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还有很长路要走

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由于国际金融体系的缺陷，“人民币国际化”已经成了国内学界与业界的基本共识。因此，不仅关于人民币国际化的讨论增加很多，而且政府也推出了不少政策来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因为，金融危机使人们意识到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所具有的内在缺陷完全暴露出来，改变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已经成了一种趋势。正是在此意义上，今年4月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伦敦20国金融高峰会议之前，首次在央行官方网站连发3篇文章，提出要建立超国际货币的主张。该主张的提出，立即引起国际上不少媒体密切的关注。甚至于有不少国外媒体认为，这是中国向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的挑战，但实际上，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发展与强大，随着中国经济改革开放国际化程度的提高，人民币国际化自然而然地提上议事日程。

4月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在上海市和广东省广州、深圳、珠海、东莞五个城市，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有媒体认为，这一项突破性的决定，不仅增加了人们对人民币加快国际化步伐的猜测，也让人民币国际化的讨论迅速升温。而且在此之前，中国与不少国家与地区签署了一系列货币互换协议，比如韩国、马来西亚、香港、阿根廷、白俄罗斯等。尽管这些互换协议的作用会有所差别，比如与阿根廷的互换，人民币主要是在贸易中充当支付结算的角色；白俄罗斯则将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与韩国的互换，主要作用是方便韩国在华企业进行融资；与香港互换，是由于香港是人民币第二大集散中心；与马来西亚和印尼互换，是用于双方的商业贸易结算等。但是货币互换协议，基本上作用就是两国进行贸易和投资时，可以不使用第三国货币，而是直接使用本国货币来计价和结算，从而避免不必要的汇率损失。在一定时期内，累计到一定额度时，由两国央行之间进行汇总结清。也就是说，对美国金融危机所导致的全球美元流动性紧缺，通过人民币互换来稳定多边贸易各国对抗金融危机稳定国际金融市场的一种方式，也有利于刺激中国进出口贸易，帮助外贸企业在金融危机中走出困境，也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条件。

而开展在中国5个城市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无论是进出口企业，还是促进当地贸易发展及人民币国际化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在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际贸易中最主要的结算货币，美元及欧元的汇率都出现剧烈的波动，而这种汇率巨大的波动必然对进出口企业经营带来巨大的风险。因此，推出以币值较为稳定的人民币作为进出口贸易计价与结算货币，则进出口外贸企业就会按照业务的需要和实际情况。灵活采取管理和减低汇率变动所带来的风险。可以说，在国际金融海啸可能还持续一段时间的情况下，稳定的人民币将被国内外企业所青睐，而提供人民币结算系统的这些城市将聚集更多的贸易量。

还有，在当前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关键时刻，推出人民币贸易结算试点计划，开始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将推进中国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经贸关系，规避汇率风险，改善贸易条件，保持国内对外贸易增长的稳定。特别在欧美国家经济面临衰退风险的情况下，通过人民币结算能够加快调整进出口市场的结构，改变以往中国进出口贸易完全依赖欧美国家的格局，积极开拓欧美以外进出口贸易新渠道。比如说，大力拓展东南亚、非洲、东欧等新兴经济体系及发展中国家进出口市场。

同时，在进出口贸易的人民币计价与结算，它将成为香港经济发展的重要契机。因为，香港与国内贸易关系频繁，特别是地缘关系影响(广东四城市基本与香港相邻)，发展人民币结算有很大空间。在这种情况下，今后香港企业与内地试点城市企业做生意，不分行业，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和转口贸易，都可以在香港通过银行用人民币结算。这样，不仅降低外贸企业的汇率风险及汇兑成本，也能改善企业经营环境。同时，这个计划将会为香港银行界带来新业务，扩大香港金融业的业务范围及增加香港金融市场的各种人民币业务品种，从而为香港成为人民币离岸市场奠定基础，增加香港国际金融中心之体质。这些都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方面。

9月4日，外管局的QFⅡ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称，拟将单家机构申请额度上限由8亿美元增至10亿美元，并将养老基金、保险基金等QFⅡ投资本金锁定期缩短至三个月，以便让便利更多的优秀的中长期机构投资者进入国内资本市场，增加资金流动性及稳定国内股市。可以说，外管局放松对OFⅡ的额度和资金锁定期的控制，不仅是为了吸引更多国外优质的机构投资者来投资，以加强国内资本市场运行的稳定性；同时也显示出政府有意加快人民币资本账户开放步伐的姿态。从上述政府所采取的政策与措施来看，加大金融改革开放步伐，加大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已经是我国应对金融危机重要一步，也是促进中国金融市场稳定健康发展的重要一环。

但是，一国货币的国际化，它要经历从结算货币到投资货币，再到储备货币三个步骤，现在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有助于减少周边国家依赖美元结算，这些都有助于将来人民币在区域内成为投资和储备货币。但是，人民币仅成为国际贸易的计价及结算货币仍然与人民币的国际化相差很远。有研究者指出，人民币国际化，先是让人民币成为周边地区及国家以“硬通货”的方式出现，让人民币现实准周边化，然后让人民币转化为周边化及区域性货币，最后则为国际化。同时，在人民币成为国际贸易的结算货币之后，就得推动人民币逐渐成为区域之间的投资货币，让人民币实现可自由兑换，开放资本账户，准备承担更大的金融风险。引证货币国际化的历史，英镑、美元、欧元等国际货币的发行国影响力大小不一，却可以大大减低它们在国际贸易和国际借贷的汇率风险，成为国际金融市场的中坚力量。但是，日元国际化则只是徒具虚名，这与日本经济实力和他在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力不相称，对此中国则要引起极大的注意。

因为。我们应该看到，人民币国际化并非仅是加快人民币的开放步伐，并非中国推出一系列人民币走向国际化的政策就能够达到的。尽管人民币的国际化是一种趋势，但它一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日本的经验来看，无论是从日本的经济实力、还是日本的企业跨国程度及国际化的程度，日元的国际化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尽管日本的经济实力世界排名第二，日本的企业国际化的程度及国际市场的竞争力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日元并没有走向国际化之路。

对于人民币的国际化，不要看现在全世界关注的人很多，也成为一个国际化的热门话题，而且中央政府还在不断地推出人民币国际化的政策措施。比如放宽OFⅡ进入条件，特别是最近中央政府开始在香港发行国债，但是人民币要实现国际化同样面临许多因素制约，而且这些制约的因素在短期内是不可改变的。首先，一国货币要成为一种国际

化的结算计价、投资、储备货币，往往是与该国的经济实力相关的。如果一国的经济在国际上的实力不强，人们就无法接受这种货币为流通中通行的货币。而一国的经济实力又是与该的企业竞争力与国际化的程度有关。目前普遍流行的观念是，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三经济体，中国外汇储备是世界最多等观念，但实际上中国的经济实力仍然是十分薄弱的。无论是从居民实际财富占有平均数，还是中国企业的竞争实力来看与发达的经济体相比仍然差距很大。就目前国际企业排名来看，中国一些企业或行业在国际上排名是不错，但是实际上，中国很少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比如，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等目前的市值已经远远高于国际上其他银行，但是中国这些国内商业银行都是温室中的花朵，是无法经受国际金融市场千锤百炼的洗礼的。还有，中国石油及中国石化，这样的企业，其市值是很高，国际同类企业排名也不低，但是它们都是国内环境成长起来的国有企业，一旦离开中国这样的环境，实际的竞争力都十分有限。因此，人民币国际化，不仅在于有巨大的国际贸易支撑，有大量的进出口贸易，还得有一大批具有代表性的、国际性的工业企业，更要有坚实的实体经济来支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把握到国际贸易中的主动权及定价权。国际上的贸易伙伴才能够有信心持有人民币。但是，就中国实体经济的实力、中国企业的国际性及竞争力来说，与人民币高度国际化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因此，人民币国际化仍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还有，中国的金融体系与银行体系还没有与国际接轨。不要以为，在这次美国次贷危机中，中国金融体系由于落后、由于没有开放而因祸得福，就以为中国的金融体系是一个理想的、好的体系。相反，由于中国金融体系及银行体系的落后，则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最大障碍。因为，中国银行业，无论是金融产品、金融市场及金融监管体系来说，都与发达市场体系相差很远。在这种情况下，中国银行业也就无法与国际上银行机构竞争。比如说，银行体系的自查制度，在发达市场体系早就建立起了一套完善的制度。比如，凡是流入银行的资金。只要到了所规定的限度，它就能够通过这个自查系统来识别这笔资金从哪里来?合法性如何?但是，在中国银行体系则没有这样的制度。如果中国银行体系没有建立这种完善的自查制度，当人民币国际化时，也就无法对整个资金的流动进行有效的监管，各种非法的资金就会在体系中流窜，贪污腐化也就难以抑制等。这只是举一个小例子，其实中国金融体系与银行体系不健全的地方数不胜数。

此外，人民币国际化还存在着巨大的制度障碍。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人民币仅在经常项目实现自由兑换，但是在资本项目下许多方式仍然是严格管制的。如果资本项目没有开放，人民币不能够自由兑换，那么人民币国际化所要实现功能就十分有限。而且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在资本项目下人民币可自由兑换没有放开的时间表。在这种严重的制度障碍下，人民币要国际化根本就不可能。

总之，尽管当前人们对人民币国际化关注很多，讨论也十分激烈，同时政府也在采取措施来推进，但是就目前中国实体经济的实力、中国金融体系落后性及资本项目没有开放这样的制度障碍来说，人民币国际化仍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人民币国际化的困难怎么也不可低估。还有，人民币国际化是否就是一种利益也是相当不确定的。别以为看到美国的国际化从中获得利益巨大，但是人民币国际化是否能够获得同样的利益是相当不确定的。

还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年来，尽管现行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有很多缺陷，以及中国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已经让中国被迫承担了很大的成本，如通胀风险和美元资产风险，但是，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内，在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不可改变的情况下，中国的整个国际经济活动是无法摆脱这种体系的。因此，我们只能够通过一些有利有节的方式来推动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而不可能通过人民币国际化来替代这个体系。因此，人民币的漫长的国际化过程，中国政府可以逐渐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但是不要人为制定人民币国际化目标，而是要顺其自然。这样才能找到一条人民币国际化正确之路，而不是如日元国际化那样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