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范文

时间:2023-10-18 11:20:25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1

(重庆师范大学,重庆 401331)

摘 要:自儒家思想于春秋时期兴起,到元代时,儒家思想和文化已经成为社会主导文化,而且封建统治者都用儒家思想来指导国家管理。可以说,我国封建制度的发展与儒家思想的相得益彰,儒家也因此成为古代文化发展相对完善的学说。元代是我国历史上版图最大的朝代,又是少数民族创立的封建王朝,因此儒家思想在元代的传播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值得分析研究。

关键词 :元代;儒家思想;传播途径;统治意识

中图分类号:B22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7-0094-02

儒家思想作为我国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一直是我封建王朝治国理政的核心思想。那么在元代这个少数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儒家思想又是居于何种地位?又是通过何种途径传播的?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一、儒家思想文化在元代的地位

元代是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蒙古族作为“马背上的民族”,有属于本民族自己信仰和文化。在成吉思汗时期,蒙古族使用武力和战争来获得统治疆土,巩固统治,这与儒家思想是不一致的。蒙古族经过几十年战争,最终获取了庞大的统治疆域,建立了大一统帝国元代。但到1234年,蒙古灭金以后,统治者窝阔台决定倡导儒家思想,兴国学,开始重视儒家思想及文化。忽必烈是元朝的创建者,自元代实现大一统后,蒙古族就入主中原,走上了与中原居民融合之路。忽必烈受儒家思想文化的影响很大,他经常向新统治地区的前臣和四方文人雅士寻问治国经世的道理。而广大中原地区的儒臣名士也常常向元世祖讲述中原各朝代封建王朝建设、兴衰灭亡的历史经验教训,同时也经常向其讲述“三纲五常”以及“孔圣治国之道”。忽必烈对儒家思想有了更深的认识。

相对以往,蒙古族统治者更喜欢以“向天地求签”的封建方式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思路。而从忽必烈开始,则逐渐放弃了这一愚昧方法。忽必烈在进行相关政治活动时,每临重要大事,往往会听取儒家学者的意见,进而采取正确的处理思路和办法,并非问计于巫师。可以看出忽必烈对儒家思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信任。同时结合大量的历史材料,我们可以发现,忽必烈并非完全的宗教信徒,而是以儒家思想集大成者的形象展现在历史政治舞台。

忽必烈凡遇到重大国事,一般会向中原地区的儒家学者寻求意见。儒士们因此对忽必烈寄予很大希望,希望忽必烈成为儒家思想的“践行者”和“推动者”。而在元代历史上,由忽必烈亲手创建的“金莲川幕府”也确实网罗了大批知名儒家学者,这一批儒士为后来忽必烈建立大一统国家,实施政治、经济统治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在中原地区经济复苏方面,儒家学说发挥了重大作用。正是忽必烈认识到儒家文化对其管理中原、经营国家事务方面的重要作用,因此儒家文化、儒家思想才与高层政治实现了深度融合,并得以广泛传播,为元代大一统局面提供了重要基础。

忽必烈之后,元代统治者恢复了科举考试制度,让儒家学者有了参与政治事务的机会,这大大提升了人们参与学习儒家文化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虽然元代统治中将中原人群和南宋地区人士都规划为三四等人种,但依旧给予儒士参政议政的机会。尤其是英宗和文宗更是极度推崇儒家文化,弘扬儒家学说,为儒家文化发展传播奠定了广泛基础。

元代作为我国历史上大一统的封建国家。政治安定之后,社会经济发展迅猛,这为元代文化发展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经济基础,同时也有效打破了各民族之间相对封闭孤立的状态,加深了各民族之间文化的融合,特别是蒙古族和汉族之间的融合。随着交往融合速度加快,各民族之间受汉文化和儒家思想的影响就进一步加深。元代统治者为稳固自身统治,极力推崇理论化的“三纲五常”,并希望借助这些儒家思想,维护自身统治秩序。而儒家学者为有效维护自身利益,提升个人地位,则极力宣扬儒家学说,这就使得元代政治统治与儒家思想、儒家学说、儒家学者之间实现了某种默契。大多数儒家经典著作都被翻译为蒙古文著作,程朱理学也再次被界定为国学,这为儒家文化在元展奠定了无可替代的基础。

二、元朝文化政策中关于儒家文化的政策分析

任何一种文化想要实现广泛传播,就必须获得认可,同时文化政策对其发展也会产生深刻影响。文化政策中积极有利的部分能够有效推动儒家文化的发展,而一旦文化政策对其不利,那么这一文化发展就会面临障碍,因此必须深入了解元朝关于儒家文化的相关政策。

(一)元朝文化环境比较宽松

由于元朝是由马背上的民族建立的,其统治者汉化程度和儒家文化掌握程度并不高。忽必烈之前,各位蒙古大汗甚至都不识汉文,同时也不讲究中原地区的封建道德和君王统治之权术。因此在文化方面,多不公开干预,由其自由发展。这一宽松的文化环境,为元代文化快速发展提供了自由空间。元世祖公开减免儒士的徭役,网罗天下儒士人才为政府服务。给儒士较好的待遇,使其能够安心参与社会建设。正是元朝特殊的历史背景和民族成份,加上当时文化由草原文化向农业文化发展,元代逐渐构建起属于自身的独立文化结构。整体较为宽松的文化政策,为儒家文化迅猛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机会。

(二)对儒家文化采取优待并非单独尊儒

之前封建统治者对儒家文化都持以独尊的态度,这与儒家文化推崇君主权力的天赋性以及君臣纲常有关,很多统治者都将其看作良好的统治工具。元代并非如此,由于统治者缺乏必要的儒家理论基础,对汉文化不了解,加上其民族自身就有相应的信仰,因此儒家文化的地位并不高。实际上,元代统治者也只是将儒家思想当作维护自身统治的一种文化而加以优待。由元代历史可以看出,统治者对儒家思想的认识有一个逐渐变化的历程。开始注重其实用性,后来才认识到儒家思想作为一项极为完整的统治思想体系,能够维护自身政治统治。

忽必烈统治期间,开始重视儒家学者,然而与前朝所不同的是,元朝统治者并不是真正了解孔孟思想,他们更看重的是儒家学说的功利性以及对维护统治的独特作用。因此,对儒家学者只是给予优待和荣誉,但多任的是闲职,可以说统治者对儒家思想的认可仅仅停留在很有限的方面。元朝所推行的文化政策强调“庙学合一,重祭祀而轻教学”,更看重儒学祭祀仪式。在元朝中后期儒学出现了过分重视祭祀的问题,在祭祀方面投入大量花费,从而使得儒学教育发展经济负担进一步加重。由于过分重视祭祀活动,忽视了教学质量,这就影响了正常的儒家教学活动。

学而优则仕成为儒家文化传播的重要动力,因为通过学习儒家文化,可以实现政治抱负,因此很多人都愿意学习儒家文化和儒家思想。而在元朝前期,科学制度被废止,加上蒙古族的草原文化传统及狭隘的本位主义影响,以及对中原儒家文化的抵触心理,使科学制度被冷落,而儒家学者也不受尊重。元仁宗继位后,主张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笼络人才,并恢复了科举制度。就元朝科举选士状况来看,元朝科举取士的规模和范围都始终不如之前朝代,其地位也不如其他宗教理论那样受重视,科举取士也不比前朝。

三、元朝儒家思想的传播途径分析

任何文化思想,想要实现有效传播,始终离不开几种常见途径:教育、学校、祭祀、社会交流等。

(一)统治者任用部分儒家学者

儒家思想是一种文化,也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统治秩序的有力工具。然而元朝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少数民族国家,由于受其文化特点及信仰因素等的影响,对儒家思想并不十分重视,这就使的儒家思想传播并非像以往朝代顺利。可以说统治阶级的认可是某一文化迅猛发展的重要前提。元朝统治者自忽必烈起开始选用儒家学者,并且向他们咨询相关治国之策,这就为儒家思想传播推广提供了重要渠道。

(二)兴办儒学等国学机构

任何一种文化,要想得到传播,相应的教学机构或组织是必不可少的。元朝也兴办了一些学校,学习儒学,这为儒家思想的传播奠定了基础。元朝的疆域空前辽阔,民族众多,为有达到良好的效果,元朝统治者制定了切合可行的教育政策,通过教学活动,使儒学得到推广。

(三)儒家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影响根深蒂固

思想传播的最佳途径仍是自发传播。儒家文化在宋朝是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已经成熟,并被社会广泛认可。正是由于儒家思想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使儒家思想传播有了现实保障。儒家思想的根深蒂固影响让人们对其传播有着天然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四)政治传播与教育传播深度融合

儒家思想的传播,离不开政策推动与有效教学活动,只有与政治权力有效结合,才能为儒家教学发展提供必要空间。相关教材编制和科举制度,为儒家思想深度传播、迅猛传播提供必要载体和渠道,从而加速了儒家思想的传播。

元朝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由游牧民族创建的大一统帝国,在其领土扩张、国家创建过程中,更多依赖的是强大的军事力量,儒家文化并未在国家创建过程中发挥太大作用。而元朝建立之后,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儒家思想提供了统治之道,因而得到广泛传播。但和以往封建王朝相比,元朝统治者由于缺乏必要的汉化知识,加上蒙古族自身宗教信仰影响,儒家思想并未获得统治地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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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2

儒家宪政主义是近年来兴起的探讨儒家与宪政关系的政治思潮,其核心是发掘传统儒家控制王权的思想与行动,以此回应西方宪政实践的传统背景。具体说来,儒家宪政主义的历史源流大致如下:1921年学衡社和《学衡》杂志提出融化新知,昌明国粹,引发了新儒家哲学思辨的兴起。一般认为,新儒家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为1921~1949年,代表人物有熊十力、梁漱溟、马一浮、张君劢和冯友兰等;第二个时期为1950~1979年,活动转入港台地区,代表人物为唐君毅、牟宗三和徐复观等;第三个时期为1980年至今,代表者为蒋庆、张祥龙、陈明和秋风等倡导政治儒学的大陆学者。马一浮早年赞成民主革命,后来专心学术,认为一切道术皆可统摄于六艺,是相当固守传统的。梁漱溟倡导建立君主立宪政体,后于辛亥革命时期参加同盟会,同情社会主义,又通过对中国文化传统的研究得出从教育和乡村建设入手改造中国的路线。冯友兰的新理学试图用逻辑分析方法建构自己的形而上学体系,政治上赞成自由民主政治。张君劢的大半生致力于在中国实现民主宪政,起草中华民国宪法并在台湾沿用至今。他认为儒学在人生观上有重要价值,晚年飘零海外,潜心儒学研究。熊十力早年曾参与辛亥革命、护法运动,后来弃政从学,会通儒佛,建构新唯识学体系。晚年所作的《原儒》认为孔子思想中已蕴含革命、民主等理念,尝试在儒学和民主宪政之间建立联系。唐君毅认为儒学具有极高的宗教精神,是中国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赞成民主自由,说孔子的为仁由己即为自由定义,又指出儒家思想的民主精神只局限于道德领域,未能进展到公民人格和社会组织层面,因此没有建立起民主政治制度。

牟宗三认为儒学就是身心性命之学,称自己的儒学精神是道德的形而上学。他也赞成民主法治,但是认为儒家以仁为中心的内圣,无法开出民主科学法治的外王,因此主张儒家应该通过自我坎陷(自我否定),接受吸纳西方的民主科学法治,才能完成中国文化的创新。牟先生以政道与治道之辩证来进一步使其宪政建国理想精致化。他指出,中国虽有治道之精美,但终究没有政道之格局。政道格局之打开,需依赖于民主政治与科学。只有实行民主政治,政权与治权才能分离,政权才有可能寓于民众之手,而非皇帝个人之手,才能使上层统治者的权力受到监督。所以民主政治是新外王的形式条件,没有这个形式条件,那么个人权利就得不到保障;科学是新外王的另一个重要条件,没有科学,民主政治就如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便无从建立。因此,儒家在现代社会要想继续有所作为,担当使命,就必须要将科学与民主政治结合起来。徐复观力图在中国文化中找出可以和民主衔接的内容,力图揭示历史上个人主义与专制政体、道德与政治的对立和冲突,强调对中国封建专制主义与传统思想文化应加以区分,认为儒家思想在长期专制压迫下出现了歪曲和变形,专制政体压制和阻隔了儒家思想的正常发展,却不能说儒学就是专制统治的护身符。从前两个时期的新儒家的思想和主张来看,马一浮、梁漱溟虽然对民主宪政并不反对,但其学问思想的重点却一在固守传统学术,一在生命哲学和乡村建设。冯友兰、张君劢和牟宗三虽然都赞同自由民主,但他们是将哲学和政治分开的,其政治主张并不是从传统学术中开出的。熊十力、唐君毅和徐复观注重传统文化的精神价值,也赞成民主宪政的政治主张,并且不同程度地从传统文化中挖掘民主的因素,寻找宪政的养料。

这最后一派可以看做是儒家宪政主义的先驱。20世纪80年代后,中国大陆部分学者引进港台和海外新儒学并对其进行改造,形成了以蒋庆、康晓光、陈明和秋风等人为代表的大陆政治儒学。蒋庆批评了新儒家通过良知自我坎陷而曲通外王的新方式。因为在他看来,内圣和外王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而是一种对等的关系,也就是说内圣外王是指内圣和外王,而不是内圣而外王,或者内圣通外王。只有保持这种对等关系,才能保证社会政治领域的独立,同时也为其保留了按其自身逻辑运作的空间。蒋庆主张儒教应进入到政治权力中心,恢复和利用礼制来规范社会生活,将中国建成一个政教合一的儒教国。蒋庆的政治儒学排斥自由、平等、民主、人权,反对依法治国。张祥龙主张划分出所谓的儒家文化特区。在特区内,以农业为本,以手工业为主要加工方式,倡导中医,改用农历和旧的纪年法,恢复耕读传统和科举考试。这两人均反对现代文明,带有强烈的儒家原教旨主义色彩。这些学者均主张复兴儒学,对儒学表现出极为强烈的怀恋情感。儒学所受到的这份待遇是其他任何学派都无法相比的。与上述两家政治儒学的保守主张不同的是,陈明提出即体见用的观点,即通过效用的价值(用)来发现国人的意志需要(体)。他认为儒家强调敬德保民、约束君主权力,因而儒家有宪政主义思想。对于中国的改革,陈明倡导宪政主义,建议首先明确宪法原则,其次落实到司法审查,以此保障人民的基本权利,促进或扩大公私生活中公平正义的扩大和提升。至此,儒学与宪政主义才真正建立了内在联系,新的内圣外王之学儒家宪政主义才得以真正建立。独立学者秋风近年来也多次撰文,系统阐述了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主张,其理论主张对社会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但也引起了广泛争议。

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建构

近年来,独立学者秋风多次撰文,系统阐述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主张,在产生重要影响的同时,也遭到历史学家袁伟时的责难,并由此引发争议。通过这场争议,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主张逐渐被知识界、思想界所广泛了解,在客观上起到了宣传儒家宪政主义的作用。秋风把前人对于儒家宪政主义的论述做一总结,并在此基础之上,对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进行完善,提出了自己新的理论主张。概言之,秋风可谓是儒家宪政主义的集大成者。秋风所倡导的儒家宪政主义与陈明略有不同,他并不发扬陈明的即用见体思想,也不对体用一源、中体西用和西体中用等儒家体用关系发表意见,而是直接从儒学中提取能为当前改革和社会转型所用的思想资源,阐述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主张。其理论建构基于通三统、中华性和儒家的宪政主义传统等三个方面。陈明的宪政主义建基于即用见体,将民主宪政作为民众需要的备选项,从而倡导民主宪政,是由儒学体用关系的创新入手为民主宪政开路的。秋风的儒家宪政主义则是直接以公羊学的通三统作为当前社会的秩序构建之道。

而董仲舒集大成之公羊学将其光大,有效收拾了春秋至汉五百年的惨烈局面,恢复了政治秩序和伦理道德。其后,隋朝王通创河汾之学,由其弟子传播实作为秩序构建之道的通三统。儒家宪政民生主义之提出,系依据儒家通三统之智慧。通三统是春秋公羊学最为重要的观点。所谓通三统,即是指的周武王、周公存二王之后的天下秩序建构方法,即留存前两代的王和文化,形成类似于与前代共和的政治文化秩序。从结构上说,在当代中国,通三统就是通儒家、宪政主义和民生主义(也即社会主义)这三统。秋风认为,中国古代文明历经三次大的跃迁,从而形成了具有体现中华民族特色的中华性。这中华性的根本,即是儒家的道和有志于道的士。中国理性的治理架构当始于尧、舜,经过尧、舜、皋陶、禹等圣贤的努力,华夏共同体也即天下形成。在天下的构造过程中,华夏治理之道逐渐呈现展露。这包括帝尧的协和天下之道,天道信仰;帝舜所确立的共治之道,以刑弼教等原则;皋陶所强调的天道主义律法说、规则之治原理,等等。这是华夏族群文明的第一次跃迁。千年之后,周革殷命,周人制礼作乐,构建了经典封建制和一整套礼乐制度,实现了华夏治理文明的第二次跃迁。孔孟则启动了华夏文明的第三次跃迁:从古典向现代的跃迁。因为在本次跃迁中,德位分离,孔子有其德而无其位,君主则有其位而无其德,所以这次跃迁之后华夏治理之道形成了道和道学之统。

道的具体体现为仁政,道学则是强调道为儒学所传承,为有志于道的士所追求,所掌握。除了通三统和确立中华性对儒家宪政主义提出要求之外,秋风认为儒家本身即蕴含着丰富的宪政主义传统,这也为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建构提供了充分的依据。虽然熊十力认为孔子思想含有革命、民主等观念,唐君毅则认为为仁由己是对自由的定义,徐复观更是认为儒家含有个人主义、道德等人性因素。论述虽有不同,但他们的观点都有一个共性,即均认为儒家这些积极因素受到了后世的曲解与压制。然而,与他们的观点相反的是,秋风则认为以儒家为主导的古代社会相继形成封建制和共治体制两种包蕴宪政主义基因的治理秩序。具体说来,秋风认为,第一种包蕴宪政主义基因的治理秩序,是在周代形成的经典封建制的基本架构,是君主与诸侯通过策名委质建立君臣之间的契约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君臣双方的权利义务虽然是不对等的,但却是相互的,双方都可以自由地解除契约关系。这种契约即是礼,相当于欧洲封建时代的法,由此形成的礼制则类似于宪政。第二种包蕴宪政主义基因的治理秩序,是汉武帝时代形__成的士大夫与皇权共治的体制。在这种体制中,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万民服从君主,君主服从天意,而天意则由儒者作出解释。这样就形成了儒家士大夫群体制约皇权、与皇权共治天下的体制,并从汉代一直延续至清。这种共治体制所包蕴的宪政主义精神,在近代儒家绅士推动宪政主义运动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总之,儒家宪政主义的理论建构包括通三统的公羊学主张、确立中华性的民族本位意识和儒家包蕴宪政主义传统的历史依据。这三个方面使儒家宪政主义成为当今大陆思想界不同于左派、自由派和民族主义,而又与这三个派别有着微妙联系的重要思想学说。

儒家宪政主义的现实困境

新儒家试图在儒家与宪政之间寻求某种关联,并提出儒家宪政主义这一新名词,而注重宪政的传统资源,也的确是儒家宪政主义者之贡献。但是在以上论述中,儒家宪政主义的通三统是否有其必要性,将儒家作为中华性之本、从儒学中寻找宪政主义传统的论述是否正确,这些姑且不论,单就儒家宪政主义在现实政治中的实行来说,其就面临着诸多困难。蒋庆曾经提出政治儒学复兴上行和下行两条路线,上行路线是指进入到政治权力中心,下行路线是指建立民间儒教社团法人。然而,即使同为大陆新儒家的张祥龙在《重建儒教的危险、必要及其中行路线》一文则指出:今天的仕途早已被西方传来的党派政治和西式大学培养的管理人才把持,儒家这条最重要的上行路线已基本上被堵死。所以,寄希望于当政者实现意识形态的转轨,让儒家进入政治权力的核心,甚至立儒教为国教,殊不切合实际。虽然儒家宪政主义远不像蒋庆所讲的政治儒学那样体现出原教旨主义,但是因为其所标榜的是儒家,且将其作为中华性和民族本位意识的根本,即使他所宣扬的是宪政,它必然会引起自由主义者的强烈反弹,中山大学袁伟时教授对秋风的责难即是其突出表现。如果儒家宪政主义不从民族本位出发或不太强调民族本位的意识,而是更多地致力于宪政主义在中国实际国情下的实施,那么儒家宪政主义中的儒家将日益弱化,儒家宪政主义将成为从现状到宪政的过程或策略,丧失独立的政治学说的地位。在现实中更为尴尬的是,儒家宪政主义既被自由主义者警惕为威权体制的辩护者,又被极端保守的政治儒学者视为叛徒,这样一来,恐怕连作为一种策略都很难了。

可见,蒋庆曾提出的政治儒学复兴的上行路线,即进入到政治权力中心,这种设想在现实政治中将面临诸多困难。至于下行路线,儒家宪政主义者以为国学在民间有复兴之势,可以说已奠定广泛的民众基础,那么利用民众的儒学热情和形势来倒逼政治层和思想界,又用后两者的思想主张确保民间儒学的宪政主义方向,如此则既可复兴儒学,又可推进宪政主义。这种想法诚然很好,但未必与现实情景相符,而且民间对于国学或儒学的所谓热情主要集中于养生保健、风水、权谋和文学艺术等方面,对传统的国家治理秩序并没有多大兴趣,而且从国民的整体素质来看,其思想境界远未达到对国家治理秩序进行思考的理性高度。另外,推动国学或儒学在民间复兴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地方旅游资源开发或其他经济利益。这反映的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产业的多元发展和其间夹杂的不合理甚至违法现象。可见,现实的情境与儒家宪政主义者提出的下行路线设想不仅不相符合,而且相去甚远。历经几十年的社会历史变迁,中国的政治层和思想界已对意识形态问题产生警惕,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再允许一个可能造成新的意识形态灾难的政治学说大行其道了,即使它贴上了宪政主义、自由等标签。而未来儒学在中国的地位,也绝不可能超越古代中国外儒内法的模式,最多也只是作为国家意识形态而发挥作用,而不可能取代法律成为国家与社会的基础规范。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3

关键词:梁漱溟;儒家文化;儒学复兴观;现实可能性;非现实性

中图分类号:B-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31-0097-02

有学者认为,第一次把中国文化纳入世界文化构架中并加以平等地讨论都要归功于梁漱溟的文化哲学,它肯定了中国文化的意义与价值。现在的时代,虽然世界各地都有孔子学院,但是普通民众对于儒学的认知还是停留在最浅显的层面,而且传统儒学的很多做人、做学问的态度仍值得当代人学习。梁漱溟在20世纪初就提出辩证地看待儒学,复兴儒学。一百多年过去了,我们如何看待儒学成为探讨的重点。

一、梁漱溟的文化哲学概述

(一)梁漱溟的文化哲学

首先,梁漱溟对文化的定义:文化是生活的样式。“一民族的生活的样法……无尽的意欲和那不断的满足与不满足充斥着生活……”文化是满足意欲的方式。“吾人生活所依靠之一切:农业生产、社会治安、国家政治、伦理法则、教育设施、……”这些便强调了意欲产生文化的整体性。

其次,梁漱溟认为,意欲面对着三种“器界”,由此引发了人生的三种问题,人对物质生活的需求,即人与物的问题,人对社会关系的需求,即人与人的问题;以及人与自身的问题。

最后,文化就是民族生活的样法,而意欲的不同流向又形成了民族生活的样法。并且梁漱溟由意欲的不同,将世界文化分为三大文化系统,即中国文化、印度文化和西洋文化。中国文化将意欲调和持中作为根本精神,印度文化将意欲反身向后作为根本精神,西洋文化将意欲向前作为其根本精神。

(二)梁漱溟文化哲学的影响及评价

1.梁漱溟文化哲学的影响。中国当代社会深受梁漱溟的文化思想的影响。其中凸显文化的民族本位主义思想的由他的文化思想所体现和代表的现代新儒学的主旨精神,感召和影响了众多的热心人士,他本人同时也得到了广泛的肯定和赞同。

梁漱溟在反思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建设进程和指导思想以后,提出复兴传统儒学,维护文化的民族主体地位和自尊精神,民族的、传统的东西逐渐在失去自己的生存土壤深深地影响了越来越多的仁人志士,由此复兴儒学、复兴孔孟之道便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与此同时,许多孔子学院出现在世界各地。

2.对梁漱溟文化哲学的评价。梁漱溟的文化哲学虽然对近代中国文化思想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和贡献,但是在他的思想和研究过程中也存在着许多局限性。首先,是其具有现代性。他的文化观具有符合时代潮流的进步的一面,认同新文化运动和世界文化,并对中国文化进行批判性反省。这是其思想进步性和现代性的体现。其次,是其具有保守性。梁漱溟想在承接西方成就的同时又期望避免西方文化的弊病;他在批评中国文化的消极因素的同时又力图从中挖掘出具有普遍性意义的东西。梁漱溟文化哲学是一种兼备保守性和现代性具有内在矛盾的思想体系。

二、梁漱溟的儒学复兴在于实现儒学现代性及发挥其文化批判功能

在中国古代社会具有普适性价值的儒家文化,其意识形态功能和教化功能都在中国文化体系中居主导地位,而在近代中国,传统儒学开始凋零,其普适性受到了西方文化的挑战和中国传统社会解体重构的影响。

梁漱溟所思考的儒学价值观重建,既试图让儒学能够从新的政治制度中生发出新的生命活力,也重视儒学与西方化的态度之间的互补,实现儒学现代性及发挥其文化批判功能,既坚持传统文化的改变与更新,也尽可能地吸取现代文化的优秀成果,如此,传统儒学便能在现代延伸新的力量,焕发新的生机。

梁漱溟认为儒学有其超越时代和地域的普遍性,他作为人类精神生活的文化承担形式,就他而言关于东西文化价值的思考,是通过提出新的理论问题和转换新的研究方法,并且建立文化研究的理论框架和解释系统。他所建构的文化儒学思路很好地说明一个民族可以在本民族科学不发达的条件下,通过文化的交流,按照本民族现时需要,借助其他民族的思维框架,形成新的思维框架,以便达到世界同时代的思维水平,但是,又不能完全照搬其他民族的思维方式,应该依托本民族的思维特点,有选择性地吸取。

三、认识传统儒学

我们可以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来看待儒学,则儒学可以分为政统的儒学、道统的儒学和学统的儒学。

首先,总的来说,政统的儒学遗留在历史上问题比较多。在封建社会,儒家曾长期与政治相结合,无形之间对专制统治起过积极的作用。因而在一定程度上特别重视道德教化的儒家起着维持社会稳定的作用。但是如果过分夸大道德的教化作用,那么不仅将会使道德政治化,也将会使道德逐步成为为政治服务的工具。

其次,如果我们对道统的过分强调,不仅可能形成对其他学术文化的排斥,甚至形成对异端思想的压制。

再次,我们认为儒学的学统是最重要的。其学术思想的传统,包括世界观、思维方法和对真善美境界的追求等等都是学统的儒学。其一,要有文化上的主体意识,充分地认识和了解自身文化,并对其进行保护和发扬,另外要有吸收和消化其他民族文化的能力。其二,任何文化只要能在历史长河中不断创新、拥有新的血液和生机活力,那么便能不断地发展。同时也要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以得到适时的发展和更新。其三,虽然社会在不断的发展,思想文化不断更新,但是古代思想家思考的问题及方式、理念可能是万古常新的。其四,任何事物都有其内在矛盾,即使其中具有普遍意义的精粹部分,要继续发展下去,也需要得到符合时代的新诠释。不断反思儒学的内在矛盾以及不断给儒学新的诠释在这个人类社会进入全球化的时代,才是儒学得以复兴的生命线。

四、复兴儒学需要注意的问题

复兴儒学首先要使儒学对现代社会有价值,考虑现代社会严峻的问题,根据现存的现实问题为儒学复兴提供现实基础。

那么我们现代社会面临的危机都有哪些?人为满足自身需求一味向自然索取,使得自然环境入不敷出,生态环境失衡恶化,出现生态危机;由于现代人追求物质利益和权力超于一切,不仅使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甚至形成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以至于多次爆发世界战争;另外,人类过于注重金钱和感官享受,以致出现身心失调、人格分裂的问题,甚至造成自我身心的扭曲。当前人类社会矛盾需要解决,甚至今后一段时间需要不断解决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国与国、人与自我身心之间的种种矛盾。另外,还应注意到,我们在当代谈传统儒学的复兴,目的也不是再使传统儒学达到占据统治地位,而是让传统文化在现代继续生长,获得新的生命力。

五、儒学复兴的可能性

以人为中心思想体系的儒学有其在现代社会生存与发展的可能性。首先,遵循自然规律的先进意识的中国儒家思想并不反对现代的科学与民主,并且对当今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和浮躁人心有调节作用。

其次,能够适应时局变化的儒家思想不仅能够改进自身,而且还能够容纳外来文化。从先秦发展到宋明的儒家思想,还是有很多观点能够与时俱进,有些诠释本身就是进步的表现。儒家思想在时间的打磨下和新思想的融入中迈向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再次,儒家思想的复兴与现代人文科学思潮异曲同工。

最后,在当代世界的很多国家中儒家思想仍有一定的影响力。虽然在中国本土,在政治和教育领域里儒家思想早已失去了统治地位,但是在社会道德和民间习俗层面,它仍然发挥着稳定人心、安定社会的作用。虽然儒学的影响力不可与儒学鼎盛时期相比,但儒家思想走到千年后的今天还是有自己的生命力,说明传统儒学还有复兴甚至繁荣的可能,不可否认其价值。在不久之后,梁漱溟也预期中国文化的复兴。

六、复兴传统儒学的非现实性

虽然传统儒学还有继续发展的生命力,但是在中国的现实情况下,复兴传统儒学还有一定的非现实性。

首先,自近代开始儒家思想已经逐渐失去了其在中国思想、政治界的中心统治地位,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它的影响力。且现在中国社会是社会主义社会,占主导地位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传统儒学要复兴首先就失去了官方的支持。

其次,传统儒学在经历了20世纪的“十年”,传统的儒家思想几乎遭到很大的毁灭,及至现代各种西方思想的冲击,传统的儒学已经十分缺乏立足之地。

最后,梁漱溟作为第一代近现代新儒家已经意识到了儒家思想本身存在不足,在新文化运动中认为在不放弃传统儒学的基础上可以接受西方思想,传统儒学无论其从现实还是理论上都已经不可能再成为世界的主流意识形态。

七、结语

时代在改变,儒学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是否有必要复兴以及儒家思想的现代意义价值,发掘儒家思想在现代社会的生长点,传统儒学如何复兴是个问题,百年前梁漱溟对这个问题就有自己现代性的看法。如果我们想要在现代复兴传统儒学,使儒家思想在现代的复兴由可能变为现实,那么我们可以开出新学统、政统,在加大儒家思想宣传的同时,培育、发展儒家思想的接班人,那么便能使儒家的道统薪火相传。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传统儒家思想可能在现代“复兴”,但像“独尊儒术”一样占统治地位的时代传统儒学既不可能在中国重现,也不可能在世界范围内出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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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晨光.梁漱溟文化视域下的人生观研究[D].郑州:河南大学,2012.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4

关键词:启蒙心态;儒家课程;现代性;本土化

中图分类号:G4002文献标识码:A

就现代性而言,东亚和西方的现代性代表了全球化背景下的两种不同的现代性模式,而两者之间的差异主要与两者的文化传统有关1。不同的文化传统孕育出了东西方截然不同的现代性,虽然东亚远不是一个联合或统一的整体,但从传统意义上说东亚是一个儒学化的世界。因此,东亚现代性就不可避免地带有儒家文化的深刻烙印。在整个儒家的教化体系中,课程思想作为其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曾发挥过巨大的作用。在现代社会中,我们发现儒学在多方面积极地进行了自我转化,一些基本价值已经以“后儒学价值”的形式复兴了,儒学在这一过程中也经历了“现代与传统的合作”2。但儒家教育由于被认为是传统而落后的,因而它自近代以来长期受到否定,隐含在其中的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没能实现。现实层面而言,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实现不只是构建本土化课程理论的重要部分,也是激发我国课程研究的自觉意识从而获得课程研究话语权的重要基础。我们认为,要实现这一现代转化,需要超越以工具理性为特征的启蒙心态,从人文精神发展的角度来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这是由启蒙心态下的儒家课程现代转化的性质所决定的,即启蒙心态是不适合用来对儒家课程思想进行现代转化的。否则,就会造成对儒家课程思想的误读和滞后,必然会导致失败。

一、诠释启蒙心态:我国现代精神之基石

中国社会的现代化道路是在大量借鉴西方思想和经验的基础上铺就的,其中启蒙心态在中国社会的改造过程中发挥了巨大影响力,它不仅使中国社会接触和吸收到了大量现论和经验,从而走上了现代化道路,也同时导致了近现代中华民族文化的断裂。这种断裂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从“启蒙心态”到“理智的傲慢”。中国传统社会是典型“儒学化”的社会,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儒学思想主要体现为三种形态:即作为国家意识形态,作为人文知识和作为社会心理层面的儒学传统3。然而当前在以西方理论用来改造中国社会的同时,儒学传统作为一种国家意识形态,其早已伴随着新、旧民主主义革命的结束而消亡殆尽;而作为一种人文知识形态,也由于其存在一定的历史与社会局限性,退出了文化、学术的主流平台。只有这三种表现形态根深于我们传统文化基因中并与儒家课程思想的人文精神直接相联的儒学传统,方可以以其强大而无形的生命力得到保存和延续。应当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走向了“理智的傲慢”:启蒙心态将引领国人无限向往科学主义与实用主义,并走向了“工具理性主义”,片面追求物质利益而轻视了精神价值,过分强调现代而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机制。

启蒙心态是一种与儒学传统精神同质的社会心理式的意识形态。它是现代西方崛起的基础,其中心是人类中心主义,强调工具理性或目的理性,它是一种强烈的物质主义、科学主义和实用主义4。启蒙心态直接带来了民主政治、科学技术、大学教育、公民社会等现代制度,以及自由、平等、民主、人权、科学和法制等可以普世化的价值。它直接造成了现代人的心理倾向:人不仅是万物的尺度,还是经济繁荣、政治稳定、社会发展的唯一动力源。启蒙心态在以来中国社会转化的过程中起到了巨大影响作用,这种影响在对社会改造的效果上远远超出了中国传统文化。因此,它很快被处于社会变革过程中的渴望救国强民的国人所接受的,并逐渐成为一种基本的社会心理要素开始被传承。在很大程度上,我们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孩子,也是启蒙心态的孩子,西方的强势文明已经在我们的心灵结构中不仅根深蒂固,而且发挥了很多积极或消极的作用,我们完全不可能和它脱钩5。

正因如此,我们认为这两种社会心理基因早已纠结在现代中国人的意识形态中难以取舍,但二者却又并不能做到互为补充,琴瑟合鸣。事实上,两者之间一直存在着矛盾和冲突,特别当人们逐渐意识到现代性所带来的理性化在把人从旧的限制中解放出来以后,又反过来把人置于理性自身的统治之下时,对启蒙心态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反思就从未中断过。用吉登斯的话来说,我们已经生活在“后传统”的社会里——在这种状态下,传统未必是没有意义的或已经过时的,现代性也并非是被无条件接收的东西,他们都是被反思、被选择和被证明的对象6。我们认为,研究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问题,就必须从反思入手,辨明启蒙心态对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影响,寻找到西方启蒙心态所塑造的人文精神与儒家课程思想所体现的涵盖性的人文精神的区别,进而超越启蒙心态,以获得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之路。

二、反思启蒙心态: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应有之意

对启蒙心态进行反思,不能只从现代性的复杂面切入,也不能企图只运用解构的方法来彻底消除现代化的霸权论说,因为这种积习在我国学者的心灵中已经根深蒂固,要想片面扬弃或全盘否定既不现实也不必要。因此,我们在对儒家课程思想进行现代转化的过程中对启蒙心态进行反思时,就要首先思考启蒙心态在实施现代转化过程中造成了哪些困扰和问题。

(一) 导致儒家课程思想人文精神的沦陷

启蒙心态是一种以人为核心的“心理积习”,以机械论和决定论作为主要观点,除了对人的自由和自主进行关照,还关注事物作为一种工具性的存在和视自然界为一种无生命的存在。这一思想滋生了个人中心主义,同时又加快了人文精神的式微。人,尤其是处在启蒙心态下,是世界的核心,其教育的逻辑起点是个人。然而在儒家课程思想中,人文精神的诉求却与此大相径庭:首先这种精神蕴含了一种涵盖性的人文主义,而非个人中心主义,旨在追求“大写人”的天人合一。其次,儒家课程思想将人视为各种关系的核心,从多种视角来关注与关怀他们,其目的是唤醒人进行自我反思与自我完善,最终达到超越自己、国家,甚至超越宇宙,完善自身的人格个性,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简言之,启蒙心态中的人是注重向内发展,教育的本质更加强调改变外部环境以适应自我。而儒家课程思想中的人则注重向外发展,是社会环境的产物,教育的本质要求人要通过修炼与完善自身,来适应外在社会或造就更加美好社会的过程。所以,如果仅就启蒙心态来进行现代转化,就会陷入以西方个人主义来替代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泥淖中,最终会导致人文精神在儒家课程思想中的沦陷。

(二)导致儒家课程思想共同体观念的淡漠

毋庸讳言,启蒙心态是伴随着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及精神的形成而产生的。启蒙运动直接催生了西方的现代性,但西方现代性又过于凸显了个人的独特性,缺乏对共同性的必要诠释。建立在个人本位主义基础上的西方资本主义的现代性,其凸显出的个体间关系更多是依附于利益,所以利益的共同体则体现得更为突出,而如果是只要利益关系破灭,共同体也就不复存在。作为一种以社群场域关系为基础的伦理文化,传统儒家文化体现的则是一种共同体观念。这种具有包容性的共同体观念是建立在以家庭关系为主的血缘和社会共同体,是一种不以利益关系的消失而袪除的组织。儒家课程思想的主要精神价值,就在于它能够引导受教育者主动地接受这种共同体的观念,认识到个体在共同体中的地位与作用,促使个体在各个共同体系中都能够和谐配合,进而破除界限,实现超越。应该说,儒家课程思想所包含和传承的这一共同体思想是与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性有相同之处的,它以一种和谐的和人性化的视角,整合了个人与社会的发展。如果将启蒙心态运用到对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中,就会受到来自西方资本主义个人本位的影响,也很容易导致儒家课程思想中共同体观念的淡漠甚至消逝。

(三) 导致课程研究者对西方的依附和课程研究自觉精神的积弱

本土化(包含怎样面对外来典范和本土资源的问题)是现代性的成功之处。启蒙心态虽然能够催生西方的现代性,但它并不是通往现代性的唯一途径。实现现代转化,首先应该基于自身精神需要为主体的自由和自觉。启蒙心态下的现代转化,本身就是一种工具理性或实用理性的表现形式,而不是以自身精神需要为源头的。要让真正深刻的有价值的思想资源渗入其中,就务必把庸俗的实用主义与效用原则,把短视的利己主义与功利主义刷掉。否则,受到这种精神氛围的浸染,势必促使我国课程研究者产生对西方的依附,势必促使本土课程思想理论的衰微。在现代性转化的过程中,课程研究者如果不能走出这种怪圈,那就很难不卑不亢地面对西方理论,更难以保持一份中正的心态与开阔的心怀,最终陷入既依附又渴望独立,既崇尚西方又迷恋传统的矛盾境地。课程研究者以更多精力投入到对西方课程的研究与探索之中来消弭矛盾的存在,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消除了冲击,矛盾却没有真正化解,反而使本土课程研究的自觉精神变得羸弱。

三、超越启蒙心态: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实现路径

寻求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之路需要我们明确,传统的儒家课程思想则是作为“心灵的积习”与儒家文化的普世价值一起存在于我们的意识形态中的。真正现代的儒家课程思想并非只是被放置到现代意识中的历史沉淀物,而传统的儒家课程思想对现代教育也并非只起着抑制作用,它们对现代性既有的束缚力,又有加强力,能在中国这个特定的社会中勾画出社会主义现代教育的特有轮廓。因此,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体现出的是一个极为不同的文化现象,而不是一个同质的全面西化的过程。我们提出要在超越启蒙心态的层次上对儒家课程思想进行现代转化,也不是反启蒙,更不是单向地批判启蒙,而是希望在扩大启蒙心态的知性视域并坚实其德性基础的背景下,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特殊情况和文化传统,赋予传统儒家课程思想新的现代活力,使其能够活转于现代,为我们建构本土化的课程理论,获得与西方课程研究对话的话语权,并起到的促进作用。在超越启蒙心态和启蒙精神之后,必然会出现一种既能结合科学与人文、人类与自然,又能结合现实与未来的新文化精神。即以儒家课程所蕴涵的“以化天下”的目的思想,“内省体悟”的实施思想,“中庸和谐”的价值思想,“德识为先”的内容思想,“知行统一”的评价思想等思想核心为现实旨归,在教育过程中既讲究人文关怀,又遵循个体差异,从而成功地实现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图。总之,要从超越启蒙心态的角度出发,我们认为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实现儒家课程的现代转化。

(一) 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方法论选择

传统的课程思想要想活转于现代,就需要运用现代思想对其进行重新诠释并构建其在现代社会中的理论范式。“任何课程理论研究与课程改革实践,无不以某种文化学理论为逻辑支撑”7。实际上,课程理论的应用也必然是在某种特定的文化场域中进行的。因此,我们需要从文化角度寻求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方法论体系。

首先,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应以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理论作为方法论基础。这一理论主要由人的本质、需要和素质三方面发展组成。第一,人的社会属性与社会关系的丰富和发展属于人的本质的全面发展。第二,人的自然属性需要与社会属性需要的统一,物质需要与精神需要的统一。个体需要与群体需要的统一属于人的需要的全面发展。第三,人的体力与智力的协调发展,社会素质与能力素质的平衡发展,人的个性的自由发展,属于人的素质的全面发展8。与启蒙心态相比,马克思主义更加关注了人发展的社会属性和人的精神价值,这实际上更接近于我国社会的文化特征,也更加符合儒家传统的价值观念。儒家课程理论只有在现代转化中基于传统文化的根基,并在符合中国社会发展要求的先进哲学理论的指导下,吸收外来文化并创造文化,才能真正获得新生。值得指出的是,实现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与我国现代教育的终极关怀殊途同归。我们的教育既要关注人的个体性也要关注人的社会性,既要通过教育发展人类的物质文明,也要关怀并实现人的精神文明的同步发展,而儒家课程思想最终也指向人的发展,并且其始终是将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结合起来加以考虑的。

其次,应以多元文化方法论作为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的参照标准。从文化的角度分析,任何理论的发展都同时具有两大动力:自身的传统文化和外来的有益文化。二者缺一不可,后者又常常是本民族文化或理论加速发展的催化剂。儒、释、道三家融合共生的中国传统文化也说明了这一点。我们的文化传统为实现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提供了包容性视野的基础,而要最终获得其现代转化,还必须要使儒家课程思想融进新的多元文化环境,在保持自身特点的同时又尽可能地为多样性留有余地。多元文化方法论为我们进行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提供了参照标准。具体而言,我们在对多元文化方法论进行选择时,必须要考察其社会历史依据和历史局限性。在采用这些方法论对儒家课程思想进行现代转化时,既要保持儒家课程思想自身的特点,又要吸取其它文化和课程理论的长处,吸收并内化其精华,真正做到“和而不同”。尤为重要的是,要为转化后的儒家课程思想留有充分的在多元文化中的发展空间,使其能够更好地适应多元文化的社会要求,以获得更好的社会适应性和发展性。

(二)重振儒家课程思想的研究主体——启蒙精神

我们既要通过超越启蒙心态来实现对儒家课程思想进行现代转化,又要强调重振课程研究主体的启蒙精神,这是因为启蒙精神与启蒙心态是有区别的。首先,虽然启蒙心态源于启蒙精神,但并不能诚笃体现启蒙精神的核心。卡西尔认为启蒙精神有一个清晰可辨的中心,他说:“17世纪它用分析还原和理智重建的方法,将形而上学抽象演绎的方法取代,用理性的态度或方式追求真理,这便是启蒙精神的核心。”9其次,儒家课程思想也有其独特的文化个性,在现代转化的同时,课程研究者又将根据自己的文化个性对其进行重新反思与审视。课程研究主体必须以理性的态度正确对待传统儒家课程思想,并认真反思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否则,课程研究主体一旦对儒家课程思想的理解发生偏移,那就会出现以个人本位的文化个性消解儒家课程思想中的集体主义的文化个性现象,就不能展现儒家课程思想的核心精神价值。进行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必须重振启蒙精神,它不仅能够使国人在研究过程中始终以科学唯物主义的辩证理性来思考儒家课程思想的发展全程,还能正确认识它的“怀疑与追求”和“破坏与建设”,这样就能厘清儒家课程思想的真正性质与精神意义,并将与现代课程所需要的价值观作一番比较,从中可能会有所领悟,并以此作出适当调整。既不以那一时代的固有形象来定义传统课程思想,又能重新释放出那些产生并铸成了民族精神的独创力量,我们重振启蒙精神的真正意义即在于此。

(三) 充拓传统的儒家课程思想的伦理道德精神

充拓传统的儒家课程思想的伦理精神是我们实现儒家课程思想现代转化所需要的。儒家课程思想的伦理精神是儒家有涵盖性的人文精神的直接体现,而充拓了的伦理精神不仅是对启蒙心态的超越,也是对传统儒家课程思想伦理精神的超越,它有益于我们在转化儒家课程思想时,实现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融合。随着近代西方科学技术的兴起,自然科学占据了思维的中心,启蒙运动带来的人文和理性精神也由于在技术社会中逐渐失去价值的导引而走向“工具理性”,并进一步引发了真理与德性、价值与事实、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分离等现代新问题。而传统的儒家课程思想的伦理道德精神则明显缺乏科学与民主的意识,仅将“智”封锁在道德活动的范围之内。因此,充拓传统儒家课程思想的伦理精神是对科学主义人文精神的补充,也是对儒家传统人文精神的科学主义转向,它也将有助于我们更加充分地利用启蒙精神带来的意义和价值。我们认为,对儒家传统课程思想的伦理精神之开发与拓展,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

首先,以贡献社会作为实现自我人格的价值观。传统的儒家所崇敬的多为圆满的人文型人格,而这种人格是一种“偏至之人格”。偏至之人格常不免偏执一文化理想,推类至尽,乃违之常道,而有惊世骇俗之行,或致见弃于社会,自陷于悲剧之命运,而人恒不能深肯定其价值10。故我们提出要扩大儒家传统课程思想中崇敬的人格价值,就是为了在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中更加体现出人的价值和意义,使课程价值能与个体的自我实现紧密联系。

其次,以对共同理想或真善美价值的忠诚,作为实现自我理想价值的道德。在儒家传统道德观中,忠是一种需要培养的社会责任感或使命感,是一种外在加诸于个人的,并需要个人接受、服从的命令和履行的义务。我们提出扩大的“忠”则是一种建立于个人精神价值追求基础之上的自我意识的体现,它在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中,有助于我们确立更具普适性的课程目的观。

最后,以“己欲达人”作为实现自我理想的原则。“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儒家传统的人道原则,它建立的原则是把人作为关系网络的中心点而非孤立的个体,但最终只是要求符合社会伦理道德而不是追求自我实现。而扩大的“人道”则是在传统伦理道德的基础上,更强调作为社会关系中心的人的人格尊严,以及和他人之间理性的沟通。它体现出强烈的主体间性,代表的是主体自我实现的“双赢”,也意味着共同主体性和精神共同体的形成,它在儒家课程思想的现代转化中有助于我们形成更具人文价值的课程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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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卡西尔.启蒙哲学[M].顾伟铭,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8:125.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5

[关键词]张载;儒家;宗教观;建构

传统的儒家宗教观以“敬天法祖”为核心,它严格遵循着宗法等级制度。自汉末魏晋南北朝以来,出现“三教合流”的局面,学术思想的风气由朴质逐渐趋向于形而上学。佛道二教的“鬼神观”、“轮回观”融入儒学,对儒家文化造成了巨大冲击。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道教受到统治者广泛的推崇,为了维护混乱时期的统治秩序,统治者兴建了大量的佛寺、道观。隋唐之间,文中子王通在河汾讲学,综合儒家、佛教、道家的思想,奠定了初唐以来的宗教观。随着佛教的进一步传入和唐朝开国者对于黄老之道的推崇,唐代的统治者兼信佛、道二教。唐高祖认为李氏一族乃老子李耳的后裔,他崇尚道教的清静无为、顺其自然,因此,他对道教极力推崇,并将道教定为国教。唐太宗时期,高僧辈出,玄奘西行取得的经书推动了佛教的兴盛。唐中期,统治者在弘扬禅宗佛法的同时,制定适合本国国情的清规戒律,确立道德行为的标准。唐末虽有武宗灭佛,但仅是昙花一现。从总体而言,隋唐时期,佛教和道教均得到较大的发展。到了五代十国,社会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中国的历史文化处于一个非常絮乱的时期。佛教和道教的宗教性关怀为战乱中的平民百姓带来精神上的寄托,促进了佛教和道教的进一步发展。及至宋初,儒学面临着严峻的形势,“自孔孟没,学绝道丧千有余年,处土横议,异端间作,若浮屠老子之书,天下共传,与《六经》并行。而其徒侈其说,以为大道精微之理,儒家之所不能谈,必取吾书为正。”[1]佛学和道学被越来越多的读书人所接受,儒学的学术地位日趋衰落。因此,从理论上对儒学的宗教观进行建构,已成为大势所趋。在这一背景下,张载批判佛教和道教的宗教神学,他以儒家学说的义理观为基础,剔除在“三教合流”的过程中融入儒学中的关于鬼神、天灾、因果轮回等宗教观念。为了建立更精致、更哲学化的儒家文化,张载以思辨哲学建构儒家宗教观,提出了气化实体、虚气相即、以人为本的理论,为儒学思想体系的完善作出了重要贡献。

一、以气化实体论批佛道之轮回转世

佛教否认客观世界的存在,认为世间万物均在轮回转世中进行着因果报应。作为现世中的人必须潜心向佛,借助佛祖的力量往生极乐,进而在来世的轮回中修得善果。道教作为中国本土的宗教,在形成过程中吸收了不少佛教的义理。与佛教的宗教观相比,道教的轮回转世带有通俗的色彩,它主张作为个体的人应通过祈祷咒术、烧炼丹药等仪式来获得富贵、安定与长生。在炼制丹药的过程中,不少人因为服用丹药致死。对此,道教解释为羽化升仙。在儒、释、道三教合流的过程中,佛教和道教以轮回转世、因果报应为核心的宗教神学观念对儒家宗教观也产生了影响。北宋初年,儒学处在从宗教神学向思辨哲学理论过渡的时期。张载顺应时代的要求,以气化实体论批佛道之轮回转世,通过建构儒家宗教观,实现了儒学向思辨哲学的过渡。

对于佛教、道教借神灵之力改变因果轮回的宗教观,张载予以批判。首先,他认为,生和死,作为一种自然现象,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佛教和道教没有认识到生死的必然性,因此佛教和道教所提到的轮回转世是不存在的,“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为太虚。”[2]人的生死由气的聚散变化决定,随着气的消散,人的生命也会终止。所谓的生死轮回,不过是佛教和道教为维护宗教的神秘性而杜撰出来的产物。其次,张载强调人与客观世界是双向互动的关系。“至静无感,性之渊源,有知有识,物交之客感尔。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惟尽性者一之。”[2]人在最初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是十分肤浅的,人的无知造就了鬼神力量的强大,以至于人常常将很多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归结于鬼神之力。随着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知逐渐深入,终究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气化”的结果。因为气的运行,世间万物的存在均有其规律性,这不为人的意志所改变。因此,佛教和道教中借助神灵力量改变自身处境的行为,在张载看在,显得十分荒谬。此外,人的善恶是在与周围世界周而复始的互动中产生,而并非轮回报应。世间万物均是由气构成,气有清浊昏明的区别。人性本无善恶,由于周围气的清浊昏明程度不同,于是有了善恶之分。归根到底来说,人的善恶与个体所处的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环境对个体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个体永远受制于环境。张载认为,个体可以通过加强自身的修养来改变周围的气对于人的影响。“自明诚,由穷理而尽性也;自诚明,由尽性而穷理也。”[3]作为个体的人既要认识到万物之性都是相应的环境造就,又要通过研究事物达到天人合一的道德境界。个体的人要通过内心的反躬自省,而非虚幻的外在力量,确定其行为是否符合理性的标准,从而达到高尚的道德境界。

张载以气化实体论批判佛教和道教的轮回转世观,为儒家宗教观的建构提供了理论依据。气化实体论认为,万物由气所生,由气所造,气有聚散决定了万物的生灭。佛教和道教则否认气的存在,将万物置于“不生不灭”的轮回体系中,主张借助神灵的力量实现个人的诉求。张载以气化实体论为基础,揭示了佛教、道教轮回转世说的荒谬性,革除了传统儒家宗教观中对于轮回转世、因果报应的认可,使两汉以后日渐惨淡的儒学再度复兴。在理论层面上,气化实体论的提出,使气学成为儒家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不仅为儒家学说提供了一种理论研究范式,还促进了宋学体系的建立。

二、以虚气相即建构儒学本体

在对世界本体的认识上,道教以“道”为本体,自然、无为、不知均是“道”的体现。佛教认为“心”是世界的本体,世界是虚幻的,万事万物由“心”所造。在三教合流的过程中,佛教、道教关于本体的认识融入到儒家宗教观,与儒学内部原始的宗教观融合,使儒学自身对于本体的认识模糊不清。儒学内部对于本体的认识不清,导致儒学无法对事物的变化发展作出合理、统一的解释。佛教、道教以“心”、“道”为本体,对事物的变化发展作出一系列解释,用宗教神学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到了北宋初年,儒学在发展上面临一系列困境。

儒学在北宋初年的困境,使张载意识到建构儒学本体认知的必要性。为此,张载以气为世界的本体批判道家的无为、自然之说。他认为太虚是气的本体,气是世界的本原,世间万物的变化均是虚气相即作用的结果。太虚存在于气变化过程的始终,太虚与气之间是体用不二的关系,双方相互依存,不容分割。“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2]太虚作为气的本体与气之间应该是相即不离、相互作用的关系,而并非道教中的自然、无为、不知。对于佛教以“心”为本体的宗教观,张载指出,“释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以小缘大,以末缘本,其不能穷而谓之幻妄,真所谓疑冰者与!”[4]佛教认为心法决定着天地万物的存在与否,天地依赖于人的感觉存在,没有心法,客观世界便没有独立存在的依据。在张载看来,佛教以心法决定天地的存在是十分荒诞的,“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不识所谓有无混一之常;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于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2]因此,张载批判佛教以“心”为本体的虚空观念,他认为,由于事物内部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天地万物呈现出不断地变化发展状态,这是不为人的意志所改变的。佛教中“以心为法”的思想否定了客观事物的变化发展,使人陷入以意识形态决定客观世界的境地,不利于人们客观地认识世界。

通过虚气相即的思辨哲学原理,张载实现了对儒学本体的建构。他以太虚和气之间体用不二的关系,打破了宗教神学对万物发展变化的认识,确立了以思辨哲学为依据的儒家宗教观。儒学体系中的思辨哲学改变了人们以“心”、“道”认识客观世界的思维方式,使人们开始以理性的思维方式去认识客观世界。北宋时期,儒家思想得到广泛传播,儒学地位逐渐上升,与张载虚气相即思辨哲学思想的建立有着必然联系。

三、宗教观与人性的统一

在宋以前,儒家以“敬天法祖”作为其对宗教看法的核心。对于鬼神、天命的看法,儒学内部存在很大的分歧。先秦的孔子对鬼神、天命的看法比较严肃,他一方面主张“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一方面又主张通过对鬼神的崇拜培养人民的敬畏心理。继孔子之后,孟子以“尽性知命而知天”强调个人主观认识的重要性,虽然他没有提到自己对鬼神的看法,但从他对仁政、道德以及主观能动性的认识上,可以推测孟子并没有将鬼神、天命观纳入自己的思想体系。秦汉时期,儒学开始关注鬼神、天命,汉儒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建构起一整套维护封建统治的神学体系。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神灵造就的,神灵为众生设立了行为规范,所谓的天灾就是神灵对行为规范遭到破坏后发出的警示;万物之间存在严格的等级秩序,这种等级由天命决定,众生必须遵循这种等级秩序。董仲舒的宗教观与佛教和道教的宗教观有着极大的相似性,这成为了日后三教合流的理论渊源。东汉时期的儒家学者王充和魏晋时期的范缜,对于鬼神、天命持彻底否定的态度,坚持无神论,主张废除一切祭祀活动。王充和范缜的宗教观与当时儒家维系宗法伦理的观点不符,没能得到广泛的认可。儒学内部宗教观念的模糊性助长了佛教、道教的盛行。魏晋隋唐五代时期的统治者均通过兴建佛寺、道观加强思想领域的统治,儒学地位逐渐下降。

为了改变儒学面临的困境,张载用儒家的礼制文化去调和传统儒家文化中的鬼神观,使建构后的儒家宗教观与人性达到统一。张载反对祭祀鬼神,他认为,“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气之性本虚而神,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此鬼神所以体物而不可遗也。”[5]对于鬼神,张载始终认为这是气化的产物,宇宙间万物的存在变化均与气的运行有着密切的联系。随着气的消散,鬼神最终也会归于太虚。他强调对待鬼神,“敬而远之”即可。对于天命,张载认为,人与天存在双重互动的关系。严格的等级秩序并非天命决定,它与统治阶级对封闭而静态的制度均衡的追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作为个体的人可以遵循礼制,但不必受制于严格的身份等级制度。人在严格的等级秩序中可以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加强自己在各方面的修行、历练,改变自己的出身,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在对天命的认识上,张载既点明了儒家宗家观的社会等级规范,又强调了人性的“天人一源”。基于张载对儒家宗教观中关于鬼神、天命的思辨性的哲学认识,张载对儒家所提倡的宗教祭祀提出了人性化的看法。与以往批佛辟道的儒家学者相比,张载对鬼神、天命的不同点在于不主张废除一切宗教祭祀活动。张载认为,传统的宗教仪式(如祭祀天地、祖宗等仪式)建立在以“君臣父子”为核心的宗法制基础之上。这些宗教仪式是儒家礼制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宗法的维系和忠孝精神的培养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张载本人也因此极力倡导儒家的礼制文化,他主动学习《周礼》,以身作则,使自己的行为符合儒家的礼仪制度。在丧葬家祭方面,张载亲自参加宗教祭祀,依据儒家传统礼制进行丧葬家祭。“近世丧葬无法,丧惟致隆三年,自期以下,未始有衰麻之变;祭先之礼,一用流俗节序,燕亵不严。先生继遭期功之丧,始治丧服,轻重如礼。家祭始行四时之荐,曲尽诚洁。闻者始或疑笑,终乃信而从之,一变从古者甚众,皆先生倡之。”[6]

张载从气学的角度对鬼神进行解释,厘清了儒学内部的宗教观念,使儒家宗教观朝着理性化的方向发展。在对天命的认识上,张载对儒学中“天命不可违”的观点持否定态度,他发扬荀子“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强调人性与天命的互动关系,使人性融入到儒家宗教观中。此外,张载将“以人为本”的理念融入到宗教祭祀仪式中,使宗教祭祀活动以儒学礼制文化的形式延续至今,成功地做到了儒家宗教观与人性的统一。

结论

张载对儒家宗教观的建构,既是儒学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当时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通过气化实体论批佛道之轮回转世说,张载为儒家宗教观的建构提供了理论依据。以虚气相即建构儒家天道本体,张载阐发了以气为本体的思辨哲学思想。在对鬼神、天命的认识上,张载否定儒学传统的鬼神、天命观,将人性融入儒家宗教观,用以解释宗教祭祀的合理性。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儒学内部混乱的宗教观,使儒学的宗教观逐渐趋向人性化。在批佛辟道的过程中,张载将对佛教、道教的批判提升到哲学层次上。他以气本论为基础,通过批佛辟道的方式建构儒家宗教观。在对儒家宗教观进行建构的过程中,张载提出了不少重要的抽象化、哲学化的概念,使儒学从宗教神学过渡到思辨哲学阶段,为理学体系的建立和完善奠定了基础。

参考文献:

[1]范育.范育序[A].张载集[C].北京:中华书局,1978:4.

[2]张载.太和篇第一[A].张载集[C].北京:中华书局,1978:7,8.

[3]王夫之.张子正蒙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5:116.

[4]张载.大心篇第七[A].张载集[C].北京:中华书局,1978:26.

[5]张载.乾称篇第十七[A].张载集[C].北京:中华书局,1978:63.

[6]吕大临.吕大临横渠先生行状[A].张载集[C].北京:中华书局,1978:383.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6

关键词:儒学美兴;民族主义;国家意识形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90多岁高龄的季羡林先生这样很有信心地预言,并认为21世纪将是东方文化占主导地位的世纪。近些年来,“儒学复兴论”迅速传播,大量的文章被发表,相关的会议频频召开,许多令人尊敬的学术前辈、大师也纷纷表态,似乎“儒学复兴”的情景指日可待。本文在查阅了近年来的相关文章后却发现:表面上看来声势浩大的“儒学复兴”到现在甚至还没有一个基本概念上的共识,更缺乏学术上的支撑。在很大程度上,它却与20世纪90年代以来愈演愈烈的民族主义思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何谓“儒学复兴”

儒家文化在中国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通过历代学者的解释、扩充、发展,它本身早已成为一个十分庞杂的体系。因此,今天当“儒学复兴”这一命题提出后,各种非常不同观点的学者都可以从儒学的某一个方面出发,对其进行赞扬或者否定,而且都言之有理。这样的探讨当然有助于人们对于问题的思考,但是也因此使得对于这一问题的研究有了太多的片面和意气用事。本文鉴于此种状况,在这里简要的对儒学进行一个多角度的分类,即把儒学分为:作为政治意识形态的儒学;作为一种哲学思想的儒学;作为一种渗入中国人传统中的儒学。

(一)作为政治意识形态的儒学

这一方面的儒学有一个更合适的称呼,即儒教。儒教不是宗教,但在中国2000多年的封建时期,它相当程度上起到了宗教的作用,儒学对于稳固封建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对于封建朝代统治所起到的支持作用,这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有学者把儒教说成是“准宗教”,本文以为是合适的。既然如此,在封建制度之后,与封建制度联系紧密的儒教自然难以维系,它的种种缺点、不足受到批判也就理所当然了。因此,有学者从儒教的角度否定“儒教复兴论”也是可以理解的了。他们认为:“儒学的产生和发展与小农自然经济、封建专制主义和封建宗法制度有密切的联系。今天,随着工业社会的发展,产生儒学的这些社会基础和阶级基础正在逐步消失,儒学自然也就不存在新的发展的可能性了。”实际上,如果仅从儒学的第一个方面看,即仅仅从儒学作为政治意识形态的“儒教”角度看,这种观点是正确的。

(二)作为一种哲学思想的儒学

但是,随便翻开一本孔孟的经典,我们都能够深深为其中所蕴含的丰富的哲学思想所震动,因而上文的观点把儒学简单地视为“落后保守的封建文化”,本文是很不能赞同的。那么,所谓“儒学复兴”是否就是指儒学作为一种哲学学术思想的“复兴”呢?是否当代的“儒学复兴”就如同某些学者所说的是一场简单的学术运动呢?“儒学复兴”当然要包括学术上的复兴,但是学术的复兴是要有基础的,更是要有目的的。从基础上看,汉代的“独尊儒术”为汉代经学的迅速发展提供了保障。而唐宋以来科举制度的完善则为宋代的理学做好了铺垫。从历史上看,儒学作为学术的兴盛难以离开国家政权的支持,从现实角度看,随着作为传统儒学载体的文言文退出历史舞台、随着现代西方科学文化的广泛传播,儒学的生存都出现了问题。儒学要延续、要发展,需要国家力最的支持,这就需要争取国家意识形态的地位。

儒学本身从来就不是一门“纯粹”的哲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从来就是历代学者毕生的愿望。不可否认的是,儒学有强烈的人世情怀和“问题意识”。这种情怀和意识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发挥了十分积极的作用,今后也势必发挥类似的作用。这一点当然是无法否认也无须否认的。但是,我们也必须认识到,儒学要实现自己,就必须要完成对于国家意识形态领域的占领,从这个角度看,所谓“儒学复兴”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乃是争取文化话语的霸权。获得作为国家核心价值的认可。而这一要求自然与民族主义的利益要求联系在一起了,这一点后面还要继续讨论。“儒学复兴”不可能仅仅是一场学术的复兴。

(三)作为一种渗入中国人传统中的儒学

儒学中所倡导的许多东西,如孝道,早已超越了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或朝代,成为中华民族传统的一部分。事实上,中华民族的定义中就有一部分是来自这种文化。当然,“孝”并非儒学的创造,但儒学在许多方面大大发展了“孝”的理论,并通过作为国家意识形态的地位提倡了“孝”,这也是功不可没的。那么,所谓“儒学复兴”是否就是简单的民间传统文化的弘扬呢?近几年来,各种传统文化的符号又被挖了出来,大力宣传,如祭孔大典,从1984年以来一年比一年的规格高,而陕西的“黄帝公祭大典”也不甘示弱。提出要上升为部级大典。此类种种,不一而足。但有学者尖锐地指出,“当今世界文化价值缺失,国家功能转移,大众社会大儒主义盛行。中国也未能免俗。这是一个没有信仰、英雄和救世主的时代。没有现代的文化核心价值,就不可能整合社会和社会力量。文化符号如果没有现代的文化核心价值支撑,就不成其为符号。”这一说法可谓切中要害,儒学作为一种完整的体系要“复兴”,绝不可能仅借助于某些简单的文化符号或者民间传统,提倡这些传统或者符号当然有助于儒学的复兴,但儒学的复兴不可能通过它们完成。

儒学的复兴既包括儒学学术的复兴。也包括儒家政治意识形态的复兴。而当代所谓“儒学复兴”的实质乃是后者,即争取国家意识形态的运动,这既与其基础有关,又与儒学本身的要求有关。

二、民族主义与儒学历史和逻辑的关系

何谓民族主义,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复杂的问题。几乎所有的学者都认为,给民族主义下一个合适的定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民族主义又是的确存在着的。本文从历史和逻辑的角度分析民族主义与儒学的关系:

(一)从历史上看

虽然民族主义没有合适的定义。但几乎所有学者都认为,“民族主义是19世纪产生与欧洲的一种学说。”民族主义的产生有种种学说,不能一一介绍。但有一点也是公认的,就是现代民族主义的诞生是与民族国家的产生息息相关的。海斯认为:“……最可相信的似乎是下述一种现代的根本趋势:视民族国家为文化获得最大保障与最大进步的媒介物。”

具体到中国的实例来看,民族主义实际上产生于近代,尤其是19世纪末以来

(《中国大百科全书》对于“中华民族”的诠释,认为中华民族早已存在)。事实上,“中华民族”这个词汇也是近代大思想家梁启超先生于20世纪初才发明的。而不论当时的“立宪派”还是“革命派”,其民族主义的主张从一开始就是希望诉诸于现代民族国家的,所有社会思想意识的焦点也在于国家问题。1912年“中华民国”的成立,在中国的历史上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它不仅标志着一个民族国家的建立,更重要的是,它打破了被儒家伦理所分离的各种社会集团,将持有不同身份的中国人。都重新整合在“共和”的旗帜之下。这在之后的抗日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抗日战争第一次从社会整体上唤醒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锻造了“中华民族”真正的内涵。1949年以后,中国共产党所强调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并未否定民族主义,无论是社会主义革命还是“四个现代化”、“经济体制改革”,都是在“中华民族”范畴内的号召。近几年提出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更是直接诉诸于民族意识,抛弃了过去曾经需要的马克思主义的装点。

现代中华民族的民族意识,是在lOO多年来的社会运动、政治运动和革命战争中产生的。从历史角度看,它不仅与中国传统文化没有关联,甚至一度是在对于儒家文化的强烈批判的基础上产生的。如孙中山先生的民族思想。从最初的明显受到儒家思想影响的“夷夏之防”、“排满”,到后来吸收西方民族理论精华而上升为现代性民族主义理论。他在实践中逐渐摒弃了传统的儒家观点。又如梁启超,他一方面极力主张引入西方的民族主义观念,另一方面又大力维护中国的传统道德信条,“凡一国之立于天地,必有其所以立之特质。”其实,梁氏这一观点,是与19世纪后30年的“中体西用”一脉相承的,但“中体西用”被否定了,继而传统的伦理纲常也被否定了,中国要实现现代化,要发展要强大,不仅要采用西方的物质文明,更要采用西方的政治制度和思想成果。但如果承认此,则必然包含对于本民族的根本否定,这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结果。尽管梁氏试图把二者联系起来,但是他也感慨道:“正惟倾心新学新政,而愈感旧道德之可贵;亦正惟实践旧道德,而愈感新学新政之不容己”。他努力发掘两者的同一性,却难以克服两者的矛盾性。这不仅是梁启超的感慨,也是当代中国人的感慨。

但历史是无情的,“发展是硬道理”。儒学在中国的现代化过程中被一步步批判和摒弃了,它并未发挥任何积极的作用,至多不过是为某些行为提供了文化的资源。中国的现代化、中国民族国家的建立和发展与儒学没有瓜葛。

(二)从逻辑属性上看

综上可知,民族主义是伴随民族国家而兴起的。世界历史上的3次民族主义浪潮,中国的民族主义都是以国家为首要诉诸对象的。特别是中国当代的民族主义,更是以强烈的国家意识为基础。有文章认为,“后冷战时代的中国民族主义,其出发点既不是某种种族意识,也不是特定的文化认同。在相当重要的意义上,它是对全球化浪潮的响应。”还有文章指出当代民族主义的某种“应激性”。这些观点都很有意义。当代的民族主义无论在经济上、政治上,都以国家的发展和独立为诉求。它是民族国家现代化的产物,在落后国家则表现为对于“西化”的反击性答复。可以看到,这与儒家学说的内涵是没有关联的,因为儒家学说从来就缺少“国家”意识。梁启超就曾多次指出,中国人缺少爱国心,不知国家为何物,而这与儒家的传统有密切联系。

当然,现代的“新儒家”并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儒家思想的复兴“并不与现代化的意思背道而驰,而是让现代化在更稳固和更坚实的基础上生根和建立的方法”,“文化生命影响民族生命,因此,文化生命不可摧残”。他们对于复兴中华文化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内在责任感。正是因为此,他们才不可避免地成为文化民族主义者,并与新崛起的民族主义合流。

但是,基于第一部分对于儒学的划分,认为:“新儒家”们提倡的复兴中华文化,实际上还是从学术角度说的,其实践也基本局限于学术。他们对于当代中国社会深层的问题所知甚少,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见解。想要通过文化复兴来实现民族复兴的观点是典型的“文化决定”论。是不符合事实和逻辑的。文化作为一种上层建筑,道德作为一种文化的形式。是时时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而变化的,看到了现实存在的问题诚然可贵,但想通过“道德重建”来挽救当前的困局则是不可能的。无论中西,皆同此理。新儒家们强调民族复兴这一现代化的过程必先有民族文化复兴,这是倒因为果。

恰恰相反,正是民族的现代化过程诱发了民族文化的复兴运动,也导致了民族主义思潮。由于历史上和当代的现代化过程从本质上还是属于西方体系,因此中国的民族主义从逻辑属性上看,不是要否定西方的现代化,而是要更快地实现西方的现代化。因此,它仍然是西方的价值体系,它与要求提倡本国传统价值体系的儒学并没有天然的联系。

三、当代的“儒学复兴”与民族主义

从民族主义者的角度看,民族主义困境重重。在“振兴中华”等为号召下,市场经济和私有制迅速发展,社会结构急剧分化。民族主义难以解决社会公平的核心问题,更无法有效地整合社会各个阶层。社会各个阶层也不可能因为民族国家这一共性就认同某些权力精英或者知识分子。民族主义在经济上、在政治上并没有相应的纲领,也不可能有另外的纲领(因为其现代化的本质),,只是一味强调民族国家是没有力量的。在此情况下,文化就成为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号召,民族主义者需要一面大旗,使得民族主义有一定的内涵才不至于空洞。

反之,当代的“儒学复兴论”者也需要披上民族主义的外衣,才能够最简单也最有效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因为民族主义总是最能唤起人们的共鸣的,在过去100多年中,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关的社会和政治运动可以不动用民族的名义。当政治运动诉求国家权力,民族国家进行社会动员,没有任何意识形态能够比“为了民族的独立、解放、繁荣、进步”来的更有号召力。通过民族主义动员民众情绪,是大规模历史和文化建构的最好方法。当代的“儒学复兴论”者当然不会不知道其中的玄机。

结果,民族主义者利用“儒学复兴”这面大旗充实自己的力量,争取在国家意识形态领域更大的发言权。而当代的“儒学复兴论”者利用民族主义强大的号召力,希望以本学说占据国家意识形态的领域从而为本学说的发展提供更广阔的天地。这两者的结合是基于利益的联系。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7

关键词: 儒家文化 思政教育 大学生

不可否认的是,我国高校在人才培养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然而,当前某些高校教育在涉及传统儒家文化的教育上存在缺失等,导致某些大学生的思想行为需要修正的地方渐多。具体主要表现在这些方面:一是在责任感方面淡化较为明显;二是在考试上出现弄虚作假的现象;三是信用意识缺乏;四是与同学之间的关系,以及与教师之间的关系不够融洽;五是一旦遇到困难内心容易崩盘,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作为支撑;六是缺乏基本的自豪感,出现自卑、自傲及多疑等诸多问题。

大学生在综合素质等方面相对而言普遍较高,是建设国家的栋梁之材,为此,其也被认为是国家及民族的希望所在,从这个层面来说,大学生的思想道德水平如何,直接关系到国家的未来及命运。基于此,在高校中加强儒家文化传承教育就显得非常重要,具体有以下这些方面的重要作用。

一、加强儒家文化传承教育,对提升大学生的品德修养非常有利。

文化涉及的内容非常多,其中就包括道德这个非常重要的构成部分,而中国传统美德则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及灵魂,也是我国建设特色社会主义的精神支撑。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主要以儒家思想为核心,强调这些道德规范,即做到忠孝仁爱及慎言敏行,同时强调严于律己及改过迁善等。儒家思想经过几千年的洗礼及变迁,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经典,也是中华民族的精神灵魂。为此,对于大学生而言,学习这些优良文化精髓,必然有助于提升其品德修养,由此可见,加大力度传承儒家文化非常有必要。

二、加强儒家文化的教育传承,有助于培养大学生的爱国情怀。

我国在培养大学生的爱国情怀方面,需要融入儒家文化思想的相关内容,这是较为有效的一种培养方式。事实上,在世界范围内的其他国家,在培育本国国民的凝聚力及爱国心方面,基本都会融入本国的传统文化。中华民族在提升自身凝聚力方面,离不开传统儒家文化的传承。中华民族在发展的过程中曾经历经各种困难,甚至遭遇各种浩劫,但依然能在世界各民族之中立足,依托的就是我国亿万人民的浓厚爱国情感。为此,需要把这些爱国主义精神发扬光大,让当代大学生形成浓厚的爱国情怀,这就需要高校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同时,这是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使命。

三、加强儒家文化传承,对凝聚民族精神、增强民族自信心非常有利。

关于这方面,同志就曾指出:“要在整个国民教育的过程中,全程纳入有关民族精神的培育内容。”我国民族传统文化历经历史的洗礼,在此基础上逐渐沉淀下来,其包含很多瑰宝精华,这些都是值得传承的,需要在思想政治教育中进行传承。一个国家的发展,离不开全体国民的努力,并在这一过程中凝结成一股绳子齐心协力,为建设自己的国家而努力。当然想要做到这方面,需要认可自己的国家,提升民族自豪感,这可以说非常重要。当前已经进入信息社会时代,信息之间的传递速度更快,为世界各地文化观念相互激荡创设平台。当前大学生就业压力大,在这种情况下,加强儒家文化传承已经迫在眉睫,这是培养大学生民族自豪感及自信心的重要途径。

在儒家文化的传承上,需要创设相应的文化环境,便于使其与主流文化环境相一致,这是儒家思想能在高校教育中实现价值应遵循的重要原则。

(一)积极创设具有儒家思想特色的社会环境。

1.组织以儒家思想为主题的社会活动。

在进行该社会环境的创设时,可以通过组织与儒家思想相关的社会文化活动体现,而大学生通过参加这样的活动,则能提升对儒家思想内涵的领悟力,进一步了解什么是儒家思想,并在自己的言行举止中主动融入该思想。具体可以从这些方面着手:第一,立足于课程教学的实际需要,有效整合传统文化资源,与此同时,注重结合地方人文特色,鼓励学生积极参与到以儒家思想为主题的社会活动中。第二,开展相应的各类文化艺术活动。在这些活动中,融入传统文化的思想,使得学生进一步了解什么是儒家传统文化,并做到认同该文化,进而在实践中加以体现。

2.营造具有浓厚儒家文化色彩的校园氛围。

大学生很多时间都在学校中度过,其受到校园文化环境方面的影响很大,为此,创设良好的文化环境,对培养大学生形成正确的文化观非常重要。基于此,对于高校而言,需要注重对儒家文化进行整合,且在创设良好校园文化环境的过程中融入儒家文化的内容,使得大学生感悟到儒家文化所具有的先进性,并自觉传承。具体来说,可以在学校的规章制度,或景观建筑等方面体现儒家思想的精华部分。

(二)依托儒家思想精华发挥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作用。

1.注重在课程体系建设中融入儒家思想。

无疑,在涉及大学生的品德教育中,课堂教学所发挥的作用不容小U,为此,在课程体系的构建上,需要注重融入儒家思想。

第一,在高校公共理论必修课程的设置上,需要包含中国传统文化教育这部分内容。当前,全国各高校大都已经开设《中国文化概论》这门课程,这对推广儒家思想非常有利。第二,在高校所开展的学生思想政治教育中,大都会选择开展思想政治理论课这种方式,并注重结合儒家文化,实现对大学生的思想教育。第三,积极开展多样化的宣扬儒家思想活动。在高校中,通过举办专题演讲的形式,也可以举行学术报告,或者古典人物名家讲坛等,以此实现对大学生的儒家传统文化教育。

2.注重提高教师队伍自身的儒家文化素养。

在儒家思想中,其中就有正己修身的内容要求。为此,从这个角度来说,需要高校教师注重提升自身的儒家文化素养,只有这样,才能发挥示范作用,进而强化儒家文化教育的效果,使得大学生能理解儒家文化的内涵并接受。大学老师具有人格魅力,对帮助大学生提升儒家文化素养具有重大的作用。具体而言,大学老师的人格魅力不仅体现在高尚品格及扎实的科学文化知识方面,还体现在敬业精神等方面。当大学老师具有极大的人格魅力,在帮助大学生提升其人文素养等方面的作用就非常明显。

3.借助多媒体平台推进儒家文化及多媒体文化的有效结合。

当前,网络技术快速发展,给人民的生活及工作方式等带来极大的影响,同时,对道德教育方法及途径产生重大的影响。作为年轻一代,大学生已经是网络使用的主要力量。针对这种情况,在整合儒家文化这个教育资源的过程中,需要注重借助多媒体这个平台。

第一,思想教育工作者在实施系列教育活拥墓程中,可以把网络作为主要阵地,这符合当前大学生的特点。第二,借助新媒体如微博及微信等,使教育功效得以充分发挥。也可以利用微博或者微信等软件,定期向大学生发送针对性的各类德育信息。第三,在儒家文化的传播上,强调充分利用学校图书馆这个资源也非常重要。

(三)注重发挥大学生自身所具有的主体性作用。

1.提升大学生对儒家思想价值的自我认知度。

大学生已经具备了相应的知识积累,其已经具备了自主学习的能力。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尽管课堂教学等是主要形式,但是,大学生的自我学习也是其中一种基本途径。为此,需要提升大学生对儒家思想价值的自我认知,进而在此基础上自主学习,发挥大学生自我学习儒家思想的作用。

2.推进大学生践行儒家思想能力不断提升。

对于思想品德的自我修养而言,除了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精华之外,同时,在现代思想政治教育中,是必须要纳入其中的一部分。在儒家思想中,其关于自我修身的思想内涵方面,对社会所产生的影响非常大,且提供诸多自我修身的实践方法。大学生可以通过学习及借鉴,进而提高其践行儒家思想的能力。

3.帮助大学生形成儒家思想自我批评意识。

关于这方面,改革总设计师邓小平曾说:“如何对自己进行评价,如何认识自己,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人们总是喜欢把自己好的一面进行展示,并夸大该方面,而对于自己的弱点,总是倾向于选择原谅,没有注意到这是自己的弱点。因此,需要通过别人的帮助,加上自己的努力认识自己的弱点,并重新改造自己。”可见,注重进行自我批评非常重要。而儒家思想对此也有相应的阐述,如孔子的学生,曾子就提倡“吾日三省吾身”,强调自我反省非常重要,这是道德规范的重要要求。高校在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过程中要注重开展自我批评这个环节,多方面促使大学生道德素养不断提升。

参考文献:

[1]徐健.试论儒家文化对大学生思想教育的启迪作用[J].才智,2014(30).

儒家思想作用的认识篇8

工业主义卷起的现代化浪潮以殖民主义的形式向全球推进,十九世纪的东亚也被卷入资本主义的世界体系之内,中国社会在被资本主义的触媒点中以后,就不可阻挡地向现代化演进,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的复合作用造成了被晚清国人称为「千年变局的历史新格局。

「千年变局的表现如下:第一,经济结构的变化,主要表现在工业化的激活和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移植和发展;第二,社会结构的变化,如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形成,城市化运动的兴起,城乡差异的不断扩大;第三,政治结构的变化,新兴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对封建半封建政权的冲击;第四,思想文化的变化,西方各种社会文化思潮突入或被引介到中国,形形的资本主义思潮和社会主义思潮风起云涌;第五,国际环境的变化,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向亚洲扩张,把中国也卷入其中,成为新的边缘,从而使现代世界体系在十九至二十世纪之交最后形成。

「千年变局给儒家中国造成的急剧变化是:儒家的宇宙观,如天道观(天道不变)、天人观(天人相通,天人合一);经济观,如义利观(重义轻利)、本末观(重本抑末);政治观,如内圣外王观、君权神授观、民本观;社会伦理观,如宗族家庭观、等级观、纲常伦理观;民族国家观,如天下观、夷夏观、华夷秩序观等;文化观,如中国中心(天朝上国)观,儒学权威论(孔子中心主义)等,都遭到了西学和现代化的颠覆,儒家在信仰和意识形态方面的统治地位被不断消解,从动摇走向失落,从中心滑向边缘。 (二)儒学的生命力与现代化

现代化给儒学带来的机遇和挑战是空前的,对儒学来说,能否创造性地响应现代化带来的挑战是儒学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儒学的生命力端赖儒学的中国境遇和它的创新精神。

儒学的生命力所在:第一,儒学毕竟是中国民族文化的主体,有着深厚的历史和民族心理渊源,不是能够轻易地、简单地予以??弃的,作为文化传统,它并不是死亡了的东西,而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程度活在国人的心中,形成国人独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第二,儒学的大一统思想和关于文化中国的观念,曾经是中华民族在悠久的历史长河里得以传存和凝聚的思想武器,对于今日中华民族的再生、崛起和凝聚有不可估量的作用。第三,儒学作为一种道德哲学和伦理规范,对于今人处理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世界、人与自然等各种复杂的关系仍然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国际发展伦理学对这一点尤其关注。其「以人为本的思想受到世界的瞩目。第四,儒家的忧患意识和经世传统决定了儒家对社会和时代有其不断调适的一面,儒家思想中的原教旨意识并不强,而这正是儒家历二千年而不绝的活力所在。面对新的现代化语境,儒学的转型是儒学生存的必要条件。

现代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表现为西方化和现代化的合流,当时全世界大概只有西方真正地实现了现代化,而广大的第三世界尚未形成,依然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殖民地、半殖民地。现代化似乎只有西方一种模式,而西方也似乎是个铁板一块的整体,尽管西方内部发生了长期的争夺殖民地和世界霸权的战争。因此,在西方洞开中国国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国人对西化和现代化的概念是笼统而含糊的、是不加分梳的,激于民族情绪的儒家对西方的抗议是不加区别地对西化和现代化一概反抗。在「现代化共识形成以前的中国大抵如此。「现代化共识形成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没有别的先例可循,也没有甚么发展经验,中国仍然是学习欧美模式或苏联模式。中国的现代化长期在这两种模式中摇摆。在80年代以来,我们才真正开始探寻中国特色的现代化道路。

当然,儒家从洋务运动以来就在「中体西用的旗帜下开始了对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道路的理论与实践上的探索,张之洞、康有为、梁漱溟的儒家现代化理论是其中较为系统的中国特色现代化理论。其理论各有其特殊的历史境遇,张之洞的理论随清廷灭亡而破产,康有为的理论因清廷镇压而失败,梁漱溟的理论只是一时之计,其实现也局限一隅,并因日本侵略而终至中断。 二 西化与现代化:儒家的双重反抗 (一)儒家对西化的反抗

从中国近现代的历史发展来看,儒家对西化的反抗经历了一个由全面反抗到部分反抗再到无力反抗的这样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但同时又是一个从自发反抗到自觉调适的过程。反抗与调适是一体两面,逐步蜕变的过程。

儒家的反抗,我们认为大致经历了以下五个阶段:十九世纪40-60年代的「夷夏大防时期;60-90年代的「中体西用时期;十九-二十世纪之交的「托古改制与「古学复兴时期;以「打倒孔家店、「全盘西化著称的新文化运动和时期;此后的「新儒学时期。其实,儒家反抗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调适。因此,儒家的反抗过程也就是儒家的调适过程。

第一阶段,两次鸦片战争之间的约二十年,儒家是以「夷夏之辨、「夷夏大防而试图对西化实现全盘反抗。即使是平时留心时务、重视了解西方情况的梁廷??也仍然抱着「反求胜夷之道于夷也,古今无是理1的陈腐观念。林则徐、魏源、冯桂芬等人的「师夷长技、「采西学、「制洋器只是这些陈腐观念中的思想孤岛。甚至连他们也没能够坚持到底。更没有冲破「夷夏大防的文明分野。

第二阶段,随着西方殖民主义对中国侵略的深入,中国的民族生存压力日益加大,要求西化的声势愈来愈强,儒家的反抗就不得不以「中体西用的调和形式出现,产生了如曾国藩、张之洞这样的儒家洋务派。他们对西方的工业、科学技术网开一面,而对西方的政治制度、伦理道德、思想文化仍然不愿意吸纳。但他们对拒绝任何外来东西的儒家顽固派进行了坚决斗争。在60年代的京师同文馆招生问题上,在80年代的修筑铁路和派遣留学生问题上,都一再看到儒家洋务派与顽固派的激烈交锋,充分体现了儒家洋务派义无返顾的现代化选择。顽固派以「夷夏之辨为防身武器,以「奇技淫巧看待西方的科学技术,以「异端邪说看待西方的思想文化,以「败坏人心危言耸听,并且把抵制西学提升到反抗「以夷变夏的民族主义高度。洋务派则以「西学中源(关于「西学中源下文有专门论述)和「礼失求诸野2为理论武器,以「中体西用为「富强纲领,从「利国利民的实用主义角度来看待西方的工业和技术,以「徐图自强来推进中国的经济技术现代化。在这一期里,大学士倭仁属于儒家反抗的中心人物之一。在京师同文馆招生之争中,以坚决反对京师同文馆招收科甲正途人员「师事夷人学习天文算学而著称,其立论的依据主要有两点:一是「立国之道在「人心,不在「技艺;二是学习天文算学「何必师事夷人,本国「必有精其术者。3其高调、迂腐和强词夺理历历可见。

第三阶段,当甲午中日战争及其《马关条约》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及其《辛丑条约》严重威胁了中华民族的生存地位的时候,由于中国民族危机的空前高涨,儒家中的维新派与革命派,如康有为、章太炎、刘师培等人就开始用西学来包装(包装即武装)儒学了(以西学诠释儒学),康有为的「托古改制(以「孔子改制、「公羊三世说傅会西方的「维新论、「进化论和「民主体制),章太炎、刘师培等人的「古学复兴(以「发扬国粹、「古学复兴、「激励种姓来与西方的「文艺复兴等价,以中国的民本思想傅会西方的「民约或「民主思想)就是这种产物,但这一包装的结果却使儒学缓和了与西学的矛盾,为西学的长驱直入打开了大门,西方的政治制度、伦理道德、思想文化终于以儒学的面孔,或者说以中国民族文化的面孔出现在国人的面前。儒学不再顽固地反对「欧化,而是反对「醉心欧化4。如「古学复兴运动。至此,儒学对西化的消极反抗业已为积极融合和调适的倾向所取代。这也为即将到来的「全盘西化论张目。

第四阶段,袁世凯、张勋之流的「帝制复辟、「尊孔读经运动终于触发了规模空前、不可遏制的「打倒孔家店、「全盘西化的思想文化潮流。新文化运动和的这股思想文化潮流对儒家思想的阴暗面予以最深刻的揭露和批判,儒学的神圣地位轰然倒塌,从此传统儒学基本衰歇,适应现代化潮流的新儒学开始了它漫长的重建过程。杜维明认为,袁世凯、张勋之流的儒学「复兴运动只是对儒学的「内部腐化,谈不上对儒学的任何积极意义,反而进一步「污染了儒学的「象征符号,致儒学于「万劫不复之地。儒学的「反抗遭到了「民主与科学以及「全盘西化的迎头痛击。儒学被彻底地「破坏和「解体。儒学的正面「反抗终于全面衰歇。恰恰在新文化运动和这股「全盘西化的激进文化思潮汹涌澎湃之际,却有着「儒学救西思潮的异响,辜鸿铭、梁启超、梁漱溟就是其中的主要代表。而其中又以特别精通西学又偏执中国文化、拖着长辫子的辜鸿铭最为引人注目。辜鸿铭一生的主要著作多用外文写成或通过外文保存下来。他最有影响、也最能够反映他思想风貌的著作是《春秋大义》(又名《中国人的精神》),1915年北京每日新闻社首版,1922年北京商务印书馆重版。辜鸿铭的中国发展观不包括社会改造,不包括物质建设,不包括科学的进步与发展,而仅对既有文化怀眷恋之情,行绝对保护,实乃滑入「文化保守主义狭隘轨道。正因为此,他对中国落后的农业文化,不置一词,对在中国实现物质生产现代化与文化的现代化不那么感兴趣,相反倒认为西方为科学所误,为商业所误。他在分析第一次世界大战原因时,片面地将大战原因归结为西方的商业。他说:商业精神笼罩世界各地,尤以英美为最,它构成当今世界的大敌。他认为,今日世界最大的敌人是体现在人们身上的商业主义精神,而不是普鲁士的军国主义。这种「由自私而形成的商业精神造成了强权崇拜和军国主义,最终引发世界大战。他对当代西方文明有责备之意,对中国文明备具有爱心,以至「爱屋及乌,对其中的糟粕也爱顾不弃,对中国文化明显的偏袒与护短是他的中国文化观的一大特色。

第五阶段,「五四以后,尤其是在30-40年代以及80-90年代,「新儒学开始了对西化和西学的「创造性响应时期。「新儒学对西化的反抗不再正面相碰,而是迂回包围,他们反对的是「全盘西化,而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西化;反对的是照搬照抄的西化,而不是有创造性建设的西化;他们更不反对西学,甚至精通西学,反对的只是对西学的肤见和盲从。「新儒家和同情「新儒家的往往是那些学贯中西的人,如冯友兰、陈寅恪等,还有70-80年代以来的大批海外华人学者。他们立足于深厚的中国本土资源和特殊的中国语境,对西学做「为我所用的吸纳,开始了对被彻底地「破坏和「解体的传统儒学做艰难的「接续和重建工作。从传存民族文化和提升民族精神的角度来看,这种「接续和重建是极其必要的。儒学与现代化的调适是个长期的过程。儒学调适的实现既有赖于我国现代化的成功,也可能会对我国现代化的本土特色做出自己的贡献。

儒家对西化的反抗主要与民族主义和近代中国民族国家的形成关联着,其反抗有充分的正义性,由于西化与现代化纠缠不清,更何况当时的西方现代化也还在探索之中,现代化还没有表现出多样化的模式,西方殖民主义并没有以良性的现代化面孔出现,而是一味地恃强凌弱。因此,反对西化的后果引来的是连带现代化也一起予以反对。不过,当儒家对西化的反抗造成的社会效果并不是中国的富强独立,反而引来空前的民族危机的时候,这种悲壮的反抗就被救国浪潮席卷而去,儒学与西学的调适成了儒学惟一的选择,而对西学认识的不断深化的结果是,现代化与西化被国人逐步地分离开来了。二十世纪30年代关于是「本位现代化、还是「全盘西化(或胡适修正后的「充分世界化)的大论争,就是国人试图分离西化与现代化的一个尝试,也是理性地探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开始。 (二)儒家对现代化的反抗

实现现代化乃是全世界落后民族,包括中国,走向近代过程中本应直面对待的最大的时代课题。儒家毕竟诞生在典型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农业中国,因此它的理论体系浸透了农业主义思想,以农业主义的眼光来看西方挟坚船利炮而来的工业主义,自然有点格格不入,更何况中国对西方的大门是紧闭着的,对西方的发展并不了解,当初的抵触情绪在所难免。一部中国近代史(1840-1949),儒家对工业现代化的抵制和反抗从未真正停止过,不过在五四以后的反抗愈来愈力不从心而已。从20年代到40年代的要不要工业化的大论战是为足证。

儒家对现代化的反抗主要表现在经济层面的反对工业化、政治层面的反对民主化、文化层面的反对向西方学习。

儒家对工业化的反抗是最先被突破的,那是在「师夷长技和「中体西用的洋务运动时期,当然,国人要形成对工业化的共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虽然「五四对儒家全盘否定,对民主与科学极力弘扬,对西方的物质文明也都向往,但国人对西方物质文明的弊端不是没有顾虑的。从十九世纪20年代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中国还在要不要工业化的论争旋涡中打转。新中国建立以后,这种共识才最终形成。

对政治民主化的突破是在维新运动,新文化运动和「更是把「民主写在自己的旗帜上。「民主共识经过「五四的洗礼已然形成。似乎民主的实践转眼可期,但民主却离我们非常遥远。其实是「民主共识虽然在知识分子中形成,对民主的立即推行却并不抱有同样的共识。对民主的精神和实质也并不完全理解,毕竟我们的民主文化异常缺乏,我们的生存环境也异常恶劣。现代化所需要的急行军和强行军也于民主有碍。民主化还是我们一个预期的目标,也是一段艰难的过程。

文化层面的向西方学习是与技术现代化和工业现代化的突破同时的,但文化由外缘向内核的突破却与对民主化的突破一样是个长期的过程。我们对于向西方文化学习长期以来有不少不可接触的。就是在纯学术的层面上也是如此。「中体西用的思维至今还在一定程度上萦绕着我们的学习和思维。 (三)儒家内部的「反叛及其政治反抗 1 儒家内部的「反叛

中国儒家思想历来有一种经世传统,当时生了变化的时候,儒家思想也随之发生一定的适应性变化。而面临着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历史的「千年变局,儒家思想内部也酝酿着由缓慢到急剧的变化。

鸦片战争以前,儒学内部相互攻讦,汉学琐碎,宋学空疏。有识之士都不满意。鸦片战争以来,主张「内期立身,外期辅世、「守道救时5的程朱理学有所「复兴,代表如唐鉴、曾国藩等;继之而兴的是主张「更法、「变古、「改制的今文经学,如龚自珍、魏源、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唐才常等;最后「复兴的是力主「以尊孔振儒为名,以保华攘夷为实(孙诒让)、「以国粹激励种姓(章太炎)、呼唤中国式的「文艺复兴运动──「古学复兴(刘师培)的古文经学。中国近代史上的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恰恰与儒学三派的蜕变有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正是儒学现代化的结果,是儒学内部在「西学和民族危机的双重作用下的「反叛和「裂变。此后的「新儒学已经对「现代化达成了某种「共识:要「现代化,但不要「西化。这与「对儒学的全盘否定和彻底批判不无关系。「对儒学的大扫荡,使得全国知识分子群趋「西学,「西学即「新学,而不加审查。「新儒学对西学的态度是宽容和严峻并存。「西学的本土化是「新儒学的最高宗旨。「新儒学的登台是儒学内部「反叛、「裂变和「回归的产物。 2 儒家的政治反抗

面对民族危亡,富有经世传统、积极入世的儒家开始了它的「救世攘夷历程,不仅在文化上进行反抗与调适,而且进行了一连串的政治反抗,以期把中国引上「自强、「求富的发展轨道。

先有号称「同光新政的「洋务运动,这是对儒家顽固派完全地、不加区别地抵制西化的反抗,也是对两次鸦片战争后殖民主义对中国从沿海到内地的全面侵略的反抗。接着又有史称「百日维新的「,这是对儒家洋务派仅仅满足于学习西方工业技术而不了解西方的真正富强之源的反抗,同时是对日本等帝国主义国家妄图瓜分中国的反抗。再下来有「辛亥革命。号称「国粹派的一批资产阶级革命家,一方面宣称要「排满革命、「保华攘夷,另一方面主张「用国粹激动种姓,增进爱国的热肠。「国粹重光、「古学复兴溢于言表。他们对满清政府已然绝望,对中华文化却满怀信心。当然,他们已经不再是传统的儒家了,儒家的政治反抗因「辛亥革命而降下了帷幕。 (四)儒家外部的反「反抗与传统儒学的消亡 1 儒家外部的反「反抗

儒家对西化的反抗在遭到儒家内部的「反叛和政治反抗之后,也遭到来自儒家外部的强烈抨击,即反「反抗。一是西学对儒学的排斥以及西方殖民主义势力对儒家的抵抗和镇压;二是中国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思想对儒家的猛烈开火。

西学的传入有两种途径:一是中国政府和国人对西学的主动吸收,如政府对外派遣留学生、组织人员翻译西书,开设新式学堂,聘请外国教习,国人主动出国留学、译书,等等。二是西方传教士对西学的推介和西方教会在中国的办学等。西学对儒学有一种内在的压迫感和排斥性。未摆脱「欧洲中心论时期,尤其如此。

西方殖民主义势力对儒家的压制主要表现为对中国「反洋教斗争和「义和团运动的抵抗和镇压,尤其是在「义和团运动之后,儒家顽固派遭到毁灭性的惩罚。

自由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思想对儒家的猛烈开火从新文化运动和开始。胡适和陈独秀在其中颇有代表性。虽然二者思想异趣,然皆倾心于「全盘西化。陈独秀主张颠覆儒学的「思想强权,彻底改造「国民性,胡适醉心「全盘西化,主张「一心一意地世界化。从此一路下来,旧儒学彻底消亡,「新儒学也被挤到了边缘的地位。 2 传统儒学的消亡

传统儒学的消亡是儒家内部「反叛、外部反抗和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和社会革命的产物。传统儒学的消亡是指传统儒学象征符号的消亡。标识传统儒学身份的象征符号,包括「天人合一、「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哲学观;「君权神授、「纲常伦理的政治观;「重义轻利、「重本抑末的经济观;「华夷之辨、「儒学独尊的文化观,逐渐被各种西方传来的新思想侵蚀或取代。「人文主义、「社会进化的哲学观;「自由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政治观;「工业主义、「市场主义的经济观;从「全盘西化到「多元现代性的文化观在近现代中国不断地成长着,填补和取代传统儒学原有的地位。 三 本土化与现代化:儒家的调适(一)民族危机与早期的调适 1 早期的调适

「新儒学产生之前的儒学调适,我们称为儒学的早期调适。大体经过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两次鸦片战争之间(十九世纪40-60年代),儒学虽然有了「师夷长技的思想,但相对「夷夏大防思想来说,那只是「沧海一粟。严守「夷夏大防的儒家知识分子占绝大多数。就是主张「师夷长技者如林则徐、魏源等,我们也不可说他们就没有了「夷夏大防思想。因为他们所指称的「夷之长技,仅仅是战舰、火器、养兵练兵之法,再加上量天尺、千里镜、龙尾车、风锯、水锯之类。

第二阶段,洋务运动期间(十九世纪60-90年代),儒学调适的进程明显加快,对西方的认识已经实现了由「夷到「洋或「西的突破。不论儒家顽固派,还是开明派,都不得不从不同的角度试图去观察和理解「西方、「洋人和「西学了。顽固派在不断地、甚至急剧地发生分化,同样洋务派也在不断地分化着。顽固派蜕变为洋务派,而洋务派又向维新派蜕变,维新派甚至在向革命派蜕变。正视西学,实现西化,在不同的层次上化为他们的政治行动。日趋主流的洋务派在与西方正式交涉,引进西方技术,开办现代工业,创办新式学堂,编练新式军队,派遣留学生,翻译西方书报等各个方面,都开始了现代化进程,除政治方面触动不大以外,其它方面的变革是深刻的。相对于中国这样的东亚文化内核型大国而言,转型的难度是极其大的6,洋务派的贡献不可埋没。虽然洋务派抱着「中体西用的态度来实行儒学的调适的,但这种调适的实际效果确是社会的深刻变化,为维新派和革命派的登台,准备了极好的条件。

第三阶段,从维新运动到(十九世纪90年代-二十世纪初),儒学的调适出现转型,开始了以「西学诠释「中学的新时期。康有为、梁启超、刘师培、孙诒让、章太炎、甚至孙中山等,都在试图用「西学来重释「儒学,国人往往称其为「比附,严格说来,「比附说是不确切的。「诠释说更为可取。他们的「诠释趣旨在于以民族主义为底蕴去吸纳西学,或者说,他们是把异己的「西学置于可认同的「中学范畴,以减轻「中学对「西学的「排异反应。这时中国还没有经过五四洗礼,各种西学思潮涌入中国,纷繁叠出,国粹文化处于显要地位,无政府主义业已冒头,马克思主义也开始播入中国。各种西学思潮纷陈己见,从不同的角度参与了对「中学的诠释,以西学诠释推动的「国粹重光、「古学复兴运动,被国粹派宣称为「中国的文艺复兴运动。 2 早期调适的特点

早期调适的特点大体说来有:第一,对西学的认识既不全面、深刻,也不冷静、客观,尚未认同西学,对西学有严重的排斥和排异。第二,儒学的现代化过程就是儒学与西学的调适过程,调适的进程是愈来愈呈现加速的趋势。第三,儒学与西学的调适过程是一个不断地由儒学外缘向其内核深入的过程,第四,「中体西用是儒学调适的基本方式、基本指针和基本纲领。 (二)「现代化共识的形成与儒家的调适 1 「现代化共识的初步形成与儒家的调适

儒学的「现代化共识初步形成于。前后对儒学的大破坏、大解构,促使知识分子激情高昂地宣传西学,主体是「民主与「科学,社会主义(后来是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是两大主要思潮,自由主义此时还是主流。陈独秀和胡适是其中的旗手。虽然「现代化作为一个新词还要到三十年代使用,但儒学的「现代化共识(我们指称的「现代化共识是指儒学已经放弃了对西化和西学的全盘反抗,对西学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亲和和认同,决定在中国本位的基础上去吸纳西学,承认西方的优点和长处,但要求西学适应中国的特殊国情,这就相当于提出了要「现代化但不要「西方化的思想)已经基本形成。(不过,在三十年代,系统的、有影响的现代化理论尚未形成,「现代化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梁漱溟的儒家现代化理论和实践影响有限,而且实际针对的乡村改造,不是一个全面的现代化理论)原因是,经过五四的洗礼,传统儒学业已完全丧失了号召力,西化思潮已经广泛地播入知识分子之中,「新儒学的建设者只好借助于「西学的本土化来号召人心,从20年代到30年代,经过几次大的论战(包括20年代的东西方文化论战,30年代的中国现代化道路论战,本位文化与全盘西化论战,从20年代直到40年代的工业化与农业化论战),儒学的「现代化共识得到进一步的淘洗,儒学得以抗衡西化的武器就是「中国本位或「本土化。对西学的「物质武器,儒学已经基本上放弃了抵抗,对西学的「精神武器,儒学还在顽强地抵抗着。但随着「新儒学建设的推进,「西学与「中学的「精神资源也在走向融合。最终呈现「和合会通和「创造性转化的新面孔。

五四以来的儒家调适新时期大致可分成三个时期。

第一时期,从1919年到1927年,是儒学的解体时期。儒学遭到全面批判,旧儒学走向消亡,儒学发生重大蜕变,「新儒学开始萌芽和成长,儒学的解体派(「破坏主义者)和重构派(「建设主义者)同时登台,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是儒学的主要解体派,「新儒家和文化民族主义者是儒学的主要重构派。儒学破坏与儒学建设交相辉映,形成学术争荣之局。由于先进的知识分子力主先破后立,因而儒学破坏派占据主流。他们积极输入儒家稀缺的自由、民主与科学资源,高扬着思想启蒙的精神。但他们对传统全盘否定、对西学完全照搬的做法,又暴露了他们思想和行为的机械,有着严重的「启蒙心态7(惟物质主义或物质利益至上论、惟科学主义或科学万能论、人类中心主义或人类万能论、竞争与进化中心主义或社会达尔文主义等,是严重的「启蒙心态,「启蒙心态是「启蒙精神的极端发展形式或变态形式)。对文化深层的心灵建设关注不够是他们的致命缺陷。儒学的建设派也在这时顽韧崛起,为了接续民族文化的命脉,重寻民族文化的老根,他们积极呼唤和致力儒学的新生,但不可否认,儒学破坏的声浪汹涌澎湃,儒学建设的辨说几至湮没。此时,儒学的「现代化共识(要「现代化,不要「西化)基本形成。

第二时期,从1927年到1949年,是儒学的建设时期。从总体上看,儒家解体派的批评声浪已经削弱,虽然还有因陈序经发表《中国文化的出路》而引发「中国本位与「全盘西化的再次论战,但儒学的解体派已是强弩之末,接续传统,重建传统,甚至复兴儒学的观点已经普及于世。儒学的建设派已经从后台转向前台,由弱势渐趋强势。「新儒学的系统建设已经开始,「新儒学的理论体系流派纷呈。梁漱溟的儒家现代化理论──「乡村建设理论、熊十力的「新唯识学、冯友兰的「新理学、贺麟的「新心学、钱穆的「新国学等「新儒学流派已然成形。1932年熊十力删定《新唯识论》。1934年冯友兰刊《中国哲学史》,接着有1939年的《新理学》、1940年的《新事论》、1943年的《新原人》、1945年的《新原道》、1946年的《新知言》、1948年的《中国哲学简史》(美国版)等问世。1938年贺麟发表《知行合一新论》,创「新心学。钱穆1928年成《国学概论》,1937年成《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1940年成《国史大纲》。与此相呼应,学术界要求发扬中国文化传统,关注中国文化精神,建设中国新本位文化的呼声不断加强,如1935年1月10日王新命等十教授发表的《中国本位文化的建设宣言》。政府也发起了所谓的「新生活运动。抗日战争以来,以传统文化凝聚民族精神的要求,愈加导致人们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回归。

第三时期,从1949年至今,是儒学「融和性再重构时期,这一时期还远未结束。80年代以前,中国大陆对儒学的态度是政治取向的、是异常严峻的,儒学基本上没有栖身的余地,「破四旧和「批孔运动使儒家命运更是雪上加霜。在高校也只是被批判的对象,没有对其进行学理性的研究,更没有信仰的同情,虽然在精神层面上,中国人的儒家心态并未得到超越。在海外,尤其在港台,儒学保留着一份席位,但花果飘零的局面并未得到改观。随着政权在大陆的溃败,港台的自由主义对开始了对儒家新的攻击,大破坏又空前高涨。在这种严峻的生存环境中,「新儒学的提倡者和同情者,夹在传统和现代之间,从事儒家传统的艰难接续和创造性转化。杜维明、余英时、牟宗三、徐复观、唐君毅、方东美、林毓生、金耀基、成中英、刘述先等人从事的正是这样的工作。在80年代以后,随着大陆改革开放政策的推行,思想解放和文化交流的结果是,儒学又从海外回到大陆,海外儒学对大陆儒学起到了激活和换血功能,儒学的「合和性建设重新激活。大陆「新儒学也发出声音,如蒋庆、盛洪等。二十一世纪以来,儒学的「一阳来复似乎可期。国家领导人在各种公开场合已经表示了对儒家传统的同情理解。当然,我们不可能再做新时代的韩愈、朱熹,接续儒学道统,让中国重回儒学世界。我们也不太可能全盘西化,遂了西化派的心愿,一成不变地沿用西方的制度文化与人文态度。我们也不可能全然认同佛教要义,来个佛教复兴,是中国成为佛教国家。中国文化建设的前途只有一个,在对传统进行再重构的前提下,进入文化融构的新时代,完成文化融构的光荣任务,建设别具特色的中国新文化。我们当然要发扬儒学的真精神,超越儒学的旧形态,使儒学在中国文化大融构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2 儒家调适的新特点

五四以来儒家调适的新特点如下:第一,传统儒家彻底消亡,新儒家不再全盘地、盲目地抵制西化和西学,相反,新儒家恰恰喜欢用西学的各种概念和范畴来诠释儒学。第二,新儒家在对传统儒家的批判的同时,重点在于接续儒家传统,但由于对儒家的偏爱,对儒家的深度反思往往不足。第三,尽管「现代化共识形成以来,中国人要求建设「中国本位或「中国特色的呼声愈来愈强,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也愈来愈理性,但儒家的命运并未得到改观,相反,对儒家厌恶情绪未能摆脱,对儒家的政治批判反而愈来愈严厉。似乎谁对儒家略有同情,就是思想保守的表现,就是中了封建余毒。知识分子对儒家的态度并未改观,政治批判压倒了学术反思。如杜维明所观察到的:「『五四以来的困境是:该??弃的没有??弃,该继承的没有继承,该引进的没有引进,该排拒的没有排拒。8第四,儒家调适的根本走向,在1949年以前是走向自成独立的体系,形成系统的新儒家理论,如「新理学、「新心学、「新唯识论等;在1949年以后总体走向是融入其它的思想之中,或者说化解于无形(当然不否认有个别的系统理论)。种种「会通论、「和合论、「融构论为此做了注脚。 3 儒家调适的动因

关于儒家调适的动因,我们认为主要是两大压力:第一是民族主义压力,即民族危机不断强化的外在压力。随着西方殖民主义势力对华侵略不断升温,儒家内部的「经世意识、「忧患意识、「反叛意识和「抗议精神得到张扬。儒家是入世的,又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认同来源,儒家在民族危亡和认同危机的双重压力下,只有实现自身的蜕变,才能实现对自身的超越,实现对西学和现代化的调适。而只有实现了对西学和现代化的调适,儒学才有可能为自己创造继续存在下去的条件。第二是工业主义压力,即生产方式与经济结构变迁的内在压力。工业主义自18世纪以来就「以动力横决天下,与之相伴的自由主义和市场主义也横行世界。由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内在逻辑和成本优势,任何民族国家都没有逃脱资本主义的网笼。以农业主义立论的儒家思想只有在工业主义基础上实现「创造性转化才有根本出路。 4 儒家调适的性质

儒家的调适,从其本质意义上说,是革命性的,是由以农业主义立论过渡到以工业主义立论。当然,其立论不仅要遵循工业主义的逻辑,还要注意避免工业主义的陷阱,如过度的物质信仰,过度的外在诉求和人的异化。因此,儒家的解体派(即破坏派)和建设派(即调适派)之争,并不是传统语境中的前进与倒退的意识矛盾,更不是「革命与「反革命的思想斗争,而是共同希望中国发展的先进知识人在如何适应新时代,建立甚么样的新文化问题上的内部争执。

(三)儒家调适的方式、方向与前景

1 儒家调适的方式

从儒学现代化的整个历史进程来看,儒家调适的方式至少不下十几种,大体上包括:「西学中源、「中体西用、以「西学释「中学、「中西会通、「全盘西化或「充分世界化、「接续主义、「本位文化、「创造性转化、「合题、「解体与重构、「西体中用、「和合等。以下对这些调适方式进行简要的介绍和评论。

(1)「西学中源

儒学与西学调适的第一种方式是「西学中源论。这种观点认为「西学本出于中国,只不过是因为后来的种种情况导致失传或者走向歧异,中国人学习「西学不过是本着「礼失求诸野的态度,「以中国本有之学还之于中国。9此中的「西学一开始主要是指西方的历法和自然科学技术,后来的维新派与革命派把它扩大到西方的人文社会科学、政治法律制度和政治法律思想,即「西政、「西法等。

「西学中源论产生于明末清初的中西文化交流之际,鸦片战争以前持这种观点的有黄宗羲、张廷玉、阮元,甚至康熙皇帝等。这种学说的产生可能是出于向西方学习而又不得不保持「天朝尊严的认同需要,是一种进取心理和虚骄心理的混合物。也是对认为向西方学习是「以夷变夏的陈腐观念的理论响应。是保守的民族主义和开放的民族主义两种不同的观点的初次理论交锋。

鸦片战争以来,那些开眼看世界的先驱、儒学的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相继利用「西学中源论作为引进、传播、学习西学的理论武器。如梁廷??、林昌彝、冯桂芬、王韬、奕欣、郑观应、黄遵宪、汤震、陈炽、薛福成、王之春、郭嵩焘、曾纪泽、康有为等。当然,他们应用这种武器有一个从自发到自觉的过程,「西学中源论作为儒家思想与西方现代思想的初次调适肯定是不科学和粗糙的,它的确没有看到或者说不愿看到「西学与「中学的本质区别,还试图去抹杀这种区别,但却不可指责其为迂腐和傅会。「西学中源论完全把「西学和「中学等同起来,把「西学视为「中学西传后的「回归,使「西学俨然以「中学的面孔出现,其实大大抬高了「西学的地位,极其有利于「西学在中国的传播。这种理论使得「西学即使在企图闭关锁国的清代也得以流传。「西学中源论最终演化为「维新派、「国粹派(或「革命派)和「新儒家的「中西会通论和「以西学诠释中学的思想。

(2)「中体西用

「中体西用论,是近代中国流传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一种儒学调适理论,也是近代以来第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系统的现代化理论。它在近代中国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如「中道西器、「中本西末、「中主西辅、「中内西外、「旧体新用、「中国精神,西方物质、「中静西动等等。「中体西用论的大致观点是,儒学或「中学、「旧学偏重「穷理、「身心、「伦常名教、「道德、「义理、「精神,「西学或「新学偏重「格物、「富强之术、「艺事、「世事、「机器、「物质,因此要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为本,西学为末;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体西用论是由鸦片战争后先进的中国人迫于西方的压迫而产生出来的「赶超西方的一种现代化理论,源于林则徐、魏源的「师夷长技论。洋务运动之时,形成系统的学说。由于洋务运动在全国的展开遭到儒家顽固派的驳议和抵制,「中体西用论是作为儒家开明的一派响应儒家顽固派的驳议的理论产物和理论武器,也是作为儒家洋务派和维新派(维新派的「中体西用论已经蜕变为「以西学诠释中学的思想,性质上与洋务派的「中体西用论已有根本区别)向西方学习的有关目标模式的指导纲领。冯桂芬、王韬、薛福成、王文韶、沈毓桂、张之洞、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从不同的角度对它进行了阐释。其中以张之洞的《劝学篇》的阐释为最系统,也最有影响。这种理论最终被「中西会通论取代。

(3)以「西学释「中学

以「西学释「中学的思想蜕变于「西学中源论,是一种将西洋学说中国化或儒家化的尝试。最早进行这种常识的著名人物是康有为。他用西方的「进化论来解释儒家今文经学中的「公羊三世说,用资产阶级政治学说来解释「孔子改制。孙诒让和刘师培也是用西方民主体制和民主思想来解释中国儒家经典和传统的代表人物。孙诒让在《周礼政要》(1904)中系统地用西方政治学说来诠释周代的政治,他以西方的议院制度解释周代的三询之法,以西方的陪审制度来解释周代的三刺之法,以西方的学校制度来解释周代的国学、郊学、乡遂之学,等等。他认为「《周礼》一经,政法之精详,与今泰东西诸国所以致富强者,若合符契。因此,「华盛顿、拿破仑、卢梭、斯密亚丹所经营而讲贯,今人所指为西政之最新者,吾二千年之旧政已发其端。10刘师培与林獬合编《中国民约精义》(1903),用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的《民约论》中的相关观点来解释中国传统的「民本、「人本等儒家思想,而且和康有为、孙诒让一样,用西方的议会制度来诠释《周礼》里的政治制度。柳诒征在《中国文化史》一书在不少地方也是以西方文化来诠释中国文化的。中国近代的文化民族主义(文化重建主义)者多有此特点。

「维新派、「革命派、「新儒家和各种文化民族主义者以「西学诠释「中学的行为意在减轻中国现代化变革的阻力,试图把中国传统文化变成中国现代化的助力,这的的确确是有积极意义的。但同样存在负面因素,对中国大力引进西方的民主资源起了一定的遮蔽作用。当然,批评他们牵强傅会的人很多,但这种批评其实是不到位的,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在进行中西文化的历史比较,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西学的中国化。从现代化所需要的「民族凝聚、「文化认同和「社会整合的角度来看,其积极意义远大于消极影响。

(4)「中西会通

「中西会通论的形成与「西学中源论同时,都在明清之际中西文化交流期间。不过,从逻辑上来看是先有「西学中源论,后有「中西会通论。「西学中源论应对的是「夷夏之辨论,解决的是中国要不要向西方学习的问题;「中西会通论解决的是如何向西方学习的问题。

但是,仔细分析,情况又没有这样简单,「西学中源论其实既解决了中国要不要向西方学习的问题,也同时解决了如何向西方学习的问题,否则它就谈不上是儒家对西学的一种调适方式。「西学中源论既然认为「西学只是「中学西传后的「回归(所谓「礼失寻诸野之意)而已,那么,只要像学习「中学一样学习「西学就够了,不存在特殊的调和方式和学习方式。而「中西会通论却存在着「西学和「中学有别的「中西之见这个前提预设,在近代中国,这个前提预设还非常坚固。

近代以前,学者梅文鼎对「中西会通论有系统的阐述,他说:「法有可采,何论东西;理所当明,何分新旧,在善学者知其所以异,又知其所以同。去中西之见,以平心观理。……务集众长以观其会通,毋拘名相而取其精粹。11不过,近代以前的「中西会通论针对的是「西学中的历法和自然科学技术。近代以来儒家学者的「中西会通论则把会通的范围逐步扩大到整个「西学与「中学。如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刘师培、梁漱溟、熊十力、冯友兰、杜维明等人都在大力推动「中西会通和「文明对话12。其中康有为为儒学与「西学的「会通确定了基本原则:「泯中西之界限,化新旧之门户。13冯友兰主张「合题14,杜维明提出「深度反思15和「继承启蒙精神,超越启蒙心态16,盛邦和主张「解体与重构17,张立文提出「和合学18,也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中西会通的思路。

(5)「全盘西化或「充分世界化

在中国近代史上,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学,持尖锐的批评态度,公然主张「全盘西化或「充分世界化的著名学者是胡适。陈序经也持相同态度19。

1929年在《中国基督教年鉴》和1935年6月21日在天津《大公报》胡适先后撰文《中国今日的文化冲突》和《充分世界化与全盘西化》,公开声明「我主张全盘的西化,一心一意的走上世界化的道路,并认定,「抗拒西化在今日已成过去,没有人主张了。20这样看来,胡适是彻头彻尾的「西化论者,似乎谈不上调适。但是,当我们看胡适的解释,却发现了「胡适式的「调适,而且不无道理。胡适说:「中国旧文化的惰性实在大的可怕,我们正可以不必替『中国本位担忧。我们肯往前看的人们,应该虚心接受这个科学工艺的世界文化和它背后的精神文明,让那个世界文化充分和我们的老文化自由接触,自由切磋琢磨,借它的朝气锐气来打掉一点我们的老文化的惰性和暮气。将来文化大变动的结晶品,当然是一个中国本位的文化,那是毫无可疑的。如果我们的老文化里真有无价之宝,禁得起外来势力的洗涤冲击的,那一部分不可磨灭的文化将来自然会因这一番科学文化的淘洗而格外发扬光大的。21

联系胡适「整理国故,再造文明的言行,胡适的确是有调适的。无非是胡适认为要先行吸纳西学以作批判中学的武器,然后再行本国文化的建设工作。说胡适全然主张「西体西用,可能需要再加斟酌。当然,胡适这种截然两分、「自然淘汰的主张实行起来是令人可疑的。

(6)「接续主义

提倡「接续主义调适观是《迷乱之现代人心》(1918)一文的作者杜亚泉。何谓接续主义?杜亚泉是通过国民与国家的关系来加以说明的。他认为:国家如同大厦,国民于此大厦内生活,赖此大厦而生活,无一日可舍此大厦。国家对于国民来说,不是「一时之业,而是「亿万年长久之业。国家如同大家产,祖宗传之于我,我当经营之,增殖之,「以复传之于我之子孙。22只有对于国家之大家产能够加以爱护、继承的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国民。他归纳说,「对于从前之国民而善为接续,对于今后之国民而使其可以接续,此即……所谓『接续主义是矣。23杜亚泉认为他的「接续主义包括「保守和「开进两重含义。他反对单一的「开进而全无「保守,他指出:「有开进而无保守,使新旧间之接续,截然中断。则国家之基础,必为之动摇。他指证近世之国家开进而能兼于保守,以英国为第一。即使美国,其建国也「根据于殖民时代之历史者为多。24他也反对有「保守而无「开进,认为纯然拘于旧业,就是顽固。今日之国民,既享用前代人开进之恩惠,又不断自勉,以求不断之开进。他的思想还有某些不足,总强调「君道、「臣节的概念,实与民主观念在中国的传播相抵。杜亚泉对中国传统文化所抱的基本态度是:继承、改造。不过,继承的份量要远大于改造。他是一个具有调和倾向的传统派,虽然没有自我声明,而一切言论已经能够说明问题。

(7)「本位文化

「本位文化调适观是1935年1月10日由王新命、陶希圣、何炳松等十位教授在《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一文中提出来的。「本位文化论反对复古,也反对崇外:「有人认为中国该复古;但古代的中国已成历史,历史不能重演,也不需要重演。「有人以为中国应完全模仿英、美,英美固有英美的特长,但中国应有其独特的意识形态;「并且中国现在是农业的封建的社会交嬗的时期,和已完全进到工业社会的英、美,自有其不同的情形,要注意中国的「空间、时间的特殊性。「本位文化论提出有关中国文化建设的五个认识:其一,「本位就是「中国的与「本土的,就是「此时此地的需要。其二,「必须把过去的一切,加以检讨,存其所当存,去其所当去;其可赞美的良好制度、伟大的思想,当竭力为之发扬光大,以贡献于世界;可诅咒的不良制度、鄙劣思想,则当淘汰务尽,无所吝惜。其三,吸收欧美的文化是必要的,是应该的,但是在吸收的过程中要-有选择,吸取其所当吸取者,拒绝所不当吸收者。文章坚决反对「全盘西化思想,主张对西方文化「不应以全盘承受的态度,连渣滓都吸收过来。吸收的标准当决定于现代中国的需要。其四,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是创造,是迎头赶上去的创造。其创造的目的是恢复中国的文化特征。其五,在文化上建设中国,并不是要??弃大同的理想,是首先将中国建设成为「一这整个健全的单位,「在促进世界大同上能有充分的力。25

胡适对「本位文化论的性质判定为「『中体西用论的最新式化装和「今日一般反动空气的一种最时髦表现。他尖锐地批评「本位文化论「里含的保守的成分多过于破坏的成分,「他们太舍不得那个他们心所欲而口所不能言的『中国本位。26胡适是个中国传统文化的「破坏主义者,他坚持的文化信条是「不破无以立,他认为「中国的旧文化的惰性实在大的可怕,现在还远没有进入建设的阶段,对「本位文化论的尖刻批评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按胡适的看法就是「本位文化论看上去很好,其实太超前了。胡适的对文化建设的看法有机械论的意味。

(8)「创造性转化

倡议「中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的是林毓生。他对这种调适观的解释是:「简单地说,是把一些中国文化传统中的符号与价值系统加以改造,使经过创造性转化的符号与价值系统变成有利于变迁的种子,同时在变迁的过程中,继续保持文化的认同。这里所说的改造,当然是指传统中有东西可以改造、值得改造,这种改造可以受外国文化的影响,却不是硬把外国东西移植过来。因此,「如何进行『文化传统创造的转化,是我们最重要的工作。

林毓生强调我们这个国家的惟一出路是开出自由和民主。虽然「我们知道中国传统并没有民主的观念。但传统中没有,却不蕴涵现在也不能有;同理,传统中有的东西,现在也不一定仍然会有。何况民主的观念被介绍进来已快一百年了。林毓生认为儒家思想经过「创造性转化是可以开出自由和民主的。「在理论上,儒家思想可以作为自由主义的道德基础,过去我们的历史并没有发展出这种中国的自由主义,是因为受了环境的限制,并非我们没有这种潜力。历史是向前发展的,不能说过去我们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西方的自由和民主思想是可以和儒家思想发生亲和和化合作用的。「儒家『仁的哲学确可作为我们为了发展中国自由主义所应努力进行的『文化传统创造的转化的一部分基础,藉以与康德哲学的『道德自主性的观念相衔接,以期融合而发扬光大之(甚至在理论上发展出一套比康德哲学更美好的中国的自由主义)。同理,「虽然我们没有民主的观念和制度,但却有许多资源可以与民主的观念与制度『接枝,例如儒家性善的观念可以与平等观念『接枝,黄宗羲的『有治法而后有治人的观念可以与法治的观念『接枝。27林毓生所倡议「中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近似「以『西学诠释『中学的调适思想,但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一身兼任的林毓生从中西哲学比较和自由主义的视野对中西文化进行了同情的理解和深度的反思。当然,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真正要「转化或「诠释的重点都是西方式的「自由和「民主。

(9)「合题

笔者有这样的一种看法,中国的文化建设确是沿着冯友兰所说的「正题(保守)、「反题(破坏)、「合题(建设)的历史逻辑向前发展。

所谓「正题是「正统中国文化的原型。西学东来,还在做「正题工作的,自然就被说成是保守派。五四时期,中国的先进学者大多在做「反题的事。他们表现激烈,几乎骂倒中国一切传统,旨在对旧文化大胆否定,矫枉过正。平心而论,文化批判(破坏)主义不一定完全不要中国传统,只是强调肯定之前,先行否定,是文化改造的必经路径。胡适一面鼓吹「全盘西化,一面又埋头整理「国故,正反应了这种心态。

同理论之,从杜亚泉到何炳松,再到张君劢,冯友兰,熊十力,唐君毅,牟宗山,徐复观,杜维明等,也不可以视他们为「文化保守。相反,他们是怀着一种使命感,在做文化建设的「合题工作。他们并不反对西学的输入,因为他们说过:「吾人不能仅以保守为能事、「西洋学术之输入,夙为吾人所欢迎、「尽力输入西洋学说,使其融合于吾固有之文明之中。他们只是企求在被文化破坏主义者拆就的一片废墟上,再寻地基,重建新楼。这座新楼,其法式与构造尽可以学习西方,但「地基一定要是中国的。西洋文明尽可以「融合于中国的肌躯,但血脉一定要是中国的。他们不是原来意义上的文化保守派,而是中国文化建设的「合题派与「建设派。文化的「合题派,其历史功劳不在「反题派之下。固然,舍「反题派(「破坏派),旧文化依然不变。然而,若无「合题派的事业,废墟将永远是废墟,新文化再造无日。「反题派与「合题派争吵了一个多世纪,而在建立中国新文化的共同意义上却是异声同调,殊途同归。

「合题派自觉地把自己同「反题派区别开来、并把「正题──「反题──「合题提升到中国文化建设进路的历史高度来论证是哲学家、历史学家一身兼任的冯友兰。他将他自己的文化建设论和清末的文化守旧论区别开来。他认为张之洞等旧儒者,虽处在激烈的世事变局中,但并不打算对儒学做大改造。他们所处的地位以及作为旧时代人的精神局限,使得他们的识力和魄力都不够大。他们赞成吸取西学,但仅对其中的科技工艺而言。他们对西方政体学理精髓不予理睬,于旧文化格局取消极守护的态度。因此,他们代表近现代中国文化变迁史「正的一面。另外,冯友兰将五四文化对中国旧传统的批判与否定说成是「反的一面。五四对中国传统文化取最激烈的批评态度,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对中国文化抱全盘否定的态度。冯友兰既不同意「正的一面,也不站在「反的方面。他依照黑格尔的理论以为,中国文化建设正是沿着正、反、合的路径发展的,现在中国学界所要做的已经不再是「正题或「反题的工作,而是「合题的工作,即总结前一阶段中国文化建设的经验与教训,在对就传统做批评与改造的基础上对中国文化做高层面的再肯定与回归。由此,完成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中国近现代文化建设或者说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就是这样一个辨证发展的过程。对儒家的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也应该作如是观。

(10) 「解体与重构

「解体与重构的儒学调适观是盛邦和在《解体与重构──现代中国史学与儒学思想变迁》(2002)一书中系统地提出来的。盛邦和总结了中国儒学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发现了在中国文化建设的问题上,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有一派(儒学的重构派或建设派)总是维护孔子学说在中国的地位,而另一派(儒学的解体派或破坏派)则对孔子学说做不遗余力的批判。

盛邦和认为,尊孔与反孔的斗争,从其本质意义上说,不是传统语境的前进与倒退的意识矛盾,更不是「革命与「反革命的思想斗争,而是共同希望中国发展的先进知识人在如何适应新时代,建立甚么样的新文化问题上的内部争执。

进步思想阵营中的如此两派,论其观点,各具优缺点。优点是:前者深谙中国文化的本质所在,知晓中国文明的来龙去脉,他们对于中国传统的更新前提下的接续态度有其可鉴之处,不可简单地否定。后者通晓外国文明,将西方民主与科学思想引进国内,于中国旧文化之改造更新,建功甚巨。若论两者的缺点,则前者虽在接续中国文化方面有功,但出于对本国传统的偏爱,对中国旧文化的扬弃洗磨,有欠用功。后者用力于旧文化之批判,而忽视中国传统之接续,以至于置中国文化血脉之断绝而不顾。梁启超、梁漱溟,甚至再往前推溯,如主张「中体西用的张之洞,当然也包括向西方大力推介「中国人精神的辜鸿铭,他们对中国文化的基本态度,总体上皆无可厚非。但他们在接续传统的同时,对旧文化的糟粕也兼容并包,有失批评之心,显然不可取。28

盛邦和认为儒学的解体派与重构派构成了儒学现代化或者说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建设的双重变奏,二者不是绝然对立的,而是相负相成的,正是他们的协作,才奏出了中国文化建设的和美音符。「解体派以「西学作武器去解构「中学,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猛烈轰击,以为新文化催生。「重构派以「中学为本位去吸纳「西学,从事中国文化的艰难接续和现代性更新。「解体派与「重构派几乎同时出现在中国文化现代化的历史起点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共同演唱着中国文化建设的好戏。

(11) 「西体中用

「西体中用的儒家调适观是李泽厚提出来的。他对「体与「用两个概念以及「体 「用关系作了李泽厚自己称之「经典马克思主义(回到马克思本人)和「经典儒家(回到孔子本人)的解释,然后以之为基础,提出了独具特色的「西体中用论。

李泽厚认为,「体指本体、实质、原则(body,substance,principle),「用指运应、功能、使用(use,function,application)。他说他的「西体中用论是针对「中体西用、「全盘西化(亦即「西体西用)而提出的。他强调,某些论者故意避开「中、「西、「体、「用,或提出「中西互为体用论,或提出「中外为体,中外为用论等等。表面看来,十分公允,实际上等于甚么话也没说,而恰恰是把现代与传统这个尖锐矛盾从语言中消解掉了。

他说他的「中体西用并不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简说。「学(学问、知识、文化、意识形态)不能够作为「体,「体应该指「社会存在的本体,即人民大众的衣食住行、日常生活。他在1979年出版的《批判哲学的批判》一书里,把制造和使用工具作为人与动物的分界线,作为人类的基本特征和社会存在本体所在,也就是把发展科技生产力作为迈入现代社会的根本关键,李泽厚并不讳言「西化,他恰恰认为,从社会存在的本体来看,「现代化就是「西化。这也就是李泽厚所说的「西体。

在中国,传统政治、文化据以为生存基地的「体(非商品经济的农业小生产占据主要地位)虽然已经日趋崩溃,但它的许多上层体系、价值观念、结构关系仍然存在,并成为巨大的习惯力量。因此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如何处理诸如个体与群体、效率与公平、竞争与合作、权利与义务、幸福与正义、民主与专制等等问题,便与已有数百年个人主义为基础的西方文化传统,会大不一样。这既不是简单踢开传统、全盘西化即可奏效;也不是抱残守缺、推崇传统便可成功。所以,「西体中用关键在「用。如何使中国能真正比较顺利地健康地进入现代社会,如何使广大人民生活上的现代化能健康地前进发展,如何使以个人契约为法律基地的近现代社会生活在中国生根、发展,并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仍然是一大难题。尽管讲现代化已经百年,各种方法也都试过,包括激烈的政治变迁(辛亥革命)、激烈的文化批判()、以及激烈的社会革命(新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等,都未能使这个社会存在的本体迅速前进,中国至今仍然落后于先进国家许多年。重要原因之一,是未能建设性地创造出现代化在中国各种必须的形式。关键在于创造形式。「用就是「转换性的创造。强调「创造新形式,而不是「转换到西方的既定形式。回顾历史,李泽厚说,如果张之洞的「中体西用是保守主义,谭嗣同的「流血遍地是激进主义,那么,处在两者之间的康有为,恰好可算是「西体中用的自由主义。张之洞强调的是维护、捍卫传统的等级秩序,谭嗣同要求激烈方式打破这种既定秩序,强调人人平等。那么康有为则更多立足于个体自由,主张渐进地改变现存秩序。这便是我所赞同的第三派意见。29

2 儒家调适的方向

儒家调适的总体方向,我们认为是朝着以下几条轨道:第一,由以农业社会立论过渡到以工业社会立论;第二,由绝对地拒绝现代化到主张实现接续传统的现代化;第三,由西化与现代化混为一谈到能够分梳西化与现代化;第四,由简单地接受物质的现代化到认识到制度与文化现代化的重要性;第五,由对「中体的感性或感情认识过渡到理性认识,认识到经过「创造性转化的传统不但不是现代化的阻力,反而可以作为现代化的动力和助力,起到社会整合、民族凝聚、文化认同的作用。罗荣渠教授就辨证地看待和积极地评价了传统的功能:「传统与现代性是现代化过程中生生不断的『连续体,背弃了传统的现代化是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化,而背向现代化的传统则是自取灭亡的传统。适应现代世界发展趋势而不断革新,是现代化的本质,但成功的现代化不但在善于克服传统因素对现代化的阻力,而尤其在善于利用传统因素作为现代化的助力。30

3 儒家调适的前景

我们在前文谈到儒学的生命力的时候,已经对儒学的现代化前景做了一定的分析。分析儒学所拥有的精神资源以及它可能转化性创造出的精神资源和现代化所需要的精神资源,就大致可以看出儒学的生命力,即儒学的发展前景。

话又说回来,大部分新儒家学者对儒学的发展前景并不看好。当然也不是绝对悲观。儒学的发展前景不能孤立地从儒学本身的精神资源来看,作为影响中国两千多年的精神资源,儒学的思想宝库绝对是丰富的。对人的深度发现是儒学深厚的资源所在。但儒学的发展前景与儒学存在的当下环境、现行语境和儒学发展所需要的动力是密不可分的。儒家的调适需要知识分子长期的学术反思和学术建设,还需要有信仰的需求。

从理论和实践结合的角度来看,儒家调适的前景大体不出五种可能性:其一,自成体系地发展,成为多元思想和信仰的一种,但不会是主导性的。其二,自成体系地发展为一种吸取其它思想文化之长的主导性思想文化。其三,为其它的思想和文化所吸收,消弭于无形之中。其四,与其它思想和文化融合成一种新的主导性民族文化认同思想。其五,彻底消亡,为其它思想文化覆盖或取代。第一种和第四种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基本上是赞同第四种的。

要言之,如果说世界真的会出现一个新的文化轴心时代,那么中国的新轴心文化将是以科学的唯物主义为「轴,以新儒、释、道和其它中国化的思想文化为辐辏的新组合和新融构。

注释

1邵循正校注:《夷氛闻记》卷5,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72页。

2郑观应:《郑观应集》(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75-276页。

3《洋务运动》(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二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30页。

4黄节:《国粹学报叙》,《国粹学报》第1期。

5《国朝学案小识·守道篇叙》。

6关于东亚文化的内核和外缘的历史和理论,以及中国作为东亚文化内核转型之难的考察,可参考盛邦和:《内核与外缘──中日文化论》,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年版。

7杜维明主张「继承启蒙精神,超越启蒙心态。关于「启蒙精神与「启蒙心态的分梳,参考杜维明:《化解启蒙心态》,《二十一世纪》(香港),1989年创刊号。

8参考郭齐勇、郑文龙编:《杜维明文集》(第五卷),武汉出版社2002年版,第234页。

9郑观应:《郑观应集》(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75-276页。

10孙诒让:《周礼政要》卷2,光绪三十年上海书局石印本。

11梅文鼎:《堑堵测量》卷2。转引龚书铎主编:《中国近代文化概论》,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90页。

12参考郭齐勇、郑文龙编:《杜维明文集》(第一卷)杜维明自序,武汉出版社2002年版,第1页。

13汤志钧编:《康有为政论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295页。

14 冯友兰:《中国现代民族运动之总动向》,《社会学界》,1936年第9卷。

15 参考郭齐勇、郑文龙编:《杜维明文集》(第五卷),武汉出版社2002年版,第237页。

16 参考郭齐勇、郑文龙编:《杜维明文集》(第一卷)杜维明自序,武汉出版社2002年版,第11页。

17 参考盛邦和:《解体与重构:现代中国史学与儒学思想变迁》,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472-473页。

18 参考张立文:《和合学概论》,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19 参考陈序经:《中国文化的出路》(第5章),商务印书馆1934年版。

20 姜义华主编:《胡适学术文集》(哲学与文化),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306页。

21 胡适:《试评所谓「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独立评论》(1935),第145号。

22 《杜亚泉文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30页。

23 《杜亚泉文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31页。

24 《杜亚泉文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31页。

25 王新命等:《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文化建设》(1935),第1卷第4期。

26 胡适:《试评所谓「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独立评论》(1935),第145号。

27 林毓生:《民主自由与中国的创造转化》,《暖流》(台湾),第1卷第6期,1982年6月。

28 盛邦和:《解体与重构──现代中国史学与儒学思想变迁》,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

29 参考李泽厚:《再说「西体中用》,《原道》(第三辑),1995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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