乎一致认为电影仍然是一种综合艺术;其三,在影片的组织结构中十分重视故事讲述的方式、情节设置的技巧以及意境氛围的营造,而这正是第五代鲜明风格得以确立的重要标志及第六代的相当一部分作品让人不忍卒视的原因之一;其四,文学的鉴赏主要是通过“阅读”行为得以完成的,人在阅读时处于一种积极主动的思维状态,因此文学可以促进思维的深化,然而另一方面,过度重视文学的特质,无形中会忽略视像语言的特质,也许这正是第五代导演走向分化与衰微的原因之一。

反观第六代导演,可以说表现出了对视像的重视。第六代导演在正式接触电影之前,几乎都不同程度地接受过美术训练;章明“1982年毕业于西南师大美术系油画专业”;张元“自幼学习绘画”;王小帅、路学长“1981-1985年,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娄烨1983年“毕业于上海美术学校”。贾樟柯从小也写诗、画画;即使既无绘画条件也无绘画经验如王超,在其最初的传统阅读经验中,诗歌、电影文学剧本、电影理论文章成为了其重要阅读内容,而进行诗歌创作与影评写作,也一度成为其乐此不疲的重要工作,诗歌的跳跃性与意象性,肯定与传统的文学阅读经验不同,……正是这种绘画、诗歌艺术的系统训练,加强了其对色彩、线条、块面、节奏等视像艺术造型语言的掌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绘画艺术方面有多么大的造诣,只是想说明,从中可以看出第六代从一开始就力图通过视像来认知和把握世界的努力。也许这正是第六代导演的作品形成其独特风格的又一重要原因,即他们从一开始便可以自觉地借助于视像思维而获得对世界的一种特殊的把握方式,即视像的把握;与此同时也获得了对自身感受的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即视像表达。这种视像把握与视像表达,成为了第六代最佳的叙述表达方式:

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为什么在学画的时候要写小说,因为绘画它满足不了我的那种叙事的需要,所以我要写小说啊。因为你从小到大,县城里面那个生存环境很粗糙、很恶劣,甚至包括我自己看到过很多死亡。这种生命经验它逼着你要去讲你自己的故事,我有这个需要,有这个叙事的欲望。电影就是让我觉得找到了一个比小说还要好的叙事方法。[1](P352)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第六代的艺术探索也许更接近于视像艺术的本质,或者说他们更懂得如何运用视像去表达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没有矫饰,没有中介,直指本体,这也许是对世界的一种本质还原,或者说意味着一种全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而这种新的美学原则,被评论家誉为“影像本体(Ontologyofthelmage)”,而这一“影像本体”,与中国传统的影视美学观念是迥异其趣的。提出这一观点者,对其含义进行了具体阐释:

影象本体:暂时借用一下符号学中的一些术语,我们可以说中国电影长久以来将图像作为能指或者参照物。在传统的中国电影中,画面的设计通常是为了蕴含其他更深的意义。而在最近的大多数新导演的电影中,影象只是一个所指,它通常只是一幅视觉作品,你看到的画面只代表这画面本身。[1](P7)

正因为如此,于是我们看到,在第六代那里,剧本不再显得那么重要,至少不再会为寻找剧本而绞尽脑汁。即使剧本本身,也由导演亲自操持,这无形中减少了编剧与导演传递、剧本与影片转化之间的信息误读与损耗。甚至只写出拍摄大纲,让演员临场发挥,或者边拍边改,也成为第六代重要的艺术创作方式。比如张元在拍摄前“有一个比较详细的大纲,但是拍摄的时候即兴的变动很多。”甚至在有些导演的观念中,常规下作为重要拍摄依据的分镜头剧本,到他们那里却成为了拍摄的障碍:

我拍电影从来不按照分镜头来,我也不相信这个方案。我觉得大部分分镜头剧本都是后来按照拍好的画面扒下来的。我是睁着眼睛能看见电影,然后能把它写下来。我看到这个镜头是这样,那个镜头是那样,我会把它都拍下来,再去剪。比如,我愿意把我们的谈话全部拍摄下来,可能你没有控制好的瞬间正是我想要的。就是你刚想歪过头,放下手,但是又犹豫了一下,头又回过来。我觉得这是你,我要电影里面拍这个。[1](P61-62)

而贾樟柯走得更极端,如他在拍摄《嘟嘟》时,“不但没有分镜头剧本,而且连剧本都没有,基本上是到了现场,告诉演员大概应该说些什么。有时候只是我或是谁的一个建议,比如:北师大的操场很有意思,于是大家就去了那里,然后想一想这里可能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就开始现场编故事,然后拍摄。”[2]这种方式,不仅可以使影片更好地表达导演的观念与思想,同时也使得导演更加深入地把握视像艺术的本质,这也许是第六代导演群体的理论贡献。当然,这种方式显露出来的弊端,相信他们会自然调整的。

除此之外,他们几乎有意地破坏与颠覆影片的文学性,如“在王小帅和娄烨开始制作电影的初期,他们就打破了传统的电影形式。他们打碎故事的叙述性,割裂剧情的连贯性,甚至肢解了音效和构图。这些革新延续到他们拍摄的一系列电影中——例如《冬春的日子》、《极度寒冷》和《苏州河》中的画外音。而他们早期开创的这种手法,在何建军独立完成的作品中获得了更大的发展。”[1](P7)正是这一代人的共同努力,从而为使电影尽量地脱离其对文学艺术的依赖,日益显示出其作为独立艺术门类的特色做出了重要贡献。

与文学艺术“阅读”的鉴赏方式不同,视像艺术的鉴赏是在“观看”中进行的。在“观看”中,由于对象的具象性特点,所以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然而这种接受,在其直观的以视像把握认识、表达感受的同时,却往往容易影响到人思想的深刻与思维的深化。另一方面,第六代也还不能说是彻底地摒弃了文学的一代,他们只不过是正在由文学向视像转型的路上艰难跋涉的一代,所有的未来,也许只有通过其不断的探索才能得以展示。

然而,毋庸讳言,无论是通过文学还是通过绘画,最终都将无法借助于视像艺术本身来更加确切的表达自己的艺术理想与艺术观念,因此尽管“第五代”与“第六代”在各自的时代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艺术探索与艺术实践,并且在其可能的条件下达到了自己的艺术巅峰,然而由于文学艺术或绘画艺术自身的局限,无论是“第五代”还是“第六代”的作品,都无法取得视像艺术的最高成就,因之也就无法达到中国电影艺术的真正高峰,而中国电影艺术的真正复兴与高峰,要等到生活阅历极大丰富与生命体验极度深刻,真正掌握了视像艺术的本质与规律、自觉地运用视像艺术思维及遵循视像艺术规律进行创作的新一代电影人的出现。

普通/边缘

作为第五代导演塑造的艺术形象,即使普通人,也是现实生活中比较符合绝大多数成员期待视阈的普通人的类型。即使败尽家财、气死老子的纨kù@①(《活着》中的男主人公),其本性也是善良的,甚至在命运悲剧与时代悲剧的双重挤压下,最终成为了极度安分守己的良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即使被逼为妾(《大红灯笼高高挂》),或落草为寇(《盗马贼》),无论富贵与贫穷、通达与蹇迫,他们仍然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至少在他们身上可以观照出人性的美好与人生的无奈。

在第六代导演的作品中,这一切传统的审美观念被彻底抛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如在短短的十年间中国人的社会身份被迅速变化的市场经济所重新标识,在第六代的作品中无论电影的观念还是内容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除了普通人的形象继续出现在他们的影片中外(当然即使这些普通人,也重在真实地反映他们的生存状态),还出现了我们在以前作品中很少见到的形象,这些形象,多是社会的边缘人和弱势群体。于是,一夜之间,“同志”隆重登场,“小姐”盛装表演,“民工兄弟”露出了困惑的眼神,贩子正在如鱼得水,而那些另类艺术家、“手工艺人”(小偷)、性无能者、被遗弃者……以毫不掩饰的面目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第六代导演正是以这种独特的方式,第一次通过视像艺术,将我们经验及视线之外人群的生存状态毫不修饰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而在王超的《安阳婴儿》中,对这种生存状态进行了集中的展示:“应当说,这是一部作者电影,它以几乎(除了影片结尾处的肩扛镜头之外)完全静止的镜头,冷静地''''凝视''''古城里无奈地生活着的人们,中国平民社会生活的多种因素聚集在这里:下岗工人、警察、、黑社会、婴儿、监狱等。这里有的只是这些普通人的生存状态!我只是想展示一种生存状态的存在……”[1](P165)在这些导演看来,“他们的身份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的生命状态,这是我们唯一强调的。”[1](P25)正是这种边缘生活状态的真实展示,对弱势群体话语表达的尽力争取,不仅形成了第六代艺术关注人生、正视现实的勇气与力量,特别是这种视阈一旦同极端纪实的风格相结合,便具有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从而使其作品在获得葱郁勃发的艺术生命力的同时,也宣布了中国视像艺术中新现实主义美学的崛起。

回忆/寻找

如果对两代导演及其作品进行主题学的比较,我们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第五代影片中一般侧重于回忆,而第六代影片则一般侧重于寻找。如对“我”爷爷阳刚之美的回忆(《红高粱》)、“我”的采风经历的回忆(《黄土地》),直到《老井》、《孩子王》、《边走边唱》、《霸王别姬》、《一个都不能少》……小到失落的个人情感、走失的学龄儿童,大到逝去的民族精神、人生的终极真理,都可以构成回忆的对象。直至在《我的父亲母亲》中,更是将“追忆逝水年华”的回忆主题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然,在第五代导演的影片中也不乏寻找的主题,但是这种寻找的主题总是被强烈的怀旧色彩所笼罩甚或淹没,因此在其作品中,回忆不仅成为其重要的精神底蕴,同时也成为了拉近艺术与现实距离的行之有效的一种叙事策略。

就文化意蕴而言,“回忆”既是为了弥补现实缺憾的一种人生策略,同时也是由于个体心理衰老而有意无意逃避现实的一种自然信号,而寻找则是青少年积极向外探索、不断开拓进取的必然选择。

如果从形上的角度看,“寻找”是人类所创造的一切文学艺术永恒的主题,也是人类精神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的必由之路,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没有人类孜孜不倦的“寻找”,就不会有人类文明的发展与进步。在第六代的影片中,“寻找”不约而同地成为了若隐若现、反复纠缠、挥之不去的意象。寻找美好的童年,寻找失落的亲情,寻找遗失的物件,寻找生活的真实,寻找生命的真谛……所有这一切真实地记录了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的心路历程:没有话语权,没有代言者,甚至没有相对清晰的文化形象,但他们不惧生活的诱惑与挑战,不忘对生存的状态展示,不停对生命的本质思考,因而可以在困境中创造奇迹,在绝望时成功突围,成就自己的风格与事业。

于是,“寻找”便在第六代导演的作品中凸显了出来:“《苏州河》不是关于一个生命的双重生活式的寓言,而是一个寻找失落的爱情的现代人的精神漂流记。是马达的尤里西斯生命之旅。”“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影片更多的是形而上的生命体验,而我的影片还是贯穿在寻找之中。”“我是上海人。我把我对上海这个城市的全部热爱、感触都融化在马达寻找牡丹的过程中,”[1](P257)“站台,是起点也是终点,我们总是不断地期待、寻找、迈向一个什么地方。”而在娄烨的《苏州河》中,“寻找”则成为了贯穿始终的话题:美美在影片开头和结尾都在不断地问摄影师:如果我走了,你会找我吗?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会一直找到死吗?牡丹在投入苏州河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要变成一条美人鱼回来找你!”而马达为了去寻找她,不断地穿过这个城市。在这部影片里,生活与艺术、情感与观念、演员与观众之间的联系与分别,正是通过不断寻找的过程获得了新的表述。

目前学界对于第五代导演已经有了比较深入、基本定性的研究,而对于第六代导演,因为其正在发展过程中,即使出现分化,也还没有十分明晰的特征及运行轨迹。即使以上对第五代与第六代导演出生时代、成长背景、政治身份、文化底蕴及其作品的艺术定性、题材范围、叙事风格、文化策略等方面的动态观察,尚有一些方面探讨得还不够深入,如“胶片/DV”、“专业/非专业”、“戏剧化/生活化”等问题;此外还有许多方面,仍有继续探讨的必要,如“主流/非主流”、“正解/误读”等。所有这些比较,将会是极为有意义和富于建设性的。正是以上这些不同的文化策略,使得第五代与第六代的艺术创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成为了20世纪后半期中国文化与艺术史上两道亮丽的风景线。

【参考文献】

[1]程青松,黄鸥.我的摄影机不撒谎[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2.

[2]顾峥.我们一起来拍部电影吧——回望“青年实验电影小组”[A].吴文光.现场:(一)[C].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221.

字库未存字注释: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3篇

在我们电视界,电视传播以画面为主的观念贯穿于80年代,而且一直影响到90年代。“画面为主论”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它源于情节性电影观念。电影艺术大师伊文思说过,“画面是电影的主体,解说词只是加强画面效果”。[1]伊文思这句话,不仅对中国电影学术界,而且对中国电视学术界有着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它是电视“画面崇拜”的理论依据。“一幅画就是一个完整的传播”,这一称颂画面魅力的名言,成为电视“画面崇拜”的旗帜。1991年初,当时任中央电视台副台长的洪民生在第三次全国电视音乐交流会上的讲话重申了电视传播“以画面为主,声音加以配合”的观点,[2]电视“以画面为主论”有了官方的权威的定论。

电视“以画面为主论”,受到一些学者的质疑,北京广播学院教授朱光烈1990年《对一个定论的异议——电视传播中语言与画面功能的比较研究》,[3]提出电视传播是以语言为主的,1991年中央电视台在舟山召开声画关系研讨会,对朱光烈的观点进行了激烈的批评。1991年,林杰谋发表《厚此薄彼的比较方法不可取——与朱光烈同志商榷》一文,批评朱光烈“厚此薄彼”、“厚语言”、“薄画面”。此后,“主画论”者和“主声论”者各执一端,时有争论。主流电视学术界也以“声画结合”论取代了“画面为主”论。

1997年8月,暨南大学教授黄匡宇《电视新闻:用语言叙述、用画面证实》(载《现代传播1997年4期),该文的核心观点是“电视新闻语言符号的双主体构成”,不料却引起“声画结合”论者的反驳。1998年4月,《现代传播》第2期发表马莉的《电视声画不再分离——兼与黄匡宇先生商榷》、杨竞的《略论电视新闻中的声画同构》,以“声画结合”观点驳斥黄匡宇的双主体论。1999年,朱光烈在《现代传播》上发表长篇论文《“声画结合”论批判》,从12个方面向“声画结合”论开火,提出“语言是构成电视传播的基础”,“声画结合论不具有普遍意义,不具有理论品格”。2000年1期的《南方电视学刊》刊出凌燕的文章《强化画面意识,实现声画的最优化结合——兼与朱光烈、黄匡宇先生商榷》一文,也以“声画结合”作出回应。

电视声画关系引发的争论,其实是两种电视观念的碰撞,争论的双方各执一端,多陈其理。其中也有“调和论”、“声画结合”即“主画论”者意识到画面的缺陷后推出的调和论,“双主体论”也是“主声论”者推出的调和论。但这两种调和论都未跳出“以谁为主”的思维框架,似乎都不能令争论双方信服,反而引发对方更为激烈的批评,这其中原因到底何在?

应该说,电视声画关系的争论,推动了电视学术研究的进展。“主画论”和“主声论”者都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自己的观点,反驳对方的观点。电视界长期以来存在重画面、轻声音、重视觉元素、轻听觉元素的现象,“主声论”者对“主画论”的诘难,打破了这种平衡,却不能解释引发争论的原因。

电视声画关系的争论,说到底是电视叙事艺术符号系统内在机制造成的。从系统论的视点看,电视叙事符号系统本质上是一个自组织系统,它以自身的内部矛盾为依据,通过与外部环境的适当交流而自发地为自己开辟道路。这就是电视叙事符号系统的内在机制,它在形式上表现为互斥、互补和整合。它调节电视叙事符号系统的内部矛盾和发展运动,随着时代的衍变,打破元初的和谐,使之经过重新建构,达到新的平衡,沿着“有序——无序——新的有序”的历程前进。

电视是一门晚近诞生的新兴艺术,它同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是地地道道的晚辈,显得年轻而稚嫩。电视在构建自己的符号体系过程中,有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那就是无论是画面系统还是声音系统,都从其他艺术形式汲取了养料,甚至可以说是从其他艺术形式脱胎而来。它难以割断同其他艺术形式的联系。

有一个不容忽视实际情况是,早期的电视人要么是广播界人士,要么是电影界人士,在构建电视符号系统过程中,大家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电视与广播的区别,“听广播”、“看电视”,便是这种区别的最直观的显现。广播只能诉诸人们的听觉,而电视不仅诉诸人们的听觉,更重要的是诉诸人们的视觉。看到了这一区别,人们理所当然地作出判断:广播主要依靠有声语言,而电视主要依靠画面语言。人们致力于电视画面符号的研究在情理之中,而电视画面系统的构建完全建立在电影画面的基础上,因为电视同电影区分的只能是物质手段、成像原理、镜头运用的不同而并无本体上的符号的质的区别,它所运用的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同电影完全相同。人们以电影画面模式来研究电视,认为屏幕上存在没有声音的画面,却不可能存在不见画面的声音,由此推出“无声的画面,仍然可以成为电视艺术作品,而无画面的声音,则根本与电视绝缘”,“没有了画面,就没有了电视”[4]的结论。这是典型的“主画论”。“主画论”在电视符号系统建立之初以及之后较长的时间,居于主导地位,使得电视符号系统成为一个稳态系统。

由于“主画论”的盛行,电视界较长时期重画面、轻声音,重视觉元素,轻听觉元素。结果是:纪实性的电视艺术作品没有同期声,没有真实的环境音响和真人的原腔原调;电视剧几乎都是后期配音,对口型、补台词。重者,口型对不上;轻者,体型对不上、气质对不上、情感对不上、气氛对不上,百片同调,多剧同腔,移花接木。更有甚者,有人试图以画面取代声音甚至文字语言的功能,美国人施瓦兹尼就曾说,“电视使得人类社会进入脱离文字的时代”,“主画论”走向了“画面崇拜”,暴露出许多问题。

然而,电视符号系统一经建立,便具有了系统的内在机制,电视声音系统的功能画面无论如何取代不了。电视声音系统在电视画面系统侵入自己的功能时,其内在机制便会自发地摄取负熵、排除正熵,以维持系统内部的稳定有序状态。这一维持的机制就是前文提及的“互斥机制”,就是说,电视声音系统与画面系统彼此之间互相对立、相互排斥、互相斗争。这种“互斥”的内在机制在系统外的表现就是“主声论”的崛起。

电视声音符号系统的构建一方面移植了广播艺术声音,另一方面亦受到电影声音的渗透,其运用的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同广播和电影并无二致。在电视符号系统构建之初,因有广播艺术声音的完整移植,电视声音系统处在有序状态,其互斥的内在机制并未发挥作用。国内电视学术界普遍认为“电视是广播的延伸”,“广播电视”经常并举,可见电视声音系统对广播声音系统的完整移植。然而,当电视画面系统功能不断地侵入声音系统,产生较大范围的互切边缘区域后,电视声音系统的互斥机制便产生了作用,具体表现就是以朱光烈为代表的“主声论”者向“主画论”发起诘难。声画关系的论争,打破了元初的和谐,直接将电视叙事符号系统导入一种无序状态。

必须看到,电视叙事符号系统中声音和画面的互斥性,仅仅是其内在机制的一个方面,也不是电视声画关系的实质。声音和画面同属电视叙事符号的两大系统,其相互之间的对立、排斥是电视符号系统内部的矛盾斗争。“主画论”和“主声论”都同样从“以谁为主”的问题出发,具有片面强调某一方面的偏差,将电视符号系统中声音和画面的互斥机制给予过度强化。电视叙事声画两大系统的关系的根本出发点是如何配置并发挥电视的声画功能,而不是“以谁为主”,突出或者削弱声音或画面的功能,因此,声音和画面关系的实质,不是声画的互相排斥,而是声画的互相补充。电视叙事符号系统的都存在这种互补的机制。

按照系统论的观点,我们把电视符号系统看作是一个恒久不息、变化前进的开放系统,“开放系统被定义为这样一种系统:它通过输入和输出组建和破坏自身物质成分的行为,同环境不断地进行物质交换。”[5]电视声音和画面系统正是通过与外部环境(指其他艺术形式或声画之间)的物质交流,保持自身的结构,并取得进一步发展的。这种交流的机制,就是互补机制,它指电视声音和画面对外部环境之间同时共存,互相联系,互相补充,各以对方为依存条件,一旦丧失了对方就丧失了自身。

电视叙事声音和画面的互补机制取决于它们各自承担着的不同的电视的功能,它们各自承担的功能的融合才构成电视叙事的符号系统。电视画面和声音各自功能的负载并不意味着它们处于封闭状态,恰恰相反,这两大系统都处于开放状态。一方面,电视声音和画面各自都从相邻艺术和相关范围汲取营养。从认识论的角度看,电视声音和画面符号的构建,独立品格的形成是一个过程,是从较低水平的有序向较高水平的有序上升的流转不息、生气勃勃的过程。在这两种有序状态之间,电视声音和画面以其互补机制,通过与外部环境(其他艺术形式)的交叉与联系,刺激与反应、“同化”与“顺应”,打破旧的有序,导问新的无序状态。这是电视声音和画面互补机制表现出来的独具特征的形式。电视叙事艺术晚出,电视画面从电影画面汲取营养,电视声音从广播声音延伸,形成一种元初的有序。随着互补机制的形成,电视声音和画面均需脱离母体,进而建构自己的独立品格。因而,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人们致力于电视声画两大符号系统的构建,努力寻电视艺术的“个性”,终于为自己争得“第九艺术”的地位。

电视艺术地位一经确立,其互补机制便日益强化。电视不断地同其他艺术形式交流,从而打破元初的和谐,导向新的无序状态。在90年代以后,许多艺术形式与电视联姻,交叉渗透,电视诗歌、电视散文、电视小品、电视舞蹈、电视音乐,等等,莫不反映出电视互补机制的强大作用。正是这种交叉与联系,使得电视声音和画面两大系统内部发生不平衡状态,尽管其互斥机制可以排除正熵以维持有序,但交叉与联系的广泛使得电视声画外部环境的干扰加强,正熵激增,元初的和谐被打破,电视声画走向了新的无序状态。

另一方面,电视不同于其他艺术形式(除电影外)大多的一种符号体系作为要素,电视以声音和画面两大体系构成其符号系统。声音和画面在与外部环境交流的同时,互相之间亦不断地进行交流,这种交流是以声画各自负载的功能为交换内容的。交流的结果便是声音和画面在功能上产生了互切形式,出现了中间环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过:“一切差异都在中间阶段融合,一切对立都经过中间环节而互相过渡。”中间环节的产生并非互相排斥而是相互交流的结果。因此,电视声音和画面的交流应该是一种互补关系,而非对立关系。这是声音和画面关系的实质。

无论是“主画论”还是“主声论”,看到的都是电视声音和画面内部的互斥机制,强调的都是声音和画面的互相对立,互相排斥和互相矛盾斗争,以为强化某一方面的叙事功能,必然削弱另一方面的叙事功能,这其实都是片面思维的结果。电视声音和画面各自负载了不同的电视叙事功能,声画之间除了相互对立、排斥之外,其本质的关系是互补关系。电视声音和画面的交流,使其功能上产生了互切形式,出现了中间环节。这个中间环节,既非声音在功能上取代了画面,也非画面在功能上取代了声音,而是声音和画面都可以负载或共同负载了某方面的电视功能。就是说,电视声音或画面某一方在某一方面功能的强化,并不能削弱另一方在这方面的功能,而是在这方面出现了边缘区域。由于电视声画互补机制的作用,电视声音和画面不断地与外部环境交流的同时,互相之间亦不断地进行物质交换,这就出现了两种相切的边缘区域:一是电视艺术与其他艺术形式相切的边缘区域,二是电视声音和画面功能上的相切的边缘区域。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电视的互补机制日益强化,这种边缘区域必然走向扩展。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任何试图扭转这一趋势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实际上,“主声论”和“主画论”的努力都是这种努力,双方都试图准确界定以至强化声音或画面的功能,忽视了声画功能互切的边缘区域扩展的趋势。

在电视声画功能互切的边缘区域扩展面前,发挥作用的应是电视声画的内在的整合机制。从系统论动态原则看,由于电视声画的互补机制的作用,引起了声画内部的变化,发生了不平衡状态,这时就有新的行为,将无序导向新的有序,建立新的平衡,同时又向着比受到干扰以前更加稳定的平衡前进。这就是电视声画的整合机制,即对电视声音和画面的基本属性、基本功能和审美观念的调整和规范。电视声画的内在机制并不允许“边缘”区域的无限扩大,因为“艺术越接近到它的或一界限,就会渐次地消失它的一些本质,而获得界限线那边东西的本质”。[6]这时候,电视声画的整合机制就会自我调节,在旧有本质的基础上,整合相切时产生的特质,从而建立起新的本质,完成更高形态的本体建设。实际上,在电视声画关系争论的同时,这种整合就已经发生,“声画结合”、“声画同构”就是这种整合的表现。或许,“声画结合”、“声画同构”如朱光烈、黄匡宇先生指出的那样,还存在很多理论上的问题和缺陷,但是对电视声画关系的整台却是电视声画内在机制的要求。

笔者认为:对电视声画关系的整合,不仅涉及电视传播的基础,而且涉及电视的本质。我们以叙事理论审视电视声音和画面,并综合争鸣各方的观点,提出以“声画一体”对电视声画关系进行整合。电视声画关系整合表述为:电视传播的声画关系是以语言为基础,以叙事为本质,主要通过声音叙述和表现、画面描写与再现,声画功能互补的声画一体的关系。

首先,电视传播以语言为基础。语言是以“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的资格被归入现象之列的,语言的交际功能显而易见。每一个人都可以体会到在他和其他社会成员接触时,他都要运用语言进行交际,哪怕是极其简单的所谓“寒喧”,也要运用语言来进行。正因为这个缘故,只要有社会生活的存在,只要有人们之间的接触,就要有语言。从人类社会产生的第一天起,就有语言。人类创造了语言,以语言来进行思维和交流。语言是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标志。在生命的诞生与终结这一点上,人同其他动物没有区别。然而,人却因其精神的存在可以不死,精神的不死在于语言符号。人肉体消失了,但其精神却被语言符号锁定并流传下来。人类创造了巨大的文明,这个文明离不开语言符号。语言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意义怎么估计都不过分。如朱先烈先生分析的那样,文明社会人的交流,他们的经济、文化、军事、教育、科学等一切社会活动和社会发展,都是借重于语言进行的,文化、教育、科学都是用语言构成的,人类的一切传播都是建立在语言的基础之上的,电视也不例外。语言不仅是电视传播的基础,也是画面解读和阐释的基础。

其次,电视传播以叙事为本质。电视的本质是什么?张锦力在《解密中国电视》中否定了对电视本质从电视定义方面作出的理解,认为“电视的第一本质是对新闻的传播,而不是什么第九艺术,也不是什么画面纪录”。以新闻传媒作为电视的本质,笔者不能苟同。从传播学观点看,电视是视听合一的媒介,视听兼备决定了电视具有极强的形象感、现场感和过程感,由于是电子媒介,电视时效性强,保存性、选择性差,这些是电视传播的特点。认为电视传播的本质是新闻,仅仅看到了电视传播时效强的特点,试图以一个方面的特点概括本质,显然是片面的。仅符号学的观点看,电视声音和画面分别包含了电视传播的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两大系统。符号的基本特征是它的指代性,符号总是代替某一事物,它承载一定的内容(概念、意义),是传播活动的基本要素。符号的基本属性是指代性、社会共有性和发展性。从电视承载的符号看,怎么也难以得出电视传播的本质是新闻的结论。

那么,电视传播的本质是什么?我们从其功能切入看看会得出什么结论。电视属大众传播,查尔斯·莱特认为,大众传播的功能共有四个:监视环境、舆论引导、传承文化、娱乐。胡正荣据此概括为:传播信息、引导舆论、教育大众、提供娱乐。[7]功能决定了电视节目的编排。在大多数的电视节目里,浸透的是叙述。那些电视剧、供电视播放的影片、动作系列片、卡通片、新闻、纪录片等等,都是叙述性文本;那些供消遣娱乐却有着描述、教育或论证之类目的的其他电视节目也往往以叙述作为达到目的一种手段。“惟一的一种贯穿始终都避免叙述的电视节目是那种依自身的交替规则结构十分明显的节目:例如游戏节目,体育锻炼节目、记者招待会、访谈节目、音乐节目、体育竞赛等。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叙述也在悄悄发挥作用。比如说,一场足球比赛就可以看成是一个队胜利和另一个队失败的故事,可由体育竞赛播音员来叙述”。[8]因此,叙述不仅是电视中起主导作用的文本类型,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叙述结构就像是一座大门或一个栅栏,即使是非叙述性电视节目也必须穿其而过。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是由叙事话语规则构成的世界。由此,我们自然得出电视的本质是叙事。

第三,电视主要通过声音叙述表现、画面描写再现。语言基本上是一个听觉系统,语言的模式是一种时间中的系列运动。在运动中,语言符号主要由声音负载。电视声音是一个时间流程,它在时间中运动,是历时性的。叙述是一个过程,是线性的、流动的,也是历时性的,是时间的艺术。这与电视声音的特质是相同的。因此,电视声音主要承担了电视的叙述表现功能,电视亦主要通过声音(语言)叙述表现。当然,电视并不完全依赖声音叙述表现,画面也可以叙述表现,声音亦并不只是承担叙述表现的功能,它也可以描写再现。

电视画面负载了非语言系统的全部具象性符号。它以流动、动态的空间,通过横向的展示,主要承担电视的描写再现功能。再现是描写性的,共时性的,这与电视画面的特质相一致,因此电视画面主要承担了描写再现功能。电视并非仅仅通过画面描写再现,声音也可以描写再现。画面的叙述和声音的再现就是电视声画互切的边缘区域。

第四,电视声画一体,交相扶持。在视听兼备、有声有形的电视叙事艺术中,画面赋予声音以形态、神韵,声音则回报画面以生命、现实感和生活气息。在电视叙事文本中,声音(语言)历时性地提供事件、人物和背景,画面则共时性地展示这一事件、人物和背景。声音和画面,如骨肉难分,相辅相成,交相扶持,相得益彰,一损俱损,一荣皆荣。因此,我们说电视是声画一体的时空复合艺术。

笔者认为:非要在电视声音和画面中分出以谁为主,无异于非要在人之手足中分出以谁为主。声音和画面各自承担着电视的功能,它们的功能之间可以交叉,但不可能互相替代。强调声画一体,其实就是要充分发挥声音和画面的功能,声画交替扶持,互相补充。有的论者将声画两张皮现象归咎于“声画结合”,“声画同构”,是不够准确的。声画两张皮现象是强调声画互斥机制造成的,无论是以声音为主还是以画面为主,都无法解决两张皮现象,而声画一体,为声音和画面共同完成叙事任务提供了理论支持,更能解决声画两张皮问题。

收稿日期:2001-06-18

【参考文献】

[1]朱光烈.“声画结合”论批判[J].现代传播,19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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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鑫.电视艺术学[J].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5]贝特朗菲.开放系统模型[J].哲学译丛,1983,(2).

[6]剔林斯基.一八四七年俄国文学一瞥[M].

[7]胡正荣.传播学总论[M].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7.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4篇

一、艺术表现探究

走向百年门槛的中国电影,在大半的时候是流连在艺术和商业的此起彼伏争斗中,也许东方传统无法像好莱坞那样缝合艺术片与商业片的截然界限,商业与低俗的连带关系难以抹去,但随着时展,崇尚艺术与贬斥商业的习俗却日渐消退。尽管我们需要呼吁中国电影更加看重市场和大众需求,但中国电影的兴盛史似乎在申说着艺术的支撑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至今所见证明,没有艺术的色彩,中国电影的感召力就无从谈起,正如没有商业和技术的支撑,好莱坞将失去光彩。所以,世纪末的中国电影依旧可以看到艺术的轨迹如何蜿蜒在几近泥泞的路途中。

首先是艺术主题的核心:人性关怀。

在2000年度出品或放映的影片中,关于人性意识探究的影片并不多见,这固然是商业潮流所左右的现实,也是中国电影艺术主题偏移于社会宏观教化的影响,这的确是导致中国电影发展难以深入的重要因素。人是世界精神的主要体现,对人的精神世界的复杂性和深入性表现的浅尝则止,是中国电影拓展中十分重要的艺术难题。中国电影人在有限的尝试中作出了一些探索,但这一关键问题还是缺少更有力度的表现。由此,看到谢飞教授的《益西卓玛》就不由发出感叹。在这部充满奇异边域风光和风土人情的影片中,同样充满了人情的魅力和人性的光芒,影片人物的一生的遭际不是全围绕政治风云,而是借助男性和女性的情感悲欢离合来表现,在已见的东西方关于这块地域表现的电影艺术中,《益西卓玛》的人性主题所蕴涵的魅力是真挚动人的。这部影片的出现破费周折,也说明传统观念对人性表现某种程度的陌生和局促,实际上,在我们的习惯领域中,对人的认识还较多把守着外在行动人的尺度,对情感动因和心理机缘的探入缺少成功的经验。

于是,黄建新的《说出你的秘密》就是本年度中角度与深度颇值得探讨的影片。在对人性挖掘与心理拷问方面,该片艺术的表现是成功的。影片的心理探索成分占据很大比重,它对人性的认知方式是有别于以往的故事电影或较多心理表现色彩的影片。应该说,中国电影的世纪末忧虑其实多半和观众疏离有关,除了大众化时代必然产生的艺术变迁而导致的分流,和以电视为代表的娱乐传媒对正经看电影方式的冲击之外,电影停留在事件描述层面和粗浅道理的直接说教是质量下降的重要原因,熟悉这一套表现规程的观众已然厌倦了俗套。中国电影除非屈从世俗堕入打打杀杀和脱、透、漏式的泥沼,否则就要在根本的人文精神上下硬功夫。而中国电影的人文艺术味日渐消失是很值得忧虑的大事,人文电影的天地其实很大,而其要害是对人性和人的内在思想与心理世界的剖析。从这一意义说,《说出你的秘密》是较为典型的例子。影片落脚于一对夫妇因妻子造成车祸后隐匿不说,而导致整体生活世界的微妙变化,特别是深入挖掘了人的复杂心理内涵,丝丝入扣,逼真现实。影片直面人的现实困境--心理灵魂境界,毫不犹豫的以审视自我而拷问人生的深度,探入了隐秘的个人内心世界的细微之处,揭示了我们常常不敢正视的心理现实。就此而言,显示了创作者对人生探讨的认识深度。影片的揭密不仅在撞人逃逸者是谁的谜底上,而且更重要的落脚在常人面对这道难题时将如何正视的心理谜底上。在夫妻恩爱和怀疑猜忌之间,在良心谴责的道义感和惟恐罹难的恐惧感之间,影片让我们看到人性的真实弱点、本能与人性良知之间的搏斗。着意于生活危难之际人心角逐与良知愧疚搏斗的表现,是创作者对人的认识深入化的体现。丈夫在同情执着寻找目击者的小女孩的道德感和益发产生深重犯罪感的痛苦心理,与惟望不是事实的侥幸心理的角逐,把当代生活中一个清白家庭可能遇到的恐惧和抉择平铺在我们面前,于是,我们会油然联想到人人熟悉的一个关于女性心理中常有的疑问:当丈夫在自己和婆婆同时落水时先救何人上岸?这种源于惧怕失去所爱而执拗式的无理追问就变成了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类似的尴尬处境。

在探究的基础上,影片的思考的确是令人警觉的,一个普通女子,没有犯罪企图,也充满内疚,但在这样一个始料不及的意外之后,将陷在怎样一个心理矛盾之中,而且这种不由自主的抉择和随之的痛苦又可能是常人刹那间都会遇到的,和美的家庭与谐和的夫妻关系在特殊状态中变得异常紧张,我们遇到类似的情况又会如何处置?影片现实主义表现与人生哲理的思考,是从心理层面展开的,这种从现实简单事件推向心理承受极致的人性思考带相当残酷的成分,没有人可以逃避这种在维系亲情和躲避危害时必须抉择的尴尬痛苦。所以,影片比起裸的现实人生表现多了思想的负重,警示人们思考,尽管由此影片某种优美荡然无存,但深刻成为可能。

《非常夏日》深含创作者的人生忧虑,对人性的体验的传达相当真实。影片在男主人公身上不仅集中了人生两极感受,还特别表现了一个人性格的“长大成人”。在经历了永难忘怀的非常夏日后,他懊悔愧疚,却难以弥补,影片着重表现一个青年力图挽回失去的勇气和找回心理平衡的渴求。最终当他被捆绑着却一次次横挡在暴徒的车前,顽强的向绑架者要求放了被俘女子,并爆发出“就是被你撞死也不能被你吓死”的心声时,一个历经心理磨难和挣扎,终于挺立而起的成熟青年完成了他的心理成长过程。《非常夏日》实际上表现的是创作者对人生矛盾的解读,在特定的遭遇中凝缩人生身心矛盾和心理抉择。

对人性挖掘颇有特点的影片还有《过年回家》。青年导演对一个关于家庭情仇和人性心理表现的独特题材,处理得平实细腻、甚至多少显得阴冷可怕的背后,是对人性复杂本性的真切理解,隐藏其间的温情期盼和生命呼喊,其实是相当动人的。中国电影需要这样具有个性化追求意识的创造,因为艺术的本来指向是个性化和创造性,对人性意识的探究和敢于个性理解的表达都是通向艺术之路的。在市场化横亘于前的现实面前,任何艺术的追求都值得赞许。

其次是艺术表现精神的情感表现。

艺术没有情感,犹如花木没有汁液、青草没有露珠一样,将苍白无力。情感表现是艺术不可或缺的精神。这一简单的事实却没有被电影艺术很好接受,导致不少电影干巴死板,丧失生趣。至今,仍旧可以看到电影艺术这一方面的显而易见的缺憾。相比起来,《我的父亲母亲》、《洗澡》、《我的1919》、《一声叹息》、《相伴永远》等就是多少具备情感表现基础的较好创作。

这里特别需要关注的是《一声叹息》。作为引领内地贺岁片潮流的冯小刚,巧妙借助贺岁片打下的品牌效应和明星阵容,在不是贺岁片的时间创造了本年度几乎最好的票房效应。影片的争议显然是天生的:一个中年人的婚外恋情的周折。作为作家的主人公,既有和美的家庭,又有蓬勃的事业,无论阅历和社会地位都相当不错,却在美貌、纯真的外来诱惑面前心荡神驰不可自拔。影片对中年人跨界感情的直接描绘,显然超出了传统防守的界限,却实在是迈开了艺术直面情感现实的较大步伐。尽管我们不愿生活出现太多多向情感,却不能不承认社会发展导致情感的多样性纠葛,以及开放揭开了原本隐蔽在人的心灵深处的复杂情感欲望,对传统而言,这是难以回避的尴尬现实,也是生活存在的残酷面相。从这一意义上看,《一声叹息》的现代感是明显的,遭致的议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应该着重指出的倒是影片对感情表现的分寸,人性情感的真实其实就在张、弛和隐、露的矛盾之间。影片中人对家庭的依恋与对情人的冲动,对道义责任的看重与对内心渴求的不可自持,都掌握着较好的分寸感,从而描摹了一幅现代生活中并不少见的情感危机图。影片让人疑惑的主要是结尾悬念式的电话,似乎在显示嘎然而止的艺术效果,也是为商业接续留下接口,但对原本习惯大团圆结局的传统观众,和接受随心所欲但不逾矩的现代气息观众的接受习惯来说,显然是带有挑衅性的表现。我们无意褒贬,但应当承认,《一声叹息》对情感的把握是大胆而细致的,它使我们更加逼近生活和情感世界的真实。

再次是现实主义本质精神回归。

中国电影的现实主义有悠久的历史,从30年代确立,中国电影现实主义就始终成为中国电影成功的支柱,梳理中国电影的现实主义大致经历了几个发展变迁阶段:30年代的苦难现实主义电影;40年代战后的批判现实主义电影;50~60年代的浪漫现实主义;70年代现实主义断流,中国电影隔绝于历史传统与世界潮流;80年代现实主义回归,是冷峻现实主义的时期;90年代的现实主义潮流呈现为滚涌起伏的时断时续的状态,纷乱嘈杂、幽默调侃、原生态展示和冷酷揭示是电影人看待现实的基本态度,展现了当代现实主义的最为芜杂状态。但随着现实生活的大众化时代到来,消费、享乐成为文化的重要表现,艺术的现实主义遇到了明显削弱和改变。世纪末中国电影的现实主义表现为两种形态:揭示性和平民姿态。它们从一个侧面看到中国电影的艺术审美变迁。后者在“文化走向”介绍,这里重点分析前者。

中国电影的不景气似乎和艺术表现的温吞水状态相关。生活纷纭复杂,人民迫切需要正视现实、揭示矛盾、崇扬高尚精神的艺术作品。《生死抉择》的出现无疑是观众心声的体现。这部创造2000中国电影最高票房的影片是很有启示意义的。影片是主流形态的创作,过去人们被这一类影片说教而无甚价值的产生疑惑误解。《生死抉择》的出现应当修正一些传统认识。从市场来看,《生死抉择》的票房表现是令人惊讶的,500万的成本取得了上亿的票房收入,而造就票房轰动的不是娱乐片,却是现实题材片,这是少有的现象。一个国产影片的放映上座率天天达到70%以上的事实的确是令人深思的,多样化的时代需要多样化的观念,对于处在改革过度时期的中国电影发展而言,没有发展的。《生死抉择》的社会轰动似乎是不期然的,探究原因,首先和影片本质内容相关。国企改革的艰难,是影片切近社会生活的基本背景,但影片没有成为克服困难的企业翻身的画片注脚;它的时代内容的现实反映是败家子吃空了大型国企,这又是尖锐时代矛盾的现实主义表现,但即便如此,好人坏人的模式依然没有成为影片约定俗成的框子;令观众始料不及的是市长、书记的矛盾一度剑拔弩张即将进入套路时,殊途同归的事业感和正义力量使他们成为更有法力的上级腐败势力的对立面,更具有生活广阔视野的时代弊病展现出来,观众的紧张随之加深;而工人们的不满和坚韧,艰难和忍从,更让我们感同身受,牵连起最为真实的当下改革时代的生活面影。毫无疑问,影片的魅力首先是生活的真实反映,在人民群众对腐败积蓄了相当程度的抵触不满的情绪,生活困惑需要解答的时候,艺术适时包容了生活的内在要求加以反映,并且以相当的表现规模和深度再现时代,自然具有动人的魅力。从《生死抉择》的轰动中不能不提出一个似乎被遗忘的老话题,电影的社会意义是决定影片价值的内在因素。由于影片的特定意义,使我们得以拂去市场、商业等等时尚的遮蔽,重新认识作品内容意义的价值。实际上,艺术和生活的关系根本上是生活具有第一位的意义,由于大众文化的遮蔽性,人们似乎被潮流时尚、形式感所左右,往往忽略了最为重要的常理。浮躁的心态导致艺术内容的肤浅。从历史来看,出色的影片与社会生活源泉的关系是正比关系,而且在社会历史变动比较频繁的关口,常常有激动人心的现实之作。比如《邻居》、《人到中年》、《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人生》等,类似的直面生活的获奖优秀作品还有《老井》、《野山》等等。这一时期的经验证明,中国电影离开了对世道人心的呼应,渊源流长的优良传统就将散失殆尽。许多垃圾似的儿女情长的作品,热闹一时的娱乐闹剧,砍杀血腥的侠义(狭义)粗俗光影,之所以无聊乏味,不是缺乏手段,是没有人心的感应。在一些地方放映《生死抉择》时,当戏中省委第一书记宣布,对腐败分子“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观众突然伴着影片同声喊出“该杀的杀!”,情绪达到高潮,此时,艺术与时代呼声共振,影片没有理由不被百姓喜欢。影片再一次证明,艺术只有呼应时代人心要求,才具有生命力,人们期待的新世纪中国电影必然是反映生活的优秀大气之作!

从《生死抉择》艺术表现中还可以看到现实主义人物塑造的特点:真实表现。对现实主流形态影片的非议,常和正面主人公的缺乏生活气息相关,举手投足的演戏架子和没有血肉气的人物形象当然让观众产生反感。久而久之,似乎这一类型电影的人物都成了毫无人气的木偶,电影批评也天然排斥这些形象。塑造凛然正气主人公有许多难度,时代英雄不是太多而是严重缺乏,一方面要大力倡导具有生活气息的时代英雄,另一方面也不要因苛求英雄平民化而庸俗不堪。《生死抉择》的主人公未必尽善尽美,但铿然之气是动人的,他的心理复杂面显示和本质上的时代英雄气质表现是比较生动的,影片得到观众的认可也是和人物表现有密切的联系。

二、文化走向梳理

90年代的文化背景是和大众文化弥漫、市场抉择难以分开的。电影的折射也十分明显,最为显著的是贺岁片为代表的时潮。贺岁片不止是一年中的新年贺礼片,实际上已经包含了中国电影绞尽脑汁为各种节日献媚的影片现象。中国电影的大半风潮被贺岁片夺去是确定的事实,这不仅是指票房收益,而且主要是指围绕与此的某种兴奋点集中状况。反思一年稍微具有热点效益的影片,宽泛意义的这一类娱乐影片形成头尾连绵呼应的两个高潮。年初的节庆仿佛是一个筐,以贺岁片为中心点的各种议题和年节延续不休,装筐入箱,新年、春节、情人节、双修日、长假等等吆喝声一阵紧似一阵的贴近,牵连起一些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影片;而上半年的节庆喊声还如雷贯耳,为下一个新年抄刀的新一轮贺岁片又紧锣密鼓的耍弄起来。内地贺岁片的历史并不久远,但抢占传媒风头却兴盛不已,而它的市场效益和投合观众心理却是有目共睹的。剖析贺岁片的来龙去脉,不难看到商业因素在如何侵袭推进并逐渐占据电影市场的主导地位的演进过程。实事求是地说,贺岁片的兴盛是值得肯定的现象。从一定意义上说,贺岁片把此前中国电影电视已经掘开的娱乐通道拓展开挖得更加宽阔。这样的电影自然投合时宜,赢取票房也就在清理之中了。所以,初始阶段的贺岁片是电影走出传统老套值得赞扬的现象,而适应市场需求则是转变的根本。贺岁片的先天不足自然是艺术屈从市场的俗套和无聊,为了讨好时令、节庆人心、和大众需求,创作的规则就和商业法则息息相关,喜剧构架的单一化也成为基本规则。绵延几年的贺岁片已经扩展但失去了创造性,俗套导致贺岁片的滥情无聊。贺岁片多为喜剧片,热热闹闹逗人欢欣是喜剧的本务,但事实已经证明,仅有宣泄是不够的,好看而能耐看才是高招。耐看即有嚼头,能让观众不仅图一时之乐,过后还能留下回味余地,成功的分值才能高扬。但在能否使喜剧既好看又富含情感内涵上,是标示着喜剧品位高下与否的。至今的许多贺岁片还没有在这一点上进一步发挥,倒是一味投靠想象中的大众要求,只求欢跃喧闹,导致艺术的庸俗化。所以,市场支配艺术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没有艺术内在支持的电影,无论是贺岁还是其它,都难以实现市场长远价值,更不用说艺术的独立价值。艺术创造力的缺乏和艺术热情的不足,是市场主宰带来的弊端。为跨世纪拍摄的贺岁片已经显露了问题的根芽。一些导演只在欢跃效应上急功近利,喜剧的无聊和情感的虚假凸现无疑。即便努力创作的影片也被陈俗功利弄得不伦不类。在被市场驾御和驾御市场之间,艺术应当有自己的明确思路。既然没有逃脱市场的捷径,就应当把握艺术与市场之间和谐但主动的关系。回避市场,闭门造车固然愚蠢,但一味投合世俗丧失艺术更无疑是自杀。

艺术化的影片,其文化走向中值得提及的主要有一些或隐或显的倾向。

一、怀旧感伤趋向。

90年代世界电影中不时呈现怀旧感伤走向,所以,怀旧感伤是创作的一种艺术的世界性倾向,世纪末中国电影的走向中也不免呈现这一状况,艺术和这一类影片的联系是十分紧密的,因为对人生的体悟与感怀,伤切与回味是情感的本能,无法避及。在怀旧思忆中寻找美感是艺术难以避讳的方面。值得提及的主要有《我的父亲母亲》、《西洋镜》、《洗澡》等影片。

《我的父亲母亲》在宣传上就标明诸如导演年轻时候的恋爱故事的噱头,“父亲”与“母亲”的浪漫恋爱情节简单至极,凝望、等待、奔跑构成感情接续的连接点,整个影片的诗化结构充溢着久远年代朦胧的情爱光环,从某种程度上看,一个发生在乡村的浪漫故事,渗透其间的感情脉络其实让人想起诸如旧时代大上海都市中青春萌动、家境充裕而悠闲的女孩的情感思绪──也许就是无论乡村还是城市的共同情感──其实也就是艺术创作者对纯洁感情的回味欣赏。这一类影片肯定不是商业饕餮大餐,而更多带怀旧情调,不同年龄段的观众追随着影片,沉浸在已逝感情的伤悼中,咀嚼在昨日情怀的重温中,流连在浪漫追慕的情境中。就情感抒怀而言,《我的父亲母亲》代表了这一类影片惟恐不够优美的优势。尽管影片和再早一些时候的《那山那人那狗》和《草房子》相比在朴质与精致处理上有一些不及,但本年度依旧是值得嘉许的创作。

而《西洋镜》与《洗澡》则一个是对历史的怀旧,一个是对心灵深处愧疚感的感伤。前者比较厚实,历史的翻检使之具有尘封感,艺术的精心也值得肯定,但需要辨析的是历史钩沉的现实化理解问题。急于参与现实的心理导致创作者做了一些艺术改造尽管可以理解,加之影片的构思比较开放,历史风貌的表现和人的关系处理都有可取之处,因此这样一个难度较大的题材呈现得栩栩如生是付出了很大艰辛的。问题在于,影片过于张扬的东方需要向西方开放,西洋文明对东方艺术的胜利的主线,附加在主线上总让人感到分寸失度,意念的急切和尘封历史感之间的冲突不是以鱼水交融的方式展现,多少破坏了影片的完整形态。影片中主人公身置长城而大发长城功用的哲理意味谈论,对谭派艺术畏惧西洋影戏的着意表现,表现刘京伦为中国世俗社会不容却和外来商人雷门相处得如鱼得水般畅快等等,都生硬打破了艺术的和谐性,令人感到艺术意念化新潮和影片时代之间的距离。艺术不在于追赶时尚,深刻的历史思考可能还在于对历史深入还原哪怕是悲剧式的还原,使历史得以穿过重重迷雾艰难呈现在现代观念的人们面前。

《洗澡》是一部比较出色的影片,影片的现实感很强,沉稳进展颇富张力的情节很为动人,父子三人的亲情比照是和现代文明造就的人生隔阂相连接的,在物欲横流的世俗背景下,关照孝心、舔犊之情、和温爱理解常理,构成影片颇为动人的氛围。影片伤感情调的主要承载,是细节穿插的老爷子陕北成婚的浪漫镜头,他在生命的末期沉迷于往事的怀想中,这一似乎是重笔的表现显得相当不协调,因为现实主义的整体风格使现实人生呈现出世俗生命的可爱自然状态,已经富于魅力,陕北的回忆既破坏了影片格调,也太明显透露出创作者的意念追求,艺术的协调感受到破坏。不可否认《洗澡》仍是艺术追求明显的好片子,但这里警示我们:任何别出心裁的意念创造都应当三思而后行,而往事歌谣的表现是需要水到渠成的真实沉淀。

二、英雄主义复归。

文化意义上的英雄疲软是中国电影在娱乐时代的表现,英雄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叱咤风云的盖世人物,而是指超脱于环境、在精神上崇高、具有独立不倚品格的人格形象。对英雄的崇尚是艺术积极创造力的理想体现。我们不会强求像新中国电影前17年那样英雄举目皆是,但随着时代演变,人们渴求的时代英雄几近销声匿迹却是不太正常的现象。跨世纪的英雄影像在主旋律影片中的出现,标枳着中国电影还有容纳英雄的天地。在《我的1919》、《横空出世》、《紧急迫降》、《冲天飞豹》等影片中,对时代英雄的理解是多向度的,即英雄不只是具体的形象高大,而是一种人格形象的完满,是精神的崇高坚强。当今时代崇善的早已不是高大全式的形象,表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成为时潮,但实际上,即便如此,呼唤英雄的潜在欲望和渴求救世英豪的普泛要求不是减弱而是增强,在愈是个人化受到重视的年代,主持正义公道的英雄人格和具有舍己奉公情操的为人精神更成为大众内心的需求。我们的电影似乎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现象,创作不是冷落了大众英雄,就是把平庸视为百姓所好,于是,丧失的不仅仅是英雄人格,而且导致中国电影格调的孱弱和感染力的降低。从弘扬时代英雄和人心需求的角度,主流影片的倡导不是没有道理,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也自然更多从这里涌现。不过,长期以来,创作的概念化缺陷使人们的评价带上较多的批评。所以,当《横空出世》、《我的1919》为代表的影片出现时,我们理当给予更多的关注。在这一时期的较为出色的主流影片中,英雄的真实性得到最大可能的表现,性格的多层含义的挖掘有了深度,而值得欣喜的是不再把为了故做多样性而牺牲英雄主义的本质作为目标。

《横空出世》是相对更为出色的影片。影片对艰难时代的背景表现是可信的,它直截了当的为我们重现了50~60时代中国人民面临的重重内外压力,使中国人民期待原子弹创业行动具有了真切背景,影片注重艰难时世中的英雄所承受的重担,少有的把武将的艰苦作为衬托,突出文将(科研人员)的英雄壮举;把为国争光的主线和个人精神忍受作为衬托,强调英雄的多向感情,从而塑造出有血有肉的时代英雄。冯光达的形象是中国电影中最为丰富的高级知识分子英雄形象,在他身上包含着战争年代英雄的献身服从的优点,诸如放弃获奖、隐姓埋名、个人的无所期求、与战士们共享清汤寡水的艰苦等;还格外包含有和平年代知识分子的高尚品德,如执著科研事业、对数据的一丝不苟、对事业建设的不徇私情等。这在我们所见的英雄人物序列中具有相当的独特性。但更为动人的还在于冯光达们的英雄主义是和人性情感的复杂色彩相联系,在他的坚韧、果决、无所畏惧的背后,是浪漫的情爱、是喜爱音乐的情致、是人之常情的眷念朋友旧情。作为服从事业的时代英雄,压抑住个人的喜好,和妻子决不谈及科研机密,近在咫尺却无缘深谈,还要承受家庭出生的牵累和保密机构的怀疑,在一系列对个人而言都多少是委曲求全的牺牲中,特定时代英雄的品格和精神才熠熠闪光。影片为我们渲染的久别夫妻在大雨滂沱中邂逅的激情动人场面,和此前夫妻因保密而默默无语相对场面的呼应对照格外动人。

相比起来,《我的1919》略逊于《横空出世》,但把握人物性格的多重性努力也自有特点。作为世纪初复杂国际背景下的外交官顾维钧,代表国家利益的机智,表达民族尊严的慷慨陈词,和对激进的肖克俭行为的不解,与对他牺牲个人幸福为国捐躯精神崇敬等复杂万端情感,都集中连接在巴黎和会的斗争中。顾维钧似乎没有成为横空出世的时代英雄,他作为弱国外交的屈辱代表,承受着强权大国的蔑视,本国政府的矛盾政策和不信任态度,又使他无从为国伸张权益,激进爱国者的误解,还使他被迫承受骂名。在这样动荡多变局势中,顾维钧的身份多少变得混淆不清,但两场精彩的巴黎和会表现,使这一历史人物的主体判断突现出来,一是借题发挥的机智,对日本代表的钱包故事的引申阐述,很难说是史实再现,但对外交官的才华展现却不失为好构思。二是拒绝签字的大义凛然,在列国强权和本国政府双重压力下,战胜国中国却要签署屈辱协约,顾维钧抛开个人荣辱,慷慨激昂发言,这时,这一人物和影片环境氛围的谐和才达到最为接近的程度,影片着眼于他的凛然正气,既包含有憋屈在心的个人愤恨,更是压抑已久的整个民族的愤怒爆发。顾维钧的形象实际上更多符号化,他是代表中国人民向国际社会喊出我拒绝的呼声,在他身上负载着时代民族的重负和中国人民强烈的呐喊,单就艺术表现中中国人喊出“不”的呼声就意义重大。作为一部重心为对重大历史表现的影片,而还能兼顾作为人的较为丰富性描画,代表了现代情形下对时代英雄处理的分寸。

三、偏重平民的姿态。

平民化意识无疑是90年代末期随处可见的现象。艺术在趋近大众的潮流中逐渐学会了平视百姓和随和大众情感。《漂亮妈妈》,《幸福的家》等是具有代表性的影片。它们以小民生活为题材,描绘艰难困苦的生活,强化抵抗困厄的意志力,展现精神世界的崇高感。这一类题材表现形成一些显著的特点。

比如以苦难的多重性来倾注情感。《漂亮妈妈》表现的是一个下岗女工从茫然失措走向自强自立的生命历程。题材和人物的特定性显而易见,平民大众的生活表现集中于母亲身受灾难的多重性:自己的工作失落、情感生活的孤单、孩子的残障。于是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位艰难的母亲疲惫交加的应付着接踵而至的困难,而后在孩子学语的眼泪中,在别人欺侮的无助中,在丢失财物的哭喊中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同情她的遭际,最后又伴随她教育孩子的成功而喜极而泣。

又比如对待生活的自我解脱消遣态度。百姓由于地位的低下,没有摆脱窘境的尚方宝剑,又必须自我排解,从而形成民间的待人处世方式和消解困难的调侃。在《美丽的家》中,张大民为搬近新居的母亲和丈母娘两家的装修,几遭挫折,但韧性抗击困难和调侃难以摆脱的挫折的方式,使他们面对艰难不仅嘴皮子而且在精神上始终没有丧失自信。这一类影片的长处是真切表现了生活中百姓们顽强的生命和生存意识,对他们来说,任何困厄都被视为生活的自然,微笑的调侃遭际,把痛苦藏在家里(心中),散淡的看待阻碍,构成落在生活实处的平民生活哲学的影像世界。平民化的表现大多带有细节的描摹,真切也难免琐碎,并且在过于讨好生活实际和轻松要求下,也常常陷入肤浅的陷阱,即便已属较好的影片《美丽的家》,也表现着形态的一些通病。影片过于投合贺岁的造梦的幸福感,现实主义的外壳和热闹的情节彼此有些冲突,张大民们的艰辛辛酸在走向调侃中多少让人感到缺少深刻。影片艺术上的缺点也不少,从电视剧得意于母亲吃冰延续到电影丈母娘吃冰等一类细节的设计,让我们看到屈就世俗的危险,生活的平面化,过满的生活流程,情感单一的展现等使艺术需要的张弛松紧没有了调节的余地。特别是追求热闹的定规导致影片缺少沉淀,无形中接近于电视剧。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5篇

关键词马拉穆德《店员》犹太文化

美犹太作家伯纳德·马拉穆德(BernardMalamud。1914-1986)曾获得“国家图书奖”与“普利策奖”。其代表作《店员》中通过讲述非犹太青年弗兰克·阿尔班在与犹太人莫里斯(Morris)一家的交往中,从一个“街头浪子”成长为“有责任感、正直、诚实的人”,并最终选择成为犹太人的故事,反映了美国大萧条时期下层犹太人的生存困境。折射出犹太民族的价值取向与信仰理念。本文略论书中所反映的犹太文化因素。

一、主题简疏

《店员》的“犹太身份”决定了“苦难与忍受”必然成为其一大主题。“犹太”这个词,因为犹太人在历史上所遭受的苦难屈辱,已经萌生了一个隐含意思——“苦难”。在历史上。犹太人可谓是历经劫难。从《圣经=》中所载摩西率希伯来人出埃及,到上个世纪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正如小说主人公莫里斯所说,“他们受难,因为他们是犹太人。”“苦难”已经成为犹太文学的母题。

杂货店老板莫里斯一生穷困。他经营一生的小杂货店其实无异于囚禁他的监牢。他被终身“埋”在店里。但是,他默默地忍受,心中始终存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忍受”是他的另一个名字。这样的隐忍精神在弗兰克·阿尔班身上也有体现。弗兰克本来和同伙要打劫莫里斯的店,但他心中一丝良知还未泯灭,为受伤的莫里斯递上一杯水,从此与这个小店,与这家人结了不解之缘,从“入侵者”成为“成员”(店员),并最终接受割礼成为犹太人,成为第二个莫里斯。把小店维持下去,这充分体现了他的勇气与忍耐精神。

小说另一主题是“犯错与救赎”。犹太教义说,“我们的生命拥有这样两个世界:一个是现时的世界,另一个是永恒的赎罪悔过的世界。”这部小说。从体裁上讲可称为“成长小说”。弗兰克从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入伙打劫犯”变成“店员”到最后接管小店,成为一个具有责任感,道德健全的犹太人,从“打劫”到“小偷小摸”到做一个“诚实的生意人”,并最后做出忏悔,他在心理上、道德上经历了巨大的变化,经历了“犯罪——救赎”的洗礼过程。而这一切应主要归功于莫里斯一家。弗兰克“耳濡目染”了莫里斯的正直善良与隐忍精神,作出了最后的抉择,同时也找到了自我。莫里斯可谓是弗兰克的“父亲”,虽然不是生理上的。却无疑是心理上的。弗兰克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是莫里斯将弗兰克带入一个新的社会,教给他“社会准则”(犹太准则),赋予他身份,使他能够以“正当”“合法”的身份糊口,从各方面影响着他。就像摩西,率领希伯来人前往迦南圣地,保障他们不误入歧途:莫里斯对弗兰克也正有着类似的“指引”作用,“救赎”作用。

二、犹太信条

小说反映了犹太人的诸条信念,如对教育的重视,隐忍、宽容精神,以及通过自省获取真理的理念。

首先,犹太人一向重视教育。犹太教视“不受教育”为第一过失。为了避免犯错误,发挥潜力,人应该受教育。长辈告诉后辈要接受生活的教育,明确生活的目标并为之奋斗。书中海伦一直渴望上大学,并最终如愿以偿。这完全体现了她所受的家庭教育。弗兰克所接受的则是“生活教育”,可以说弗兰克的转变源于莫里斯的言传身教、海伦赠他的《圣经》,以及儿时听的圣方济的故事。莫里斯对弗兰克的“救赎”实际上也是一种“教育”,“生活教育”。另一对弗兰克产生深远影响的是圣方济(StFrancis),童年时他就在孤儿院听过圣方济的故事。这也许是他心中存有一丝不泯良知的原因。也许圣方济所宣传的“贫穷神学”根植在他的心里,使他甘心“选择贫穷、选择受难”。圣方济的故事一直在弗兰克脑海中,弗兰克认为他“伟大”。因为“他喜欢贫穷,说贫穷像一位王后,他像爱一位美妇一样爱她。”在小说末尾,弗兰克一边读《圣经》一边照看店铺,脑中出现了一个美妙的幻想。圣方济把他雕的木玫瑰变成了鲜玫瑰,并代表他献给海伦。可以说。圣方济代表着希望,弗兰克在内心里依赖他。期待圣方济能够帮助实现他的愿望。

其次,犹太人相信人不是罪者(sinner),只是犯了错误。犹太人愿意原谅他人,容忍他人的错误,就像莫里斯对弗兰克一样。莫里斯一直以来都很容忍弗兰克。发现弗兰克偷钱后。竟然还为他找借口——工资太低,还给弗兰克加薪。别人可能说他傻。但这一切只是出于他善良的本性,他的仁慈宽厚。即便是海伦。在弗兰克“冒犯”她以后。其实也原谅了他。

再者,犹太人笃信真理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如果一个人懂得自省。他就会领悟何为“真”,何为“善”等等。弗兰克于自省中苏醒。“打劫”之后,弗兰克经历了一系列的内心挣扎。该不该忏悔,怎么忏悔,何时忏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经过内省,他终于找到了内心深处的“真”与“善”。成为店员后,他一度习惯性地“小偷小摸”,但海伦跟他讲的“必须要自律”的话语时常回响耳边,“‘自律’,他竟然对这个字眼有些着迷,只要一个人想,愿意,他就能做好人:接着他就会后悔不已,后悔一直以来任由自己的品行向下堕落。没付出一丝努力来改正自己……但是今天,他下了决心要回到正路上来,归还所有以前‘拿’的钱,一点一点从莫里斯那里‘摸’来的144块钱。”一时冲动冒犯海伦后,弗兰克痛苦懊悔万分。“他打算自杀。与此同时那可怕的一幕又重现眼前,感到那时的他简直不是自己。他实际上是一个道德感强烈的人。”弗兰克最后才成为犹太人。之前不能说他按照犹太人的信条做事,但他在莫里斯与海伦的影响下,通过自省“改邪归正”,体现了这一犹太理念,也反映了作者马拉穆德对人性的肯定。

三、圣经关联

一部犹太作家的作品,一个非犹太青年在一个犹太家庭的感召影响下皈依犹太教的故事《店员》的《圣经》关联可谓是不言而喻的。

首先在人物形象上,莫里斯体现了摩西的影子。莫里斯终身信奉并遵循《摩西律法》(做正确的事,要诚实、善良),他告诉弗兰克,“如果一个犹太人忘记了《律法》,他就不是一个好犹太人,不是一个好人。”俨然如摩西从西奈山上下来。训诫崇拜金牛的希伯来人。此外,莫里斯也体现“替罪羊”原型。莫里斯一生所信奉的犹太信条无异于耶稣身上的十字架。而弗兰克身上则体现出“浪子”的原型。《旧约:路加福音》第十五章讲述了了“浪子回头”的故事。弗兰克和这个浪子一样,经历磨难,甚至犯错才能成熟,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莫里斯失去了儿子以法莲,弗兰克犯了错。但他悔改了,并被原谅,接纳,成为鲍勃家一员,可以他最终替代以法莲的位置,继承了莫里斯的家业。

其次从情节框架上看,弗兰克犯错——忏悔——获得救赎的情节架构,在《圣经》中屡见不鲜,可称为《圣经》的主旨,忏悔是获得救赎的途径。以斯拉因百姓与异族通婚认罪祈祷(《以斯拉记:9:1-15,10:1-17》):先知指责百姓的罪恶,世间公理正义不存,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中,光明不见,百姓向上帝忏悔。承认“悖逆耶和华,犯有罪孽,说欺压和叛逆的话……”。并最终获得了耶和华的拯救《以赛亚书:59-61》、《尼希米记:9:1-38》中以斯拉的“认罪祷告”也暗示出这一模式。以色列人承认自己的罪恶和列祖的罪恶,悔恨曾经背离了耶和华。把律法丢在一边,杀害先知,不听诫命,违犯典章。忏悔之后,他们签署公约,约定必遵行律法。谨守一切诫命、典章与律条,从而获得了上帝的原谅。

此外,书中出现的一些象征也具有《圣经》关联。如牛奶与面包。送递员每天早晨给莫里斯送来牛奶,还有每天卖掉的面包圈。牛奶与面包象征着莫是里斯是社区的“维系者”,为邻里提供营养,他不仅是一个小商人,也实际上是社区的“道德维系人”。弗兰克在地下室忍饥挨饿时。以牛奶与面包圈为食。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圣经》中以色列人出埃及时,穷困潦倒,饥寒交迫,上帝恩赐他们“吗哪”与“露水”,使他们能够继续存活。

四、对犹太理念的置疑

马拉穆德称颂莫里斯的忍耐、善良与正直的同时。也对犹太文化信仰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置疑。这从莫里斯一生的困苦即可看出。犹太文化传统中一向有这样的思想,犹太人是上帝的子民,受难是前往“应许之地”的必经之路。莫里斯在沙皇军队里开小差,逃往美国,美国就像是他的“迦南圣地”,幸福生活在那里等着他。可结果呢,他被关在了“监狱”一样的杂货店里22年。挣扎着糊口度日至死,“应许之地”根本没有“面包牛奶”,上帝的眷顾在哪里呢?而弗兰克的忏悔又给他带来什么呢?皈依犹太教,遵奉律法的结果又是什么呢?他有了家,找到了落脚点,不再是一个浪子,但等待着他的不仍然是莫里斯那样的生活吗?难道犹太人只能拥有道德上的高尚,生活中的艰辛吗?可以说,“《店员》创造主题的悖逆性文化意蕴包融了丰富的犹太民族文化酵素,这种困惑与悖反亦照示了犹太民族在犹太文化与异质文化之间寻求生存点的努力。”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6篇

[关键词]文化研究;传媒研究;通俗文化;符号学;受众

近年来文化研究已成为最具活力的学术思潮之一,在其略显庞杂的学术版图中,一直存在着一个重要分支,那就是传媒研究,其几代学者都曾在此领域进行开拓,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本文要考察的就是为什么文化研究学派会选择传媒作为其主要研究对象,以及通过传媒研究,文化研究学派给传统的新闻传播学研究提供了一些什么样的新思路与新方法。

一、文化研究的兴起与发展

1、英国文化研究学派的兴起:

我们通常所说的文化研究是指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在英国逐步兴起,尔后扩展到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的一种学术思潮和知识传统。追溯其根源,尽管霍尔认为文化研究并没有一个“绝对的开端”,但我们依然可以发现其大致的思想源头以及特定的社会背景。

从思想渊源来讲,英国文化研究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受惠于由马修·阿诺德所开启的英国“文化与文明”传统。早在1869年,马修·阿诺德就出版了《文化与无政府状态》一书。在书中,他除了说通俗文化是深刻政治骚动的先兆外,很少真正论及通俗文化,但他却首开先河,找到了审视通俗文化的具体方法,即把通俗文化置于文化这一大范畴中进行研究,思考通俗文化和文化政治活动的关系。[1]此后,以利维斯为首的一批文学批评家运用阿诺德的文化政治学观点,继续对大众文化进行研究,思考着他们所认为的20世纪30年代出现的“文化危机”。尽管当时他们采取的是一种精英主义的视角,研究的对象是文学作品,但他们所运用的文本分析的批评方法以及对文学作品的政治社会意义的关注,深深地影响了文化研究的早期代表理查德·霍加特与雷蒙德·威廉斯。

从战后的社会形势来看,当时英国的资本主义工业生产得以恢复,福利国家开始建立,西方列强联合起来对付苏联的共产主义,凡此种种使战后的英国成为一个“新”英国。它宣称阶级已经消失,并将通俗文化的现代化与美国化看作一个社会新未来的标志。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需要重新审视英国文化,而此前具有强烈精英意识的利维斯主义显然难以应付这样一个“大众社会”的局面,于是,文化研究得以浮出水面,具体标志是其几部代表作相继面世,它们是霍加特的《识字的用途》(1958)、威廉斯的《文化与社会》(1958)与《漫长的革命》(1961),以及汤普森的《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1963)。

此外,战后新左派的形成以及《新左派评论》杂志也对文化研究在英国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有学者指出,文化研究的产生与英国新左派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许多文化研究的奠基人,如威廉斯、汤普森及霍尔,同时也是新左派的核心成员。通过他们,新左派在文化问题上的一些重要观点(对经济化约论的批判,把文化看作社会过程本身,经济政治仅仅是这一过程的构成因素)深刻地影响了文化研究的发展。[2]当然,如果把视野再扩大一些,许多学者更喜欢把这种现象定义为英国文化研究学派的马克思主义传统。[3]

1964年,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CCS)在英国伯明翰大学宣告成立,自此文化研究在西方学术体制内逐步站稳脚跟。70年代中期以后,文化研究逐渐在英国内部扩散,许多学校设置了文化研究的课程并授予学位。70年代末期以后,开放大学(OpenUniversity)召集“大众传播与社会”与“大众文化”等课程小组成员,精心编写教材,文化研究开始成为一种教育手段。80年代初期起,文化研究扩散到加拿大、澳洲及美国等地。从80年代中期开始,文化研究确立了自己在的当代学术界的重要位置,从边缘走到了中心。

2、关键词:重写“文化”

最初在西方学术研究中只处于边缘地位的文化研究何以发展成为整个西方学术界的主流?这除了得益于研究人员的辛勤耕耘,更重要的是该研究首先选择了“文化”这一关键词,对其历史进行梳理,对其内涵进行拓展,从而以一种全新的视角确定了文化研究的合理性,我们可以说,重写“文化”是文化研究得以发展壮大的基石。

文化研究产生之前,最具代表性的文化观是阿诺德提出的“文化是世界上最好的思想和言论”以及其后的以利维斯主义为标志的精英主义文化观。它们基本上都采用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的二元对立观,把通俗文化视为对高雅文化及道德的一种威胁。在这种观念中,文化显然是指那些为上流阶层所拥有的高等文化,而下层民众往往被视为没有文化的群体。对文化的重新认识做出了杰出贡献的是威廉斯。他认为文化是“英语语言中两三个最复杂的词汇之一”,并给文化提供了三个广义上的定义。首先,文化可以用来指“智慧、精神和美学的一个总的发展过程”;其次,文化也可以指“某一个特定的生活方式,无论它是一个民族的,还是一个时期的,或是一个群体的”;再次,文化可以指“智慧、特别是艺术活动的成果和实践”。也就是说,文化是表义的实践活动。[4]

在这三种定义中,我们可以看出,第一种定义基本上还是沿袭了传统,而第二种文化的定义则大大拓展了文化的范围。当文化被定义为一种生活方式时,那么除了以往的精英文化外,大量以前被排斥在文化之外的通俗文化与大众文化都被纳入了文化的视野。它们作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理应得到充分的关注与研究。对文化研究学派来说,文化意味着几乎所有的事物,从电影、电视、报纸、杂志及网络这多种多样的媒介,到衣服、食物这样的日常生活用品,还有多种多样的制度、风俗、习惯,它们都是文化,正是它们构成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威廉斯明确指出:“对于文化这个概念,困难之处在于我们不得不持续地扩展它的意义,直到它几乎等同于我们的整个日常生活。”[5]既然文化意味着整个生活方式,那么通俗文化作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其存在的合理性不言而喻,它和精英文化一样具有自身的价值。我们可以说,正是对这一关键词定义的革命性变化,为文化研究把通俗文化作为自身的研究对象确立了合理性,它是整个文化研究学派得以发展的理论基石。第三种定义强调表义,从而在具体的研究方法上打破了精英文化与通俗文化的界限,它们都是人类的表义实践。这种定义为日后文化研究学派导入符号学与结构主义指明了方向。

3、方法论突破:跨学科视野

威廉斯对文化进行重新定义,并不是要给出一个确切的范畴。他一直强调文化是“一种整体的生活方式”,于是一切社会实践都可以从文化的视点加以主观的审视。与此对应,文化研究也并不是一个新学科,或是若干个学科的集合。“文化研究是一个跨学科(interdisciplinary)领域,在那儿各种关注与方法会聚;这种会聚的好处是它让我们能够了解通过现有学科无法了解到的现象与关系。”[6]

英国文化研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所以一直拒绝给文化研究做一个明确的界定,确立一种学术正统,这正如特纳所指出,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来其所研究的对象是文化,这一概念包罗甚广,它所涉及到的事项的复杂性及包容性都很难明确界定;另一方面,该学派的研究具有明显的批判与政治目的,无论是其早期对工人阶级的关注,还是后来对妇女的关注,都想揭示权力关系的压迫本质。他们继承了马克思主义传统,因此其研究并不是简单的学院式的。这种兼具学术性与政治性的研究策略,使得英国文化研究学派打破了传统的学科边界,尤其是颠覆了所谓的“自然的”范畴,他们不再把那些社会关系视为中性的进化过程的结果,而力图审视日常生活形式的权力关系,这样他们当然不愿意确立一个所谓“自然的”学科。[7]

从历史发展进程来看,文化研究正是由于摆脱了传统学科观念的束缚,对多种理论兼收并蓄,从而实现了研究方法论上的突破。从50年代到60年代中期,占主导地位的是文化主义范式,它主要受到了受威廉斯和汤普森的影响,既保留了一定的文史传统,也在理论和方法上开始借鉴社会学与人类学理论,并借助芝加哥学派的民族志方法来研究日常生活经验。从60年代中期开始,由于结构主义思潮的涌入,文化研究出现了结构主义范式。它在理论和方法上受惠于语言学、文学批评和符号学,列维-斯特劳斯、阿尔都塞、巴特、拉康、福柯等人对其影响较大。西方有学者甚至认为文化研究是结构主义的一个孩子,一个私生子。[8]到了70年代中期,文化研究学者重读葛兰西,吸收了其文化霸权理论,深入探讨文化与权力与阶级等方面的关系。80年代对读者或者说受众的强调兴起,学者们开始从强调文本的意识形态力量转向强调个体的及受众解读的自由。

文化研究作为一个开放的研究领域发展到今天,其理论资源可以说无所不用。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语言学、文学批评、艺术理论及政治经济学等众多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后结构主义、女性主义、当代新马克思主义、阐释学等理论话语,都被广泛地吸纳与利用,正是这种跨学科视野,形成了文化研究独特且有活力的研究风格。

二、为什么研究传媒?

文化研究学派为什么会把传媒作为其主要研究对象,对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进行探讨。

1、传媒在现代社会文化中的重要作用

随着大众传媒技术的不断创新变化,报纸、广播、电影、电视、网络等各种传媒成为我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它们为我们提供各种信息,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我们应该怎样更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除提供信息外,传媒还会为我们提供各种娱乐。我们可以说,传媒的信息功能与娱乐功能使它成为现代社会的一种重要建制。要想了解社会,就不能不研究传媒。

此外,正如一位西方学者所指出,“在各种不同的时刻,传播的各种技术途径能提供一种社会黏合剂,能提供人人都谈论的各种事件的详细细节”。[9]传媒的内容可以成为各种人相互交流的一种公共资源,为他们找到共同的兴趣爱好,这样,传媒跨时空地将各种各样的共同体和社会群体统一起来,促进了它们的相互沟通,使人们达成一种普遍的共识与认同。传媒这种构造“虚拟社区”的功能,对于保持社会的平衡和稳定具有重大的意义。

不仅如此,传媒还影响我们的观念与思维方式,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什么是美好?什么又是丑陋?我们的许多价值判断与社会认知都来源于传媒,有学者认为学校与传媒是现代人社会化的两个重要途径。

传媒对社会的重要影响力来源于传播与文化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传播要想顺利进行,必须遵循一定的法则,这些法则本身就是文化的一部分,由此,西方学者更是提出了“作为文化的传播”。[10]而另一方面,所有的文化也都需要借助一定的传播手段才能成为社会文化。这正如一位著名学者所指出,“不存在无文化的传播,也不存在无传播的文化”,[11]因此,对于文化、传播与媒介的研究应该是融为一体的。近来还有一些学者主张把媒介与文化两个关键词连用,叫做媒介文化,它“把传播与文化凝聚成一个动力学过程,将每一个人裹挟其中。”[12]这样一种文化景观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所有这些观点不仅意识到文化与传播之间的密切关系,而且也充分地说明为什么文化研究必须研究传媒。

2、文化研究学派的学术传统——对通俗文化的关注

文化研究学派为什么关注传媒,这与其重视通俗文化这一学术传统密切相关。正如我们在前文中所提及,这一传统受益于学派创始人威廉斯对“文化”的重新定义。在文化研究之前,通俗文化曾因为它的“肤浅俗气”一度被排除在学术议程之外。在阿诺德、利维斯领导的“文化与文明”运动中,通俗文化也受到关注,但却是被视为对现代文明与道德标准的一种威胁,主要是批判的对象。文化研究的倡导者们颠覆了这种精英主义的立场。他们指出通俗文化其实包括了最基本最普遍的社会过程、实践意义,正是在那些意义与的“肤浅”关联中,文化得以被建构。因为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存在这样一种矛盾:当我们处于最自然最日常时,也是最具文化的;同时,那些我们所处的认为是最显然最特定的角色,其实是建构起来的,并不是必然的。[13]这样,文化研究就将研究对象从传统的文学经典及高雅文化中解放出来,开始面对日常的普通的东西,那些对我们的存在产生了巨大影响而我们以为是理所当然的生活方式。

重写文化这一关键词,它不仅使人们对文化的真正内涵重新审视,而且正如道格拉斯•凯尔纳所指出,它也“提供了一种路径,让我们可以避免把媒介/文化/传播的领域分割成高等与低等、通俗对精英,让我们看到所有形式的媒介文化与传播都值得审视与批评。”[14]诚然如是,要想研究通俗文化,自然不能忽视传媒,因为传媒正是诸多通俗文化的载体,两者一直都保持着共生关系。通俗文化借助于大众传媒的威力而影响日著,大众传媒也通过传播通俗文化而获得巨额利润。因此,文化研究关注通俗文化的传统使其走向传媒研究。

3、文化研究学派的另一学术传统——对文化与权力的关系的剖析

文化研究学派能够独树一帜,不仅在于它对研究对象的选择,也在于它在研究中所展示学术理想与抱负。

文化研究学派创始人霍加特与威廉斯都具有工人阶级背景,他们希望自己能够给英国工人阶级做点事,希望社会能够变革,并把自己的学术研究视为社会主义文化斗争的一部分。他们努力想帮助工人阶级懂得他们的真实状况以及可能发生的变化,而不至于被一些幻觉或错觉所欺骗。由此,对于文化政治的重视是成了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起点。他们所研究的“文化”,已经不再是自给自足的,而是各种群体利益冲突与争夺的场所,“他们对于意识形态、统治与反抗以及文化政治学的研究,将文化研究导向分析现存的权力网络中的文化产品、实践与制度,展示文化如何既提供统治的工具与力量,又提供反抗与斗争的资源。”[15]

文化研究学派关注于对文化与权力之间关系的剖析,它把文化视为意识形态斗争的战场。该学派不仅继承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意识形态批判,而且引进了阿尔图塞的结构主义意识形态理论和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意识形态理论认为,文化的人工制品——文学、电影、电视等等——是在特殊的历史语境下由某些特殊的社会群体所产生并为他们服务的。因此,意识形态分析旨在于理解一种文化的文本是如何特别地体现与规定着特殊范围的价值、信仰和观念的。[16]传媒对于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尤为重要,因为他们把传媒视为潜在的“意识培养”产业。它会影响到工人阶级的凝聚力与积极性。无论是阿尔都塞的理论还是葛兰西的理论都特别重视传媒的作用,因为在现代文化的进程中,传媒凭借其技术优势,为主流意识形态向个体的渗透提供了一种有效的途径,处于文化与权力关系的网络中心。因此,阿尔图塞将传媒看作意识形态国家机器,通过内容的巧妙安排使受众接受主流意识形态,塑造一种对现行社会制度的认同感。葛兰西则将传媒视为论坛,起着与霸权谈判的功能,使各种不同的意识形态之间相互沟通与妥协。总之,大众传媒作为权势集团表达自我意识形态的工具,生产着凝聚社会的霸权代码,其背后的权力关系极其复杂。而文化研究公认的灵魂与精髓,便是对权势集团及其文化(意识形态)进行批判,于是,传媒自然走进了文化研究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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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如何研究传媒?

早期传媒研究的主流是从行为主义心理学的刺激-反应模式出发进行的效果研究,这种研究主要在社会科学领域中进行。英国文化研究则是从文本-话语模式出发,关注传播过程中意义的建立和讯息的分享,并重视受众在传播过程中的能动作用。这种研究方法带有鲜明的人文科学色彩,是对前一种在美国处于主流地位的传媒研究的有效反拨与补充。作为文化研究的传媒介研究形态多种多样,概括起来,最常见的研究方法主要有以下三种。

1、文学研究传统的承袭:文本分析

文本这一概念早先主要用于文学研究,它指的是被研究的文学作品。对文学作品进行研究主要存在着两种路数,一种关注于作品本身,主要是以文本细读而著称的新批评;另一种关注文本与语境之间的关系,走的是社会历史批评之路。如何对文本进行分析,有学者曾把它概括为一个由一般性阅读、细读到解读即批评性阅读组成的相互联系、逐步深入的过程。[17]这其中一般性阅读是普通读者通过阅读把握作者意图的过程。细读则是在此基础上研究作品的技巧与表现手法的过程。而批评性阅读则是把文本与作者及时代联系起来,对文本作延伸性阅读的过程。严格来说,一般所说的文本分析主要指细读这一步骤,它当然有别于普通阅读,而批评性的文本解读已经融合了社会历史批评的路数。

文化研究学派的早期代表人物有一些出身于文学研究阵营,因而自然承袭了这一文本解读的传统。不过,他们的贡献是,他们所进行解读的文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文学作品,一些非文学作品以及一些文化活动都可以成为被解读的文本。如果进一步扩展,那么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大文本,各种社会现象与社会实践都可以作为文本来进行解读。特纳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文化研究所采取的最获认可的、也许还是最重要的理论策略就是将文化产品、社会实践、甚至社会制度当作文本来进行解读。[18]确实,这种研究方法不仅扩展了文化研究学派的研究对象,而且一些文学分析工具的借用也使得文化研究具有了强有力的武器。

大众传媒是通俗文化的重要载体,这样,将大众传媒产品当作文本来进行解读成了文化研究的一项主要内容。由于文化研究学派对研究传媒产品意义有着这样一些观点:传送意义的方式与被传送的意义同样重要;意义不是透明的,而是隐藏的、潜在的;意义是不同社会阶级之间和社会阶级内部亚文化之间商讨和冲突为基础的社会建构。[19]所以,对传媒的文本分析策略往往是一步步展开。

首先,从分析媒介文本的基本信息入手。我们拿新闻节目为例,我们可以关注报纸或电视等传媒上报道了一则什么样的新闻,了解其基本内容。其次,我们可以运用各种专业知识来进行文本细读,这则新闻是用什么手法来进行报道的,采用了何种叙事模式,动用了什么样的修辞,其文字符号与影像符号之间的关系如何,这些技巧的运用是如何为它所要表现的观点服务的,文本所隐含的意识形态是什么。比如,我国新闻节目中的一个基本叙事模式是:百姓利益受损记者调查取证上级领导惩罚非法行动以及执法者出面百姓利益得到补偿。那么透过这种叙事模式,我们不难发现传媒想要表达的意义是:人民利益应该受到保护,非法行动必须受打击、作为执法者的政府是人民利益的代表,完全可以信任。这就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构建。当然,如果我们想再进一步理解文本,就要考察文本所产生的社会历史语境,不过,这种宏观考察已经超越了狭义的文本分析。我们上面虽然以新闻节目作为分析对象,但事实上各种娱乐节目、广告与文化活动都可以成为被解读的文本。

2、导入符号学工具:编码解码理论

对媒体与意识形态之间关系的关注一直是文化研究的重要内容,文化研究者们从分析微观的意义建构入手来了解媒体如何在一种宏观的社会权力下进行运作,即意义如何透过特定的表达形式被生产出来,以及意义又是如何被读者以一种特定的方式来理解。这样一种研究方法就指向文化研究学派传媒研究中两个不同却又有关联的领域。一是我们前面所提到的文本分析,它将新闻、纪录片、肥皂剧等都当作是以特定方式建构意义的机制来理解。但是,如果研究的最终目标只停留在文本,就很容易忽视受众的主体地位与能动性,有鉴于此,对于受众解读传媒产品的方式的研究就成了传媒研究的另一项重要内容(下一节将有详细论述)。然而,无论是传媒产品的文本分析,还是受众的解读方式,这两大领域都直接与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紧密联系在一起。

编码解码理论起始于霍尔对传播过程的重新认识。他把传播过程分为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再生产四个阶段,视其为一个结构性的整体,以之取代了传统大众传播研究的发送者/信息/接收者的线性模式。对于这样一个传播流程,尤其是电视的传播,霍尔导入了符号学的工具来进行分析。对于媒介研究来说,符号学一个最让人兴奋的方面是那种可以运用于视觉形式——电影、电视、摄影与广告图片——的方法,这为研究现代意义生产提供了一个综合性的方案,而这种途径传统的语言学分支是无法提供的。[20]

首先,霍尔将传播过程中实践的客体理解为以特殊方式组织起来并以符号载体的形式出现的各种意义和信息,它们像任何形式的传播或语言一样,在一种话语的语义链范围之内通过符码的运作而组织起来。[21]在符号学看来,几乎所有的传播都包含了符号和符码两种要素。符号指的是各种人为制品或行为,任何意义都须经由它来传递;符码则是指一套套有组织的符号系统,它的使用规则建立在社会成员的共识之上。[22]所以,拿电视来说,在电视话语的“意义”流通之前,先要将原始事件编码成电视符号。这种电视符号不但包括了视觉符号和听觉符号,而且涉及到两个层次的意义,即明确的意义层次——它再现事件现场的种种影像和音响,以及隐含的意义层次——传媒的立场以及传播的目的。隐含的意义层次往往是意识形态话语介入最活跃的层次。这样,经过编码的电视文本就是一个多义而开放的系统,面向受众的读解。如果受众能够读出其中的意义也就是解码,那么这一流程便有效地完成了。

其次,霍尔还指出,这一流程中的任何环节都具有相对的自主性,每一个环节都有自己特殊的形态和存在条件,没有哪一个环节能完全保证下一个环节。编码阶段与解码阶段都有自己决定性的意义结构,而它们之间并不具有直接的一致性,也就是说编码解码所用的规则并不一定就完全相同。如果双方的规则不同,那么误读就成了一种必然。既然如此,如何才能保证不产生这种误读现象呢?在符号学看来,人们对于“意义”的理解并接受是缘于一种共享的文化符码,也就是说传受双方要采用相同的规则,交流才可以圆满完成。而这种共享的规则其基础是文化,由此,不难看出文化对传播的制约作用。

3、受众理论的拓展:三种解读方式

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的一个突出贡献就在于把受众的实践整合进一个结构性的传播过程,不再把受众当作顺从主流生产体系的消极客体,而是具有能动性的可以进行选择的积极主体。在霍尔看来,不管讯息显得如何透明自然,也不管它经过多么精心的编码以期形成某种特定的解读方式,解读讯息都是一个复杂的实践过程。由此,他根据三种假想的受众解码立场推导出了三种解读方式。

第一种是倾向式解读(preferredreading)。在这种方式中,受众直接从文本中获取传播者想要传播的意义,即根据编码的规则来解码讯息。比如,某天的新闻提出应该给公务员提高工资,实行高薪养廉,作为受众的我如果同意并接受了这种观点,那么编码与解码的实践之间产生了高度的一致性,这就是一种倾向式读解。第二种解读方式是协商式解读(negotiatedreading)。这种方式混合了相容因素与对抗因素,它既认可主导的符码,却也不放弃自身的规则,持一种有保留的赞成态度。比如,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公务员,可能认为高薪养廉确实不失为一种反腐的措施,但我同时觉得单靠这一措施不可能完全解决问题,甚至在现有的条件下根本做不到为公务员提供高薪。这就是一种协商式的解读方式。第三种则是反抗式解读(oppositionalreading)。解码者并不以编码者的规则来进行解读,而是以一种全然相反的方式去解码信息,比如我可以认为高薪养廉只不过一小部分人想获取特权与利益的借口。对抗式解读导致的是编码者的传播意图被颠覆。

三种读解方式的提出,使讨论的焦点从意识形态的决定论慢慢转向多元主义。对于文本来说,虽然某种意识形态或特定的意义会占据优势地位,但是读者是否会接受特别意涵,则与读者在社会体系中的位置,或者是读者所拥有的文化观有关。[23]

霍尔模式直接导致了新的受众研究浪潮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与80年代初期的兴起,其发展大体呈现两种趋势,一派以莫利为代表,大抵遵循了霍尔模式的初衷,另一派以费斯克为代表,将受众的能动性进一步放大,走上了“符号民主”之路。

在费斯克看来,文本仅仅是意义的储藏物,等待着读者通过多种方式来激活。所以,在论及编码解码模式时,他认为该理论的价值就在于它把分析重点从文本转向了读者,认定读者才是意义发生的场所。这样,在他的理论体系中,文本的作用被淡化,而受众的创造性得到高度的肯定。他认为读者完全可以自行从文本中构连意义,并从中得到愉悦。这样一来,受众作为主动的参与者,可以享受到“语符的民主”。费斯克的这些论述一直受到其他文化研究学者的批判,认为他夸大了受众的权力。尽管如此,他对受众创造性的反抗和颠覆活动的肯定,无疑将受众研究推进了一步。

综观上述三种传媒研究方法,可以看到它们理论来源不同,侧重点也不同。事实上,正是这些方法相互之间的转换与整合,造就了文化研究学派丰富多彩的传媒研究成果。

文化研究学派的传媒研究给今天的新闻传播学带来的启示是丰富的,值得我们好好地去消化与吸收。不过,我们也必须注意到,任何一个流派、任何一种研究方法都不会是十全十美的。文化研究学派对符号与意义生产的关注虽然凸显了文化的相对独立性,但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文化生产与传播背后的政治经济关系,而这种缺憾恐怕我们主要得依靠传播政治经济学来进行弥补。

注释:

[1]参见马修•阿诺德:《文化与无政府状态》,三联书店,2002年。

[2]罗钢,刘象愚:《前言:文化研究的历史、理论与方法》,参见罗钢,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2—3页。

[3]SamuelL.Becker,MarxistApproachestoMediaStudies:TheBritishExperience,CriticalStudiesinMassCommunication,(1)(1984).

[4]转引自约翰•斯道雷:《文化理论与通俗文化导论》(第二版),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3页。

[5]RaymondWilliams,CultureandSociety.ColumbiaUniversityPress,1958,P256.

[6]GraemeTurner,BritishCulturalStudies:AnIntroduction.SecondEdition,Routledge,1996.P11.

[7]同上,P5—6.

[8]AndrewTudor,DecodingCulture:TheoryandMethodinCulturalStudies.SagePublications,1999.P8.

[9]尼克•史蒂文森:《认识媒介文化》,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286页。

[10]JamesW.Carey,CommunicationasCulture:EssaysonMediaandSociety,Routledge,1988.

[11]DouglasKellner,Communicationsvs.CulturalStudies:OvercomingtheDivide.

[12]周宪,许钧:《〈文化与传播〉译丛》总序,参见《文化理论与通俗文化导论》。

[13]GraemeTurner,BritishCulturalStudies:AnIntroduction.P3.

[14]DouglasKellner,MediaCulture:CulturalStudies,IdentityandPoliticsbetweentheModernandthePostmodern,Routledge,1995,p35.

[15]同上,P36.

[16]米米•怀特:《意识形态分析与电视》,伍迪·艾伦:《重组话语频道》,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157页。

[17]王耀辉:《文学文本解读》,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4页。

[18]GraemeTurner,BritishCulturalStudies:AnIntroduction.p.81.

[19]戴安娜·克兰:《文化生产:媒体与都市艺术》,译林出版社,2001年,第80页。

[20]JohnCorner,StudyingMedia:ProblemsofTheoryandMethod,EdinburghUniversityPress,1998,P14.

[21]斯图亚特·霍尔:《编码解码》,罗钢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第345页。

[22]JohnFiske著,张锦华等译《传播符号学理论》,台湾远流出版事业公司,2001年,第89页。

[23]胡芝莹:《霍尔》,生智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1年,第157页。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7篇

[关键词]传播人种学;移民传媒;全球化;文化认同

Abstract:Intheenvironmentofcommunicationglobalization,theimmigrantpressconstructsaspecialculturalspace.Theaudienceofithasdifferentdemandsandfeelingsbecauseoftheirdifferentracialcommunitiesandculturaltraditions.Immigrantpressishelpfulforthenationalandculturalidentity.Weshouldpaymuchattentiontothedevelopmentofimmigrantpressinforeignculturalsurroundings.Thisarticletriestodiscusstheimportantrolethattheimmigrantpressistakingintheglobalization.

Keywords:ethnographyofcommunication,immigrantpress,globalization,culturalidentity

当前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全球化从经济领域迅速扩展到政治、社会与文化领域,成为与每个人生活密切相关的客观存在,并日益影响当前的传播格局以及传播研究。从印刷媒介的出现开始,人与人的联系日益密切,广播电视等电子媒介更是构建了“地球村”,而当今网络的四通八达,不同的文化与价值观逐渐交流与融合。全球化创造了多样的社会文化现象,也促进了不同身份、社会关系以及机构之间的联系。积累深厚、历史悠久的民族传统文化在全球化时代面临着巨大的冲击。曾经的一种担忧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世界是否会变得一体化?相对“弱势”的文化会受到强势文化的影响而失去立场,或者说屈服于西方霸权而被同化?从全球化的现实影响来看,它导致了两种趋势:一是以西方为中心的文化价值观念和风尚逐渐向边缘扩张,不同程度地影响到弱势文化的发展进程;另一方面,弱势文化与主流文化进行持久的抗争与互动,也导致了弱势文化向主流文化的渗透。因此,全球化的过程,始终伴随着差异性与本土化的存在。“关于全球化所带来的新的生活和思想方式,以及它所创造出的国际性文化新格局,可以概括为两个对立的矛盾进程:一面是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被同质化,并趋于削弱和消失;另一面是文化交流、互补、综合,以及新的多样化的出现。”[1]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文化和社会的重构必将影响到民族性和文化同一性。面对新的经济方式和意识形态的变化,如何保持民族性和自身的主体意识,是不可回避的重大问题。

在这种多样化、丰富性的文化建构中,大众传播媒介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一方面,依靠政治与经济的力量,大众传媒突破了传播的障碍,推进了消费主义与文化霸权主义,另一方面,它也加固了文化传播中的多样性与本土性。在很大程度上,生存在海外的移民媒介承担了后一种功能,以本国的经济文化等为传播内容,构造出符合移民受众接受标准的信息空间。

在一些经济发达的国家和地区,移民数量迅速增长。以美国为例,在加利福尼亚州,移民人数占居民总人数的1/4,在华盛顿的移民比例为1/6,内华达州和佐治亚州在过去十年中外来人口也增加了一倍。2005年6月,由美国新加州传媒、美国进步中心和民权教育基金会领导组织联合的一项媒体调查表明,移民媒体的受众高达5千1百万人,几乎相当于美国成年人口的四分之一。[2]另外,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也是海外移民集中地。

移民数量的增长催生了日益繁盛的移民传媒。移民传媒是指存在于移民居住国的媒介环境中,相对于其主流媒介而言,以母国文化为主要信息内容的媒介。泛指在海外创办或母国媒体在海外落地,根植于母国经济文化的媒介。移民传播媒介跨越边界,进入异域的传播空间,从而构建起另一种传媒格局。

一、移民传媒的人种学背景

从人种学的角度来看,人类存在不同的种族,各自属于在繁殖上隔离的群体,他们在地理位置上也相对隔离,不同的文化、语言、宗教、意识形态等传统由此而生。人类学的一些理论强调人的本性和遗传因素对文化传统的影响,并从种族遗传性来解释文化的差异。大多数人类学家主张的观点是:文化扎根于每个人,但同时人的本能、性情又反映在文化中。人类学家罗伯特·F·莫非就提出人类性格的许多共性来源于人类所处环境的共性,并且是在一定环境中人的经历、学习和社会活动的产物。环境中的差异和共性就导致了人类的差异和共性,从而产生了相同和不同的文化传统。[3]因此,不同族群之间的差异除了生物性之外,更主要的是建立在主观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上的差异。而异族之间的冲突,起因也在于不同的文化传统、政治立场与经济效益。在全球化的传播环境中,文化界限被轻易打破,原有的文化传统遭到“异文化”的影响,在新的语境中难免需要进行调整与重构。一些根植于母国文化的价值观念,在当今的信息时代往往会变得模糊不清或错综复杂。尤其是基于人种差别基础上的差异,则需要更为漫长的历才能融合。前苏联文学家杰缅季耶夫曾指出:民族性是个人终生的、几乎是最稳定的社会特征。人的贫富可能变化,社会的、阶级的和党派的属性可能变化,还可以改变。然而,人的民族性则是亘古不变的。当人在自己的民族属性事实中寻找自尊的源泉时,民族情感就能起到补偿作用。[4]而移民传媒就是为了在异文化的空间中争取本民族的话语权,建立与当地主流文化平等自由的对话空间,以消除基于文化差异的主流人群对边缘人群的偏见及成见,同时也能增进不同民族与文化之间的融合。

尽管对于每个国家而言,将不同的种族,包括来自其他国家的移民融合在一起成一个整体是一种基于现实的设想,但这种“熔炉”论的理想在实践中困难重重。当面对异族文化的时候,人们首先考虑的是:自身的文化是否承认或反对这种他族文化,如何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本族文化的稳定性?所以,大量的海外移民以及少数族裔仍然被排斥在当地的主流社会之外,并没有融入本国的主流文化,他们对该国社会的主流文化生活也缺乏绝对的归宿感。比如美国社会中的华人、意大利人、希腊人、墨西哥人等,都拥有自己社交活动的社区与空间,其深刻的民族特性很难在短时间消失或者淡化。

在政治、文化和经济的发展进程中,全球化思想的提倡,使得人们为打造“共同的消费群体”而努力。当异质文化处于强势状态的情况下,人们可能会促使自身与其同化,渐渐培养起相同的消费习惯和消费欲望,也可能会不断寻求巩固自身原有文化的渠道。一般而言,海外移民在居住国处于被处于强势地位的异质文化包围的境地。为了解决移民社会地位内在的脆弱性,移民传媒搭建起了海外移民受众之间的桥梁,并成为强化母国文化的有效工具。于是拥有不同的民族根源、来自不同地区、拥有不同和不同肤色的移民,在异质文化的大环境下,在不同的社会生活空间中实现各自的尊严与平等的理想,并继续追求自由、公正与机会的权利。

身处异质文化包围的受众,通过对移民传媒信息的接触与消费,能够帮助其寻求自身的文化身份认同。移民原有的身份特征或者归属感由于时空的阻隔而遭遇到各种障碍,不利于与其本国文化进行沟通与交流。人种学的研究表明,移民传媒能使受众在全球化危机中构建(重建)其固有的身份特征[5],当今新的世界格局与态势的一个重要特征便是移民的民族自觉性增长,对传统文化的皈依加强了。例如在美国的传媒消费者之中,有2900万的外来移民及其后裔,即美国30%的成年人,不只经常接触移民传媒,而且他们喜欢选择自己族裔传媒,其接触频率远在主流传媒之上。[6]由此可以看出,移民传媒在构筑受众与其母国文化交流空间方面作用不可小觑。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虽然文化不断交融,但并未导致完全的同质化。传媒集团大规模的跨国发展,一些外来的文化价值观也随之跨地域的传播,但是独特的民族性表达仍然受到极大的重视。居住在他国的移民,常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民族身份定位”,即作为某一民族成员其共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和信仰是什么。他们可能因为母国文化传统而产生优越感,比如法国人,也可能有自卑情绪,如来自贫困国家和地区的移民。这些不同的接受心态,将会影响媒体信息的接受与传播。另一个思考的焦点则是移民受众在异质文化空间中的文化认同。文化认同是指特定个体或群体认为某一文化系统(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等)内在于自身心理和人格结构中,并自觉循之以评价事物,规范行为[7]。每一种文化都存在着在某一个参照背景下的“自我形象”。来自于其他国家的移民,是被强制性地抛入一个新的参照背景之中,所以他需要重新识别自己。每个民族与国家的文化适应方式受制于自身的历史与传统,在全球化的过程中,经常出现的一种冲突便是文化认同的危机。在海外的移民人群中,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进行文化认同,而移民传媒正是文化认同的其中一个支点。

在海外的文化环境中,移民对本国相关信息的获取往往十分有限。尽管如此,这样的信息获取仍然是他们争取自我身份认同和寻求归宿感的有效手段,并以此作为与母国的文化连接。从主流文化对这些移民的态度来看,一方面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亚文化,另一方面又要对其进行限制,使其处于从属状态,以免影响其主流文化的强势地位。这些亚文化群形成的时候,一个个以之为中心的价值共同体也就出现了。在这个过程中,传媒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不仅是一个连接各个独立个体的纽带,也在传播信息的同时,不断强化其母国的经济文化影响。

二、移民传媒状况

(一)移民传媒的受众群。1、从受众的组成来看,以移民为主。虽然移民传媒的传播内容与其母国文化有着极大的联系,但由于其传播的特殊性和针对性,使大多数的消费群集中在移民当中。当然,随着传媒技术的发展,其受众有了进一步的扩大。非移民也能够通过互联网、广播电视等获取移民传媒的信息。由于居住国主流媒介无论从信息的权威性、丰富性,以及影响力都远远胜于移民传媒,从而导致移民传媒的受众处于一种边缘状态。随着移民文化与主流文化的相互交融,受众的构成也会发生变化。2、从移民传媒受众接受心理来看,由于其所处环境存在着与自己母国文化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冲突,受众渴望寻求到民族和文化的归宿感,于是,他们对本国信息更加渴求。移民虽然生活在异文化的环境中,但他们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保持着原有的风俗与习惯,并希望将这种传统代代相传。因此移民传媒一方面是向移民提供所在国的信息,使其更快更好的融入当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是提供母国的信息,以维系其与母国在文化与情感上的交流。

3、不同民族的移民媒体接触来看,存在着一定的差别。亚裔移民中各语种存在很大的分化:来自中国、韩国和越南的移民非常依赖于本民族语言媒体获取信息;而印度人、日本人和菲律宾人中,移民媒体的主要受众比例仅为个位数。西班牙移民对本民族的媒体最忠诚,87%的人称自己经常接触西班牙语媒体;其它四个少数群体中,也各有64%的人收听、收看、或是阅读母语新闻。在网络媒体的受众中,阿拉伯语网站吸引了美国76%的本语种移民;亚裔移民中也有三分之二愿意登陆自己的母语网站了解窗外事;非洲和美国原住民人中有一半人愿意这样做。[8]而传播学者罗伯特·帕克在其经典著作《移民报刊及其控制》一书中就不同民族背景的受众对美国文化的忠诚度,以及主流文化对移民报刊的控制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二)移民传媒的特殊地位。海外移民传媒具有双重属性,它既是移民母国媒体的延伸,又是所在国传媒体系的组成部分。不仅存在于所在国的移民聚居地,也存在于居住国的传媒大环境中。对于移民而言,它具有心理上的接近性,可以说是一种近距离的传播。

与本土传媒相比,移民传媒的政治色彩(或意识形态色彩)更弱一些。因为当今世界已经进入和平稳定的建设时期,同时,移民在居住国的关注焦点主要集中在当地社会和经济活动中。于是党同伐异、政治攻讦一类的内容在居住国的传媒环境中不再受欢迎,代之而起的是读者对母国信息的关注和对具有民族特色内容的需求。为了适应移民受众的需求,移民传媒尽力增加读者感兴趣的相关的内容。如法国的《欧洲日报》不但开始采用中国新闻社的稿件,而且一稿多用。菲律宾的《联合日报》每周定期刊登对中国大陆各项改革措施的评论,有时直接使用来自中国大陆的电讯稿和特稿。这就使得不同政治派别、不同立场的传媒相异性大为降低,从而凸现出更丰富的实用性信息。[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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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移民传媒的发展现状。世界上的移民报刊主要集中在一些经济发达,移民数量众多的国家和地区,比如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东南亚等。以美国的移民报刊为例,来自阿拉伯地区的移民报刊主要有:《阿拉伯之声》(ArabVoice)、《金字塔报》(Al-AhramNewspaper),华人移民报刊影响较大的有《明报》(MingPaoDailyNews)、《星岛日报》(SingTaoDaily)、印度移民报刊有《印度邮报》(IndiaToday)、《印度论坛报》(IndiaTribune)、韩国移民报刊有《韩国日报》(theKoreanDailyNews)等等。[10]

单从华文移民传媒来看,第一个移民华文传媒兴起的地区是北美。20年前,美国的华文报业市场基本由部份台湾和香港移民所办的中文周报、月刊,以及以台湾、香港地区为总部的华文报业集团通过美东、美西版的形式进入纽约、旧金山、洛杉矶的唐人区。自20世纪80年代后,中国大陆新移民创办的华文报纸则占据了绝对优势。其次是在加拿大。加拿大目前约有100万左右的华人,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的华文报业的市场同美国情形类似,主要由香港和台湾移民所垄断,其表现形式是以香港和台湾为大本营的华文报业集团所办的《世界日报》、《台湾日报》和《星岛日报》、《明报》(加东或加西版)一统天下。目前全加拿大大约有30家左右的华文报纸,其中有70%以上为90年代以来由中国大陆新移民创办的华文报纸。

其次是澳洲。数字表明:澳大利亚现有的2000万人口中约有100万外来移民,其中有近50万是华人移民。澳大利亚现有的华文移民报刊主要有《澳华时报》、《星岛日报》澳洲版、《新报》澳洲版以及《华联时报》。

第三个移民传媒的热点地区是日本。在日华人数量的猛增是日本华文报纸得以确立的基础,目前在日本登录的中国人近40万。主要的移民报刊有《中国经济新闻报》、《中文导报》等。[11]

另一方面,移民传媒的载体也在发生变化。最初,移民传媒主要表现为各种纸质媒体的创办,如报纸与刊物。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电子媒介以及网络也成为移民传媒的重要载体,移民传媒也借此扩大了影响,在更大范围内将同一民族,同一文化传统联系在一起。

三、全球化语境中移民传媒的生存局限与发展空间

移民传媒所构建的是两种本土文化认同,一种关于地域,一种关于民族。从所在国的现状来看,多种来自母国的文化与价值观跨越国界,并对移民国家中的文化构成做出了新的阐释。另一方面,由于所在国主流文化的影响,也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到移民对自身传统文化的忠诚度。[12]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中,从人们世代相因,习以为常的本土文化立场考察事物的观点之外,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视野,那就是从跨国的、跨文化的层面去考察传统文化,这种立场、角度和思路的转换必然会带来新的认知和理解,并因此促成对民族与传统的再发现和再认识。因此,我们必须关注如何在新的传播环境中增强移民传媒自身的凝聚力和文化影响。

随着各国政治经济的发展,移民的组成也开始发生变化,老移民移居海外更多的是为生计所迫,属“谋生型移民”,出国的途径也多是通过亲属移民和劳务移民的方式,血缘和地缘特色重。而现在的新移民则很多是髙学历的知识分子和专业人士,他们出国的途径更多的是通过出国留学或技术移民的方式,这批人到海外寻求的是更好的生活品质和工作环境。据一项调查显示:北京清华大学的工科学生约有80%流向美国,而北京大学的理科学生则有76%到美国深造。[13]一般而言,旧移民由于语言能力的有限以及文化传统的本能排斥,所以往往生活在同一族群与共同的文化圈,所以移民传媒较为兴盛,并且其传播内容也主要以民族传统文化为主。作为新移民而言,他们具有更强的海外文化适应能力,但从现状来看,新移民仍然对民族文化有着天然的亲近与认同,从社会交往来看,与本族裔接触的频率仍然很高。[14]新移民传媒仍然十分繁荣。

从当前的移民传媒发展来看,不仅仅是单一的报刊媒介,如今已形成多种媒体同存的局面。在移民聚集的北美、西欧、东南亚等地,逐步形成了广播中心与电视中心,并且出现了卫星电视。随着网络媒体的兴盛,一些留学生纷纷创办了网络杂志,传统报刊的电子版也随之兴起。使得移民传媒的受众群体进一步扩大,从而显示出了新的生机。可见,每一次传播科技的改变与更新,都推动了新媒体的出现,同时也促成了原有的移民报刊进一步发展。

另外,集团化也是移民传媒的另一种发展趋势。例如华文传媒中的泛华传媒集团(GlobalChinaGroupHoldingsLtd.,H.GC),目前,该集团已经在澳大利亚、北美和英国出版16种报刊,在全球的发行量据称已达20万份,读者约有200万人。[15]

虽然移民媒体已经取得了较大的发展,但是它毕竟是一种外来文化的载体,这就导致它在现居国的发展,仍然受到某种程度的局限。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从信息的获取上看,移民传媒难于主流媒体,尤其在一些西方发达国家更是如此。美国纽约独立媒体协会在今年3月16日公布了一份调查,调查对象为纽约市及周边地区32家移民媒体。结果显示,75%的被调查者认为主流媒体的员工比他们更容易从政府获得信息,85%的被调查者认为联邦官员没有向他们提供具体或有用的信息。[16]

从媒体结构来看,大多数的传媒产业都集中在主流媒体的手中,并主导着所在国的舆论。以美国为例,少数大型传媒公司垄断了全国的广播、电视、报刊、网络等信息传播业务。而对主流和精英舆论有重要影响并能左右国际舆论的是3家报业集团:《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及其旗下控制的其他传媒《国际先驱论坛报》、《波士顿环球报》、《新闻周刊》等等。[17]

从媒介发展所需的资金来看,移民媒体往往较为缺乏。与主流媒体相比,移民媒体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援,广告收入与市场空间都相对较低。在美国,每年的广告花费为1千5百亿美元,但是只有30亿流向移民媒体。由于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持,就会导致移民媒体从业人员、以及信息源的缺乏,并进一步影响其新闻资源的获取。

因此,在当今的传媒环境中,移民传媒的发展必须正视这些问题,以探索更为广阔的空间。不过,我们必须看到,在这样的传媒环境中,移民传媒仍然有着不小的发展空间来增强其自身的凝聚力。

一方面,移民媒体应加强与主流媒体的交流与合作。在居住国的主流强势文化的包围中,移民媒体的发展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比如报道内容以及受众群的拓展等方面,主流媒体往往有更大的优势,移民媒体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是,涉及移民母国文化及事务的时候,主流媒体在新闻资源和报道角度上又存在着局限性,容易导致报道失实,误导公众舆论。而移民媒体在此时就能利用对其本土文化的熟悉而体现出优势。所以,应尽可能进行两类媒体的相互沟通,以获取更为充足的信息资源。

另一方面,移民媒体应加强言论的力量。由于与主流媒体存在着文化传统、价值观以及新闻理念等的差别,移民媒体对于新闻事件的评价和观点与主流媒体不同。尤其是关于移民母国事务的观点性报道,更应该以贴近本土受众的视角发表与主流媒体不同的意见,并对居住国的政策做出透彻的分析。由于主流媒体缺乏表达这类意见的空间,而移民传媒正好能弥补这一不足。

四、结语

在异质文化土壤中培养起来的移民传媒,是适应多样化的地域或族群的特征而产生和发展的。它在实践中也表现出了种种传播人种学的特征,具有鲜明的族群文化传播和接受的特质,不仅仅表现出与居住国的主流传媒不同的传播模式,还影响了世界传媒的环境与结构,同时也有助于建构从属于不同文化传统和民族特性的移民受众身份认同机制。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不同国家或民族的移民对其母国文化的忠诚度也有着差别。因此,我们不仅仅强调移民传媒在保证文化传统完整性方面的作用,同时必须认识到其多样性和差异性的存在。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在当今全球化的大背景下,移民传媒在构建世界文化多元格局的进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注释:

[1]王宁主编:《全球化与文化:西方与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75页。

[2]李焰著:《少数族裔媒体:藏在美国主流媒体身后的传媒巨人》,人民网,2005-08-01。

[3][美]罗伯特·F·莫非著:《文化与社会人类学》,吴枚译,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第126页。

[4]王宁主编:《全球化与文化:西方与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77页。

[5]Groundingthedisplaced:Localmediareceptioninatransnationalcontext,VictorSampedro.JournalofCommunication.NewYork:Spring1998.Vol.48,Iss.2;pg.125,19pgs。

[6]李焰著:《少数族裔媒体:藏在美国主流媒体身后的传媒巨人》,人民网,2005-08-05。

[7]陈明著:《文化认同与政治认同补议》,2005-07-26。

[8]李焰著:《少数族裔媒体:藏在美国主流媒体身后的传媒巨人》,人民网,2005-08-05。

[9]程曼丽著:《关于海外华文传媒的战略性思考》,《国际新闻界》2001年第3期。2005-08-01。

[10]夏春平著:《新移民华文报刊成因、区域流向及特点》,2003-08-08。

[11]Constructingatransnational,multilocalsenseofbelonging:AnanalysisofMingPao(WestCanadianedition)。

[12]夏春平著:《新移民华文报刊成因、区域流向及特点》,2003-08-08。

[13]若容著:《加拿大经验、种族与文化及其他》,加西生活网,2005-3-28。

[14]《海外华文传媒集团的发展》,传媒研究网,2005-03-23

[15]《调查:纽约少数族裔媒体记者受政府机构歧视》,2005-03-22。

[16]《传媒高度垄断:美国主流媒体的结构性消息封锁》,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8篇

[关键词]现代传媒文化现代化

报纸、广播、电视构成了现代传媒的主要部分。其普及率之高,影响面之广已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在互联网的挑战下,仍能保持自己的地位。传媒做为一种管道(信道),与所传输的内容(信息)有着密切的关系。信息的被接受程度促进了信道的普及;信道的普及,特别是反馈机制的建立,又提高了信息的可接受度。实际上,题目改为“现代传媒及其承载物的文化批判”也无不可。但此处要强调传媒的中心作用,它是造成文化工业对人类影响的关键因素。文化工业利用现代传媒普及、快捷、形式多样易于接受的特点,在现代人生活中无孔不入地渗透着。

以广播为例,美国的广播事业的黄金时期是在大萧条的30年代。早上和午后,电台多数播放“肥皂剧”;下午一点和六点,则是青年爱听的漫画广播剧,如《超人》;入夜,往往是时事喜剧,著名的有《阿莫斯和安迪》,另外还有音乐、新闻评论等。在如此大的娱乐成分之外,比较重要的是政治时事部分。1938年,张伯伦与希特勒就捷克斯洛伐克命运的谈判,被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第一时间报道给观众。同样通过广播,罗期福总统的“炉边谈话”,帮助美国人民恢复了对未来的信心。在此期间,美国收音机的占有量从1930年的1250万台,增加到1940年的4400万台。

在此之前出现的报纸及之后的电视所传输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分为两大板块:娱乐休闲和新闻时事。这一特点并非某国传媒所独有,而是世界各地传媒的共同特征。这也可以说是现代传媒对文化的切入点。

霍尔(StuartHall)对大众媒介在现代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做了分析,“无论是就质或量的观点来说,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20世纪,媒介在文化领域里已经取得了决定性和关键性的领导地位。单只是就经济、技术、社会与文化资源来看,大众媒介所能够控制的部分,比起目前还存在的所有更为传统的、更为古老的文化渠道,其素质优越了许多。……这是现代媒介的首要的文化功能:提供并选择性地建构了‘社会知识’社会影像,透过这些知识与影像我们才对于‘种种世界’、‘种种人们曾经生活过的实体’,产生认知,透过这些,我们也才通过想象建构他们的及我们的生活,使之合并为可资理想的‘整体的世界’。”⑴

一、法兰克福学派对现代传媒的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支,着重从人的异化和技术理性的方面对资本主义文化进行批判。作为资本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传媒,从三四十年代的霍克海默、阿多诺,到60年代红极一时的马尔库塞都没有忽视对它的审视。尽管,他们多次声称针对的是发达工业国家的情况,然而随着席卷全球的现代化进程,媒体的高普及率、传播手段的高覆盖率,早已将全球联为一体,西方文化渗透到了每个角落。因此,法兰克福学派对发达工业国家的文化批判,既有借鉴作用,更具有一定的适用性。

传媒的娱乐功能在今天已发挥得淋漓尽致,影视剧、音乐、晚会、综艺等等充斥着广播、荧屏,而大量的八卦新闻则在报刊上连篇累牍,添油加醋。

首先是造成公众的精英意识的消亡。观众和明星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成为传媒关注的对象,那么其生活的各个细小的方面都会成为报道的重点,因为所有人对此都津津乐道。不仅娱乐明星是这样,其他领域的明星,如政治人物、学者、企业家等都“难逃此劫”。不仅如此,还将明星请入综艺节目,或“脱口秀”的现场,在公众面前展示:此公到底为何许人,不过凡人耳。

其次,将人的个性清除掉,即平面化。“文化事业恶毒地使人体现为类本质”。⑵这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其一,语言的无个性。语言作为一种符号结构,构成了文化的特征。即使是在一个共同语言文化圈中,其亚文化圈也可以由语言做出区分。如:都是对“好”的修饰,北京为“特好”,东北为“贼好”,湖南、湖北为“蛮好”。而传媒及其承载物已经使语言丧失了文化标志的地位。现在走遍大江南北,都能听到“好好”、“买单”、“搞掂”。其二,消费品味一致化。广告是媒体的重要支柱,消费文化成为传媒传播的主要信息之一。广播、电视中有固定的广告时段,报刊有专门的广告版面。除此外,在娱乐节目、新闻报道中潜藏着大量的广告内容。而明星的示范作用也不可忽视。一位明星的独特发型,常用品牌可能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国、全洲乃至全世界。公众在传媒的影响下,形成了大体相近的消费口味,“劳斯莱斯”、“奔驰”、“皮尔·卡丹”等成为公认的高档标志。其三,行为的标准化。传媒还负责向公众宣传在“成功”名义之下的社会行为规范及个人行为规范(哪怕涉及隐私)的标准模式。从卡内基成才丛书,到减肥录像,直至指南,现代传媒通过直接灌输、劝诱、现身说法、引起讨论等等手段,为现代人定造了“合理的”生活方式。

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指出:“文化工业的每一个运动,都不可能避免地把人们再现为整个社会所需要塑造出来的那个样子。”⑶并且引用托克维尔的话,抨击道:“暴政对肉体倒是没有什么压制的,而直接压制的是灵魂。统治者不再说:你要像我一样思考问题,不然的话,你就得死去。他现在则说:你不用像我一样思考问题,你的生活,你的财产,你的一切都可以保存,但是从这一天开始,你在我们之中就是外人。”⑷在这里,“统治者”换作现代化的西方文化,依然成立。事实上,传媒与政府的结合程度是一个尚须进一步探讨的问题。现代化的西方文化被传媒自觉地推向世界,并成为全球化的方向,其中涵含着超出传媒及其承载物的深刻原因。

其一,经济的影响。发达工业国家产生的中产阶级享受着富裕的人生,福利政策蒙蔽着大多数的人。其基础就是几百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成果。当传媒将发达工业国家的幸福生活推广到全球人民的眼前时,人们用手中的货币选择:“我也要吃麦当劳。”马尔库塞尖锐地指出:“而在大众消费的超发达地区,受管制的生活变成了对整体来说是善的生活,在对这种生活的捍卫中,对立各方被统一起来。…既定系统愈发展它的生产率、愈减轻生活的负担,这种绝对拒绝就愈显得不合情理。”⑸现在这种“不合情理”的拒绝已经在全球很少看到了。

其二,技术合理性的影响。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成功相联系的就是技术合理性的成功。理性的最高标准就是现世生活的成功,效果的最优化。技术合理性对于人的自由来说,它将使人的选择单一化、惟一化,人面临着新的压抑,其行为的标准化可溯因至此。“技术‘中立’的传统概念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技术本身再也不能与对它的应用分离开来;技术社会是一个政治系统,它已经在按技术的思想和结构运转。”⑹

在文化工业与经济的关系上,经济因素是第一位的。是西方的经济发达程度使得传媒具有如此大的说服力,而造成的结果则是:“如果面对大众的信息传播完全和谐且经常不留痕迹地把艺术、政治、宗教和哲学与商品融合在一起,它们便使这些文化领域恢复了对它们自己的共同特性——商品形式的知觉。灵魂的音乐也是售货术的音乐。人们考虑的不是真正的价值而是交换价值。”⑺

法兰克福学派继承了自由主义的传统,从个人入手,批判现代传媒对人的异化。而如果从文化生态学来反思现代传媒不遗余力推广的文化,则会引起人们的另一种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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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文化生态学对现代传媒的批判

文化生态学是受生态学影响而兴起的一个学科,其核心是将全球文化圈视为一个大生态系统,鼓励建立文化多样性,达成整个文化系统协调发展。“文化环境中失去自主和多样性,类似于自然环境中失去自主和多样性。”⑻简单地说,一个生态系统如果只有单一的食物链,只要其中一环由于某种原因被打破,那么整个生态系统便很快陷入崩溃的危险之中。

现代传媒所传播的大多可归结为消费文化、现代化的西方文化。不可否认,各国政府为了保存本国文化传统,对传媒做了许多限定。但是随着卫星传输技术的发展、媒体跨国公司的建立,现代传媒传播特定文化的趋势难以抗拒。对于现代传媒所代表的文化趋势,从文化生态学的角度,即文化多样性的角度,我们可以提出两种批判。

1.文化相对主义的批判。文化相对主义源于人类学的研究。原先的人类学带有较浓厚的西方中心观念,甚至种族主义。它承继亚里士多德“人是理性的动物”的论断,将西方文化的理性置于衡量文化优劣的评价标准之位:价值理性方面是否接受基督教,工具理性方面是否接受科学。(科学与基督教的关系并非从来水火不容)。当欧洲人发现了美洲新大陆时,面对尊奉图腾的印第安人,人类学家自然地为他们划出了等级。如汉克(Hanke)宣称“如果他们是人,那么他们就有理性并能接受基督教的真理。如果他们是没有理性的人形生物,那么他们就应被当作奴隶,甚至动物来对待。”⑼本世纪初美国人类学家博厄斯反对传统的人类学,而从价值论出发,指出人类文化是多样的,每一种人类文化都有其价值。其后,他的观点发展成文化相对主义。简单地说,不论工业文化,还是部落文化,都有其独特的世界观及相应的文化结构,都是合理的,相互不可替代,又不可通约。

文化相对主义无疑是鼓励文化多样性的。但是它强调文化间的不可通约性却难以令人认同。有一段关于80年代著名的美国电视连续剧《豪门恩怨》的描写是这样的,“……风行九十余国,从土耳其到澳门,从香港到英国,……街头空无一人,但家庭用水量却又戏剧性地下降,原因只在这个电视剧的一出戏正在上演。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⑽现代传媒已经打破了社会中各阶层间的局限,乃至国与国的界限。如果固守文化相对主义而让人们退居于原质的民族文化之中,其一,本身不现实;其二,人们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并不会为了遵循某一理论而改变生活;其三,最根本的,物质条件的改善与丰富是超国界的人的基本愿望。可见,坚持文化相对主义的文化多样性,是一种消极无力的反抗。

2.文化多元主义的批判。多元主义与相对主义在许多场合里表达相似的含意,但此处却不相同。文化相对主义的特征在于其不可通约性。文化多元主义同样强调文化的多样性(cultures),却又认为即使文化间有质的不同,仍有共同的东西。

文化多元主义较之文化相对主义更为合理之处在于:其一,更符合生态学原理。一个大生态系统中,虽然下属许多子系统,但子系统和子系统之间可以建立起功能结构性关系,而非各不相干。其二,更符合全球化的实际潮流。从16世纪开始的现代化进程,是席卷全球的文化主轴。所谓现代化,是一个包含极大、极广的概念,难以下出一个精准的定义,汤林森力图举出一些特征对这一进程来加以说明,“指的是一整套生产及消费行为、都市化、大众传播现象的勃兴、一个以‘技术——科学——理性’作为根基的支配性意识形态、众多(主要已是世俗化的)‘民族——国家’的体系之形成、一种组织社会空间及经验的特定方式,以及从个人自觉出发而发展到某种‘主观而存在主义式’的认知模式。”⑾当然对现代化进程的概括可以有很多,但基本的特征在此已有一个反映。现代传媒则是推进现代化进程全球化的有力工具。而前面多次提到的传媒所传播的消费文化、现代化的西方文化与现代化,可以用相包含的方式来表示:现代化包含着现代化的西方文化,现代化的西方文化包含着消费文化。

从文化多元主义来看现代传媒的文化批判问题,我们是否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把握:

第一,现代传媒是现代化进程的产物,又推动着全球化的现代化进程。

第二,由于现代化进程起源于西方文化,且西方国家的现代化程度较高,客观上造成“现代化等于西方文化”的单质化趋势,其中现代传媒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三,反对现代传媒推广单一的现代化的西方文化,鼓励文化多样性。即在现代化的大潮流下,多种文化系统共存、交流,在互动中达到整个文化生态系统协调健康的发展。

走向文化多元主义是必要的。历史上没有一种伟大文化是在封闭状况下自发形成的,都是在多种文化的交流撞击中发展起来的。如西方文化主要受希腊文化、犹太文化的滋养,而希腊文化又有很多受惠于埃及文化。所以保持文化生态系统的平衡,发展大文化系统下的子系统,都必须坚持文化多样性。事实上,世界上至今除西方文化外,还有许多文化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如伊斯兰文化,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中国文化乃至东亚文化。在现代化的趋势下,如何保持原有文化;原有文化如何适应现代化进程等都是涉及从理论到实践的重大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而现代传媒,作为文化传播的工具,又能发挥怎样的作用?这样的问题,则是对其进行批判后的建设性反思。

不可否认,以西方文化为代表的现代化进程为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物质繁荣,也生产出丰富的精神产品。现代传媒在当代社会中为文化的传播作出了贡献。那么对其进行“吹毛求疵”式的文化批判的根据何在?法兰克福学派的霍克海默明确地回答道:“哲学的真正社会功能在于它对流行的东西进行批判。……这种批判的主要目的在于,防止人类在现存社会组织慢慢灌输给它的成员的观点和行为中迷失方向。”⑿

注释:

⑴⑽⑾《文化帝国主义》,P118,P89,955,[英]汤林森著,上海人民出版社饿,1999年版。

⑵⑶⑷《启蒙辩证法》,P137,P。118,P124,霍克海默、阿多诺著,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

⑸⑹⑺《单面人》,P218,导言P7,P49,马尔库赛著,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⑻《美国社会发展趋势》,P35,卡普洛著,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⑼RationalityandRelativism,39,i.c.Javie,Routledge&KeganPaul,1984.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9篇

90年代中国影视文化的政治意识形态化倾向

回顾90年代以来的中国影视文化,我们会很容易地发现:"主旋律"意识的不断升温,"五个一工程"对影视创作的引导性作用日益扩大,意识形态标准在电视"飞天奖"和电影"金鸡奖"、政府"华表奖"评选中的重要性越来越重要,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热和各种英雄模范、好人好事题材热方兴未艾,广电部重点国产影片成批推出……,这些共同构成了中国影视文化的一道道风景。与前一时期各种政治观念、文化形态、道德思想以及美学流派的喧哗和骚动明显不同,相对整一化的主流政治意识形态倾向的强化是这一时期中国影视文化的一个明显特征。

这一影视文化局面的出现是与国家政权强化了对影视文化的调控力度直接相关的。90年代以来,由于政治意识形态领域一些矛盾的加剧,西方国家外部压力的增强,启蒙文化解构了原有政治理想、信念以及道德传统而形成的价值真空,市场化与既存体制之间的裂缝所带来的"腐化"现象的加重,同时也由于商品经济对整个社会价值观念的冲击,都对中国既成的政治/道德秩序形成了挑战。所以,从1989年召开第十四届三中全会确立了中共中央第三代领导集体以来,中央越来越强调政治体制的稳定和政治权威的维护,政治觉悟、大局观、稳定意识成为政治意识形态的基本要求。1996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十四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提?"在全民族牢固树立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牢固树立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的坚定信念",号召加强"以为人民服务为核心,以集体主义为原则,以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爱科学、爱社会主义为基本要求"的思想道德建设,要求文学艺术要"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培育有理想、有道德、有理想、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这表明,执政党对文化发展的指导性和支配性再次获得了强化。在加强了对文化艺术业的总体调控的同时,国家政权也加强了对影视文化的具体规范。90年代以后,执政机构对影视文化巨大的传播覆盖面和感性的传播渗透能力越来越重视。黄金时间电视节目?"主旋律"化、正面宣传为主、鼓励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淡化海外境外节目、保护中央电视台的中央权威地位、加强电影剧本的审批和电影生产的规划、制定严格的电影审查制度、国家和电影管理管理机构先后颁布《电影管理条例》等法规等,都是国家政权加强影视文化调控所采取的具体措施。因此,处在世纪转折时期的中国影视,不仅是一种大众传播媒介或者文化生产工业,更是一种特殊的政治意识形态。正是这一社会语境,明显地强化了这一时期中国影视文化的政治意识形态倾向。

这种倾向的直接体现就是"主旋律"影视创作成为这一时期最重要的创作现象。首先,"革命历史题材"、特别是"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的影视作品的数量和规模都发展迅速。1991年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70周年、1995年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形成了两个高潮,八一电影制片厂先后推出的《大决战》、《大转折》、《大进军》(8部16集),李前宽、肖桂云执导的《开国大典》、《重庆谈判》,丁荫楠执导的《》等是这类作品的代表,这些影视作品以其得天独厚的题材优势、举世罕见的制作规模以及精益求精的创作态度,"将视野投向今天正直接承传着的那段创世纪的辉煌历史和今天还记忆着的那些创世纪的伟人。历史在这里成为一种现实的意识形态话语,它以其权威性确证着现实秩序的必然和合理,加强人们对曾经创造过历史奇迹的政治集团和信仰的信任和信心。……主流政治期待着这些影片以其想象的在场性发挥历史教科书和政治教科书无法比拟的意识形态功能?"(1)其次,古典和近代历史题材大量增加。有的是历史人物题材,如孔子、李时珍等人的传记作品,有的是历史事件题材,如《北洋水师》等,还有的是古典文学名著改编的题材,其中的代表作品是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拍摄的大型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水浒》、《东周列国》等,这些作品都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宣传中国历史、表达爱国主义精神为基本视角,用中国文化的历时性辉煌来对抗西方文化的共时性威胁,用以秩序、团体为本位的东方伦理精神的忍辱负重来对抗以个性、个体为本位的西方人文观念的自我扩张,用帝国主义对近代中国的侵略行径来暗示西方国家对现代中国的虎视耽耽,用爱国主义的历史虚构来加强国家主义的现实意识,历史的书写被巧妙地转化为了对现实的政治意识形态建构的支撑和承传。第三,出现了一大批以政治性事件和英雄人物为创作题材的影视作品。如以共产党优秀干部为题材的《焦裕禄》、《孔繁森》,以各行各业模范典型为题材的影片《蒋筑英》、《军嫂》等,它们都将人物置身于艰难困境之中,叙述他们那种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政治信念、道德品质、价值观念,试图将他们塑造为当代社会的政治和道德榜样,以说服和引导观众认同现实秩序和自我的社会位置。

这一时期,影视文化的政治意识形态倾向的强化还体现为创作上的一种伦理化趋势。中国具有悠久的国/家、政治/伦理一体化的传统,国家政治通过社会家庭伦理进入现实人生,伦理的规范性和道德的自律性通过这种一体化而转化为对政治秩序的稳定性的维护和说明,政治意识形态的一元化借助于对伦理道德规范和典范的肯定而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产生联系,这正是90年代以来中国影视文化的伦理化倾向越来越突出的政治意识形态原因。这种伦理化倾向体现为三个层面:

一、传统道德观念的复兴。这不仅表现为家庭和社会伦理道德题材的影视作品大量增加,如电视剧《渴望》、《咱爸咱妈》,电影《九香》、《离开雷锋的日子》、《军嫂》、《我也有爸爸》等,它们都以家庭、社会的人际伦理关系为叙事中心,而且更表现为它们都自觉地用传统的道德逻辑,突出了利他与利己、爱与恨、义与利、团体认同与个人叛逆之间的矛盾,张扬克己、爱人、谦让、服从的伦理观念,即便一些并不完全是伦理道德题材的影视作品,如电视剧《姊妹行》、《北京人在纽约》等也都按照这样的道德尺度来设计叙事情节和作出伦理判断。这种对道德主义的呼唤,使90年代的影视文本在价值尺度上与80年代、甚至"五四"新文化那种以个性解放为核心的人道主义传统形成了明显的区别。如1997年出品的电影《这女人这辈子》,尽管它的前半部似乎与张艺谋的《红高粱》等民俗电影在人物结构、场面效果、视听造型甚至大西北的民俗化细节等方面都非常相似,但是影片后半部却将张艺谋电影那种以个性主义为基础的价值观念置换为了一个道德主义的价值观念,影片中原本渴望爱情自由的女主人公灵凤听从了父亲的临终遗嘱,?"孝"的名义嫁给了她并不爱的永义,后来受到永义乐善好施的道德行为的感召而自觉地以身相许。接着影片采用了当年《青春之歌》、《红色娘子军》相同的叙事策略,让永义在完成了对灵凤的教化以后偶然身故,使灵凤成为他的道德精神的继承者,后来灵凤果然放弃了个人的爱情幸福,成为一个圣女般的"节"、"义"女性,而当年同她一起追求爱情幸福的男主人公留根却终于走向了私欲的深渊,于是这个表面上看来与《红高粱》如此相似的影片,却阐释了一个与《红高粱》乃至"五四"新文学那种个性解放的启蒙主义精神完全相反的道德主题,利他性成为一种精神本位,超然于一切之上。在一些道德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感性个体常常被道德理性所压抑和放逐。一方面,这可能是对当今社会缺乏能够被共享的道德准则和能够维护人们心理平衡的物质条件的一种策略性补救,但另一方面人们也许会提出怀疑,如果我们将?"五四"新文化所否定的价值观念不经过创造性转化而全盘继承下来的话,我们的影视文化是否真的能在现代化进程中起到精神文明建设的作用,提高社会文明程度和强化民族凝聚力。

二、"主旋律"作品的伦理化策略。许多被称为"主旋律"的影视作品,都通过伦理化的政治形象的塑造,为意识形态主题注入了伦理感情,采用一?"泛情化"的叙事策略,使主人公的性格、动作、命运和他行动的环境、他所得到的社会评价以及影片叙事的情节、节奏和高潮都以伦理感情为中心而被感情化,不仅使作为国家意识形态代言人的英雄形象对政权与民众的血肉联系这一主流思想做了有效的证明,而且它对观影者伦理感情的成功调用,使它打开了一条"主旋律"电影一直希望的面向大众的传播渠道。这一成功,使"主旋律"电影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政治伦理化"策略不谋而合。所以,无论是"历史题材"影片《》、《的故事》、《老娘土》、《乡亲们》、《焦裕禄》或?"现实题材"影片《凤凰琴》、《蒋筑英》、《炮兵少校》、《孔繁森》,它们都殊途同归,用伦理感情包装政治意识形态,用伦理感情设计叙事高潮,以唤起观影者的心理认同和情感共鸣。尽管在一些影视作品中或作品的一些段落中,有时政治的伦理化由于某些本文之内或本文之外的原因,没有或根本不可能真正完成;有时影片的煽情手段和技巧由于过于外露而被观众所识别,没有达到预期的叙事效果,但政治伦理化显然是这一时期"主旋律"电影最重要也最有效的叙事策略。(2)

"主旋律"和伦理化是90年代以来中国影视创作政治意识形态一元化的两个支点:一方面"主旋律"形成了影视文化的基本格局,另一方面伦理化规定了影视文化的基本趋向,前者是一种视野的确立,后者是一种视角的选择,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意识形态引导力量。这种力量,对这一时期影视创作的题材选择、价值观念的表达、叙事方式以及对人性和世界的表现深度、甚至影视语言本体都产生了直接而巨大的影响,使这一时期的影视创作与前一阶段相比更加单纯化、共性化、戏剧化,从而形成了特殊的时代风格。

二大众化转型的社会趋势

80年代的中国文化是以思想解放运动为标志的。与整个社会变革的进程相联系,思想上的启蒙主义、美学上的现实主义成为了中国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的两面文化旗帜。对现实和历史的批判,对人文理想的追求一直是这一时期最基本的艺术主题。而后的现代主义运动,无论是朦胧诗运动或是"第五代电影",无论是探索话剧,或是前卫音乐,则都把中国文化纳入了20世纪世界文化的总体格局中,用更加风格化的方式和更加存在主义的视角试图形而上地解释世界和人生。但随着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特别是90年代以后,中国的文化主流逐渐背离了这一思想、美学和文化传统,开始了大众化转型,使文化越来越明显地出现了新的特征:"在功能上,它成为了一种游戏性的娱乐文化;在生产方式上,它成为了一种由文化工业生产的商品;在文本上,它成为了一种无深度的平面文化;在传播方式上,它成为了一种全民性的泛大众文化?"(3)正是在这样的文化境遇中,除了受到政府行政机制支持的"主旋律"影视创作以外,中国影视文化的主体逐渐成为了一种借助于现代文化工业的传播技术和复制手段,为人们所提供的消谴性的"原始魔术",它们不断地通过对观众无意识欲望的调用,为大众制造快乐原则的狂欢节。与80年代的影视文化不同,这时期的许多影视作品都放弃了对终极意义、绝对价值、生命本质的孜孜以求,也不再把影视产品当作济世救民、普度众生的神赐的法宝,不再用影视艺术来显示知识分子的精神优越和智力优越,张扬那种普罗米修斯的人格力量和悲剧精神。各种市民情节剧、惊险动作片、通俗轻喜剧、青春言情片等在数量上成为了中国影视文化的主体,它们提供的大多是一些无深度无景深但却轻松流畅的故事、情节和场景,一种令人兴奋而又晕眩的视听时空,影视艺术被名正言顺地命名为一种叙事游戏:它们消除了时间感,排除了历史意识,割断了与现实生存的真实性联系,而成为了一种自成体系、自我封闭的文本游戏。

因而,首先我们说,中国90年代以后的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转型是从政治、启蒙文化向娱乐文化的转型。在这种娱乐性文化中,影视文化的认知功能、教育功能,甚至审美功能都受到了抑制,而强化和突出了它的感官刺激功能、游戏功能和娱乐功能,因而,在电视剧《乾隆皇帝》中,一代乾隆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多情小生,在电影《西楚霸王》中,楚汉的的金戈铁马也被写成了一个三角恋爱的浪漫悲剧,在电影《秦颂》中,高渐离刺杀秦始皇的壮举也被演绎成了一段儿女情长的恩恩怨怨。影视文本被简化为一种封闭的游戏文本。这种游戏往往通过一种缝合的手段来遮蔽现实的出场并完成它的自我封闭。它把动作分解为细节、情节分解为场面,然后又按照一种模式化的组合方式将它们联系起来,成为一个早就被规定好走向和命运的程序化的故事,从而创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整体性和完整性。局部的复杂性产生了一种没有局部的幻觉,甚至是没有形式的幻觉,使接受者失去自我意识和自我判断,对文化产品的观看已经不是一种文化行为,而仅仅是一种可以把思维关掉的娱乐行为。在忘乎所以的叙事游戏中,观众从实在的限制中摆脱出来,通过与文本的认同,投射着他们的勇气、智慧,实现着他们的光荣与梦想,同时也在文本中那些情与爱、生与死、沉与浮之中释放着他们被抑制的潜意识,满足着在现实环境中屡受挫折的弗洛伊德所谓?"快乐原则"。

其次,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转型也是从审美文化向文化工业的转型。这意味着影视文化产品不再是个性化创造的产物,而是一种工业化生产的结果,从策划、投资、制作到宣传、发行,进入实际消费,影视产品都被作为一种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而被投入文化市场。在这一转换过程中,许多影视创作者都自动放弃了对工业复制原则的心理抵抗或者警惕,而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工业生产流水线的工艺环节,因而越来越多的影视作品不再把作品的美学价值和精神价值作为理想,而是把商品的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当做了重要的、有时甚至是最重要的目的。商品化的形式在人物、情节、场面、视听造型等各个方面无处不在。于是影视产品作为一种消费品从文化圈里走出来,雅文化和俗文化的界限被打破,影视艺术品成为供大众消谴的一种手段,商业策略、广告效应代替了对人文关怀、心灵升华的执着。工业生产的逻辑不仅影响到电影的生产方式,而且也影响到人们对电影的评价方式和价值观念,以至于影视圈似乎以说影视是一种艺术而耻、说影视是一种商品为荣,许多人都不再以个性、创造性、批判性、超越性这样的概念来评价和要求影视文化,而是以大众性、娱乐性,甚至畅销性来衡量影视文化的意义。

这一时期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转型也是从深度文化向平面文化的转型。这一时期,故事离奇的情节剧、奇观化的动作电影、市民化的家庭肥皂剧占据着银屏的主导时间,它们大多既不需要通过对现实境遇的揭示来唤起人们对自己的真实处境的觉悟,也不需要通过对某种乌托邦理想的期望来引发人们的实践热情,在这些影视文本中,故事服从于模式,如层出不穷的电视室内剧;影像变成了幻像,如令人眼花缭乱的所谓"新武侠电影";现实转化为梦境,如那些花前月下的爱情故事;时间压缩为空间,如那些色彩绚丽的音乐电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对崇高感、悲剧感、使命感、责任感的放弃和疏离。过去文化中那些引以自豪的神圣的东西,如深度、焦虑、恐惧、永恒的情感等日益淡化,而被那些世俗梦想和文化游戏所代替。许多影视产品都以一种共时的平面性创造了一种开放的文化游戏、儿童乐园,让人?"听"、"看"、"读"着一个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对生命的形而上学关怀被搁置,终级意义被封存,人们躲藏在影像后面体会游戏的欢乐。

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转型也是从一种阶级/等级文化向泛市民文化的转化。随着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的被否定,"一国两制"思想的提出,国际"冷战"时期的结束,世界大战的威胁相对减弱,都市社会的迅速膨胀,中国社会出现了一个由不同的政治集团、阶级、阶层、职业、年龄所形成的具有共同消费利益的广泛的大众群体。而影像文化的迅速普及和发展,又使这一泛大众群体具备了接受文化传播的能力,而影视作为一种直接作用于人的视听知觉的声画合一的传播媒体,则将最大多数的民众纳入了它的传播视野,即便文盲或半文盲往往也能观看并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影像文本。此外,由于影视的产品化、工业化、市场化,也使得大众作为消费者具有了首要的选择权和评判权,精英文化和高雅文化不得不通过各种方式掩饰、抹去自己的风格、个性和前卫性,而去有意识地迎和尽可能多的对象的需要,填平雅与俗、高与低、精英与民众之间的界限、鸿沟,从而形成了一种泛大众的影视文化,通俗性、大众性使这一时期的影视文化在风格、类型、样式上更加模式化和世俗化,精英性、前卫性的探索在这一时期受到了明显的抑制。

中国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转型,不是历史的偶然。这种转型是随着中国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变革进程的深入,随着大众从文化学习到文化消费的心理变化而逐渐到来的。80年代中期开始,中国的影视文化陆续被推向了市场。中国电影业从过去一种计划体制下的国家意识形态事业转化为一种文化工业桃担缬按又谱鞯椒⑿卸急蝗娴赝度肓耸谐。涸谕蹲史绞缴希サ缬吧饕芍破蹲剩渥式鹄丛词枪易詈椭泄缬胺⑿蟹庞彻镜墓潭ǚ⑿惺杖耄?0年代后期开始,这些资金来源随着电影行业改革进程逐渐减少,难以满足电影生产的需要,于是出现了大量社会集资拍摄和与海外境外合作拍摄的影片。各种国内外企业投资电影,对电影的题材、样式、风格、制作都产生了直接影响,使电影生产必须将市场定位放在首位。在电影发行方式上,1993年1月,广播电影电视部下发《关于当前电影行业机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以及《实施细则》,1994年下发《关于进一步深化行业机制改革的通知》以后,一直由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统购统销、垄断经营的电影发行体制解体,各电影制片厂直接面对各个基层发行放映企业,电影是否能够获得市场利润成为电影是否能够生存的基本条件,更加加速了电影的工业/商业化进程。中国电视业虽然一直是属于政府管理的行政机制,但是由于广告收入在电视业经营中所占的举足轻重的位置,由于大量社会和海外资金对电视节目制作的投入,伴随着电视节目市场的发展,收费有线电视的逐渐扩大,使电视节目特别是电视剧的创作也不同程度地走向了"生产化"、"产品化"。市场化使电影的上座率和电视的收视率成为影视文化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前提,因而作为上座率和收视率的主体的观众就成为影视产品的"上帝",除了受到政府行政机制支持的影视作品以外,进入市场的影视作品都必须通过大众的接受而回收制作成本和换取利润,所以,经济效益、利润成了衡量影视文化产品的重要参数。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建立了一种直接的经济关系。这促使影视创作/制作者必须满足尽可能多的观众的需要从而换取利润。大众的好恶引导着文化生产。如果说在80年代,影视文化被推向市场,还是一种被动的强制的结果,许多导演甚至愤愤不平地抱怨这是"逼良为娼",但90年代以后,影视的工业化和商业化便成为一种自觉行为。影视业被当做了一种可以赚取巨额利润的工具。除了原有的国营影视企业之外,各种集体所有制的影视企业、私营企业和中外合资企业相继涌现,这一切,都促使了中国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转型。在这一转型中,知识分子的文化支配权被削弱,大众对娱乐、轻松的要求,因为受经济规律的支撑而成为引导影视文化发展的动力。

尽管影视文化的大众化趋势与"主旋律"要求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矛盾冲突,一方面,市场化冲击了主流政治意识形态的核心地位,娱乐倾向中的享乐主义和个人主义价值观念影响了主流意识形态所维护的道德秩序,另一方面,政治意识形态的规定性和道德意识也限制了大众文化的娱乐性宣泄和个体欲望的表达,因而从80年代以来,影视大众化的娱乐要求经常与主流政治意识形态的伦理要求发生对立,形成了几次关于影视的娱乐性和娱乐片的辩论,但是进入90年代以后,大众化与政治化之间经过相互较量和相互协商,却逐渐寻找到了结合部和协作点,因而一方面影视工业常常借助政治的力量来扩展市场空间,另一方面,"主旋律"也常常借助大众文化逻辑来扩大主流意识形态的社会影响。

而既因为处在大众化与政治化的双重夹缝中,又因为知识分子社会精英角色在初级阶段市场经济状态下的突然失宠,影视文化的精英性在这时期则面临着空前的挫折:人们几乎很难见到80年代象《黄土地》、《黑炮事件》那样在人文意识和美学观念上都具有前卫性和独创性的影视作品了,陈凯歌、张艺谋的电影自觉地以一种国际化的时尚来寻求跨国市场和资金的支持,即便是象黄建新这样的执着于对中国现实的关怀和表达的导演也不得不将香港黑社会片的类型特征嫁接到他那具有深厚的人生意蕴和现实力度的影片《埋伏》中来,事实上,无论是影视制作/创作者或是影评人、投资者都已经很难容忍影视作品在电影市场上的失败或者受冷落,无论是知识分子观众或是普通观众也都很难容忍影视作品的个体性和深度感,正是在这样一种语境下,90年代中国影视文化中边缘化的声音很难被听到,象《三毛从军记》、《民警故事》、《巫山云雨》、《谈请说爱》这样的电影和《南行记》、《9.18大案纪实》、《凤凰琴》这样的电视剧,在这一时期的影视文化格局中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了。

三多元化形态的生存格局

处在政治/工业/艺术、意识形态/商品/美学这样"一仆三主"的境遇中,面对国际国内政治、经济、文化的双重诱惑和挤压,90年代中国影视创作在徘徊中突围、在泥泞中挣扎、在希望中生长,从谢晋等"第三代",谢飞、吴贻弓等"第四代",张艺谋、陈凯歌、黄建新等"第五代",一直到胡雪扬、章明、娄烨等所谓的"第六代",还有姜文、冯小刚等很难归代的影视创作者们,都受制于这一时期整个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大背景,以多元化的审美形态在夹缝中努力地寻找着各自的生存空间和位置。

在这种多元形态中,属于常规影视形态的,既有处于政治意识形态主流的历史文献故事片,处在大众文化主流的生活情节片、动作/悬念片,也有处在国际化语境中的新民俗片,处在现实主义传统中的新体验影视片,属于非常规边缘状态的纪实性故事片、音乐情绪片和后现代实验片等。这些不同的影视形态,其经济运作、文化定位、市场走向都各不相同,而处在同一形态中,由于创作/制作者的人文素养、艺术才能、融资能力以及职业品质有很大区别,所以其作品的创作、制作质量也各不相同,有的作品包括一些被传媒或机构带有明显功利目的所宣传的作品,可以说还处在影视艺术的初级阶段,无论是叙事方式或是造型效果以及制作水平都与现代电影的发展相去甚远,而这一时期也有一批影视作品在美学观念和制作标准上与世界影视艺术的发展保持了基本同步。

在这些影视形态中,数量最多、市场最广的也许是生活情节片。从电视剧来看,是1990年的《渴望》开启了长篇电视情节剧的道路,随后出现了《爱你没商量》、《皇城根儿》、《京都纪事》,直到后来的《东边日出西边雨》、《英雄无悔》、《儿女情长》,在电影中则出现了《大撒把》、《永失我爱》、《九香》、《我也有爸爸》、《离婚了就别来找我》等影片,在这些影视作品中,社会的现实矛盾和权力较量、人们实际的生存境遇和体验都被淡化,人物大多作为平面的叙事因素,激化并最终从属于情节的运转。各种现实矛盾被转化为一种以人为的二元对立为基础的、具有先验的因果逻辑的戏剧性冲突,社会或历史经验通常都被简化为"冲突-解决?"的模式化格局,通过叙事的策略性过程的处理,文本中主人公所面临的困境最终被"驯服",随着那个早就被预订好的叙事高潮到来之后,一个善恶分明、赏罚公正的结局便翩然而至,这些文本也完成了它对现实的梦幻化改造。特别应该指出的是,90年代出现的一些生活情节剧往往自觉不自觉地继承了中国民间叙事艺术如话本、戏曲、说书中的"苦戏"传统,如《九香》、《孤儿泪》,甚至一些儿童影片,都用伦理冲突来结构戏剧冲突,用煽情场面来设计叙事高潮,用道德典范来完成人格塑造,许多忍辱负重、重义轻利的痴男怨女、清官良民都以他们的苦难和坚贞来换取观众的涕泪沾巾,剧中人的千辛万苦、千难万难似乎可以带给远离这一处境的观众以心理的平衡和知足。一些生活情节剧最终演化成为了一个一个善恶有报、赏罚分明的老态龙钟的道德寓言。

动作/悬念片,一直是商业影视片、特别是电影的主打类型,进入90年代以后,由于香港动作片和好莱坞大制作影片进入中国电影市场,使中国的动作/悬念片的奇观意识更加自觉。尽管因为中国既具有悠久的伦理本位传统,又是一个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集体主义、群体精神是中国主流文化和政治的核心,而好莱坞娱乐性商业电影主要以被掩饰过的性和暴力为主题,它那种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的价值观显然与中国国情相抵牾,因而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意识形态性的排斥。中国电影不能生产个人的无意识的’梦幻’,而只能创造民族和政治的光荣与梦想。但好莱坞和香港商业电影却对中国的动作/悬念片产生了重要影响,而这一影响的核心就是对奇观效果的重视。象塞夫、麦丽丝导演的《东归英雄传》、《悲情布鲁克》,何平的《双旗镇刀客》、《炮打双灯》,何群的《烈火金钢》,张建亚导演或监制的《绝境逢生》、《再生勇士》等影片,都一方面提供了壮观的影像、奇异的场面、惊险的动作和超常的人物,另一方面它们又都对影视类型作了中国式的改造,使无意识的情感宣泄与有意识的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主题相结合,使影片在一种东方式的伦理精神支配下产生奇观效果。但是,受到影视工业规模、技术条件和制作水平、创作观念和意识的局限,也因为政治/道德意识形态对动作/悬念片的叛逆、暴力、性倾向的抑制,除了一些与港台合拍的影片如《新龙门客栈》、《狮王争霸》、《飞虎》以外,中国的动作/悬念片创作从总体上说仍然远远不能与好莱坞电影的发展水平相接近。

这一时期,"主旋律"影视作品的主导样式则是历史文献故事片。历史文献故事片有两种基本类型,一种历史事件文献故事片,如表现解放战争时期各大战役的影片《大决战》、《大转折》、《大进军》,表现红军长征的电视剧《遵义会议》、电影《金沙水拍》,表现抗日战争的电视剧《百团大战》等。另一类是历史人物文献故事片,如电影《的故事》、《》,电视剧《》等。90年代拍摄的这些文献故事片与前一时期那种戏剧化的叙事结构、单一的叙事视点、平面化的视听造型完全不同,它们不再采用以"我"观"敌"、以局部带全局的限制性视点,而是采用了全知、全局式的非限制性客观视点,创作者隐蔽了那种包含明显政治评价和道德评价的非历史的主观虚构立场,居高临下,全方位、立体性地展示历史过程和人物风貌。这种全景式视点,隐匿了叙事者的出场,历史仿佛"客观"地呈现在观影者面前,观影者于是将自我体验为历史的"见证人",将影像化的历史读解为实在的历史,使这些作品具有了一种历史文献感。在这些作品中,它们往往注意使人物不只是历史的某个承载体、某种历史符号,而是开始重视表达对历史和历史人物的诗意体验,不仅以人来写历史,而且也以历史写人,使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获得个性感和生命感。在对待历史的态度上,一些作品不仅站在无情的历史视点上而且也站在有情的生命视点上来叙述历史,一方面从历史视点上展示历史的辉煌、壮丽,同时又从生命视点上写出历史的残酷、冷漠。于是,在意识形态的价值衡量中也嵌入了一种人道主义的视野。历史视点与生命视点一起创造了一种对于历史的生命体验。对文献性与故事性、纪实性与戏剧性、历史观与生命观、历史事件与人物个性、史与诗的辩证关系的理解和处理,形成了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特殊的电影类型。

这一时期的一个特殊现象是"新民俗"片的大量出现,张艺谋从《红高粱》以后,先后导演了《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陈凯歌导演了《霸王别姬》、《风月》,此外还有滕文骥的《黄河谣》、黄建新的《五魁》、何平的《炮打双灯》、周晓文的《二嫫》、王新生的《桃花满天红》、刘冰鉴的《砚床》等,这些作品所展现的是远离现代文明的中国乡民的婚姻、家庭的民俗故事,但它们并不是民俗的记录,而是一种经过浪漫改造的民俗奇观。民俗在这里不是真实而是策略,一种寄托了各种复杂欲望的民俗传奇。这种类型为中国的影视导演提供了一个填平电影的艺术性与商业性、民族性与世界性之间的鸿沟的有效手段,同时也为他们寻求到了获得国际舆论、跨国资本支撑并承受意识形态压力的可能性。黄土地、大宅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造型,京剧、皮影、婚殇嫁娶、红卫兵造反的场面,与、、窥视等相联系的罪与罚的故事,由执拗不驯的女性、忍辱负重的男人以及专横残酷的长者构成的人物群像,由注重空间性、强调人与环境的共存状态的影像构成所形成的风格,使这些影视作品具有了一种能够被辨认的能指系统。这些作品大多提供了一个没有特定时间感的专制的"铁屋子"的寓言。这一铁屋子的意象是由那些森严、稳定、坚硬的封闭的深宅大院,那些严酷、冷漠、专横的家长,那些循环、单调、曲折的生命轨迹所意指和象喻的。作为一种文化策略,在这些影视作品中,故事发生的环境是东方的,但故事却往往为西方观影者所熟悉。所以,在这些"新民俗"片中,民俗奇观中演绎的往往是一些对于西方人来说并不陌生的主题、故事、情节甚至细节,从而唤起西方人的认同,一种从东方故事中得到满足的关于对自己的文化优越感的认同。尽管当这些影视作品按照一种西方人的"他者"期待视野来制作时,一种"伪民族性"在所难免,中华民族的历史与现实、文化与人生隐隐约约地推向了远处,但作为一种影视类型,这些作品因为具有一定的叙事魅力,融合了视听艺术的修辞经验,表达了某种现代人文价值观,能有效地吸引投资、并参与国际国内市场竞争,所以它们对于中国影视文化的积累、对于提高中国常规影视制作和创作水平、对于通过类型成规来满足消费需要,起到了重要作用(4)。

尽管面对实用主义和商业主义的双重威胁,但现实主义美学形态在影视文化中仍然占有自己的位置,这一时期出现了一种被称为"新体验"的影视创作类型。《围城》、《过把瘾》、《一地鸡毛》、《无悔追踪》、《月亮背面》等电视剧,李少红的《四十不惑》、夏刚的《大撒把》、刘苗苗的《杂嘴子》,特别是黄建新的《站直罗别趴下》、《背靠背脸对脸》、《埋伏》,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及《离开雷锋的日子》等电影,一方面吸收了"第五代"所积累的造型感和修辞经验,精心营造着充满意味的故事空间,设计了种种隐喻式的视听具像,另一方面又用朴实的风格、平平淡淡的节奏来表现普通百姓日常的人生、日常的体验、日常的欢乐和痛苦,成为这一形态的代表性作品。在叙事上这些作品更自觉地用偶然性来冲淡情节的戏剧性和因果逻辑性,突出人生的无奈、无序和无可把握;在意识上对将人生困境化?"冲突-解决"的戏剧性模式更加不信任,不愿意为人生给出一个完整的结束;在视野上,它们所关注的不再仅仅是普通人所面对的社会问题,而是每个生命个体所难以躲避的人生问题。这些影片体现了一种平民化的创作态度,一种充满关怀的人文意识,它们因为对当下中国普通人身心状态和境遇的关怀而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博大的同情心和真诚的现实精神,与大众共享对于自我以及自我所生存的这一世界的理解,从而与观众达成心灵的融合。观众从那些仿佛生活在周围的"熟悉的陌生人"所经历的事件中,从平日的那些司空见惯的行为中体会到了其中常常被忽视或者遗忘的生命的哀乐愁苦,传达出了一种对于人和生活的关怀。这些作品不仅以其真实而且也以其人文关怀为观众带来一种"无情世界的感情"。尽管这一类型的作品并没有成为这一时期影视文化的主流,但是它们无论是对人性的理解和关怀,或是对现实的观察和体验,甚至包括对影视艺术美学潜力的发掘,都成为了这一时期影视文化发展高度的一种标志。

由于意识形态逻辑、更由于影视生产市场化的经济逻辑的的限制,90年代以后的中国影视文化正如整个社会文化一样,不可能象80年代文化那样充满异类、喧哗、叛逆,个人主义的、标新立异的、天马行空的现代主义美学形态被后现代工业所整合,因而,影视文化中的先锋性、前卫性、实验性因素被降低到了最低点,但是由于制作和融资方式的多元化,仍然有一些非主流、甚至非常规的影视作品以一种边缘的姿态出现。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两种倾向:

一是纪实性故事片,如电视剧《9.18大案纪实》,电影《找乐》、《民警故事》、《巫山云雨》,一方面它们是虚构的故事影片,但另一方面它们又采用了高度的纪实手段,如长镜头、实景拍摄、非职业化表演、同期录音、散文结构等,这些作品借鉴和发展了世界影视史上的纪实传统,如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中国大陆第四代导演郑洞天、吴贻弓等人在80年代巴赞美学影响下的纪实性探索,侯孝贤的电影风格等,以开放性替代了封闭性的叙事,用日常性替代了戏剧性,追求"……最常态的人物,最简单的生活,最朴素的语言,最基本的情感,甚至最老套的故事,但它却要表现主人公有他们的非凡与动人之处;同样,最节约的用光,最老实的布景,最平板的画面,最枯燥的调度,最低调的表演,最原始的剪接方式,最廉价的服装和最容忍的导演态度,却要搞出最新鲜的影像表现……?"(5)

另一种非常规的影视形态,则是一群更年轻的影视制作人创作的一种音乐情绪片。这类影片的作者大多是人们所谓的"第六代"或者说新生代导演,从一开始的"非法"影片张园的《北京杂种》到后来管虎的《头发乱了》、娄烨的《周末情人》,直到最近李欣的《谈情说爱》、阿年的《城市爱情》,这些作品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以音乐为叙事载体的音乐片,而是一种表达音乐情绪的影片。新生代导演似乎与音乐(特别是具有青春反叛意味的摇滚)有一?"血缘"联系,故事情节往往难以传达他们动荡不羁、迷离斑杂的生存体验,于是他们都借助于音乐的节奏和情绪来表达自我,他们用装饰性的影像、鲜艳的色彩、螺旋似的跳动的结构、MTV的节奏、自传化的题材、情绪化的人物,还原他们自己在都市的喧哗与骚动中所感受到的那种相当个人化的希翼、惶惑、无所归依的生存体验。这些影片的特征并不在于那些也许并不新鲜的故事,而在于它讲述故事的方法,它们提供的不是都市状态而是一种青年人的都市体验,青春不是一种矫饰的炫耀而是一种现实的困惑,都市是一种迷乱、无奈,充满希翼和失落、奇遇和误会的世界。这些影片带给观众的不是都市的物质景观,也不是戏剧化的言情故事,而是充满个人情绪的体验。

处在世纪转折时期的中国影视文化就以这样的多元选择形成了其艺术格局,一方面,影视观念的更新一直在艰难地发生,一些影视艺术家还在致力于影视美学本体的改造,这一时期正在或者已经产生了一些足以载入影视发展史册的经典作品,但另一方面,实用主义、功利主义观念也对影视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前一时期人们引以自豪的那种历史使命感、社会责任感、艺术崇高感在影视文化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无论是主流影视创作对影视美学本体的常规完善或是前卫影视创作对影视美学手段的非常规探索,都还缺乏足够的广度和深度。文化和美学意义上的影视文化的世纪转折远远还没有完成,因而,这一转折仍将可能是一个充满艰辛的历程。

政治意识形态的主流倾向、市场机制下的大众化转型、艺术形态的多元走向,构成了本时期中国影视文化发展的基本格局,中国影视文化的世纪转折时期还是一个正在进行的过程,它很可能还会延续到下一个世纪的相当一段时间,因而,我们的研究当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也许对于将来来说,这一研究由于与这一时期的历史联系是如此同步,所以将会具有某种历史见证的价值。

注释:

1、尹鸿等《进入90年代的中国电影》,《中国电影年鉴1991年》中国电影出版社1993年版。

2、关于"主旋律"电影的伦理化倾向可参见《在喧哗和骚动中走向多元化--90年代中国电影策略分析》,《天津社会科学》1995年第3期。

3、尹鸿《世纪转型:当代中国的大众文化时代》,《电影艺术》1997年第1期。

4、关于"新民俗"影片的分析可参见《国际化语境中的中国电影》,《当代电影》1996年6期。

文化管理论文范文第10篇

审美情趣日趋多元化,影视文化日益成为审美文化主流;审美文化的市场化、商业化,使受制于收视率、票房率的影视文化出现类型化、单一化等倾向,抑制着影视文化的质量提升和多样化的繁荣。影视业必须重新建构自己的美学特征,特别是从文学艺术中吸取精华,才能提高艺术品味,获得艺术生命。

社会的发展使当下的审美情趣日趋多元化,使影视文化日益成为审美文化主流;但审美文化的市场化、商业化发展,又使受制于收视率、票房率的影视文化出现类型化、单一化等倾向,这些倾向抑制着影视文化的质量提升和多样化繁荣。在这样的大趋势下,影视业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审美价值体系,特别是从文学艺术中吸取精华,才能提高艺术品味,获得艺术生命。

影视文化之所以成为当代审美文化的主流,最主要的原因是现代高科技的发展提供了影视视觉文化的广泛传播的可能,但这也与现代人的生存方式有关。城市化、都市化的扩展使现代人之间越来越隔膜、越来越陌生。这就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对话和沟通越来越成为一种迫切的需要;而这种交往、对话和沟通的最简便的方式便是通过直接的形象欣赏。当代审美文化也就适应人们的这一生存方式而向视觉文化转化。现在人们到处可以看到形象,感受到形象,甚至触摸到形象。有的研究者将这种形象称之为“意象形态”,作为意识形态的对举形态而出现,这深刻地概括了当代审美认知从“反映”到“反应”,从理性愉悦到感性娱悦的转变。以“意象形态”为其表征的审美文化当仁不让地在社会审美文化舞台上成为主角,那些业已成为当前人们生活方式、生存范式所必不可少的享受需要的电视、电影、卡拉0K、MTV、广告艺术、时装表演等,正是意象形态的基本承载主体。在高度紧张忙碌的现代都市生活中,快节奏、高速率改变了人们的时间概念,多数人已无暇去浅吟低唱、品尝玩味,去细细咀嚼、推敲和寻索那些潜藏在语词和概念背后的意蕴,无暇进行精细的心灵内省和思想反刍。“形象”能够消除以往人们对待外部事物的距离感和隔膜感,例如电视几乎能将整个世界的“形象”搬进人们的客厅和卧室。精采纷呈的电视图像使观众的审美需求得到很大的满足,极大地丰富了家庭生活。

审美情趣日益多元化和视觉文化成为审美文化主流的发展趋势,不断向影视业提出新的要求,也不断为影视业的发展提供了新的空间。人们审美情趣的多元化发展要求影视业提供尽可能丰富的审美文化品种,满足不同的审美文化需求。

当前世界影视文化在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影响下,已经完全进入商业化运作轨道。改革开放中的中国影视文化一方面受全球影视业商业化的影响,一方面受国内改革,特别是业内改革的影响,也越来越商业化了。商业化一方面为影视业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内在的不竭动力,为影视生产的多样化提供了动力资源,促进了影视产品的多元化发展;但另一方面,一切以利润为中心的影视业也出现了一些值得我们高度关注的、抑制影视文化多样化健康发展的不良倾向,即在影视审美情趣多元化的总体趋势下,也呈现出一些影视作品类型化、单一化等不良倾向,严重影响着影视审美艺术的发展,影响着影视艺术的质量提升,影响着影视文化的社会功能的健康发挥。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在商业化的影响下,影视产品越来越呈现出新的类型化

观众审美情趣的多样性决定了影视制作的多样化。这既是大众审美文化丰富性的要求,也是影视作为一种艺术审美形态的要求。艺术的审美价值首先在于鲜明生动的个性化。电影电视艺术作为一种审美形态,只有具备鲜明独特的个性特征,才能获得真正的美学价值。歌德指出,“显出特征的艺术才是唯一真实的艺术。只要它是从内在的、专注的、注重个性的、独立的感情出发,来对周围事物起作用,对不相干的东西毫不关心,甚至意识不到,那么,不管它是出于粗犷的野蛮人之手也好,还是出于有修养的敏感的人之手也好,都是完整的,有生命的”①。然而,影视作为大众文化传播的主要方式,其审美情趣多元化发展又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收视率、票房率等影视市场机制的影响。影视的产业化发展势头要求把收视率、票房率作为影视生产的重要导向。影视的市场实践证明,只有满足数量最大的一类观众群的需求,才能获得最大的收视率和经济效益。而类型化的电影作品可以有效地避免创新所致的商业风险,避开文化市场竞争中的不利因素。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节目部主任米契尔·丹曾指出,一个节目的成功与否仅仅根据其在收视率方面的竞争情况,而3/4以上的新节目注定要失败。这表明,审美品味的创新意味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所以电影电视节目都倾向于模仿过去的成功作品,以保证收视率和经济效益。在收视率竞争日益激烈的社会氛围中,电视审美品味不迎合最大数量的观众的需求是不现实的。正如,美国电视制片人F.齐夫指出,“我们全都很了解美国公众的口味,他们需要的是消闲的娱乐品……我们不搞高雅的东西,我们的产品要面向最大多数的观众。他们是电视机的最大买主。他们买了电视机,啤酒商就会来找电视台了。啤酒商需要吸引的是卡车和出租车司机,普通人,他们对那些少数人喜欢的歌剧、芭蕾和交响乐不感兴趣”②。为此,好莱坞生产的电影几乎完全按照若干成功作品模式进行类型化制作,并扩展成一种全球性的影视生产模式。

在这种世界模式的影响下,中国影视圈也呈现出严重的类型化倾向。“戏说热”、“纪实热”、“宫廷戏热”、“武打热”等类型化现象层出不穷。近几年来,中国影视业发展迅猛,出现了一批具有较高审美品味的作品,如《牵手》、《围城》等,但是从总的方面看,审美品味高、艺术创新大的精品电视剧太少,而类型化、雷同化的电视剧居多,审美情调单一化现象严重。例如,我国影视圈曾一度兴起宫廷戏热,一打开电视机,粉墨登场的将相帝王、皇后公主、皇嫔皇妃,尽收眼底。其中一些作品审美品味低下,艺术价值不大。与此同时,青少年题材、工业题材、部队题材等反映边缘领域的电视作品则明显偏少。这表明,我国影视审美类型化问题也日益严重,亟待改善。

(二)在商业利益的诱导下,部分影视作品过分追求感官刺激,迎合庸俗低级趣味,致使影视文化中暴力和色情泛滥

暴力对社会的危害早已成为全世界的共识,然而,它却常被影视界用作提高收视率的重要法宝。据统计,美国每10集电视剧中平均有8集包含暴力内容;每1小时的电视节目中平均出现7次暴力情境;每周电视节目中平均会出现600次暴力情境。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影视暴力内容也非常突出。这些暴力内容虽然不会立刻对社会发生消极作用,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社会的安定。据犯罪心理学家调查表明,大部分恶性凶杀案的制造者都热衷于观看暴力影视节目。在影视暴力现象日益严重的美国,现实社会的暴力事件也泛滥成灾。据美国司法部部长的一份声明指出,由于影视暴力的影响,、抢劫、凶杀等暴力犯罪在美国青少年中呈增长趋势。为此,美国联邦电信委员会于1998年3月批准使用V型芯片技术,便于父母锁住有暴力和色情倾向的电视节目。2000年起,

美国所有电视机用户都要求使用V芯片。

色情泛滥也是当今西方影视界所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自从美国政府对影视色情的控制放松后,好莱坞电影的色情化倾向已经非常严重。与其说好莱坞电影在向全球传播美的理念,还不如说成是性的理念。正如科罗拉多丹佛大学的内尔森教授指出,“我们用我们以为的美污染了全世界”③。目前,美国是全球色情影视作品的传播中心。自1991年以来,色情影视作品的年产量增长了5倍。色情影视节目已成为美国最重要的文化出口产品之一。造成影视色情泛滥的原因非常简单,仅仅源于审美品味低下和拜金主义。法国作家维尼在《一个诗人的日记》里指出:“灵感的狂热远远胜过在一个女人怀中的那种令人销魂的迷狂。精神上的享受是更长久的……道德上的陶醉高于肉体上的迷恋。”④影视艺术的审美情趣和艺术品格并不在于的迷恋,而在于从内心深处唤起人们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和对高尚情操的无限向往。希金森早在1867年就对人类审美文化的独立品格和理想境界作了深刻地揭示:“文化的意义在于真善美和造就完人,直到他把肉体的需求看到无足轻重,而把科学和艺术作为唯一值得追求的、有内在价值的目标。这种精神置纯艺术于功利主义的艺术之上,并为求得更为高尚的精神生活而安贫乐道。”⑤

在我国,影视文化中的暴力和色情问题,也早已引起人们的关注。暴力和色情画面容易使人意志消沉、精神颓废、性情孤僻,对广大观众尤其是青少年观众的身心健康造成极大的危害。有识之士早已对此一再呼吁,要求减少影视作品中的暴力和色情内容,但是问题一直难以很好解决。一些影视作品为了提高收视率和票房率,肆意渲染恐怖、暴力和色情等感官刺激性强的画面内容。

(三)在商业利益的诱导下,部分影视作品越来越脱离现实而导致人文精神的失落

在1987年9月召开的第一届中国电视艺术节中国电影学术讨论会上,法国电影学者贝热隆指出,中国电影给予西方最深刻的印象是现实性和时代感。然而近年来,受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的影响,中国影视界也一度风行玩文学、玩人生的游戏哲学,从而导致影视创作中的人文精神的失落。

影视艺术世界与现实生活有着紧密的联系。影视作品往往采用象征性的手法表现社会生活的价值结构和本质联系。影视节目如果过分倾向于通过夸张离奇的审美方式去描写脱离现实社会的幻像,不仅会使作品失去反映现实、指导人生的社会教育功能,也会误导观众尤其是青少年观众,使他们扭曲对现实生活的认识,产生错误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如日本、韩国、香港等地的电影电视节目倾向于用明星、偶像包装虚假的剧情。内容一般以高度理想化的浪漫爱情故事或轻松喜悦的情境喜剧为主,情感表现往往采用极端夸张的煽情手法,从而让部分观众沉溺于虚无缥缈的“美丽的谎言”中,消磨了学习工作的意志。这些影视作品纯粹从娱乐消遣出发,情节脱离现实生活,内容夸张离奇,格调低级庸俗,不仅不能鼓舞观众树立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正确的世界观,反而培养出一批追求享乐、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小市民。

因此,影视艺术作为一种审美方式,在艺术形式上无论如何前卫、先锋,但必须始终承担起影视艺术的社会教育功能,大力弘扬影视艺术的人文精神,用正确的思想影响人,用高尚的情操鼓舞人。唯其如此,才能使影视艺术真正成为寓教于乐,真善美统一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相反,如果影视艺术失去了人文精神的合理内核,必然堕落为一种肤浅的感情消费或感官刺激。

影视文化面临危机,必须从文学中吸取精华,才有可能走出窘境,重获生命。文学的繁荣,为影视业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资源。文学作品与影视作品作为一种叙事艺术,具有共同的规律。因此,影视业的发展离不开文学的支持。近年来,影视发展的危机,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脱离文学的滋养所致。实践证明,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使影视取得加倍的成功。无论是《乱世佳人》、《王子复仇记》、《廊桥遗梦》,或是《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还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红高粱》都是以优秀的文学作品为基础的。这些作品从人物形象到审美意味,再到理性层面,都达到艺术所应有的审美标准,都反映了艺术的人文性、审美性特征。因此,很容易得到观众的认可。相反,现在很多影视作品,纯粹从迎合观众的需求出发,忽略文学性的重要意义。结果使作品空洞乏味,格调低下,缺乏艺术底蕴,从而导致影视生产出现大规模的滑坡。文学之所以对影视传播具有重要的作用,就在于文学作品的内涵和外延的丰富性。从影视剧作的角度来看,文学作品为电影和电视提供了优秀的剧本。由于文学与影视的情节建构技巧与叙事艺术规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此,优秀的文学作品本身就具备影视艺术作品的基本要素,有些文学作品甚至等同于影视剧本。另一方面,文学是以语言为载体的,具有深刻的思想性或抽象性。这种思想性或抽象性为影视作品镜头语言的自由发挥提供了巨大的空间,并成为影视艺术丰厚的艺术底蕴的关键。

文学,作为人学,注重立足思想层面和美学层面对人的生存状态进行观照。这种观照能有效地克服影视艺术商品化造成的各种弊端。以画面为基本载体的影视艺术,如果没有影视文学的支撑,很容易陷入单纯追求画面感觉刺激的误区。以文学作品为基础改编的影视作品往往能取得巨大成功的关键因素,就在于文学艺术丰厚的人文底蕴给影视艺术以思想深度和文化品位。

综上所述,影视艺术只有以文学艺术为基础,才能获得丰富和繁荣。由于文学在形象塑造、风格建构、艺术品味、审美多样化等方面,已经探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途径,因此影视业如果从文学艺术中吸取养料,那么无异于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注释

①鲍桑葵:《美学史》,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401页。

②《世界电影》1996年第5期。

③转引自《性感好莱坞》,《书城》1998年第2期。④于斯曼:《美学》,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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