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范文

时间:2023-12-09 18:47:14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1

一、比较方法的概念

究竟什么是比较方法,对于这一问题有着多种的解释和定义,目前国际范围内较为认同的定义是,比较方法,是对两个或二者以上的事物进行分析研究的过程,通过寻找比较个体之间的异同,来进行分析的研究方式。在自然科学的研究当中,比较法也常常被称作是归纳法,在具体的操作使用上,会将具有表面具有相似性的物体进行排列,来分析其之间的差异,然而,这样的方式并不是真正的比较方法。随着时代的发展,对于比较方法,也有了新的定义和运用,在新时期的比较方法中,更加注重对于不同文化和社会现状的异同进行比较,同时,比较也会分为共时性比较和历时性比较两大类。两种不同的比较方法,先后对不同事物之间的本质和历史变化规律进行了对比。在本文所进行的研究中,将会在社会科学的发展中进行运用,因而更加注重二者之间的结合,来分析社会发展的规律变化。

二、比较方法的作用

对于社会现象的因果关系而言,其往往较为隐蔽,难以直观的进行发现,因此需要通过比较的方式来进行考察。在社会科学的研究和发展中,比较方法得到了充分的应用和发展在众多社会科学家的著作当中,同样广泛使用了比较方法,可以说,比较方法是社会科学在进行定性研究当中的首选方法。在比较方法的使用当中,其涉及到了对不同社会角色之间的比较,还有对不同社会组织之间进行对比,通过进行对比分析,使得大众能够了解认清不同社会文化之间的差异和不同,如果没有比较方法的广泛运用,社会认识的高度和层次可能呈现出下滑的?B势,对于比较方法来说,其作用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用比较方法形成科学概念。在社会科学的早期发展阶段,人们通过利用自己对外界事物的发展认识,通过对不同的事物发展规律进行比较,得到事物之间的普遍结论,并对其进行总结和归纳,进而形成具有科学性的概念和解释,这也是社会科学的发展和由来。借助于比较方法,能够采取归纳的方式,发现不同事物之间所存在的异同,这样的方式能够公众理清事物发展的规律,避免因认识不足而导致思维方式上存在的误区。在过去,由于缺乏系统性的研究和分析,对于比较方法并没有得到充分合理的运用,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渐渐在不同领域当中来进行归纳总结,借助于比较来得到相应的科学概念和结论。

其次,用比较方法形成因果关系。在早期的研究当中,人们认为归纳是一种人们通过对比寻求事物因果关系规律的方式,借助于这样的方式,能够揭示潜藏在事物之下的因果关系和变化规律。在过去的研究当中,由于研究不够科学,分析不够系统,对于归纳也无法科学合理的进行,久而久之,对于归纳的使用也渐渐从定性研究转向成为定量研究。然而,在后续的发展中,定量研究中采取归纳的方式往往会使得研究结果更为复杂,其结果更为的低效,归纳又再次转向定性研究。

最后,运用比较方法进行历史比较。在对历史进行分析的过程中,需要研究历史事件的发展规律和推动因素,因此必须采用比较方法来进行研究。借助于这样的方式,能够发现历史事件之间所存在的历史规律,进而能够通过历史贯通性来了解和恢复历史的本来面貌。不同时期的历史事件之间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彼此之间存在一定的共同性,社会科学家从此方面入手有助于更为精确的掌握社会历史的发展必然规律,了解到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状态。

三、比较方法的开展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2

关键词: 省属普通高校 研究生 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课 问题 解决思路

一、研究生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课的主要任务

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是指社会科学研究为发展和完善社会科学理论在搜集和整理社会科学实践经验数据并开展理性思维的过程中所采用的一切途径、手段、工具和方式。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一般包括方法论、研究方式、具体研究方法。[1]方法论问题历来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关键问题,方法论的突破意味着相关学科领域研究深化。然而在我国,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学的发展与更新一直比较滞后,尤其是在大部分省属院校研究生教育对学生研究方法训练的系统性和前瞻性还存在明显不足。重视研究方法是一门学科趋于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跟社会科学理论同等重要,社会科学方法论甚至构成了社会科学理论的核心。

研究生阶段的人才培养,要培养研究生综合运用所学的知识进行科学研究,提高其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研究生阶段的社会科学方法教学的主要任务,是解决学生撰写学位论文乃至今后进行科学研究的方法和工具问题。提高研究生运用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能力,对学生论文写作能力的提升大有益处。规范研究生的研究方法还能提高人才培养的质量和层次。在教学中应该注重对实证研究方法的教学,使受教育者在研究生阶段培养理论联系实践,尊重社会事实,一切从实际出发的良好研究素养,为将来用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奠定基础,为我国社会科学的发展作出贡献。

二、省属普通高校研究生培养与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存在的主要问题

首先,在省属普通院校,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应用的整体基础还比较薄弱。通过对所在院校社会科学类研究生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课的教学经验总结和对吉林省部分省属高校有关教学情况的个案研究发现,目前一些省属高校尚缺乏掌握主流研究方法即实证研究全部技能的研究人员和培养这些人才的教育机制。一方面,部分硕士研究生培养单位的指导老师所掌握的资源(纵向和横向的课题经费)不足以支撑实证研究的支出。另一方面,部分导师和其学生还没有很好地形成优势互补的研究团队,理论研究上多进行规范分析,而缺乏实证的研究。当前部分研究中体现出研究者对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掌握还不够成熟,或者重理论而轻方法。

同时,在部分省属普通院校,对研究方法领域的教学还存在许多薄弱环节。我与部分同行交流,以及在授课和接受一些研究生关于论文中方法方面问题的咨询的过程中发现,部分学生面临的方法方面的问题亟待解决。比如不会选题,对研究问题的确定偏重于依赖专家或导师意见,难以在符合专业方向的论域里发展出感兴趣又有能力操作完成的论题,不会界定研究问题,不知道什么是好的、能激发读者兴趣并且有价值、潜力的选题,等等。有些学位论文没有研究问题,研究的论域和论题都没有明确的界定,把研究的论域具体化为论题的时候存在一定的困难。出现这一问题的原因也许不是单纯的研究方法方面的不足,但是通过方法方面的引导,可以改善在选题过程中的盲目性。再比如,有的研究论文没有明确的研究假设。学位论文应该如何提出研究问题或研究假设?不少论文在这个方面比较混乱。[2]一些学生只在导论中提到研究目的、研究问题或假设,而在后面的文献回顾及研究方法等章节均没有涉及研究问题或研究假设。显然是为了提出研究建设而提出研究假设。还有学生在论文文献回顾中,根本就没有涉及文献回顾所涉及的有关其他研究与本研究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些论文在提出研究假设时很突然,前人的研究成果与自己的假设之间的逻辑关系没有介绍清楚。此外,还有一些论文中对统计学的一些基本方法,如均值比较,相关分析等不理解统计软件给出结果的含义,这些都直接影响了学生学位论文写作和其今后的研究能力。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初步估计一方面与这些院校的生源跨专业甚至跨学科现象比较多有关,另一方面也与这些社会科学类研究生缺乏应有的方法方面的指导有关。

以上问题反映出了研究生的研究方法实际应用和方法课教学中的一些缺陷,希望能在教学中引起重视,加强对学生在这方面的训练或指导。

三、教学中解决问题的思路

1.促进研究生选题能力的提高

研究生在自己的研究方向上选择“合适”的研究题目,并开展研究,也许不是研究方法课能够解决的问题。但是在研究生培养过程中,学位论文的选题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回避的问题。在授课的初期,应该在讲授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基本问题后,在进行讲授研究设计、研究假设、研究方式、研究方法等内容之前,用适当课时通过实际案例,介绍哪些是合适的选题或好的选题,某些选题存在哪方面的问题,让学生自己去鉴别、分析、讨论、思考。引导学生在自己进行选题之前,要先会鉴别他人的选题,督促学生阅读其研究领域内重要的刊物和作者的文献。

2.着力解决研究规范性问题

科学研究要遵循学术规范,包括选题的确定、研究的设计、数据的收集和分析、结果的表述、论文的结构等。加强研究生研究方法的训练,重要的一环就是强调学位论文的撰写要遵循学术规范。一方面是对研究程序的理解问题,如研究问题或假设与文献回顾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对研究方式和方法的深化问题,如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之间的关系如何结合使用,什么样的问题适合定性或定量研究。教学中应采用研究生论文的案例(包括部分学生的课程论文与学位论文的研究方法分析与鉴别、课堂与调研作业)进行教学,在经验层面探寻研究生科学研究中的方法欠缺,澄清存在的问题,找到优势。从研究选题的论域、研究问题、研究假设、统计假设、统计分析、软件应用、结论讨论等方面分析研究生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规范,进行案例比较和分析,加深学生的直观理解和印象。对于统计基础薄弱的学生,则应深入浅出地介绍如何根据研究目的与数据类型选择统计方法,为学生应用、解释统计软件输出结果奠定基础。

3.明确研究生与本科生方法课的差异

研究生阶段的方法课与本科生阶段的方法课,除了在深度、课时方面存在不同之外,在教学的方法与侧重点上也存在很大的区别,其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也不同。如果说本科生阶段的研究方法教学还主要是传授有关知识,那么研究生阶段则应该促进学生掌握实际研究的能力。把知识过渡到实际的研究与科研论文撰写能力,要考查知识结构与实践能力是如何建构的。总结、归纳研究生与本科生社会科学类研究方法课程的教学的异同,特别重要的教学环节是实践教学。通过课内实践和一定强度的课外实践作业,通过“亲历”,激发学生进行社会科学研究的热情,使学生投入研究对象或研究对象所在的社会情境中去,自发地掌握科学研究的规范与技巧。包括文献综述写作的训练、主要研究方式的应用、问卷的设计、访谈技巧等,都需要亲自操作才能有深刻的印象。因此,教师要加强教学过程的课外督导,以对学生高度负责的态度提供具体的、个别的指导。

综上所述,加强研究生在研究方法方面的训练,能使他们掌握并运用所在学科领域的研究方法,提高论文写作能力,并为今后的学术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在教学过程中,既要对研究生阶段的培养任务与要求有明确的认识,又要充分考虑到省属普通院校的生源实际情况,采用有针对性的教学方法,在教学中着力解决研究生研究过程中不会研究或研究不够规范的问题,协助学生从研究问题的确立入手,发展既具有研究价值又具有实证特点的研究问题,并深化学生的研究能力和实际操作能力,使之规范地开展研究,提高研究层次,从而切实提高研究生培养质量。

参考文献:

[1]林聚任,刘玉安.社会科学研究方法[M].山东人民出版社,2008:22-24.

[2]李兴华.要加强研究生研究方法的训练――从应用语言学硕士学位论文中的几个问题谈起[J].学位与研究生教育,2009,(7):41-42.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3

[关键词]哲学社会科学;立法;制度法规

[中图分类号]D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I)08-0039-02

2004年中共中央提出了《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给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事业带来了繁荣发展机遇。近些年来,哲学社会科学在认识自然和社会规律、探索中国发展模式和方式、创新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实现科学决策和科学发展、传承民族历史文化、提高全民族的哲学社会科学素质、创建和谐社会发展局面等方面,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与此同时,哲学社会科学自身功能建设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在服务社会的过程中,基础研究稳步推进,应用研究蓬勃发展,对策研究方兴未艾。哲学社会科学呈现出了繁荣发展的景象。与此同时,也出现一些新问题,从全社会的角度对哲学社会科学的地位、作用、要求、评价、成果转化等问题的认识还十分模糊,这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影响到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进一步繁荣发展,影响到党的事业的发展。

当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通过哲学社会科学事业发展立法,以便从制度法规层面确保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健康繁荣发展的长效机制;保护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知识产权;从法规层面确立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作的地位和职能作用,确立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和管理工作的规范要求,形成哲学社会科学的评价和管理体系,进而杜绝和消除学术腐败问题。

一、以法律法规形式确定哲学社会科学事业的地位

社会科学立法管理体现了社会发达程度和社会管理水平,这已经成为一个社会发达程度的国际化标志,发达国家都已经完成了这项社会管理工作。国际上关于社会科学类机构,都以法规方式定位为政府和社会发展的科学决策专业咨询机构。例如,美国就以法规明确规定其社会科学研究会(SS―RC)的地位和职能是“对社会公共问题提供必要的专业科学知识”。与此同时,在对外交流中,国外对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机构也有专门的称呼定位,例如,美国政府就把中国的社会科学院统一称为中国政府的“智囊团”(Thinking Tank),这表明我国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已经被国际定位为政府的科学决策咨询机构。

国内学界对哲学社会科学立法工作很早就开始了深入探讨。学者刘白驹在1989年就率先提出了社会科学立法问题,并比较系统地探讨了社会科学立法的诸多内容。此后,很多学者和很多省份都对社会科学普及立法做了深入研究。江苏省学者于2006年提出了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和普及立法问题,贵州省于2007年初提出要在“十一五”期间“争取科普立法,把哲学社会科学宣传普及工作纳入法制化、规范化轨道。”据不完全统计,云南、江苏、安徽、湖南、河北等省已经或正在起草有关哲学社会科学普及条例或规范性文件征求意见稿;一些省份已下发了社会科学普及条例。此前,国家颁布了我国的新闻出版法,从版权的角度,对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作出了法律明确的规定。但是,从整体上看,目前我国对哲学社会科学立法问题还没有列入议事日程。当务之急,我国应积极推进这项立法研究工作。

二、立法明确规定哲学社会科学的作用

中共中央对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事业的作用作了明确的规定,把哲学社会科学确定为公益性的社会行业。哲学社会科学事业是党和人民的事业,它是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是推动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能力和成果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哲学社会科学的具体职能是党委政府的思想库和智囊团,但在实际工作中,哲学社会科学发展面临着服务职能不明晰问题,具体表现为:一些地方党委政府在决策中对社会科学研究的作用重视不够,一些地方政府多年来形成了自己决策、他人论证的特点,往往只是在决策后才找专家学者论证其决策的合理性。所以,提倡科学发展和科学决策对地方政府的意义很重大。其次,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与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不同。往往要经历相当长的时间在社会实践中反复检验,而相当多的地方领导在有限的任期内却急功近利地创造显赫的政绩,往往不会在任期内为了验证一个社会科学理论的正确性而冒险。再次,地方社会科学院在地方政府机构中是公益性事业单位,不是政府职能部门,这本身在客观上就决定了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很难直接参与地方政府的决策咨询。

三、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作中急需以政策法规规范职业操守

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作由于是对社会规律和人自身规律以及人与自然关系规律认识研究,事关科学发展的基础,因此,对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职业规范要有明晰的法规要求。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存在着一些学者违背学术研究目的、急功近利、粗制滥造、媚于世俗、热衷炒作的现象,更有甚者,丧失学术道德,学术失范现象、学术不端行为也时有发生,有的性质还非常恶劣。这些问题的存在和发展,一方面反映了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需要加强自我修养,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道德约束软弱无力,为此,需要建立健全对学术不端行为的惩处机制,制定处理办法和实施细则,做到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四、以政策法规保护哲学社会科学的知识产权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成果不仅能武装民族,还能形成创意性知识产权的经济效益,因此,拥有更多的哲学社会科学知识产权是创新型国家的主要标志之一。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健全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知识产权制度,以法规保护我国的理论创新成果、创意产业、知识产权和学术安全。

随着我国事业单位改革不断深入,很多地方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机构被地方政府定位为社会公益性单位,参照公务员实行全额拨款。这体现对社会科学的重视,但同时有些省份也严格要求社会科学研究不能进行各种创意性经营活动,成为纯粹非盈利性单位。这使其研究理论创新成果和哲学社会学科最新研究成果无法实现产业化。现在中国社会分工中还缺少研究成果的普及应用推广部门。这导致很多研究成果无法直接应用或实现有偿服务,甚至无法直接转化为生产力,进而也无法形成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知识产权。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大都是边缘化的贫困单位,靠政府全额拨款开展研究,如果自身没有权利进行研究成果的经营和产业化运作

活动,不仅影响知识转化为生产力,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劳动的不尊重,束缚了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劳动效益的最大化发展。同时,在当今国际一体化过程中,由于我们没有哲学社会科学知识产权制度和对外交流合作法规,在对外学术交流中。很多研究成果面临着失去知识产权的危险,形成了社会科学产品和研究成果的安全隐患。哲学社会科学对外交流合作的和国家民族利益保障受到威胁,也容易引发学术文化安全问题。

五、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亟待以法律规章制度规范

马克思主义理论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也是各门学科进行研究可以遵循的最一般的方法论,除此之外,各门学科还要有自身独特的研究手段和技术工具。哲学社会科学作为不同于自然科学的大学科,本身就应该有符合学科自身发展规律的方法论体系和技术手段。由于我们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领域重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忽视学科本身的研究方法探索和建设,重视学术理论观点创新、忽视研究方法的创新,导致我国哲学社会发展还普遍存在研究方法不规范、不科学的问题,主要表现为研究手段、研究过程和研究工具等方面不能科学操作,没有统一的法律和行业规定,特别是研究程序普遍存在不符合国际社会科学研究标准化要求的工作行为和评价标准,这严重影响了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和研究成果的科学性。也影响国际学术交流、研究成果与世界接轨,直接导致了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作存在理论和实际脱节、学术浮躁、急功近利和学术腐败等不良现象。目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发展与国际社会科学界的最大差距主要是研究方法的科学性问题,这也是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与国际接轨存在的最大问题。所谓的研究方法科学主要体现在哲学社会科学活动要遵循国际上普遍认同的研究程序和使用业已证明是科学的研究手段和研究工具。当务之急,我们不仅要尽快实行国际标准化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强化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产出过程和结果(成果产品)的科学性,并以法规的方式确定国际标准化的研究方法原则。实行科学的研究方法是形成国家和民族知识产权、繁荣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和创新中国马克思主义、实现科学发展的前提和必然要求。

六、以法规方式确立哲学社会科学的评价标准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4

【关键词】 建构主义;科学社会学;方法论

一、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发展历程

社会科学方法论是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前提和基础,掌握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基本问题和基本构成,为社会研究的取向、设计、实施和策略提供程序上的指导,是社会学科学方法论的基本功能。法国哲学家孔多赛(Condorcet,1743-1794)自18世纪90年代提出“社会科学”概念以来,经过两个多世纪的发展,社会学科学方法论经历由实证主义和阐释主义两大取向的方法论对立体系,走向强调混合方法论,关注连续性、互补性、整合性的当代。蒋逸民将社会科学方法论发展概括为:大致经历了萌芽时期,形成时期,成熟时期和进一步发展时期。[1]

首先,社会科学方法论的萌芽时期可以追溯到古代。如中国古代关于人口统计调查的方法,古希腊时期的商品买卖统计和测量方法,古希腊哲学自然哲学方法等等,此时的社会科学学科尚未形成,方法论多为哲学方法论。直到黑格尔哲学体系为止,古代哲学结束了辉煌时期。

其次,从19世纪初到20世纪30年代是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形成时期,此时,自然科学研究成果倍增,形成了自己的自然科学方法论体系,社会科学也从旧哲学那里分离出来,形成了自己的方法论。此时的社会科学方法论体系以受到自然科学研究方法影响的实证主义研究为主,哈金(Ian Hacking,1936-),波普尔(Karl Popper,1902-1994),石里克(Moritz Schlick,1882-1936)等科学哲学家围绕逻辑实证主义是否可以成为社会科学的方法论,如何对自然科学进社会科学研究等问题,提出实证主义的研究进路。与此相对的,是社会学家狄尔泰、韦伯提出的反对在人文学科中运用自然科学方法,强调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的区别的经典阐释主义主张。至此,形成了经典的实证主义和经典的阐释主义两大基本社会科学方法论。

再次,从20世纪40年代到60年代,随着定量研究方法论模式和定性研究方法论模式的诞生,社会科学方法论走向了成熟时期定性和定量的研究方法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被普遍使用。其中,定量方法论被普遍用于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理论检验研究,定性方法论则被用于理论建构方面。

最后是进一步发展时期,直到20世纪60年代后期,受后现代思潮深入和广泛的影响,社会科学研究领域提出混合方法研究、超学科研究、参与行动研究和自我民族志等研究方法,强调多学科基础和研究方法之间的融合。这种混合方法,其实就是一种采用相对主义的立场,对特定研究问题随意使用某种方法论的方法。

回顾社会科学方法论发展的这四个阶段,不难发现,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发展是以哲学方法论为理论基础,融合具体的人文社会科学学科方法和自然科学研究方法。在当代,社会科学方法论逐渐呈现出方法论取向多样化,多方法论主张相融合的特征。在这一方法论指导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中这一特征,正是建构主义研究进路对于多元化的研究主张的方法论体现。

二、建构主义进路的社会科学方法论主张

建构主义一词在不同的研究领域都各有其定义,从方法论的意义上来看,建构主义是方法论相对主义,即所有知识形式都应以同一方式来对待而不是所有知识形式同等有效。由此,方法论意义上的建构主义关注的是人类作为社会行动者在科学知识的制造中所扮演的角色。

首先,就建构主义的起源而言,现象学、哲学解释学、解构主义、修辞学、符号学等哲学视角为建构主义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来源,并促使建构主义放弃用真理性或有效性问题来解释自然知识的独特研究进路。正如布鲁尔对科学的“自然主义”研究进路所主张的那样,[2]建构主义的研究进路排除了传统认识论问题,割断了科学研究与传统认识论先入之见的联系,进而对以前不受欢迎的关于“客观”知识是如何由“非客观”因素建构而成的话题进行探索。

其次,就科学社会学研究领域中持建构主义主张的研究者来看,大部分建构主义者都选择从著名的科学史家库恩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引出各自的研究主题,库恩的范式理论将科学看作是受一个逻辑结构、一个世界观所统治的传统形象彻底打破,并认为科学更像是“一个传统权威的组织”、“一种工匠活动”、“一种地方性的(locality)知识形式”,[3]所以,应该把科学与其他文化形式同等对待。受这一科学观的启发,建构主义者放弃了宏观的科学研究主题,转向了狭窄而集中的微观分析,进而影响了社会科学叙事方式从宏观向微观转向。

三、结论

古已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意思就是说送人一条鱼,不如教会人钓鱼的方法。这里的“授人以渔”,应该诠释为一种“方法论”。 社会科学方法论随着社会科学成果的丰富,受来自社会政策制定和决策层面以及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广泛关注。通过考察社会科学方法发展的历程,分析其建构主义的理论研究基础,实现对当代社会科学研究的性质、特点、研究程序、规则以及哲学基础,把握当代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论的建构主义实质,为更好的开展社会科学研究打下方法论的研究基础。

【参考文献】

[1] 蒋逸民 社会科学方法论[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17-29.

[2] David Bloor.Wittgenstein,rules and institutions.London,NewYork:Routledge.1997.

[3] 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作者简介】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5

关键词:中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现状;发展

中图分类号:G80-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3612(2008)09-1166-05

A Research on Current Situation, Problem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in China

HAN Chun-li, CAO Li, SUN Jin-hai, WANG Qiu-hua

(College of Sport Science, Qufu Normal University, Qufu 273165, Shandong China)

Abstract:In the recent ten years, researches on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in China have been fruitful. Inter-subject and applied researches have been well developed and the field and content of study is extended. Also the base of discipline is formed. However, the basic theory is also in weakness, the development of branch discipline is lack of balance. The research has not been well integrated and stereoscopic and reticulate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ipline system hasn't been formed. The following development of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in China should be enhanced in essence basic and research atmosphere building. Increasing the self-consciousness of the scholars, asking for help from natural science research method and achievement, and realizing integral sports humanistic sociology researches with the sports practice are ways to new development of the discipline.

Key words: China;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current situation; development

1997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国家教委(现国家教育部)在一级学科体育学下设置了体育人文社会学、运动人体科学、体育教育训练学、民族传统体育学4个二级学科,标志着体育人文社会学正式确立了自己在科学学中的地位。近10 a来,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状况如何?还存在着哪些问题?下一步又该如何发展?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亟待研究和解决的重要课题。为此,本文在对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历程进行系统梳理的基础上,对上述问题进行了探讨,以期促进新时期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持续、快速发展。

1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现状

1.1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迅速,成果丰硕1997年至2007年,我国学者已经完成,或正在进行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共310项,国家体育总局社会科学规划项目1 073项。立项层次之高、范围之广以及资助的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据不完全统计,20世纪80年代以来,体育人文社会科学工作者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学术刊物上1万多篇,出版学术专著、译著200余部。其中,在体育社会学领域、体育经济学领域、体育史学领域、体育管理学领域、奥林匹克研究领域、体育新闻学领域取得了丰硕成果。

1.2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雏形已基本形成一门体育科学新学科的形成,总是有其学科的性质、学科对象、学科研究范围、学科研究方法、学科知识结构、学科功能和学科内容等基本要素所构成[1]。

目前,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性质已有人提出但未达成共识。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是在体育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两个母学科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综合性学科。它从体育实践活动中获得丰富的理论素材,又从人文社会诸学科中得到理论支持;它既指导、服务于体育运动的实践,又从体育的角度充实了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宝库,服务于社会发展和人类的进步[2]。另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是由许多学科交叉组成的、具有相对独立性的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边缘学科群[3]。

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已基本明确。研究者认为体育运动领域中的人文现象和社会现象应是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对象[2];体育人文社会学是以体育领域内的人文社会现象及规律为研究对象的[4]。但也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是以体育现象及其发展规律以及本领域中的各种关系为研究对象的[3]。

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方法论体系正在形成。体育人文社会学方法论体系可分为一般方法论、特殊方法论、个别方法论三个层次。一般方法论是指揭示整个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对象所共有的最一般规律、最一般本质、最一般特点的方法论体系。如哲学思维方式,即哲学方法论。特殊方法论是指揭示体育研究对象的特殊领域、特殊方法、特殊阶段的特殊规律、特殊本质、特殊性质的方法论。如提示运动训练领域、运动训练规律的方法论体系。个别方法论主要是指适用于某种具体学科的具体研究方法的方法论体系。如适用于体育教育学的体育技术教学法等,其特点是适用对象的狭窄专一、普遍性程度低,个体经验性和程序操作性并存[4]。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方法逐渐成熟。社会调查的方法得到广泛的应用,成为收集体育社会信息的重要方法,建立社会调查网络的意识已经形成。

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术学科”体系已初步建立起来。当前研究者所构建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是基于研究对象的“二分法”,即人文现象和社会现象展开的,故把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体系构建为体育人文学科和体育社会学科两个不同领域的平面性结构。

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已初步确立。当前,研究者所确立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是基于三级学科展开的。正如此研究者所言,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什么,大体可把它看成体育运动中的社会现象和人文现象。从体育二级学科分野来看,它们内容就更加广泛,它包含几十门甚至更多的学科。我们殚精竭虑,也无能力包揽如此浩瀚的内容。因此,我们只选择了相对成熟的、认为比较重要的学科[2]。目前,研究者所提出的学科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主要有:体育人文学科类的研究内容(如体育哲学、体育史学、体育人类学、体育美学、奥林匹克研究、体育休闲娱乐理论、运动心理学)和体育社会学科类研究内容(如体育社会学、体育经济学、体育管理学、体育法学、学校体育学和体育传播学)。另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内容包括:体育概论、体育哲学研究、社会体育学研究、学校体育学研究、体育经济学研究、体育管理学研究、体育法学研究、体育社会学研究、体育史学研究、比较体育研究、体育美学研究、体育伦理学研究、奥林匹克运动研究、运动心理学研究[3]。

1.3体育实践领域的扩展和多学科理论的引入导致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领域和研究范围持续扩大80年代以前,由于受体育运动水平和体育知识水平的限制,我国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较为狭窄,研究范围也比较单薄。80年代后,研究者逐渐认识到社会环境各要素及其总和对体育运动具有明显的促进和制约作用,因此,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又常常把研究领域中的种种现象和问题放在更宽广的社会背景中去审视。特别是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引入,体育实践向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许多社会领域的进一步扩展,尤其是沿着经济维度的扩展,引发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向政治、经济、文化、法律、传播等诸多领域的延伸,学科研究进一步深化。

随着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逐步深入,研究者认识到当代任何复杂的社会问题或社会现象都具有高度的综合性,当代体育运动也是一样。探索体育运动中这些高度综合性的复杂问题,当然需要运用社会科学多学科的理论知识,全方位、多层次、多角度地开展研究。离开了现代科学众多学科所提供的理论依据,体育科学便失去科学基础。

现代人文社会科学众多学科被引入体育科学,应用在研究体育运动这一社会文化现象的不同层次和不同侧面,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人文社会学科及方法论学科在体育科研中的运用,不仅强化了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理论和认识能力,而且提高了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起点和科研水平,扩展了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5]。

当前,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9个重点研究领域:体育与经济、社会发展关系、体育事业改革与发展战略、实施全民健身计划的理论与实践、实施奥运争光计划的理论与实践、发展体育产业的理论与实践、体育管理体制改革、体育法制建设、奥林匹克研究、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的基本理论与学科体系。

1.4跨学科、多学科的交叉研究鲜明,分支学科纷纷创立随着我国体育实践的内容、形式及运行机制的演进,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边界在不断扩展,与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人类学、历史学、管理学、传播学及计算机科学及其分支学科的结合日益密切,呈现出鲜明的学科交叉特点[6]。据统计,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体育学立项研究中,跨学科研究比重约占立项总数的37%,多学科研究比重约占立项总数的65%,广泛涉及到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人口学、民族学、生态学、行为学、人类学等,学科渗透与交叉的研究趋势明显[7]。

随着当代科学既高度分化又高度综合趋势的日益明朗,以及体育运动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原有的体育理论框架结构显得狭小而又陈旧,已容纳不下现代体育社会科学知识体系,一大批体育人文社会科学分支学科,如体育经济学、体育社会学、社会体育学、体育法学、体育伦理学、体育人类学、休闲体育学、体育文化学等便以强劲的势头出现。

1.5借鉴国外成果促进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科的发展我国在引进外国体育人文社会领域著作方面成绩显著, 2003年由和君创业闻洁工作室组织力量翻译,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体育产业MBA经典译丛",包括《体育经济学》、《体育管理学》、《体育营销学》、《体育运动管理》、《体育财务管理》、《体育传播学》、《运动心理学》和《体育社会学》。2002年由成都体育学院郝勤主持翻译,华夏出版社出版了美国的《体育新闻报道》。翻译引进的其他书籍还有国际体育科学和教育理事会的《体育科学指南》、《国际体育管理》、《体育教育的组织与管理》,《体育管理的基础和应用》,《国际体育管理》、《体育管理理论与实践》[6]。这些国外成果的引进对我国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能否跻身国际学术前沿具有重大的推动作用。

1.6应用性研究趋势明显根据邓小平同志“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的指示,多年来,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多集中于体育实践中提出的新问题和新领域,在体育应用研究上如体育发展战略的研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体育的特征以及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体育发展道路的研究、体育体制改革的研究、体育法制化的研究、体育经济问题与市场开发研究、体育经济政策的研究、体育社会化研究、体育产业化研究、北京奥运会组织管理及运行机制研究、群众体育管理体制与运行机制研究、竞技体育可持续发展研究等方面取得了较大进展和成就,这种状况鲜明地体现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和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的课题指南和立项上。

2005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体育学课题指南中指出:“近几年,体育学研究视野明显拓宽,研究方法有所改进,选题针对性逐步加强。应用对策性研究,特别是与奥林匹克运动和经济社会发展相关的课题数量增加……”

2006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体育学课题指南中指出:“本年度课题……要重点把握当前我国体育改革与发展中的热点难点问题及事关体育稳步、健康、协调发展的关键性问题,提出具有实际应用价值和可操作性的理论观点和对策建议。”

2003年和2004年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指南中指出:“紧密围绕我国体育事业发展面临的新的形势和任务,对体育改革与发展中的重大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开展研究。”

2005年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指南中指出:“研究内容要着重研究体育工作中的重点、难点、热点问题,为我国体育事业的发展服务。”

2006年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指南中指出:“以体育事业发展中的重大理论和实际问题为主攻方向,兼顾体育社会科学基础研究和学科建设,着力推出高水平的体育社会科学研究成果。”

此外,从2005年开始,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体育学课题指南中设置了应用对策性研究,近三年所占比重为37.0%(表1)。

在课题立项上,这一趋势表现的更为突出。在最近10年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体育学立项中,应用研究型课题占总立项数的43.9%(表2)。这说明,10年来体育学基金课题非常重视应用研究。

2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中所面临的问题

2.1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基础理论薄弱由于现实的需要,体育人文社会学在名义上已成一门二级学科,在体育科学体系中确立了自己的学科地位,但作为实体性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在现实中还没有建立起来。虽然我们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基础理论进行过一些探讨,但到目前为止,对于新学科形成的一些标志性构成要素如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概念体系、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范畴、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范围、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性质、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功能、专门的成体系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方法、严谨的合乎逻辑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还不清楚。此外,体育人文社会学包含了哪些理论?目前研究者还没有提炼出来。整体而言,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基础理论还比较薄弱,许多领域尚处于引进相关学科及借鉴国外理论研究成果的阶段,还没有形成我们自己的理论体系。

2.2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学科体系还没有形成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体系不能脱离现代科学体系结构及其分类的发展实状,不能脱离体育科学体系结构及其分类的基本脉络,更不能脱离中国体育改革与发展的实际。脱离上述各种条件,去凭空地进行逻辑推理,或者思辨地构建起来的学科体系以及为构建体系而构建体系的思路会导致学科体系建设变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8]。

现代科学体系和当今体育科学体系以及中国体育改革与发展的实践活动,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是一个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体系。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与这一立体网状结构体系存在着对应关系,也应是一个开放的、具有发展潜力的立体网状结构体系。

有观点认为,学科体系有两个基本范畴,即“学术学科体系”和“教学的科目体系(学校学科体系)”。[8]从学科构建、传播、应用与更新的过程看,特别是从学术研究与学校教育的关系看,“学术学科体系”和“教学的科目体系(学校学科体系)”两者之间又是相互联系、彼此互补,相辅相成的。为了回应体育实践与改革激发的新问题与新课题,除了在“学术学科”建设方面的任务外,还有人才培养及教学需要提出的“学校学科”建设的任务。初创阶段的“学科”建设往往是“学术学科”与“学校学科”两者并重的。

另有观点认为,学科体系是体系结构和结构体系的有机体[9]。所谓体系结构,指的是由哪些理论知识单元构成,以及这些理论知识单元如何按照一定的层次结构和逻辑结构组成统一的整体。其结构特点,就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严密的而不是任意的优化组合。所谓结构体系,指的是有哪些部门和分支学科,这些部门和分支又如何相辅相成,既相互独立,又相互配合,以共同构成学科的整体。前者是研究理论构成及其构成方式问题,后者是研究学科的分支构成及其相互关系问题。两者的和谐统一,就组成了一个层次分明、逻辑严密、结构完整、门类齐全的有机体,即学科体系。

依据以上观点,我们再去考察中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时发现,目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还是一个划分为两个不同学科研究领域(即体育人文学科研究领域和体育社会学科研究领域)的平面性结构;还只是一个“学术学科体系”,缺少学术学科体系;还只是一个结构体系,缺少体系结构。因此,体育人文社会学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层次分明、逻辑严密、结构完整、门类齐全的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学科体系。

2.3分支学科发展不均衡在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分支学科中,有发展较快的学科,如体育社会学、体育经济学;有需要提升的学科,如体育法学、体育伦理学;有需要扶植的学科,如体育人类学、体育娱乐休闲理论;有需要实现突破性进展的学科,如体育史;有后继乏人和理论难以创新的学科,如体育美学;有需要摆脱母学科教条的枷锁,求得新生的学科,如体育哲学[10],这种学科发展中的不均衡性特征,在总体上制约了我国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的进一步发展。

2.4研究整合程度不高体育现象扩大化、复杂化与当代中国体育面临的社会问题的综合性特征,以及信息量迅速增长的趋势,使得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需要借助和吸收众多学科的理论与方法,以及跨学科、交叉学科人员,进行综合研究和协同攻关。任何某一个人、单一学科角度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都将存在其局限性,完整理论的形成依赖于学科交叉、联合攻关。然而,在目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单兵作战多,互不配合,联合攻关少现象十分严重。另外,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重复研究问题也不容忽视。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总体实力。

3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的对策

3.1加强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本体理论研究学科的本体理论是指学科自身的理论。它是通过阐明学科的定义与定位,学科研究的目的、任务、对象、领域和范畴,学科的学科基础、知识体系、研究方法、发展历史,以及它的价值观、方法论等内容回答这门学科“是什么”的理论。因此,它是一门学科发展的基础理论和导向理论,同时也是一门学科成熟的重要标志。

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至今已经成为包含十几门已经成熟和接近成熟的学科,及数十门正在发育成长的新兴学科。但三级学科的发展与成熟并不意味着二级学科的真正建立。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近十年来,随着体育实践中层出不穷的具体问题的出现,学者们把主要研究精力放在了应用对策性问题的探讨上,而对体育人文社会学这一二级学科缺乏全景式、整体性的深度思索,缺乏纵深的学理性分析,具有开创性和前瞻性的学科研究成果偏少,以至于体育人文社会学几乎成为“空架子”。这种忽视学科本体理论研究的倾向极大地阻碍了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的发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的边缘化命运。因此,加强体育人文社会学本体理论研究已经成为现阶段体育人文社会学走出困境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根据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现状来看,当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本体理论研究应在两个方面实现突破。一是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理论体系。主要包括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定位、研究任务、研究对象、研究领域、研究范畴、研究的基本内容和研究方法等。二是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体系。主要包括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类别划分及其科学性、学科分支构成及其相互关系。

3.2营造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自1997年“体育人文社会学”作为一个新的二级学科名称被正式提出来,时至今日,虽然国内有部分学者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理论如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概念、学科性质等进行过探讨,但就总体而言,从学科角度对体育人文社会学进行研究的学者太少,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远远没有形成。

实践证明,任何一个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派和理论,无不是在长期激烈的相互论争、相互批判中确立和发展起来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的发展也必须走勇于批判、民主论争、互相学习、互相借鉴、互相促进之路,而这条路是以浓厚的学科研究和探讨氛围为前提的。

营造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首先要建设好学科研究的队伍。在全国要形成以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带头人为龙头的结构合理的学科梯队,形成若干以体育人文社会学学术带头人为排头兵的学术梯队和创新团队。其次,要本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围绕着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中的热点、难点问题,经常性地展开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的学术活动,鼓励体育人文社会学工作者解放思想、相互论争、相互批判、自我扬弃。再次,以课题、项目招标等形式,鼓励跨学科、交叉学科的人员组成学术团队进行合作研究和联合攻关。最后,建立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优秀成果奖励制度。对在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中涌现出来的优秀创新成果,对其团队、集体、个人要给予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奖励。

3.3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指的是形成一种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的研究精神,这种精神可能近乎一种宗教般的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热爱与虔诚,有些时候可能还是一种书呆子气,没有功利色彩,纯净透明。在当前学术研究浮躁和日益功利性的背景下,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自觉意识水平必定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起到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

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首先要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的创造能力。这是由体育人文社会学作为一门新的二级学科的内在规定性决定的。其次,要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不断超越的能力。因为只有研究者具备了不断超越自我、超越现实的能力,才能不断引发和引导人们对未来美好体育社会图景的观念建构和实际创造,使体育人文社会学在人的需要的被满足与人的能力的不断发展中互促互动中呈现出一种积极主动的态势,有着一种自觉地趋于更高目标的倾向,促使体育人文社会在历史的积累和革新中不断创造和不断超越。再次,要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批判与反思能力。一方面,体育人文社会学的观念建构,作为一种求新性和创造性的认识活动和社会实践活动,在历史活动中表现出双向性和内在交织性的特征,决定着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理论的流变性和相对性,要求它随体育实践的发展而不断修正和完善自己。另一方面,体育人文社会学是一门复杂性的科学,对同一体育人文社会现象的认识,不同的研究者可能有不同的观点,因此,同时出现多种理论和观点是完全可能的,并且有些理论与观点可能是相对立的。因此,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需要研究者具备批判与反思能力。

3.4借助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及其成果发展体育人文社会学在现代社会,各门具体科学愈益呈现出汇流之势。不仅存在着从自然科学奔向人文社会科学的潮流,而且也存在着人文社会科学奔向自然科学的潮流,这两股潮流已经汇合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强大潮流。这种现象的出现主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由现实的多样性和世界物质的统一性决定的。另一方面是由于人、自然与社会在当代大实践中更为紧密地联为有机整体,使科学知识的内部整体显著增强。“科学的这种内在联系,使每一类科学的进步在某些领域有赖于另一方的进步,科学比通常所认为的更像一个统一的整体”。[11]由此看来,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也应寻求自然科学的支持。

首先,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要勇于运用自然科学的实证研究方法。因为无论是自然现象,还是人文社会现象,它们都有量的规定性。体育人类社会生活中存在着大量的资料,它们反映了体育人文社会现象中复杂的数量关系和结构,只有掌握了这些资料并运用数学、统计学等学科的方法加以分析,才可能对体育人文社会现象进行深入的研究。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只有以大量数量资料为依据,才能真正从传统的定性研究转向定量研究,使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从而使这门科学获得更加完备的科学形态,使人们对体育人文社会现象的认识能够更加精确。

其次,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要善于运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如果抛开以人类为中心的狭隘思维方式,就会发现人类社会也是一种自然。现代自然科学早已证实,自然界中的蚁群、狮群、猴群都有它们自己的社会结构、长幼尊卑,有明确的社会分工。为什么研究人类社会属于社会科学,而研究蚁类、猴类社会却属于自然科学?[12]因此,从此层面上看,自然科学的部分研究成果也可运用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事实也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模糊数学、灰色理论、仿真技术、生态学理论、生物进化理论、工程学理论等已成功地运用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并引发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飞跃式发展。

3.5实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与体育实践的一体化体育人文社会学理论是对体育实践的反映,体育实践的性质、其开展规模的大小、深入程度的高低必然影响、制约和规定着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的水平、程度、形式和结构。体育人文社会学理论只有在体育实践中才能得到说明、理解和规定。同时,体育人文社会学理论也指导体育实践、规范体育实践。体育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迫切呼唤着体育人文社会学的进步,而体育人文社会学也正是在解释和解决当代人类在体育实践中面临的重要困难和问题的过程中走上科学舞台的。因此,从此层面上看,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应与体育实践高度融合,走一体化之路。

首先,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要紧紧植根于体育实践活动,以体育实践中出现的热点、难点和急需解决的问题作为重要的研究任务。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应走向具体的体育实践,以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密切关注体育实践的进程,主动与具体的体育实践主体进行交流、沟通,并通过实际考察去认识体育实践的真实面目,了解体育实践主体的真实需要,从而确定研究课题。此外,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应主动创造条件,建立与体育实践主体的科技联合攻关、服务关系,从而使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更有针对性和实效性。

其次,体育实务部门要支持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近年来,虽然体育实务部门认识到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重要作用,并采取了一些措施去寻求体育人文社会学工作者的支持。但就总体而言,仍然有部分体育实务部门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及其成果存在认识上的偏差,甚至轻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术研究和研究人员,以至于遇到难题不与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交流或开展合作研究,而是自己研究、自我解决。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与体育实践的脱节,阻碍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深入发展。诚然,在当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队伍中存在些喜欢生造理论者,但同时也有一大部分渴望获得体育实务部门支持和帮助的业务好、能力强的务实者。为此,体育实务部门应改变一些传统的观念和认识,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提供信息、资料、课题条件和合作研究的机会与平台,从而实现双赢甚至多赢。

再次,建立健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转化的机制。体育实践是检验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的唯一标准。当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随着体育实践的发展,学术成果层出不穷,但却存在着向体育实践领域转化不够的问题。而这一问题进而又阻碍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进一步发展。从目前看,影响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领域转化的因素主要有各体育实践主体工作目标与研究成果向实践领域转化目标不统一、科研人员和体育管理部门对研究成果向实践领域转化的动力不足、对科研人员实施的科研成果向实践领域转化的激励不够、各体育实践主体信息沟通不够。为此,当务之急,建立健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转化机制应从完善成果转化的目标机制、动力机制、激励机制和信息保障机制入手。

4结论

1) 近10年来,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迅速,研究领域和研究范围持续扩大,研究成果丰硕。学科建设取得较大进展,分支学科纷纷创立,学科雏形基本形成。

2) 近10年来,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表现出跨学科、多学科的交叉研究鲜明、借鉴国外成果促进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和应用性研究趋势明显的特征。

3) 当前,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存在着学科基础理论薄弱、分支学科发展不均衡、研究整合程度不高以及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学科体系还没有形成等问题。

4)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应加强本体理论研究,现阶段应在理论体系和学科体系的构建上实现突破。

5)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应培养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提高研究主体的创造能力、不断超越的能力和批判与反思能力。

6)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应注意营造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并借助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及其成果开展研究。

7)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要紧紧植根于体育实践活动中,体育实务部门要支持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同时要建立健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转化的机制,最终实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与体育实践的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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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6

一、近现代社会科学的形成与分化

科学技术的发展经历了一个由整体化(古代)到专业化(近现代)再回到整体化(当代)的发展过程。近代各门实验科学在分化出来以前,是以自然哲学这一整体化的形式存在于哲学的母体之中的;而近现代各门经验社会科学在分化出来以前,则以道德哲学或人文知识的方式存在于哲学的母体之中。可以说,在文艺复兴以前,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知识,其研究与教学事业是整体化的。

自文艺复兴开始,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各门实验自然科学纷纷从自然哲学的母体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学科领域。从16世纪开始,人文社会研究也试图以某种方式获得经验确证,从而发展出系统的世俗知识,即开始了社会研究的科学化的努力。但是,近代的经典科学观的一个基本前提是笛卡儿的二元论,即物质与意识、人与自然、物理世界与社会及精神世界的分离。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这两种文化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分界。这一点我们可以从1663年托马斯·胡克为英国皇家学会草拟的章程宗旨中得到清楚的证明。胡克写道:皇家学会要“通过实验手段增进关于自然万物的知识,完善一切手工工艺、制造方法和机械技术,改进各种机器和发明”,学会“无涉于神学、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语法学、修辞学或逻辑学。”

到了上一个世纪之交(18世纪末—19世纪初),各门实验自然科学以及数学已经成熟,并且占据了人类知识领域中的至高无上的地位。自然科学家并不把人文社会知识当作科学,而社会科学家则以自然科学为榜样,为社会知识的科学化(科学的客观性、可证实性、定量化、形式化和精确化等)而努力。

进入19世纪,随着西方工业化、城市化、大学改革和经验研究的成长,社会科学知识的产生逐步变成一种相对自主的、由自己特殊的程序或方法所指导的活动,并逐步建立在系统的经验数据的基础上。在19世纪,社会科学作为了解和控制日益复杂的社会的手段成长起来,先是以统计学和人口统计学的形式,后以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人类学等形式确立起来。这一时期社会科学新的且最重要的东西,是理解社会及其问题的程序或方法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即想象的、神秘的、天启的东西让位给科学。这反映了经验的、定量的以及形式化科学方法的成长。这种方法论上的变化,并不仅仅是经验科学发展对经验主义认识论原则的承诺,以及社会研究模仿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研究方式的结果,而且也是人类社会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变的必然结果。因为社会科学的最终目标是社会问题的解决,工业化、城市化以及劳动分工的细化带来了更复杂的社会问题及管理问题,国家或政府需要更多、更精确可靠的知识和信息来制定与执行政策、管理社会。因此,新方法的应用不只是为了获得关于社会的客观知识或科学真理,更重要的是统治者要利用这种知识来控制和管理社会。此外,18世纪末、19世纪初欧美大学的复兴与改造也是近现代社会科学形成的一个重要原因。经过改造的大学成为知识创造的主要场所,神学院或被取消,或缩小为一个系;医学院和法学院仍有其重要地位,但局限于特定的专业或职业训练;哲学学院以及分离出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各系科成了知识产生的主要场所。

19世纪50年代到本世纪20年代(有的学者界定为1850—1914年间),社会科学的各个主要学科(史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先后形成了现代社会科学独立的研究框架,并加以制度化,尤其是在大学扎了根。这种进程主要发生在英国、法国、德国、奥地利、意大利和美国,因而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西方社会科学的大部分经典也就是在这些国家出现的。当然,这并不是说在16世纪后半期到19世纪上半期,人文社会研究没有涉及现代社会科学的主题。相反,有不少现代社会科的核心问题,如国家与法、政治制度、经济政策、社会政策、国际关系、权力问题等已得到了相当充分的研究,人们不仅能在早些时候的马基雅维利、布丹、格老秀斯、配第、重农主义者和启蒙学者的著作中,而且能在19世纪上半期的托克维尔、赫尔德、基佐、费希特、马尔萨斯、李嘉图等人的著作中看到大量的社会科学主题的论述,只不过这些论述很少是在我们今天所说的特定的学科框架中来进行的。

还是让我们简要地叙述一下社会科学的各个主要学科是如何形成的吧。据说史学是一门在西方最早制度化的社会科学(在我国,人们更多地把史学当作人文科学看待,在西方也有不少学者反对把史学列入社会科学领域之中)。实际上,史学是人类知识最古老的分支之一,在世界各地尤其是各文明发祥地,遗留下大量的历史典籍,它们所记载的多是民族或国家的过去、尤其是帝王将相的生平活动。19世纪后半期所形成的新史学之所以被看作社会科学,就在于它遵循经验科学的传统或要求,提出用历史的事实来说明理论,或者说从历史事件或现象中概括、归纳出说明历史过程及其内在联系的理论,并用这些事件或事实来检验这种理论。新史学要求经验理论说明各种历史现象的相互关系以及历史过程的规律性,反对旧史学的那种讲述故事的研究方式。

经济学是另一个出现较早的社会科学学科。尽管“经济学”这一名称是19世纪才出现的,但是,经济研究及经济理论在近代成就卓著。在16—18世纪已经出现了政治经济学、统计学、财政学和国家学这样一些学科名称;重农主义、重商主义、古典政治经济学理论都是现代经济学诞生之前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应该说,这一时期出现的经济研究与政治研究是密不可分的,“政治经济学”、“国家学”、“财政学”这些名称本身就说明了这一点。现代经济学的出现,使政治经济学这种政治与经济的整合研究逐步消失。因为经济学家强调经济行为反映的是个体行为,而不是各种制度,进而又假定了自由放任或自由主义原则;经济学的普遍化假定使经济研究直接面向现实,因而经济史研究被挤到了角落的位置(后面我们将看到,在当代社会科学的整体化发展趋势中,政治经济学和经济史的研究复活了)。

社会学的兴起几乎与经济学同步。美国著名社会学家拉尔夫·H ·特讷在《寻求认同的美国社会学》(载于《当代美国社会科学》)一文中认为,社会学之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想法出现于动荡的19世纪中叶的欧洲。当时,传统的社会在一片革命、反革命和国际战争嘈杂纷乱中瓦解;作为对现实的反应,法国哲学家奥古斯特·孔德提出社会学应作为一门科学来研究人类社会的相互关系,并提出采用现有科学的实证方法;而另一些学者(包括赫伯特·斯宾塞、乔格·齐美尔、埃米尔·杜克海姆、卡尔·马克思和卡尔·曼海姆等)则奠定了现代社会学的基础。他们与孔德一样,力图将不带偏见的学术性理想,与解决时代主要社会问题的原则这一目的相结合。(注:参看单天伦主编:《当代美国社会科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23页。)不过孔德所提倡的社会学与今天的社会学不同,它是一门实证的、综合的、统一的社会科学,是各学科的皇后(社会学在19世纪后半期发展起来之后,如何看待它的研究对象及其与其他社会科学学科的关系,一直是有争论的问题;到了当代,主流观点主张它落脚于市民社会或狭义社会问题,即与政治、经济和文化问题相对的社会问题的研究)

政治学作为现代社会科学的一个正式学科,比经济学和社会学要晚一些(据说迟缓出现的一个原因是法学院不愿放弃对国家及政治领域的垄断)。它的兴起也许可以将哥伦比亚大学设立政治学院(1880年)作为标志。在此之前,政治学的研究已具备了坚实的基础。近代民族国家的生成是政治研究发展的一个强大的推动力。美国政治学家、行政学家D·沃尔多在《政治学的发展》一文中曾这样来描述近代政治研究的进展:近代政治研究可以划分为三个范畴,即建立国家体系;改变与改善国家体系;寻求毁灭或超越国家体系。第一个范畴以马基雅弗利、布丹、霍布斯为代表;第二个范畴以洛克、边沁、密尔为代表;第三个范畴以马克思、巴枯宁及克鲁泡特金为代表。此外,孟德斯鸠、托克维尔等人也有重要的影响。(注:参看Fred I.Greenstein,Nelson W.Polsby主编:《政治学:范围与理论》,台湾幼狮文化出版事业公司1984年版,第15-20页。)这一时期政治研究的中心主题是国家、主权、权力、法律及历史。在二战后美国行为主义政治学兴起以前,政治学的研究重心是政治哲学尤其是国家理论,它直接继承了古希腊至近、现代欧洲的政治研究遗产。政治学作为独立学科的出现,一方面促进了经济学的成长,另一方面却加速了政治经济学的衰落。因为在人们看来,国家(政治)和市场(经济)是按照不同的逻辑运转的,必须对两者加以分别的研究(“国家学”在19世纪中后期的德国是一个兴旺发达的学科,它往往被人们当作现代政治学前身或近现代政治学的德国版本。实际上它并不是“纯”政治学研究,而是包含了当代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法理学和经济史等方面的研究,相当于当时英法流行的“政治经济学”)。

人类学作为社会科学的一个独立学科,其形成有独特性。按照华勒斯坦在《开放社会科学》一书中的说法,现代世界体系的建立涉及欧洲人与世界其他民族的相遇以及对这些民族的征服。在欧洲人眼里,有两类截然不同的民族和社会结构。落后民族生活在相对较小的群体中,没有文字与大范围的文教,技术、军事、经济落后,用来描述这些民族的一般术语是“部落”(tribcs)、“种群”等等。对这些民族的研究构成一个新学科领域,即人类学。它主要从探险、旅游和殖民地机构官员的活动开始,随后在大学里作为一个学科而被制度化,不过它与其他社会科学的分支是隔绝的。尽管人类学家也研究人类的普遍自然史,但其更多地研究特定的民族,成为人种学家(西方各国人类学研究的重心与其所征服的国家或地区密切相关,英国人类学的重点是东非和南非;法国的重点是西非,美国的重点是美洲印第安人和关岛)。在西方尤其英美的大学中,人类学早已成为社会科学的一个重要领域。与研究落后民族的人类学相对,在近现代西方,曾流行一门对其他高级文明国尤其是中国、印度和伊斯兰世界的研究学科,即东方学。在近代,这些地区衰落,相继成为西方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东方研究原本发端于教会,最初是作为福音传道的辅助手段而获得存在,后来逐步世俗化,并在大学中制度化而成为一个社会研究领域。

此外,还有几个在现代没有被当作社会科学主要学科的领域:(1)法学。法律现象显然是社会政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法学无疑应是社会科学的一个基本分支。然而在现代,法学没有被人们当作社会科学学科看待,原因在于:一方面,在近现代社会科学形成与分化以前,大学早就设有法学院,且势力强大,其任务是培养职业法官或律师;另一方面,法律条文太规范化了,缺乏经验研究的根基,其规则也不是科学的规则,背景过于个别或特殊化,因而受到注重经验研究、探求普遍规律的社会科学家们的怀疑。(2)地理学。19世纪末期, 地理学首先在德国的大学中得到重建,获得新生。它实际上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两大领域:人文地理属于社会科学;自然地理属于自然科学。(3 )心理学。它本来是哲学尤其是认识论的组成部分,较早从哲学母体中分离出来,并在近现代以新学科的形式出现。它主要被人们当作自然科学及医学的一个分支(实验心理学尤其如此);只有社会心理学才作为社会科学的一个分支在社会研究中幸存下来。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已形成独立研究框架或范式的社会科学各主要学科继续发展。社会科学家们继续对这些学科领域进行界定,为本学科“划界”,确定本学科的研究对象及范围,说明它与相邻学科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差别)。同时,社会科学学科的制度化建设进一步得到加强。所谓的学科制度化建设,是指一个学科或研究领域的学术团体、专业杂志、书籍出版、基金资助渠道、教育培训、职业化以及图书馆新收藏目录的确定等方面的建设,其中尤以大学的教学发展(专业、系、所、学院的设置)为要。19世纪后半期所开始的社会科学学科的制度化历程大概是:首先是各主要的社会科学学科在大学里站稳脚跟——先设立讲座或教席职位,进而成立系、所或学院,开设系列专业课程,授予专业学位,学生获得职业资格;伴随着教学制度化的是学科研究的制度化——成立地区性或全国性的学会,定期或不定期地召开专题研讨会,出版发行专业期刊与书籍,获得各种基金来源的资助,图书馆对本学科领域论著收藏的制度化等。

总之,从1850—1945年近一个世纪的发展中,社会科学的各个研究领域逐渐从道德哲学以及人文社会知识的总体中分离出来,有的学科成熟了,成为当代社会科学的主要学科(如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有的边缘化了(如史学、地理学和心理学);有的则衰落了(如国家学、东方学等)。这近百年的社会科学建立学科的过程可以说是一个不断减少学科数量、以便能划分成若干学科门类以及彼此严格“划界”的过程,最后只剩下今天我们所熟知、并在世界被广泛承认的若干学科门类——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也许还有史学和法学以及社会心理学)等。于是,人类的科学知识形成了这样一个三分格局;在一端是数学和各门实验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另一端则是人文科学尤其是哲学、文学、艺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是社会科学特别是经济学、政治学和社会学。社会科学之所以获得这种中介地位,是因为它们具有如下几个基本的特征:第一,它们的目标是获得制约人类行为或某一社会生活领域的一般法则或规律性;第二,力图把握各种必须当作个案来加以研究的现象(而非个别事实);第三,强调必须将人类社会的现实分割成若干不同的部分来分别加以研究;第四,主张采取科学方法及程序,为科学的客观性和严格性而努力;第五,偏爱通过系统的研究方法获得证据,以控制条件下的观察,而不以普通的文献资料为主。

二、当代社会科学发展的杂交化、整体化趋势

如果说,二战以前社会科学的形成与分化的一般趋势是各个社会科学研究领域逐渐形成自身的学术框架,并严格与其他学科划界且学科数量不断减少的话,那么,二战后则是相反的趋势占上风,即跨学科、交叉研究以及学科的杂交化、整体化趋势的出现和不断加强。

按照华勒斯坦在《开放社会科学》中的说法,19世纪末20世纪初,社会科学的学科系统的分化形成了三条明确的分界线:(1 )对现代文明世界的研究(史学和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与对非现代世界的研究(人类学、东方学)之间的分界线;(2)在对现代世界的研究方面,过去(史学)与现在(社会学、经济学和政治学这三门研究普遍规律的社会科学学科)之间存在着一条分界线;(3 )在探求普遍规律为宗旨的社会科学内部,对市场的研究(经济学)、对国家的研究(政治学)与对市民社会的研究(社会学)之间的分界线。二战后,由于世界政治格局的变化、社会经济(生产力)的发展、人口增长、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社会问题的日益复杂化、大学的扩展以及社会科学研究人员的大量增加等因素的推动,这三条分界线面临严峻的挑战。

尽管战后社会科学的学科分化仍在继续,但新学科、新知识系统分支以及新思潮,更多地是以学科的交叉融合的方式出现的,社会科学的杂交化、整体化趋势不断加强。尤其是60、70年代,跨学科交叉研究得到了迅速发展。在西方特别是美国,各种跨学科研究机构纷纷成立,跨学科的研究文献大大增加,并涌现大量的交叉、横断和边缘性学科。在这个时期,美国的各大学纷纷成立跨学科研究中心,兴起跨学科研究,各种不同的组织机构尤其是各种基金会也都热心支持跨学科研究。因此,60、70年代被人们称为“跨学科研究的时代”。进入80年代,跨学科交叉研究蓬勃发展,社会科学以及科学技术的杂交整体化趋势更加强劲,传统的各社会科学学科的边界日益模糊,难以清晰界定。80年代以后,跨学科交叉研究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是, 跨学科研究体制的国际化:1980年“跨学科研究国际协会”成立,到1986年已召开了四次国际大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86年召开了首次跨学科会议,主题是“科学与知识的边界”,1991年12月在巴黎召开第二次会议,主题是:“科学的传统——面向21世纪的跨学科展望”(会后发表了《巴黎宣言》)。

顺便说,我国在80年代初兴起了一个“交叉科学热”。1985年5月,在著名科学家钱学森、钱三强和钱伟长的倡议下,召开了全国的交叉科学讨论会。钱三强在会上提出了“迎接交叉科学的新时代”的激动人心的口号,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本世纪末到下个世纪初将是一个交叉科学的时代”(注:钱三强:《迎接交叉科学的时代》,载《光明日报》1985年5月17日。);钱学森也认为,“交叉科学是一个非常有前途、非常广阔而又重要的科学领域,开始时可能不被人所理解,或者有人不赞成,但终究会兴旺起来”(注:钱学森:《交叉科学:理论与研究展望》,载《光明日报》1985年5月17日。)。

所谓的跨学科或交叉学科研究(或多学科研究、超学科研究),按照G·伯杰在《跨学科:大学的教学和科研问题》中的说法, 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不同学科之间的紧密或明显的相互作用,包括从简单的交换学术思想,直到全面交流全部学术观点、方法、程序、认识、术语以及各种资料。也有人认为,跨学科或交叉学科研究是对于典型学科之间的问题的研究。这种跨学科或交叉学科的研究方式,导致了传统的社会科学各学科的融合和重组,产生了一系列新的综合性知识分支,推动了当代社会科学的杂交、整体化趋势的形成与发展。

二战后,社会科学的各个主要学科尤其是经济学、政治学和社会学,越来越多地采用了科学方法尤其是定量分析方法及数学模型,结果它们研究问题的途径、方法论以及问题切入点的各自的独特性被削弱了;实证主义的研究方式的局限性日益暴露而引起各学科学者的批判。尽管从组织方式上看,这些社会科学主要学科之间仍然存在很大差别,但研究的主题与方法日益重合。“这些学科多方面的重合产生出双重的后果:一方面,无论是依据研究的对象还是依据处理数据的方法,要想为这几门学科找到明确的分界线都越来越困难;另一方面,由于可接受的研究对象有了范围上的扩大,每一门学科也变得越来越不纯粹了。这样便导致了对这些学科的统一性和学术前提的合法性的不容忽视的内在质疑,而在以前,每一学科正是借此而为自身的独立存在权利进行辩护的。”(注:华勒斯坦等著:《开放社会科学》,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50页。)战后特别是60年代末70年代初以后,出现了一大批跨学科交叉研究的综合性新学科领域,其中涉及面较广、较成熟、且有相当影响力的新学科,有未来研究、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政策科学或政策分析、管理科学、区域研究、文化研究、现代化与发展研究等领域。兹举几例:

(1)未来研究。这是一个在60年代末、70 年代初开始兴起的一个典型的跨学科、综合性领域,以对事物的未来进行研究和预测为主题,开展研究未来的各种活动,有自己的跨学科体系和分支,涉及经济、社会、科技、军事和全球问题等领域,特别是在粮食和人口、资源及能源、城市和交通运输、自动化、信息化、空间开发、教育、环境、科学技术的社会作用、全球问题的研究等方面,成就卓著。未来研究通常包括未来学、预测学和分布在各个领域的跨学科分支(如社会预测学、经济预测学、军事未来学、人口预测学)所组成的学科领域。跨学科性是未来研究的最根本的特征,甚至可以说,没有跨学科性,便没有现代的未来研究。这种跨学科的特征,在研究内容、研究主题和研究方法上都得到充分的体现:它涉及的课题及研究内容大多是总体的、复杂的、多系统的问题;它的研究以问题为核心,需要依靠跨学科、多学科的专家智慧来解决;从研究方法及分析技术体系看,它基本上采用跨学科和多学科的研究方法和手段。(注:参看金吾伦主编:《跨学科研究引论》,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年版,第307-308页。)

(2 )政策科学(政策分析或政策研究)(注:关于政策科学领域的详细情况,可以参看陈振明:《政策科学的研究纲领》(载《中国社会科学》1997年第4期), 《是政策科学还是政策分析》(载《政治学研究》1996年第4期)、《美国政策科学的形成、 发展及最新趋势》(载《国外社会科学》1995年第11期)等论文,以及作者主编的《政策科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这是二战后开始出现,60年代末、70年代初异军突起的又一个跨学科综合性的新研究领域。它的诞生,是由社会科学家与科技专家联合、致力于解决人类面临的日益复杂问题的需要所推动。政策科学不是现有的某一社会科学学科的更新,而是一个全新的跨学科研究领域,具有综合、交叉的特点。它的产生和发展需要以大量的知识和分析为基础,几乎迄今为止人类所创造的科学知识和方法都可以运用于政策研究之中。政策科学正是在吸收其他学科尤其是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管理学、心理学、统计学、运筹学、系统分析以及哲学和数学等学科的知识和方法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戴维·伊斯顿在载于《当代美国社会科学》的《美国的政治学:过去和现在》一文中这样描述政策分析或政策科学发展:“在研究解决〔环境污染、种族的和社会的和性别的平等、战争〕这些紧迫的社会问题的过程中,这个时期〔即60年代末、70年代初〕政治学与其他社会科学相结合,对知识的应用投入了巨大的力量。我们在迅速和广泛发展的所谓政策分析运动中,亲眼看到这一点。不夸张地说,数百个学会建立起来了,不仅是为了理解政策的形成和贯彻方式,而且为了系统阐述帮助解决目前所有紧迫的社会问题的政策选择……。这样,政策研究重新唤醒了早些时候各门社会科学一体化的希望,至少在知识的应用上如此。”(注:单天伦主编:《当代美国社会科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13页。)

(3)区域研究(或地区研究)。 这也是一个跨学科或多学科的研究领域,二战前已经出现,二战后迅速发展,起先出现在美国,随后扩展到西欧各国、日本、澳大利亚以及世界其他地方。区域研究的对象、范围是“区域”——即被假定在文化、历史和语言等方面具有某种一致性的地区;研究者来自社会科学的各个学科以及人文科学的各学科,也有少量自然科学家,他们从不同的角度来研究某个地区的历史与现状、政治、经济、文化及科技等方面。区域研究是美国大学的科研及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几乎所有研究性的大学都设有各种区域研究所(中心),主要涉及的“地区”有:东亚(中国或日本)、东南亚、南亚、欧洲(或西欧)、苏联(俄罗斯)、东欧、中欧、拉美、中东、非洲等。区域研究所(或中心)的人员大多来自于其他学科,也有少量的专职研究人员及职员。这个领域之所以首先在西方尤其在美国兴起,有其政治原因及动机。随着战后美国在全球范围内发挥领导作用的加强,需要了解世界其他地区的政治、经济形势及历史,需要对某一地区有“专门知识”的专家,为政府制定及执行相关政策(尤其是外交和国防方面的政策)服务。区域研究的目的正是要培养这一类专家。

那么,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研究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实现的?或者说,其杂交化及整体化的方式是什么?应该说,途径或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主要有研究方法的移植、模仿和渗透;研究主题或对象领域的交叉、重合或融合;概念、假定和理论的相互借用等方式。

首先,方法论的成熟程度及独特性是一个学科“范式”或“研究纲领”中最基本的构成因素之一。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研究以及杂交化和整体化趋势,首先是通过方法论上的移植、模仿和渗透来实现的。经济学、政治学和社会学这几个以探求普遍规律为目标的社会科学主要学科,从一开始就以自然科学特别是物理学为榜样,继承经验自然科学的传统,追求知识的客观性、可证实性以及解释和预言。在其形成和发展历程中,各个社会科学学科普遍地应用自然科学及数学的方法,如观察、实验、归纳、类比、概括、模型化等;随着战后科技革命的展开以及科学方法论的进展,各门社会科学学科纷纷借助于系统分析、控制论、运筹学、数理统计、计算机模拟、博弈论等当代科学方法论及分析技术。而且,各门社会科学在模仿、移植或利用自然科学和数学的一般方法论及分析技术的过程中,也相互学习和相互借鉴,一旦一种新方法被某门社会科学所应用并取得成功,其他社会科学学科就会跟上仿效。根据美国学者P·戴辛在《社会科学的发现模式》(1971 )一书中的说法,社会科学的方法可以归纳为四类,即实验法、调查法、参与观察法和形式化方法。实验法最早被心理学家所采用,后广泛应用于社会心理学,而其他社会科学学科后来也普遍采用这种方法;调查法是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和经济学(尤其是市场研究)共同使用的方法;形式化方法最初产生于经济学,后来被广泛地运用社会学、政治学和心理学(经济学在这方面对许多社会科学产生了示范效应);参与观察最初来自于人类学,目前在社会学、政治学、组织理论等领域中有大量的运用。自然科学和数学方法的应用以及各社会学学科方法的相互借鉴,一方面使社会科学学科的科学化、形式化的程度日益增强,另一方面使它们各自方法论和切入问题角度的独特性削弱,学科的差距缩小,逐步靠拢或趋同。

其次,研究主题、对象范围的交叉、重合或融合。社会科学的基本功能是社会问题的解决,当代社会科学各学科的学者日益关注当代复杂多变的社会问题的解决,逐步由以学科为方向,转移到以问题为方向的研究途径或知识产生方法。这在客观上推动了各学科的研究主题或对象范围的交叉、重合或融合。早在50年代,社会学就将“政治社会学”和“经济社会学”列为它的两个重要的、常规的分支领域;政治学家日益将它的研究范围扩展到国家、政府、政党这些正式的政治体制之外,把原来属于社会学研究主题的非正式组织或体制及过程,如利益团体(压力集团)、社区、抗议运动等纳入自己的视野,并日益关注经济过程及其与政治过程的相互作用。当代经济学家也同样关注经济与政治的整合研究,这导致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衰落了的政治经济学传统的复兴,即所谓“新政治经济学”的出现及其在经济理论研究中地位的日渐显赫。用经济学的假设、理论和方法(“经济学途径”)来研究传统的政治学主题(国家、政府、阶级、利益团体及权力关系等),在当代是一种时髦的做法,在这方面,当代西方经济学思潮中的公共选择理论及新制度学派是典型。此外,当代经济学家也十分注重经济史的研究,日益介入传统史学的领域,现在,经济史研究已是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分支领域。这种研究主题、对象范围的交叉、重合或融合,进一步使当代社会科学各学科的研究越来越不纯粹,学科的边界越来越模糊。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状况:“对历史的关注并不是那群被称为历史学家的人的专利,而是所有社会科学家的义务。对社会学方法的运用也不是那群被称为社会学家的人的专利,而是所有社会科学家的义务。同样,经济学问题也不只是经济学家才有权研究。事实上,经济问题对一切社会科学分析都是极其重要的。我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专业历史学家对历史解释、社会学家对社会问题、经济学家对经济波动就一定比其他社会科学家知道得多。”(注:华勒斯坦等著:《开放社会科学》,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06页。)

第三,概念、理论的相互借用。这是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研究及杂交化、整体化的又一途径或方式。概念的提出、应用和传播是一个学科概念发展的三个基本阶段,概念在各学科的交叉、杂交中起着中介或桥梁的联系作用。列宁说过,概念或范畴是人类认识之网的“网结”。每个学科的新概念都有可能对其他学科的发展产生影响,因为人们可以借助这些新概念来观察世界,进一步加深或拓展对因果关系的认识。曾有学者作过统计研究,认为在社会科学的各学科中,政治学引进、借鉴其他学科概念的数量最多,从其他学科那里借用的概念分别是:社会学概念22种;人类学和经济学的概念各12种,心理学和法学概念各9种,新闻学概念5种,生物学、数学、社会心理学、统计学和神学概念各2-3种;“纯”政治学概念只有9种。有一种说法,认为30年代政治学开始借用一部分法学理论;50年代吸收社会学、史学理论以及少量哲学理论;70年代引进领域扩展到心理学及数学理论;80年代以后日益转向经济学理论。D·E·梅亨利在《比较政治学研究生核心课程的调查总结及分析》(1988)一文中对美国32所大学所设立的比较政治学专业研究生课程进行了归纳和分析,整理出一份核心课程表,共21门课,其中有15门课属于交叉研究或杂交领域,包括发展研究(发展经济学)、政治文化(政治人类学)、精英理论(政治社会学)、依附理论(国际政治经济学)、团体理论(社会学分支)、功能主义(比较人类学)、系统论(生物学)、阶级理论(社会分层)等。而按照拉尔夫·H ·特讷在《寻求认同的美国社会学》一文中的说法,社会学在其发展历程中(尤其是50年代以前),与人类学关系密切,社会学家往往吸收人类学的经验,借用人类学的概念,早期社会学家从人类学那里借用了“文化”概念,40年代后期到50年代,从人类学的结构功能主义借用“结构-功能”概念;随着70、80年代对功能主义的反叛及一股上升的社会结构解释文化的趋势的出现,社会学日益转向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从这些学科中借用概念、理论及模式。对社会结构兴趣的加深,使社会学家的注意力重新引向长期被忽视的政治学的“权力”与“冲突”概念,这两个概念成为60年代及随后突起的政治社会学的中心议题。与此同时,社会学家频繁地转向经济学,以寻找组织和个人决策模式,70、80年代,这种模式在社会学中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扩散,以至于“合理性”、“自利”一类的概念在社会学中也流行开来。(注:参看单天伦主编:《当代美国社会科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27—28页。)

理论的相互借用,也促使了社会科学各学科的交叉、融合。根据M·因特里加托在《行为科学间的相互依赖》中对社会科学理论相互借用方面的分析,经济学把竞争理论、结构模式、效益理论和决策理论分别输出给政治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经济学、社会学分别把政治学的组织理论、权力理论以及权力均衡论引入各自的学科之中;社会学的科层制理论、社会体系论和混沌学说,分别被经济学、政治学和心理学所吸收。每一学科为解决本学科的问题及促进本学科的发展而引进、借鉴其他学科的理论。

三、评价与启示

综上所述,从二战结束到今天,在经历了半个世纪孕育之后,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研究以及杂交化、整体化的趋势已清晰可辨。正如华勒斯坦等人所说:“多学科的发展趋势业已十分明朗,不管人们对此怎样评价,它对学科的组织形式所产生的后果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在1850年至1945年期间,用以给社会科学知识活动归类的名称一直都在不断地减少,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个公认的学科名称。然而,1945年以后却出现了一个反向的曲线运动,新名称层出不穷,并且都获得了适当的制度化基础:大学里新的研究规划甚至新建的系,新的学术团体,新创办的期刊,以及图书馆制定的新的分类目录。”(注:华勒斯坦等著:《开放社会科学》,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51页。)转贴于

当代西方社会科学发展中的这种跨学科交叉研究以及杂交化整体化基本趋势出现,其积极作用就在于:第一,它融合了不同学科的“范式”(尤其是研究方法及程序、研究主题、基本假定、概念、理论等),加强了各学科之间的交流,打破了以往专业化垄断现象,拓展了研究范围及研究主题,采用了新的研究方法或转换了研究视角,形成大量交叉性、综合性、横断性和边缘性的新学科,极大地增加了社会科学的知识内容。

第二,它用“以问题为中心”的新知识产生途径(方式),取代旧的“以学科为中心”的知识产生途径(方式)。传统的社会科学,各学科所采用的基本上是一种“以学科为中心”的知识产生途径,它们彼此划界,严格限定研究的范围,在本身的学术框架内活动,并产生关于界定为本学科问题研究的知识。当代社会科学创造了“以问题为中心”的知识产生途径,它从各学科不同的侧面或视角展开对同一问题的研究,从而促进了社会科学不同领域学者的交流与合作,大大拓展或加深了对相关问题的了解。

第三,与这种“以问题为中心”的知识产生途径密切联系,当代社会科学知识的实践性、应用性或解决社会问题的能力大大增强。尽管传统的社会科学各学科也宣称要解决社会问题,但是,它们所追求的是可以证实的经验理论,基本上属于学术研究,而不以帮助政府提出解决实际社会问题的政策方案为己任。当代社会科学仍然遵循科学的传统,为社会知识的客观性而努力,但它更关注当代人类以及各国或地区所面临的复杂社会问题的解决,为社会知识的日益增加的应用性而奋斗,它把端正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解决社会问题、促进社会经济发展视为天职。

第四,推动了大学以及思想库的社会科学的教学、研究与应用体制的改革与创新。学科的制度化或社会建制,本身就是当代社会科学跨学科交叉研究及整体化趋势的一个重要内容,随着各种交叉、综合性新学科的出现,西方各主要大学及时调整社会科学的教学与研究体制,创建从事这些新学科领域的教学与研究的系、所、学院。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各种跨学科研究中心或研究所的创立、以及注重知识应用的思想库的兴起,对于打破传统的社会科学各系、所、学院的僵化体制以及彼此之间的封闭、分割状态,形成灵活的体制,对于加强各学科知识和人员的交流,增加社会科学知识对解决社会问题的应用,增强其生机活力,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然而必须指出,当代西方社会科学在跨学科交叉研究以及杂交化、整体化过程中,仍存在不少问题,或者说遇到了一些障碍。一是整体化与专业化的关系问题。当代社会科学各学科的界限已经模糊,学科分类已难以做到清晰。但是迄今为止,社会科学内容的专业分工仍然存在,社会科学教学、研究及应用的体制,仍然以传统的学科分割作为基础(按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设立系、所或学院,仍然是大学最基本的社会科学教学与研究的建制)。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以传统学科为基础的专业分工将继续存在。学科的确可以起到锻炼头脑、疏导学术能量以及便于知识的归类的作用。因此,如何处理整体化与专业化的关系,就成为21世纪西方乃至全球社会科学发展的一个重大问题。

二是同行专家的评价与认可问题。由于大量的交叉性、综合性、横断性、边缘性学科的出现,使得从事这些领域研究的学者尤其是先驱者的学术成就的承认,成为问题。按照以往的传统,研究成果只能在本学科的专业刊物上发表,其他方面的成果不论多么优秀,只要在其他刊物上发表,往往被视为异端,不被当作本学科、专业的成果。美国学者J·科尔和S·科尔在《科学界的社会分层》(1972)一书中曾指出, 科学家的专业身份与科学成果的认可之间存在着一定的“马太效应”,不能达到一视同仁的“普遍主义”原则。这就抑制了人们从事跨学科交叉研究方面的热情与积极性,妨碍科学的杂交化、整体化趋势的迅速发展。

三是跨学科交叉研究中不同学科的交流问题。这是跨学科交叉研究中深层次的方法论基础问题。著名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认为,相互竞争或对立的科学理论之间是不可通约的,不同学科共同体所使用的语言也是不可翻译的。既然如此,在跨学科交叉研究中,社会科学的不同学科如何做到充分完全的交流,各学科的概念、理论和方法如何真正得以融合贯通,就成了一个值得深思的方法论基础问题。

对于跨学科交叉研究中遇到的这些问题,国外学者做了不少研究。他们认为,在学科与跨学科研究之间,形成某些难以解决的“悖论”。美国学者J·T·克莱因在《跨学科的历史、理论和实践》中指出:学科的局限,与跨学科研究为打破这种局限,必然出现“悖论”;法国学者J·P·雷斯韦伯在《跨学科方法》一书中认为,跨学科方法反对学科的垄断,打破了科学的传统的统一体系,动摇了以分化为主旨的科学体系,但同时又在进行新的分化,跨学科研究出现了一种悖论。

如何解决跨学科研究中遇到的这些问题?199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召开的第二次国际跨学科会议所发表的《巴黎宣言》提出了这样的思路:跨学科研究并不寻求建立科学与传统之间的结合,而是探求使两者相互作用的方法,使两者在高度差异的基础上统一;日益显著的专业化趋势已把科学与文化分离了,跨学科性在承认专业化价值的同时,力求通过重新创立文化的统一和重新发现生活的内在意义而超越这一价值。的确,面对社会科学的杂交化整体化不断加强、而传统的学科专业分工依然起作用这两者并存的局面,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承认专业分工的差别的基础上,注重跨学科交叉研究,加速各学科的融合与统一。

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研究及整体化趋势,对于当前我国社会科学的发展、尤其是社会科学的教学与研究体制的改革与创新,具有重要的借鉴与启迪意义。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的社会科学领域(包括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法学等)研究与教学得到了恢复与发展,学术研究、学科建设和理论应用都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与国外的交流与合作不断加强,我国社会科学的研究与教学日益与发达国家同步、接轨;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研究及整体化也在逐步成长壮大,涌现出大量交叉、综合、边缘、横断学科,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管理科学、未来研究、政策分析、区域研究等已成为当代社会科学研究的生力军。

但是,毋须讳言,我国社会科学的研究与教学中一直存在着一些障碍性的因素,妨碍或制约社会科学的研究与教学的进一步发展与突破。这些问题或障碍主要有:一是体制僵化、臃肿、缺乏活力。各系、所、学院(研究院)一直沿用传统的社会科学的专业分工设置,这些研究与教学单位彼此分割,相互封闭,自成一统,没有足够的联系沟通的机制与渠道;二是社会科学的学科、专业的划分过细、过杂,学科专业设置老化,教学内容也相对陈旧;各学科之间没有充分的交流与融合,跟不上当代社会科学的杂交化、整体化趋势发展的步伐;三是社会科学研究及教学,与社会实践、社会需要脱节,不少社会科学工作者仍然习惯于在大学或研究所的“象牙塔”做“纯”学术研究,不愿意、或无力从事现实社会问题的研究与解决;而另一方面,政府、企业和社会仍然不懂得充分利用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来为决策与管理服务,学界与政界、企业界及社会之间,并未真正形成中介或桥梁。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7

关键词 社会学 质性研究 中国化

〔中图分类号〕C91-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3)04-0101-07

一、中国社会学呼唤本土化

1学科建设的呼唤

社会学在中国的恢复重建,是与改革开放完全同步的。短短三十余年,社会学教学、研究机构从无到有,人才队伍迅速壮大,学科体系逐步成型,期刊、著作和学术成果在世界学术之林占有一席之地。尤其随着国家和谐社会、社会建设、社会管理的提出,社会学的学科地位也正在由过去相对次要的“潜学”变为越来越热的“显学”。

尽管中国社会学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总体看,可以说我们尚没有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社会学”。有学者指出,“中国社会学虽然阶段性地完成了学科重建的任务,但距真正意义上的学科复兴尚有不短的距离。因为学科重建之精髓不仅在于学系之建立,学刊之举办,学会之成立,著作之出版等那些有形要件,还在于一种学科知识传统之再建。在这一意义上,社会学重建的实质是‘学理’的重建。”田毅鹏:《社会学学科知识基础的重建》,《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年9月22日第B8版。的确,从学理层面看,我们的社会学无论是话语体系还是方法理论,很大程度上都只是“西方社会学”。社会学教材的主要概念、范畴、理论都照搬自西方;研究方法直至成果表述都是套用、模仿西方体例结构;语言表述流行的是西方话语体系、符号系统;而在研究成果的评价上更是以西方为标准,称之为“学术规范”。 经济学在次级学科分类及教材建设中,明确提出了“西方经济学”概念。但社会学界却极少有“西方社会学”的提法。恰好表明大家默认的社会学只有一种,那就是西方的主流社会学。难怪有社会学家在总结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学的成就与问题时,指出中国社会学存在三种“令人忧虑的倾向”,第一种便是“西方尤其美国社会学概念和方法的简单移植”。应星:《中国社会学的转型与中国社会学的复兴》,《光明日报》2008年10月21日第11版。

社会科学研究、人文研究与自然科学研究不同,具有明显的地域性。这是因为,自然世界与人类社会是不能等同的,自然现象虽然变化无常,但是现象背后的规律,则是古今如一。因此,自然科学“它是科学的普适的,是无民族无国界的。”张宇:《关于构建中国经济学体系和学术话语体系的思考》,《光明日报》2012年8月20日第1版。物质世界服从宇宙统一的规律,所以不可能有“国别物理学”的产生,不存在自然科学的“本土化”问题。人类社会的发展当然也有许多共性和普遍规律,但不同国家、民族历史、文化的不同,使得大千社会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企图把西方的理论、方法及所研究的主题,全盘移植到中国是不现实的、不科学的。社会学以解释社会现象、探求社会发展规律、维护社会和谐、推动社会进步为己任,其理论和方法的本土化是学科建设的必然要求。

2社会转型实践的呼唤

当今中国正处在社会转型期,社会结构剧变,社会矛盾高发,为社会学者提出了许多急需解释、解决的社会问题。应当说,当代中国社会学者还是普遍具有这种“问题意识”的。然而,目前我们极少看到社会学重大成果在解决现实社会问题中发挥理论指导、实践先导的作用。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建设、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等重大决策,相关理论及政策往往是由政治家们提出,社会学的功用则是跟在后面诠释、总结,提炼模式。

毫无疑问,社会学是一门应用性极强的学科,按常理说“社会”对该专业及毕业生应当有强烈的需求,然而现实是相关专业境遇极其尴尬。譬如,伴随社会建设的需要,国家民政部发文要求建设一支宏大的社会工作者队伍,教育部则短期内就在全国高校部署、设置、“培育”了一大批招收本科生和研究生的“社会工作”专业,一般是作为“社会学”一级学科下的应用型专业方向。然而,这些毕业生很快又大多成为“就业难”队伍中的一员。普遍反映“社工”专业所学内容“用不上”。这种际遇固然可以说与“体制”有关,但更多的确是学科自身的“先天不足”和“水土不服”,其照搬西方的基本框架、话语体系,与国内社区实际格格不入。

从马列主义引入中国后的境遇来看,是教条主义的照搬照套还是结合中国实际吸收消化创新,不同的态度展现截然相反的结果。与此类似,社会学的发展绝不能仅限于引入移植,而要立足中国实践,解决中国问题,尤其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期,更迫切需要社会学的本土化。

3大国地位的呼唤

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历史悠久,民族众多,国内生产总值也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可以说中国拥有世界最大且最复杂的“社会”,理应产生相应的“社会之学”。“但是,在当今世界社会学界,没有中国社会学流派,没有中国社会学思想,没有中国社会学大师。”李毅:《中国应创建世界一流社会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8月9日第4版。显然,这种状况与一个大国的地位是极其不相称的。

可以看到,中国社会学界不少专家权威“言必称西方”,评价标准也基本都是西方的,学界完全是一种弱国心态。一门学科整体上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不可能达到学术前沿,更谈不上超越。而社会学不同于其他学科,社会学的落后将很难孕育出先进的社会思想,也很大程度影响着国家软实力的发挥。

郑杭生教授认为,中国社会学的“理论自觉”是当今时代的要求,是当前形势提出的紧迫问题。“既不能看轻自己,抬高他人,也不能反过来,看高自己,看轻别人”。李潇潇:《理论自觉与中国的学术话语权——访著名社会学家郑杭生教授》,《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9月9日第5版。中国共产党十报告提出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这里的“理论自信”包括了中国特色的社会学理论。但如果没有本土化的成功,就不可能建立起社会学的理论自信。本土化就是结合当时、当地实际,结合本民族、本地区实际。从一个国家范围来看,社会学的本土化即社会学的中国化。本土化需要一定的理论准备,需要建立在对世界主流社会学的全面了解和反思基础之上。

二、西方社会学的科学传统及量化倾向

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社会学,是基于欧洲国家社会大转型时期的需求应运而生,是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产物。与此同时,社会学也是伴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诞生而诞生,这种渊源也使得社会学学科体系思想方法打上了浓厚的自然科学烙印。公认的社会学鼻祖、创始者法国人孔德(1792-1857)就把社会学看作象自然科学一样,并认为是人类认识史上“科学序列”最高级也是最后一门学科。他对科学的排序依次为:数学、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社会学。社会学创立早期,干脆就叫“社会物理学”。之后,同样是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1858-1917),以《社会学方法的准则》和《自杀论》等著作,奠定了社会学实证、定量研究的一般原则,并树立了示范样板。步入20世纪,统计科学的发展、抽样理论的创立,尤其盖洛普(1901-1984)美国舆论研究所的建立及其民意调查的成功,使得抽样问卷调查、多变量统计分析及检验技术逐渐成为社会学研究方法的标准。一代代西方社会学大师不断丰富发展着这门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体系,但贯穿始终的是逻辑实证主义传统,尽量向自然科学靠拢看齐的方法论仍然是西方社会学的主流。

“科学的”社会学必须符合科学的特性。其一曰客观。就是强调研究者独立于研究对象之外,价值中立;只做客观描述,不做价值判断;反对先入为主,“人为”干预。其二曰实证。强调其“经验科学”特性,注重社会调查、社会实验,研究结果要求可重复、可检验。其三曰逻辑。倡导精确定量,注重数据分析、数学语言表达、数学模型统计方法。“只有当社会能够用数学语言来表示时,它的各部分之间的确切关系才能得到证实。只有当资料可以通过可信的计量工具用数量加以表示时,不同研究者的研究结果才能直接地加以比较。没有量化,社会学就只能停留在印象主义的臆想和未经证实的见解,因而也就无法进行重复研究,确立因果关系和提供证实的通则”。[英]哈拉兰伯斯:《社会学基础》,孟还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第60-61页。

我国恢复重建以来的社会学,也一直十分明确地将其定位为“经验科学”。“中国社会学在恢复之初,主要是请美国社会学家来华讲学,受到美国社会学的研究风格影响较多一些。因此,30年来的中国社会学在研究风格上更具有实证研究的特点。”李强:《理论研究对于社会调查及实证研究的重要性》,《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年10月29日第7版。以自然科学为模本,在研究应用中已经形成一整套“规范”严密的研究方法。包括抽样技术、量化资料收集技术、以数理统计为基础的资料分析技术等等。确立了量化研究在中国社会学研究中的主导地位。社会学的学术规范被概括为“洋八股”:问题—文献—假设—测量—数据—方法—分析—结论。“一项研究要从问题出发,然后综述相关文献和理论、讨论各种不同观点和可能的答案,进而从中抽出假设命题;之后测量概念,收集数据,设计分析方案;最后分析数据以检验假设,并作出总结。八个部分各行其职,环环相扣。”彭玉生:《“洋八股”与社会科学规范》,《社会学研究》,2010年第2期。而计算机统计和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化时代”、“数字生活”、“数字地球”,更激发把一切纳入“数字表达”的愿望。

社会学领域这种“定量分析”的方法取得一定成功的同时,更表现出极大的局限性。其解释力、预测力很大程度上不如许多非定量的研究成果。“过度数量化”逐渐与现实脱节,使其“经世致用”功能演变为一场数字游戏。以致有人认为,与其说是“社会学”,不如说是“统计学”。我们以国外通行的五分制量表进行满意度测量,我们制定评比“幸福指数”“和谐指标”,我们去计算现代化的实现程度,甚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完成62%”的重大成果,我们的研究论文越来越精致“精确”,成果越来越与国际“接轨”。但,我们至今还没看到产生费孝通早期提出“差序结构”类似的具有解释力的宏大理论,未能有达到或超过费老的国际公认大师。

不少学者开始对追求精确定量的社会学进行反思。譬如对定量研究最常用的问卷调查方法加以“解构”,指出问卷的元假设、基本概念中存在诸多问题,问卷调查获取的数据都是被调查者面对调查员时“主体建构”的结果,而非“客观存在”的数据被发掘出来了。潘绥铭:《“主体建构”视角更应用于问卷调查》,《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6月29日第11版。社会学研究对象是微观个体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可能把人象物一样分析测量。即使是“物”的微观粒子,其运动遵循海森堡测不准原理(不确定性原理)也不可能准确测量。更何况任何社会也几乎不存在“理想化”状态,研究者无法做到完全的“价值中立”。但另一种观点认为,当前中国社会学界的研究不是过于强调量化,相反是大量研究者的浅陋,量化研究的不规范,大规模调查的不足,抽样技术问题等等。

三、质性研究方法的产生与特点

伴随“后现代”思潮兴起,西方社会科学的发展产生了“质性研究方法”(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实际上质性研究方法并非仅限于社会学领域,而是自一开始就广泛应用于教育学、心理学等不同学科。探究其起源,可以认为质性研究主要发端于三个领域:早期人类学的人种志方法;20世纪初“社会工作”兴起的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实务;20世纪60年代以来对“量化”研究的“反抗”思潮。文军、蒋逸民:《质性研究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5页。

质性研究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被介绍到中国。又被翻译为定性研究、质的研究、质化研究等。其应用较早集中在社会性别研究领域,凸显女性主义方法论视角。已经形成了包括参与观察、个案研究、深度访谈、焦点(主题)小组法、民族志(人种志)方法、扎根理论、叙事研究(内容分析、口述史、音像资料)、行动研究等一整套方法体系。

正如在名称上还存在分歧,关于什么是质性研究的定义也五花八门。较多共识的是陈向明的界定:“质性研究是以研究者本人作为研究工具,在自然情境下采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对社会现象进行整体性探究,使用归纳法分析资料和形成理论,通过与被研究者的互动对其行为和意义建构获得解释性理解的一种活动。”陈向明:《质的研究方法与社会科学研究》,教育科学出版社,2002年,第12页。此定义中包含了质性研究的几个主要特点:一曰“参与性”;二曰“情境主义和整体主义”;三曰“理解原则”。

“参与性”不是简单的参加,而是打破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主客体界限,研究者本人是主要的研究工具,其个人背景以及和被研究者之间的关系对研究过程和结果的影响必须加以考虑。质性研究特别强调参与、体验,重视“相处式”调查,自进入中国后,开始阶段的许多课题都是以“参与式”“行动研究”为关键词的。这就摒弃和否定了所谓的“客观性”、“价值中立”的科学性要求。

“整体主义和情境主义”表现在注重个案、强调“过程”。主张把社会现象放在具体的历史场景和社会网络中去考察,进行深入和长期的研究。倾听,尽量不干扰“自然情境”;跟踪事物的动态发展历程而不是只关注结果;更加注重语言、文本而不是数据;以深度访谈取代一定规模的问卷调查。认为“研究过程是研究结果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部分,必须详细记载和报道”。

“理解原则”提倡“地方性知识”。研究的目的不仅仅是描述现象、探求规律,而是要解释、理解其意义。透过对文本语言语义分析、反思、多面反复归纳,挖掘话语背后的话语,从当事人的视角理解他们行为的意义和他们对事物的看法。

四、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的关系及地位

关于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的关系,主要有两种认识:对立统一关系;不同范式关系。

对立统一说。又可区分为强调区别对应和强调渗透互补的两种观点。前一观点认为,质性研究作为一种与“定量研究”、“量化研究”相对应并相区别的研究方法,各自的应用范围和侧重点不同。应当根据不同的问题、不同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条件,而选择采用质性方法还是量化方法。后一观点则认为,任何事物都是质和量的统一,社会研究必然同时包括定性和定量两个方面,不可偏废。质性研究和量化研究是相互渗透、相互补充的。两种观点都不否定质性研究,但更推崇量化研究。认为量化研究以质性研究为先导,量化研究是质性研究的高级阶段。甚至于认为质性研究是不懂量化方法、没有数学基础的研究者才会采用的初级的、简单的“定性”研究方法。

不同范式说。科学哲学家库恩1962年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提出了“范式”概念,按照库恩的定义,范式指被学术共同体奉为标准的一系列普遍性规则、方法、概念及理论。可以理解为某一科学群体在一定时期基本认同并遵循的学术基础和原则体系。

我们看到,质性研究不是一种方法,而是一个“方法群”;不是一个简单的方法群而已,而是有着自身完备的理论体系。且这一体系在方法论、认识论、本体论基础上都迥异于传统实证主义社会学。质性研究的分析方式以归纳为主;而量化分析、数学模型遵循的是演绎为主的逻辑。质性研究强调的“参与性”、“情境主义和整体主义”、“理解原则”与自然科学传统量化研究要求的客观性、实证性、逻辑性形成鲜明对比。量化研究突出的是“工具理性”,质性研究彰显的是“价值理性”。因此,质性研究和量化研究的区别绝不仅仅是方法层面的不同或研究侧重点的不同,而是根本的研究理念即世界观、价值观层面的不同,因而是范式的不同。

质性研究的地位始终只是作为“方法”,很少从“范式”视角加以探讨。有研究者干脆指“质性研究又称定性研究”。陈雯:《社会科学研究中质与量的方法选择》,《重庆社会科学》2009年第3期。其实,质性研究即使只作为一种社会学研究方法,也是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定性研究”的。因为质性方法从来不排斥定量数据分析,只不过不以此为主。但是,“定性”与“定量”,“质化研究”与“量化研究”,“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这种名称上的对偶关系表明“对立统一说”在中国社会学界占据主导地位。按中国的语法习惯听起来,“质性”的翻译名称有点别扭、不习惯,没有相对应的“量性”研究,但这一名称最终还是被中国社会学界所接受并达成共识。其实这恰好意味着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不是对应、互补的关系,而是两种不同的研究范式。

如果把质性研究仅看作方法或方法体系,显然是低估了其价值和意义。因此,笔者及研究团队主张并致力于将“质性研究方法”上升为“质性社会学”。并从2009年起连续4次每年在全国社会学年会举办“质性社会学论坛”,创办《质性社会学研究》学术期刊。

五、中国社会学早期本土化的成功探索

我们把1979年以来中国社会学学科体系的建设称之为“恢复重建”,是因为50年代社会学教学与研究被作为“资产阶级伪科学”而中断。实际上早在20世纪伊始社会学就已传入中国。严复于1903年(一说为1898年)最早翻译介绍斯宾塞的社会学著作《群学肄言》,是社会学进入中国的标志性事件。他将“社会学”译为“群学”,体现强烈的中国文化色彩,表现自觉的本土化意识。1930年2月中国社会学社成立,孙本文明确提出“把建设一种中国化的社会学”作为目标。周晓虹:《孙本文与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社会学》,《社会学研究》2012年第3期。商务印书馆2010年出版的已故社会学家吴文藻的文集,书名定为《论社会学的中国化》。可以认为,老一辈社会学家在上世纪初对于社会学中国化的自觉性要远高于80年代以来的恢复重建时期。相应地其成就也是如此。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一批留学欧美回来的中国社会学家们致力于本土社会学的探索。虽当时的规模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但可以认为,当时中国社会学家在社会学本土化、中国化方面取得的成就和影响,迄今并未超越,甚至还远未达到。“当时中国社会学在世界上的地位,比今天要高得多。可以断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除了北美和西欧,至少就其思想质量而言,中国是世界上最繁荣的社会学所在地。”④李毅:《中国应创建世界一流社会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8月9日第4版。

一般认为,20世纪初社会学传入中国后,到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社会学已经形成了三大流派:以孙本文、潘光旦、吴文藻、费孝通等为代表的学院派;以梁漱溟、晏阳初等为代表的乡村建设派;以、瞿秋白等为代表的革命派社会学。④

学院派社会学家其实还可进一步细分为孙本文代表的综合学派和吴文藻、费孝通等“燕京人类学派”。这些学术大家全部具有留学欧美或东洋的学术背景,然而他们却深具中国本土文化自觉。孙本文著作《社会学原理》《社会心理学》等代表了中国社会学的理论高度,被日本用作社会学教材。他还著有《现代中国社会问题》。潘光旦的中国家庭问题研究产生广泛的世界影响。到40年代,吴文藻、费孝通等一批中国社会学家已创造出自己的社会学概念、主题、方法和学派。如费孝通的“超稳定结构”、“差序格局”等。学院派社会学还表现出一个特征是早期“民族学、人类学、社会学不分家”现象。不仅仅当时社会学家大都有人类学或民族学的留学研究背景,还表现在往往将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设在同一教学研究机构,社会学教学中通常会开设人类学民族学课程。王建民:《与社会学结缘的中国人类学——基于20世纪前半期的学科史讨论》,《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2年第6期。

乡村建设派社会学是大知识分子到农村去、到社会最底层,脚踏实地艰苦奋斗,兴办平民教育,普及传播科学文化,试图通过改造“人”而改造农村、改造中国社会。有点类似于今天的“社会实验”“行动研究”。他们在社会学调查研究方面做出了许多贡献,《定县调查》即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具有里程碑意义,其影响与效果也具有世界性。

革命派社会学是迄今仍未得到社会学“学术共同体”承认的学派,然而却是实践社会学解决中国问题最成功的学派。其代表、瞿秋白等共产党人是革命家、政治家,还被冠以文学家等头衔,却从未被称为社会学家,在中国社会学的发展史上没有一席之地。《寻乌调查》《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等文章按今天学术论文的科学性要求远非规范,甚至“不入流”。然而其对中国社会调查剖析之深入,表述判断之准确,却是今天大多数社会学成果所难以企及的。《新民主主义论》等著作所展现的社会思想、社会理论高屋建瓴、大气磅礴。

早期中国社会学成为“中国社会科学诸学科中最早提出本土化主张并卓有成效的学科”。③应星:《中国社会的转型与中国社会学的复兴》,《光明日报》2008年10月21日第11版。中国社会学这些不同学派的一个共同特点是:知与行的统一,即立足中国实际,植根中国文化,解决中国问题。早期社会学本土化的成功,当时中国社会学在世界的地位和影响,反复证明了“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个真理。

六、早期中国社会学、恢复重建社会学

与质性社会学的比较 为什么早期社会学在中国取得巨大成功,而今天却仍处于一种落后状态?或者说,为什么老一辈社会学家在社会学传入中国的初期能够成功地本土化,而新时期恢复重建社会学却反倒渐行渐远?

对比相距半个多世纪的两个时期的中国社会学道路,“早期”社会学是从深切的人文关怀切入。20世纪上半叶,中国社会面临内忧外患、国破家亡的深重灾难,许多学者怀着强烈的责任心使命感,投身于学术救国的大潮,力求准确理解变迁中的中国社会,探索民族振兴与发展之道。“作为处于社会侵蚀、国势日衰时代的中国社会学家,寻求富国强兵之道,谋划社会制度重建之策,是他们基本的关怀。然而,从严复开始,中国早期社会学家就已意识到了比制度建设更为重要、也更为艰巨的是人心的安顿”。③

“恢复重建期”社会学则是在“科学至上”的历史背景下引入的。时值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转折,“”动乱结束,共和国百废待兴,恢复高考制度,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社会氛围下,社会学向自然科学看齐、以“科学性”为标准的学科建设就是必然的。

自然科学研究的目的是认识世界,寻求真理,把握客观规律。基于科学性要求的社会学主流意识形态认为,人类社会发展服从于“统计规律”。“尽管个体的行为各异,无法预测,总体或子群的平均值却相对稳定可靠”。周旅军:《从类型逻辑和总体逻辑理解定量社会学新范式》,《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9月6日第15版。就如单个的分子布朗运动毫无规律,但足够大量分子的运动产生温度压强可以总体测量。既然社会学目标是探寻社会规律,以统计学为主要工具,以精确量化、数理分析为特色的社会学研究占居主流就不足为奇了。

“科学的”社会学否定、排斥或至少轻视“价值理性”。然而从人文关怀切入的“早期”社会学的成功,则表明本土社会研究必须高扬“人文价值”的旗帜。这里涉及社会学的出发点和目的地,以社会为研究对象的社会学,不是简单地“追求真理”,更多的应是“寻求价值”。“不追求价值的发展是毫无疑义的”,“为发展而发展是癌细胞的意识形态”。冯务中:《提升国民幸福是社会发展的根本目标》,《新华文摘》2013年第5期。

除了时代背景和价值观念的不同外,学者的知识结构差异也是明显的。早期“学院派”社会学者多具有人类学、民族学背景,新时期社会学者主要突出了统计学训练。无论“早期”还是“新时期”,社会学都是“西学”。可以认为,恢复重建期的中国社会学基本是以西方社会学为“体”来研究、解释、解决中国问题,即“西体中用”;而早期中国社会学家尽具深厚的中国文化功底,自觉地将来自西方的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理论方法加以改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比较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恢复重建”社会学与20世纪初叶“早期”中国社会学,也可以归结为风格迥异的两种不同范式:科学主义范式和人文主义范式。前者旨在追求真理,发现社会规律;后者着重寻求价值,解释人生意义。这种对比也恰好是“量化社会学”范式和“质性社会学”范式的对比。

质性研究在西方的产生晚于中国早期社会学约半个世纪。但我们看到二者的很多相似之处,可以归结为同一范式。虽然质性研究或质性社会学无论在欧美还是在中国都尚未能进入社会学的主流,但我们看到,其内在的方法论、认识论基础暗合了中国传统思维方式,适宜于中国文化土壤,与中国早期社会学所致力的本土化社会学思想完全一致。

七、社会学中国化应取道质性研究、回归人文传统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社会学中国化的途径何在?从前面的比较可以得出结论:取道质性研究,回归人文传统。

社会学的本土化不是也不可能排斥“西学”。实际上西方社会学的发展早已超越了实证主义方法论,认识到简单定量实证分析的局限性,一方面引入借鉴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理论方法对定量研究加以完善,一方面其理论思潮经历了由实证主义—人文主义—批判主义的“进化”或演变。实证主义理论传统强调“社会事实”,追求“精确量化”、崇尚“价值中立”;人文主义理论则着眼于“理解”,强调“意义”,不避讳“价值”;批判主义理论主张和强调对现实的批判、批评、反思、修正、革命。这既可以看成是沿时间序列发展的三个阶段,也可以看成不同地理空间不同文化传统形成的三种思潮或侧重点。

质性研究有着鲜明的人文主义色彩,也兼具批判主义精神,同时不排斥实证主义方法。事实上费老生前一直在倡导社会学的人文性,主张社会学是具有科学和人文双重性格的学科。这与质性研究的理念是一致的。当前,回归人文传统具有紧迫性。质性研究可以成为社会学中国化的方向和路径,中国社会学应当在质性社会学基础上建立理论和概念体系。

社会是个体的人通过“文化”而粘合起来的集合体。社会学的中国化不是简单地用西方概念理论来研究中国问题,而是要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思维方式。有学者指出当代中国社会学是淡化、排斥文化研究的社会学,呼吁重新认识文化研究的地位和作用。“无论从中国社会学面临的紧迫任务还是从中国社会学的深入发展而言,加强文化研究都是不可回避的重大时代课题”。刘少杰:《重新认识文化研究在中国社会学中的地位——兼论孙本文对文化社会学研究的贡献与局限》,《社会科学研究》2012年第5期。

我们主张取道质性研究的本土化路径,正是因为质性研究与中国文化的契合。中国文化注重整体思维、“天人合一”,质性研究注重的“整体主义与情境主义”与此高度一致。代表中国传统文化整体、联系的思维方式最典型的是中医理论,不同于西医“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是从一对耳朵或手、足都可找到代表五脏六腑全身器官的穴位,并通过其达到治病的效果。按照严格的科学逻辑,单一个案的研究不具代表性,需要大量个案和足够多样本的数据分析才能反映客观真实。然而质性研究重视个案、依托个案,依据的正是这种“以小见大”、“一滴水可以见太阳”的整体思维。

早期社会学家深入田野的社区研究,几乎都是深入的个案研究,深度访谈。费孝通著《江村经济》多次反复深入江村,考察苏南模式、温州模式等写出《小城镇、大问题》。由点及面,典型调查,正是革命社会学派代表所倡导的“解剖麻雀”的方法。他们的研究“把社会学的研究界限扩至对人和人、心和心、文明和文化问题的深层次”,“深入思考在制度背后真正起支撑作用的价值和人心问题。”应星:《中国社会的转型与中国社会的复兴》,《光明日报》2008年10月21日第11版。

中国传统文化处世为人讲究“将心比心”,传统思维方式重直觉、重感悟、重类比,这些都可以在质性研究强调的“参与”、“理解”原则中找到。也许直觉更能接近事物的本质,“将心比心”或可使复杂的逻辑推演简单化。社会学的中国化必须注重本土文化和思维方式,在此意义上,“统计社会学”应当让位于“质性社会学”。

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篇8

关键词:《科学基础方法论》 方法论 比较 书评

中图分类号:B0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791(2012)09(a)-0202-01

近年来,国内在方法论方面的研究困境,依然和七年前北京师范大学刘啸霆教授所指出的情况相似。20世纪80年代国内的方法论热,主要是讨论科学认识方法论;当时的科学认识方法论著作,也不是从科学活动的实际出发,而是按哲学方法来划分。因为当时的科学观把科学认识论化,忽视了作为一种社会现象的科学所包含的丰富内容,而认为科学只是一种知识;当时的哲学观(知识观)则往往把科学知识与哲学知识混为一谈,认为科学是分门别类的知识,而哲学则是知识的总括,进而混淆了哲学方法与科学方法的界限;当时的方法论也仅限于思维方法,而不认为是实践方法或活动方法。进入90年代,哲学认识论让位于价值论,“真理与方法”向“真理”倾斜,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实际问题而从分析转向“面对实事本身”,那些本来似乎有一定操作性的方法论,因与实际并无多大关系而遭废弃;同时,科学认识论也让位于科学价值论,学术支点开始下移,一些具有方法论特点、富有方法论探索潜力的交叉学科纷纷兴起。[1]20世纪后期,科学研究的重点发生从哲学到社会学的转向,崛起社会学也引发了方法的革命。但是,相关的方法论研究却缺乏对新出现的各种方法的系统整理,新世纪就科学的人文社会性研究则强烈表现出整合的趋势,需要从新的层次和视角出发,重建新的、具有复杂性的科学方法论范式。“这是目前方法论研究所必须面对的历史真实。”

《科学基础方法论》就是循着这样的学术惯性,在复旦大学陈其荣教授1996年10月主持申报并获批准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九五’规划基金项目”《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比较研究》课题的基础上,由厦门大学曹志平教授主笔而成。

科学基础方法论,揭示的是隐藏在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这三大基本科学类型的活动中,共同表征人类科学最基本特性的思维方式、研究方法及其实现机制。它既不同于自然科学方法论,也不同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但又构成它们最基本的部分,并使科学成其为科学。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的比较研究,无疑属于科学基础方法论研究,既填补科学方法论理论研究的空白,在对比分析中,把握人类科学方法的基本特质,揭示人类科学认识的基础或者基本方法论,为在认识论和本体论上克服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对立提供方法论依据;又通过科学基础方法论的探索,促进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发展,实现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相互渗透、协调发展。出于这种建设性的目的,作者提出并探索科学的基础方法论,力图在把握人类科学的基本认识特征的基础上,揭示科学的基本方法和基本方法论属性(即书中所说的基础方法论),阐述科学思维方式的基本内容,说明包含人文科学在内的科学发生、发展的基本的方法论机制,而不是全面地展开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差异性的一切方面。[2]

难能可贵的是,该书不是空谈,而是具有示范意义地,在科学基础方法论的探索中,坚持了作者认为是“以往的研究表现出这样或那样不足的根源”的两个基本的方法论原则。

(1)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的比较研究,是一个属于交叉学科或跨学科研究的范畴,面临选择论证的立足点的问题:要求超越各自的领域和方法论,既不应该从自然科学(特别是精密科学)方法论出发,像实证主义那样论证它对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统摄;也不应该从传统的人文主义或“人文学科”方法论出发,像浪漫主义那样为自己辩护,而排斥科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方法的渗透和运用。但实质上,要避免这两种倾向是非常困难的。作者认识到,“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的比较研究,本身就存在一个(该书提出的)认识主导观念的‘非中心化’问题,研究者不应该从这种或那种主导观念出发,而是要面对人类科学发展的历史和现实实践,像科学的历史主义那样,强调对科学的历史分析与哲学的方法论研究的有机结合。”

(2)方法论的矛盾要在认识论层次展开,上升到本体论层次才能得到解决;同样,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的比较研究,也不仅仅是方法论问题,而是一个涉及方法论、认识论、本体论的课题,它本质地需要一个方法论、认识论、本体论辩证统一的认识论平台。但过去的一些研究,实质上只以实证主义认识论为平台,在科学上,完全没有看到现代自然科学,特别是量子力学对经典认识图景的革命性变革,没有看到现代生命科学的崛起和系统论思维方式对自然科学认识论的意义;在哲学上,没有看到后实证主义科学哲学,和科学历史主义、科学知识社会学、解释学对逻辑实证主义的批判和发展。因此,作者提出: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比较研究,需要分析、把握人类科学的最新发展及时代精神,吸收现代哲学发展的最新成果;脱离了现代科学的发展,就不能恰当地把握科学思维方式的发展脉络,不能正确地抽象人类科学的基础方法论,也不能正确地讨论自然科学思维方式、研究方法与人文、社会科学的思维方式、研究方法的连续性和间断性。

参考文献

[1] 李醒民.科学方法丛书[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2.

[2] 艾志强.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A].刘大椿.“自然辩证法”研究述评.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31-45.

[3] 孙小礼.科学方法中的十大关系[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4] 刘啸霆.方法研究的转型与新方法范式的探究—— 从近期出版的几部方法论著作看方法研究的新理念[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6(12):1-4.

[5] 陈其荣,曹志平.科学基础方法论—— 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比较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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