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思想的含义范文

时间:2023-10-18 11:20:14

儒家思想的含义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1

关键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儒家文化;古为今用;底蕴

党的十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中,“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基于国情现实对公民个人层面提出的价值准则,具有丰厚的儒家文化底蕴,是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指出,要“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1](P164)。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借鉴西方学说固然重要,但传承民族文化更为根本。儒家文化中关于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思想精华,已超越历史空间的界限,成为滋养现代文明的丰沃土壤。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能忘却对儒家文化的传承和创新。

一、儒家文化内含“爱国”的质朴民族情愫

爱国是人们对自己祖国的一种深厚感情,是人们对自己故土家园、民族和文化的归属感、认同感、尊严感和荣誉感的统一。其中,维护国家统一、反对民族分裂和国家分裂,是爱国主义的一个重要内容,也是我们今天继承和发扬的爱国主义传统之一,即源自儒家的“大一统”思想。儒家思想集中表现为仁义道德、礼乐制度,经历代学者倡推、承袭补缀,上下几千年传承不断,以至于今日。其所倡导的“忠孝”观,衍伸到政治领域就是“忠君爱国”,是中华民族爱国思想的源本。孔子宣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足见他维护周王一统天下、反对诸侯王君的态度。孔子在讲到“礼”与“仁”的关系时,提出“克己复礼为仁”,其所讲的“礼”即“周礼”。孔子对周礼的维护寄予了他期望周国天下统一安定的愿望。孟子继承了孔子的“仁礼”思想,在回答梁惠王“天下恶乎定”的疑问时,答曰“定于一”,即统一成一个国家。孟子对春秋以来诸侯争战的状况极为忧虑,企盼有王者出现而一统天下。针对“孰能一之”的疑问,孟子答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不嗜杀”就是反对暴力、暴君,主张通过施行“仁政”和“王道”来统一。汉代的董仲舒继承孔孟所倡导的大一统思想,认为国家政治上应整齐划一,经济制度和思想文化应高度集中。其中维护国家统一、反对民族分裂的思想,也成为中华民族发展史上衡量人是否爱国的标尺之一。时至今日,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仍然是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内容。爱国思想源自于儒家文化,但又不受儒家文化的局限,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被赋予新的内涵。纵观近现代以来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奋斗历程,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到封建反动统治建立新中国,再到今天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中国人民对民族独立自由和文明进步的追求一刻也没有停止。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后,人民当家作主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主人,孔孟所倡导的“忠君爱国”思想中的“君”“王”早已被人民所取代。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遵循“古为今用”的原则,吸取儒家文化思想的精华,去除其糟粕,把爱国主义的传统不断发扬光大。正如同志所说的:“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的总结,是我们学习的另一任务。”[2](P533)党的十以来,以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汲取爱国主义的养分,强调要引导人民树立并坚持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儒家文化所内含的“爱国”质朴民族情愫,具有怡情养志、涵育文明的重要作用,就是当代爱国主义教育的“骨气”和“底气”。

二、儒家伦理充盈“敬业”的忠勤理性道义

敬业是一个人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及学习负责的态度。“敬业”思想在儒家文化中也能追溯到久远的脉络。《论语》记载“子张问政”之事,孔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关于“忠”的解释,《忠经》中讲到“忠者,中也,至公无私”,其基本的含义即办事公正,没有私心。孔子主张对事业的追求要有终身努力、持之以恒的态度,其“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的论述,告诫人们对事业的追求是一个永不停息的过程,只要勤勉进取、勤劳不息,就会不断取得成功。孟子言“君子创业垂统”,强调想要创业需先敬业,要有对功业崇高而执着的追求。《荀子•劝学》是我们都学过的名篇,其中“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论断,虽然是论喻学习的,但同样可理解为对事业不懈追求的励志警句。朱熹是儒家“敬业”思想传承的代表人物,其把“敬业”解释为“敬业者,专心致志以事其业也”,告诫人们要安心从事本职工作,其讲到要“竭尽自己之心”,在现代的语境下就是要对自己的服务对象真心实意、尽心竭力,忠实地履行职业责任。儒家敬业思想包含着对“仁”的至上追求,表现为对“忠”和“勤”的高度肯定。“忠勤”构成了其敬业观的核心内容。[3]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即对事恭敬,“恕”即对人宽厚,今天我们可以理解为职业生活中既要尽力做好本分的事情,又要能与别人和谐相处,革除私欲,做事尽忠职守,才能发挥最大才干。现代职业教育思想家黄炎培先生认为,所谓“敬业”,是指“对所习之职业具嗜好心,所任之事具责任心”。“嗜好心”所要求的就是对职业忠诚无私、崇敬热爱;“责任心”所要求的就是在职业生活中勤勉奋发、尽职尽责,这与儒家所倡导的“忠勤”完全吻合。儒家所提倡的敬业思想,虽然受时代的局限,具有对君主效忠、替君主效力的消极的方面,但其精华部分积淀着我们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最根本的精神基因,为我们今天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了丰厚的滋养,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三、儒家思想满含“诚信”的至上处世准则

“诚”与“信”是儒家学说中使用频率极高的两个词,分而言之多,合而言之少,无论分与合,都在讲天道与人性的统一、做人的至上标准。关于“诚”,儒家认为:“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朱熹将之解释为“真实无妄”。人是大自然的产物,自有天道,“真实无妄”被认为是人性的本体和根源。荀子认为:“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意即一个人要想养成良好的道德品质,能做到“诚”是基本的要求,也是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关于“信”,儒家认为:“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也即说话算数、言行一致才称得上信。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又说:“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意即一个人如果能做到言而有信,即使在生疏的异地他乡也能畅通无阻,如果言而无信,即使置身于本乡本土也寸步难行。可见“信”在儒家思想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分量。有学者认为,儒家的“诚”和“信”是一对意境相近、内涵各专的互生词,这一表述不无道理,从《说文解字》中也能得到印证。《说文解字》解释:信,诚也。从人从言,会意。诚,信也,从言成声。所谓意境相近,是说都有真实不欺之意,所谓内涵各专,是说“诚”重内心之纯洁,“信”重行为之表现。无诚难以立信,无信难以修诚,诚信合一,言行一致,方可知行至善。由此可见,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诚信观,是中华民族发展史上源远流长的价值观念,这一观念历久而弥新,已经深深积淀在中国人的血脉里。虽然儒家的诚信思想主要基于地缘和血缘基础上的人际交往,具有历史局限性,但仍然是代表着中华民族的独特精神标识,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关于“诚信”观念的根基。挖掘儒家诚信价值观的合理内涵和潜在价值,梳理和萃取其思想精华,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适应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新常态对社会成员价值观的要求,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扬光大。四、儒家学说饱藏“友善”的惠助价值观念今天我们能够追溯到的儒家的友善观,有两个方面的基本意思:一是“善兄弟为友”。《论语》中有“孝乎惟孝,友于兄弟”的论述,这是儒家早期的友善观,强调的是血缘关系中兄长对小弟应有的友爱与和善。二是“同志为友”,“友其德也”。孔孟之后,儒家的“友善”观念逐渐拓展与演化,友善的主体由血缘的兄弟拓展为非血缘的朋友,强调的是一般人际关系中“以善交友”的友善。“同志为友”是说志同道合者方可成为朋友,强调“友之以善”或“因善而友”,是否友善成为对人的道德品质的一个判断。儒家友善观的思想基础是“仁爱”,孔子以“仁者爱人”奠定了儒家的“仁道”思想,“爱”即“友善”。孟子提出人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并以此为基础论证人的“性善论”,提示“仁爱”与“善”的一致性。儒家认为,“友善”表示一种人际关系,从外部特征看,是一个人在行为上表现出来的一种友好姿态;从内在品质看,是一个人内在善良质地的自然流露,是“善”的愿望和“友”的动机的辩证统一,即“内善而外友”。因此,儒家所提倡的友善观,在中华民族繁衍发展的过程中代代相传,成为处理人与人之间、个人与社会之间相互关系的道德准则。在儒家思想中,友善是双向的、相互的。荀子说:“友者,所以相有也。”单方面的拥有不能构成友善,它体现的是一种双向对等关系,是“互惠精神的模范表现”。这种思想不仅为人与人之间的和睦相处提供了价值依据,也为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互助提供了道义上的保障和激励。友善既是对别人提出的一种道义上的指向,也是对自己明示的一种心灵上的坐标,自我存善心、怀善愿,而后通过自己的行为将善心善愿传递给他人,为他人带来庆幸和美好,则是友善的过程,也是友善的互动。互动的过程也是惠助的过程,无论这种惠助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彼此给予的惠助,增进了人际关系的和谐。诚然,儒家的友善观仍局限于个人亲朋或某个小集团之中,存在着固有的缺陷,但撇开儒家友善观的时代局限性,其仍然具有“古今通理”、“古为今用”的重要理论价值。毫无疑问,儒家文化中的友善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关于“友善”理论的萃取源地。虽然目前的研究还限于对儒家典籍中贤言警语的引述与借喻,但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儒家友善价值观的思想资源会不断得到深刻发掘和系统整理,能够“继续为当代中国社会提供有力的价值支持,促成社会和谐进步”[4]。

参考文献:

[1]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2]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张萃萍.儒家敬业观与社会主义敬业精神建设[J].科学社会主义,2000,(1).

[4]段江波.友善价值观:儒家渊源及其现代转化[J].社会科学,2015,(4).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2

四书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又称四子书,为历代儒客学子研习之核心书经。四书增删注释包括孔子的弟子及再传弟子、孟子、程子、朱熹等,其编撰时间间隔达一千八百年。宋元以后,《大学》《中庸》成为学校官定教科书和科举考试必读书,对古代教育产生极大的影响。蕴含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是儒学认识论和方法论的集中体现。其在中华思想史上产生深远影响。至今读来,仍不失其深刻的教育意义和启迪价值,堪称是源远流长的文化精华。

作为儒家学派经书的《四书》,不仅保存了儒家先哲的思想和智慧,也体现出早期儒学形成的嬗递轨迹。它蕴含了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是儒学认识论和方法论的集中体现。其在中国思想史上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至今读来,仍不失其深刻的教育意义和启迪价值,堪称是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精华。但《四书》中也存在着先人思想的的局限性。

(来源:文章屋网 )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3

关键词 儒家思想 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中图分类号:D64文献标识码:A

The Promoting of Confucianism to Socialist Spiritual Civilization

ZHOU Yu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541000)

AbstractConfucianism is profound, and occupy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China's traditional culture. It is the traditional spirit of China, and had far-reaching implications to China's social development, occupies a pivotal position, it contains positive elements, can be taken as a valuable resource of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spiritual civilization, and play a role pf promoting the spiritual civilization; The content of which there will be serious constraints of feudal construction of spiritual civilization, only to enhance the positive factors of Confucianism in the correct guidance, do keep the essence, remove the dross, to make Confucianism play an active role in in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spiritual civilization.

Key wordsConfucianism; Socialist Spiritual Civilization

1 儒家思想的主要精神

两千多年来,儒家思想一直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它未曾止息的发展使它拥有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使它沉淀在中华民族的心灵深处,不仅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行为处事,更是中华民族发展、复兴的深层次精神支柱。同时也构成了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系统,其主要精神包含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孔子在继承殷周对天的敬畏的同时,把天的人格内涵变成具有必然性特质的命运,其中既包含宗教的色彩,又包含人的道德与天的规律性的合一。孟子则在此基础上更多的强调人界定天,而不再强调天的主宰性和宗教意义。天人合一的思想发展到汉代,演变成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他将阴阳五行的学说引入了儒学,由此提出“人副天数”之说,鼓吹以天人感应为核心的天人合一论。张载则把“天人合一”看成是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天人协调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儒家繁杂的天人合一思想中既有正确的观点也有错误的理论,但是从其对民族文化推进作用和深远影响来看,其思想是在充分肯定自然界与精神的统一,以及对人类行为与自然界相互协调的关注。

第二,“亲亲”、“尊尊”的立法原则。儒家不仅维护“礼治”,而且还提倡“德治”,非常重视“人治”。 儒家认为国家是否有序应取决于等级秩序的稳定与否。 “礼”是法的一种形式,它的核心是维护宗法等级制度,如果违反了“礼”所设的规范,就必须受到“刑”的惩罚。 其“德治”主义则是主张通过道德去感化教育人。这种教化方式,不是通过外在的纲条而是通过一种心理上的改造,使人心向善,知耻辱而无奸邪之心。这种积极的方式可以从源头上来解决问题,而这一点也正是法律制裁所不能从根本上办到的。 儒家的“人治”主义,是把人当作具有复杂变化性和有主动选择性以及伦理天性的“人”来管理,对人的特殊性、可能的道德发展及同情心的重视,“德治”强调道德教化的程序,而“人治”则偏重教化者本身的道德水平,所以这也是一种贤人政治。由于儒家相信“人格”有着巨大的感召力,所以在此基础上便又发展为了“为政在人”等过于极端的“人治”主义。

第三,“忠恕”、“五伦”的处事原则。“忠恕之道”即推己及人的仁爱之心是孔子处理人际关系问题总的指导原则,所谓“忠”指忠诚待人。所谓“恕”,指宽厚待人,这是仁者爱人的两个不同方面。孟子将全部人际关系分为五大类,提出“五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成为调整社会人际关系的准则。儒家思想中严重的等级观念及男尊女卑的观点是典型的封建残留,是与当代社会完全不符的,应当被摒弃,然而其中的仁爱思想等一部分却又是可取的,这些正确道德行为取向两千多年来一直影响着中国人的道德观。

第四,“重义轻利”的价值取向。儒家思想主张义和利的结合,他们强调“富民”、“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义然后取”的原则,反对 “不义而富且贵 ”的行为。 儒家义利观强调的是重义轻利,重公义,轻私利,当利和义发生矛盾时,把义放在首位,舍生取义。

第五,中庸原则。历代儒家都把中庸看作是道统正传,它在儒学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孔子的中庸思想中,强调中和、和谐, 反对过犹不及,反对固执一端而失之偏激或片面,“叩其两端”来把握事物,这种中庸的思想不仅成为了儒学的主要思想方法,同时也成为了儒学的道德原则。当人的心性修养能达到“中和”境界也就能与天地万物相和谐。而儒家和谐观的重要内容也正是以中为度,中即是和。

2 儒家思想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推动作用

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任务就是适应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培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新人,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儒家思想作为在中国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深深影响着人们人生观、价值取向、行为标准的形成,我们若能将其积极因素发扬,必然能推动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1)发扬儒家思想中的德治思想,使德治与法治相辅相成,推动有中国特色法律体系的发展,推动我国民主法制建设进程。

儒家很倡导忧国忧民的思想,并且重视将这种忧患思想转化成为爱国爱民的积极行为,政治上的人治与德政。儒家清楚地提出来治平天下的前提和基础是修身、齐家,对于每个人而言,道德是立身、事业、理想这三者之本。儒家同时还非常注重执政者自身的道德修养和带头领导作用,要求执政者先正己后正人,要忠于职守和洁身为民。当今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就需要各级领导的带头作用,在法治的同时做到以德服人。

(2)积极倡导仁爱思想,追求克己为人,有利于建立安定和谐的人际关系。儒家思想认为可以通过一个人对待父母的态度来推断他对国家、社会、他人的态度,家庭伦理可以作为教化社会的工具用来推己及人,提倡在全社会形成仁爱之风。儒家主张平等待人,提倡宽容精神,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强调自责与自律,与人为善,不与人为恶,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儒家的这些思想在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将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人们的人际关系面临着更加多样复杂的考验,更多的年轻人成为了社会主义建设的主力军,这些进入社会的八零九零后大多数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们身上缺少的儒家思想中的仁爱、宽容精神,在处理人际关系中不够成熟,没有一个正确的方向,而儒家的仁爱、平等、宽容的精神正好可以给他们正确的指导,处理好各种人际问题,建立安定和谐的人际关系,提高其道德素质,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3)倡导重义轻利,反对利己主义,建立正确的人生观。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多元化发展,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开始复杂多样,利己主义乘风而上,儒家思想中重义轻利,重公义,轻私利,当利、义两者之间发生矛盾时,把义放在首位,舍生取义的精神早就被人们遗忘,在物质水平飞速提高的今天,精神文明的建设更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将儒家重义、重公利思想融进市场经济的个人意识中,可以抑制利己主义,更有利于引导人们在不损害国家和他人利益的前提下去追求个人利益,使人们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有一个正确的心态,建立正确向上的人生观,从长远方向取得生产经营的成功,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共同发展。

(4)提倡中庸精神,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建立。中庸精神就是适度把握,按照适中方式做事,并力求保持在一个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中华民族长久以来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下都有着贵和尚中的观念上,对实现和保持和谐局面的都有着共同的期盼,这是社会的稳定和发展的必要条件。做事不采取极端方式,求大同而存小异,对于集体利益的着力维护,保持人际关系的和谐发展,是普遍中国人的行为准则。构建和谐社会是我国各领域发展的趋势,面对日益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经济发展的不平衡问题,人口的环境的矛盾问题等等,必须要建立起合理的发展观是能继续健康的发展,儒家中庸精神的适度思想,以中和的方式做事,以维护各方面的和谐发展的观念正好可以为当今构建社会起到一定的思想指导作用,使人们在发展中循序渐进而非采用极端方式,构建和谐持续的发展观,使人们在积极进步的同时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推动和谐社会的构建,推动精神文明建设的开展。

(5) 加强诚信建设,是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有力保障。儒家思想中的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色,即崇尚信义,重视诚信。在当今年代,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诚信早已不仅仅是个体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本准则,更是体现作为个体的人与作为整体的社会之间是否能融洽、协调的重要标准,更是整个中华民族素质的重要体现,更是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有力保障。然而,随着物质文明的提高,诚信问题不但没有得到合理的解决反而成为了社会健康发展的阻力,诚信问题影响着社会经济生活的各个层面,是当前我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进程中必须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加强国人的诚信意识,大力弘扬儒家诚信思想,全方位各方面地开展以诚信为中心的道德建设。首先要加强各级政府,各行政执法部门,各级公务员的诚信建设,对全民起到带头作用,同时要加强学生诚信教育,从小培养正确的道德观,然后,对广大人民要做好诚信宣传工作,把几千年来中国儒家中的诚信教育推广开来,让人们在回归传统文化的时候理解到诚信的重要性,大力推动诚信教育,提高国民的整体素质,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提供有力的保障。

儒家思想作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古代的主流意识,几千年来对中国的政治、经济,社会等各方面一直都存在巨大的潜在影响。但是由于中国意识形态的多种原因,至今仍然有很多人对儒家存在着偏见,不少人仍然认为“儒家思想”是“四旧思想”而需要破除,不可否认儒家思想中存在着一些不可取的封建思想,但是作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其中仍然有着很大一部分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在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时候,我们应该在儒家思想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那一部分推动社会发展的思想保留发扬,创造出由中国特色、民族精神的精神文明,在弘扬传统文化的同时使我们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有更适合自己的发展思想与理论,得到更好的推动。

参考文献

[1]李明辉主编.儒家思想的现代诠释.台北中研院文哲所筹备处,1997.

[2]蔡仁厚.新儒家的精神方向.台湾学生书局,1988.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4

作为人类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很早就形成了完整的素质教育的观念体系,中国古代文学是中国传统文化宝藏与素质教育目标的重要途径。而丰富的儒家文化,既形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内容,也规定了素质教育的观念的主要内容。素质教育的根本点是树立和践行以人为本的价值观,弘扬平等自由和谐的人文主义精神,对于中国主流社会来讲,这种精神就是中华民族传统人文理想中的儒家精神思想。 一、儒家思想与素质教育 (一)儒家思想的核心内涵 儒家思想的核心: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儒家以修身为本、以仁道为重心的人文理想是当代人文素质教育不可或缺的历史和传统纽带,“修身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崇德修身”、“建功立业”“整体为止”、“仁爱和谐”。儒学中善的观念是以仁、义、礼、智对人们行为的规范为基础的,它以君臣、父子、夫妻的伦理关系为出发点,以“仁”为灵魂,以“礼”为框架。“仁”的基本精神以孔子的说法可以概括为“爱人”和“忠恕”,而“爱人”和“忠恕”的根本途径是“克己复礼”,可以说“克己”与“修身”是孔子道德修养论的一大特色,他提倡通过个体以仁为目标的道德修养来调整整个社会关系。 (二)素质教育的核心内涵 中国大力推进素质教育,当前的素质教育主要是人文素质教育,即弘扬人文精神的教育。国家教委《关于当前积极推进中小学实施素质教育的若干意见》中作了明确解释:“素质教育是以提高民族素质为宗旨的教育。它是依据《教育法》规定的国家教育方针,着眼于受教育者及社会长远发展的要求,以面向全体学生、全面提高学生的基本素质为根本宗旨,以注重培养受教育者的态度、能力、促进他们在德智体等方面生动、活泼、主动地发展为基本特征的教育。 (三)儒家思想与素质教育的契合点 广大教育工作者的共识是素质教育应贯穿于专业和课程教学始终。古代文学课程的教学以学生的实际和学习需求把对学生进行人文精神熏陶和培养作为素质教育的理念。因为中国古代文学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教化色彩,以儒家学说为主体的传统思想对古代文学有着巨大而深刻的影响,建功立业、治国平天下是大多数古代作家的共同人生目标;把文学作为道德教化成为我国古代重要的文学思想,“文以载道”是我国文学的基本精神。 众多古代文学优秀作品具有极为丰富而深邃的人文精神;中国古代文学所展示的是中华民族的生活画卷,它真实深刻地反映了我们祖先的生活面貌,更真切地记录了他们心灵。 在当今实施素质教育的今天,我们要利用文学作品本身的教化作用,全面深入梳理挖掘作品的思想内容,阐释其思想意义或价值,明其所载之“道”,阐释作品包蕴的真善美的光辉,以触动学生的心灵,引导学生能更深一层体会我国文学的基本精神。 二、古代文学中蕴含的儒家思想 在中国古代文学价值理念大厦的构架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参阅文化历史不难发现,灿若星辰的中国古代文学在中华文明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引领性的作用,大批优秀的作家群体、文学作品以及文学思潮、文学流派、文学批评、文学理念本身就映射着中华民族传统精神的优秀成分,并将这种精神以文学文本的形式进行凝聚、传承、强化和进一步升华。中国古代文学传统理想之塔的构成博大而深邃,精美而瑰丽,千百年来扩散着无尽的阅读、评鉴、感悟的品格张力,不同的文学家、批评家对中国古代文学的理解和诠释不尽相同,常有精辟概括之词,不尽一致,各领。中国古代文学中映现出来的儒家理想价值体系,是构成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精神的主流因素。 (一)诗歌 诗歌作为人类文化活动的最古老的一种文学艺术形式,它的社会功能与人文价值,已被世界上各个民族的文化所认同。诗歌所蕴含的内涵主要体现为对人的生命价值、社会责任的实现与追求。中国古代现实主义诗歌以《诗经》为开端,儒家思想贯穿现实主义诗歌的始终。屈原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位伟大诗人,屈原之所以伟大,并不是他创作了《离骚》、《天问》、《九章》、《九歌》等一系列流传千古的诗章,而是在于他高尚的人格和至死不渝的爱国情怀。把握作品的意蕴,用“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追求,用屈原的人格风范和爱国热忱感染学生的心灵。杜甫的思想始终是儒家思想,“穷年忧黎元”,“济时肯杀身”是他的一贯精神“,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他的最高理想。”他的诗歌渗透着爱国的血诚。当国家危难时,他心痛得流泪“: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一旦大乱初定,消息一传来,他又会狂喜得溅泪:“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1]。 (二)散文 蕴含儒家思想的散文始终存在,作品反映的基本思想人生态度是积极用世,它的许多经世致用的优质是超越时空的,是中华民族文学永远的精神营养,在《论语》、《孟子》到《荀子》这些儒家哲理散文中,随处可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至理名言,社稷的存亡、天下的安危,社会人生和伦理道德成了儒家散文最关注的主题,。从作品中随处可见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儒者、仁者、贤者、圣者的音容笑貌和风度气质,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教育家的容止,执着好学、学而不厌的学者的风范,刚烈、正直的志士的节操。使我们感受到的不是抽象的“仁义”说教,而是清晰地看到一个古道热肠、具有独立人格、超凡脱俗的君子形象。#p#分页标题#e# (三)小说 不仅诗歌、散文蕴含儒家思想,极具教化作用,小说也具有这样的功能,其作者也总是明确地以自觉推行教化为目地。中国传统小说弥漫着强烈的生命意识,处处显露着对人生存价值的思考和评判。《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穷因为其家族深处政治斗争的漩涡当中,无法主宰自己人生的成败,实现理想的人生抱负,最终因不可抗拒的外来政治力量走向整个家族的颓败和个人生活的穷困潦倒,正是这种人生遭遇激发了他反思人生终极价值的内在激情。曹雪芹把女娲炼石补天剩下的那块石头作为《红楼梦》故事的缘起和引子“,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曹雪芹以石头作为自己身世的隐喻,折射出强烈的生价值意识。《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生在元末乱世,青年时代意气风发,有志于成就王业,然而在遭受一连串的人生失败之后,他开始退而反思人与社会的深层关系及人生的终极价值,古代文学家的这种生命价值意识,一直影响到现当代的文学理想价值观。鲁迅弃医从文缘于他对人的肉身的关注转向对人的灵魂的审视和思考,并进而以文学改造国民的灵魂,这种人生道路的转向出于一种生命意识的召唤和自我意识的彻底觉醒,出于一种强烈的自省意识的驱动。 (四)戏剧 不仅小说,在中国古代传统社会,戏曲的社会教育作用对社会民众产生了巨大的引导作用。戏曲文学作品通过演出,各阶级、各阶层的人同看,得到生动、形象化的传播,渗透到各个时代人们的心理结构中,塑造了特定的文化品格。陈独秀在《论戏曲》中说“:戏园者,实普天下人之大学堂也;优伶者,实普天下人之大教师也。”[2]鲁迅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们国民的学问,大多数却实在靠着小说,甚至于还靠着从小说编出来的戏文[3]。”传统文学价值和抒情、叙事内容所折射出来的优秀民族精神内涵,对中国当代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无疑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三、古代文学中蕴含的儒家思想对当代素质教育的启示 我国高校的人才培养目标、以人为本的内在要求、全球经济化时代对人整体性综合素质的看重,要求大学教育必须着眼于学生可持续发展、和谐与法治并重、培育理想的人格和人性,而儒家人文思想的人本主义价值和当代大学教育的努力目标不谋而合。因此,提高大学生素质,在科学发展观的统领下丰富素质教育内容,继承和发扬传统儒家人文思想价值体系,营造良好的弘扬儒家理想价值的校园文化环境。 对中华民族精神的再造和弘扬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可提高学生的道德素养和心理素质。提高职业院校学生的古代文学作品的欣赏能力,帮助学生通过作品形成一种抵制丑恶、向往美好的心灵,使广大学生性格变得健全,情操高尚;正确理解审美判断、审美趣味、审美思想的关系,树立正确的审美观,帮助学生在审美的过程中完善自我、形成健全的人格;陶冶大学生的情感及培养大学生的兴趣爱好,帮助其营造一个良好的精神上的家园,使其在学习中得到精神的放松,从而提高其心理素质,缓解压力,提高学习效率,营造和谐的学习氛围。提高学生的道德素养和心理素质 (二)完善学生的独立人格。怎样使一个人达到、完善和保持崇高独立的人格品质,这是古代儒家学者毕生为之努力的目标和永恒追求。孔子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强调人应具有独立的人格和操守,而不因随波逐流,轻易屈服于外力。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孟子所颂扬的理想人格,是始终如一地坚持自我价值立场,在外力的逼迫下决不屈服。儒家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存在依附于道德信念、人格价值之下,当一个人的道德信念、人格价值不能保全的时候,生命的存在也随之失去意义,孔子的“杀身成仁”和孟子的“舍生取义”,就是为了保全仁义精神价值而不惜牺牲个人生命的儒家精神典范,让学生理解自己生命价值的核心依托所在,关键在于如何对待生命与道德、人格的轻重关系。在儒家传统价值观看来,一个人的人格价值超过了生命价值,尊严和操守成为生命中最为宝贵的理想之塔 (三)培养学生的责任感。中华民族是由多民族汇合而成的统一体。爱国主义精神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核心所在,是中华历史文明发展的精神支柱,爱国主义精神超越了个体自我、地域团体,是最为崇高的民族精神的体现。千百年来,无数英雄豪杰、仁人志士为抵御外辱、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英勇奋斗,前赴后继,忠烈千秋,永垂青史,将爱国主义传统融入了民族精神的血脉。一个民族,没有强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就不可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一个国家,不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就无从弘扬和升华民族精神。爱国主义教育,是培育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渠道,是弘扬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目标。许多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提倡以“精忠报国”为核心的爱国主义情操,并将其作为理想人格价值加以发扬。儒家思想提倡忠孝仁义以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价值观体现了个人与社会的统一,尽管对儒家思想的“忠”我们曾一度存在偏见,但是在当代社会我们应大力提倡的“忠”,是忠于民族、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忠,是责任心、事业心的体现。忠于民族、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是每一个国民的崇高职责。古代文学蕴含的儒家人生价值理想体系以及实现人生价值的践行之路,是中国传统人文精神文化的精髓,构成了推己及人,以人为本的社会、民族、国家集体价值的统一体,昭示了实现自身价值与社会价值的高度统一。中国古代文学对生命价值精义的阐发,已深深渗透于中华民族的观念、习俗和思维方式之中,使民族传统拥有更多光华,使后人成长拥有更多钙质,为我们国人贮藏着取之不尽的营养。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5

关键词:儒家思想;特征;局限性;转型

儒家传统思想中,诚信是重要的伦理规范,学者们对此作了颇多研究,多从诚信的历史渊源、历史背景、基本内涵、当代价值、儒家诚信文化的转型等几个方面进行归纳、总结。

一、儒家诚信思想的内涵及其特征

关于诚信的基本内涵,不同学者有不同理解。许慎认为“诚”“信”互训,他在《说文解字》中提出了“诚,信也”,“信,诚也”的观点。当代学者陈根法就认同这种观点,“诚”即是“信”,“信”即是“诚”,无需作出分说。[1]P77此外,大部分学者从“诚”与“信”两个德目来探讨诚信的含义,认为“诚”主要强调个人内在的品质,“信”则主要强调个人在人际交往中所表现出的品质。在儒家诚信思想体系中,普遍“重诚轻信”,认为“‘诚’与‘信’相比较,是更为根本和基础的东西。在一定层次上,‘信’始终要受‘诚’的制约。”[2]P179儒家重视内在之诚,而轻外在之信,认为内在诚是评判个人道德好坏的标准。诚的含义包括“真实无妄”、“诚实无欺”。“真实无妄”指“诚”坚持客观存在、符合实际,表现在人性上,则是真诚向善,不参杂任何私心杂念;“诚实无欺”指为人处事内不自欺,外不欺人,表里如一。[3]P42,45而信的含义包括“言出必行”、“言行合一”、“信守诺言”、“互相信任”。诚信的基本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诚是天人合一的本体。“天人合一思想是儒家对诚信问题探讨的基础和逻辑出发点……传统儒家认为诚信是天道与人道的合一,是天道的自然法则和人道的当然之责的合一。”[4]P102按照儒家诚信思想,诚是宇宙的根本,是宇宙运行的客观规律,即天道。

第二,诚是人的本性。在儒家看来,诚是合乎人性的规定,诚既是天之道,又是人之性。“作为人道之诚强调人应该效法天道真实无妄的品质,尊重、认同和遵循客观天道,按照人的本性生活和行动,就会令天然的德行化为自然自觉的行为。”[5]P31将天道之诚赋予人,说明了人性本应诚,也道出了诚信的本源。

第三,信是一种社会规范。儒家多用“信”来规范相对平等的朋友交往,“信”是朋友一伦应遵守的基本道德准则,要求朋友之间要“交而有信”。“信”也常用来调整官民关系以维护封建社会的专制统治。诚信还是儒家修身修业之道,诚信是个人德性修养的重要内容,是个人品质高尚的重要标志,也是建功立业所必备的基本道德。

二、儒家诚信思想的当代价值

1.儒家诚信思想的政治价值

传统的儒家诚信道德在调整官民关系中曾起到了重要作用。当下,执政党借鉴儒家诚信思想,在社会治理中坚持公开、公正、透明的原则,自觉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可促使政府规范施政行为、建设自身的执政品格,推进政务诚信建设。[6]P21

执政党诚信执政有助于增强人民群众对党的信任,体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有助于党正确政策的出台与贯彻;有助于改善党群关系,巩固执政党的地位。执政者践行诚信道德,为全社会树立良好的道德楷模和行为典范,使诚信成为人们共同的价值取向,有利于带动全社会良好道德风尚的形成。

2.儒家诚信思想的经济价值

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经济主体来看,经济主体在经济活动中保持诚信品质、规范经济行为,在交易和竞争过程中采取公正公平的手段,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减少经济损失,提高交易效率,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促进市场经济的良好运行。[7]P26

从市场经济的秩序维护来看,经济主体在市场中自觉遵守诚信道德,加强自我规范,可以有效避免唯利是图、恶意竞争等不良行为,维护市场经济秩序。良性的市场经济环境又能促进诚信意识的发育和完善。

从企业发展方面来看,史少博等认为诚信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不仅可以给企业带来实际利润,同时诚信作为一种无形资产有助于提高企业信誉,增强企业的市场竞争力。[8]P104

3.儒家诚信思想的社会价值

第一,有助于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在达成“信”德的途径上,儒家先哲们主张通过慎独、反省、学习、践行以加强自我修为,做到身心和谐。个人身心和谐是人际关系和谐的基础,在人际交往中,保持平和的心态,对他人诚恳认真,彼此之间互相信任等,有助于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和摩擦,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状态。

第二,有助于人与社会的和谐。诚信这一道德规范应用在社会治理中,从政治、经济、文化、法制的角度共同发力,创造平等、公开、有序的社会环境,有助于维护社会稳定,保障社会安全。诚信是社会的黏合剂,有了诚信观念并自觉践行,人们会自觉地团结在一起,形成强大的向心力,促进社会向公平正义的方面发展。[9]P47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用儒家诚信思想引导个体正确的求利行为,有助于提高个人道德境界,对拜金主义的现象能够起到纠偏作用。[10]P87个体在社会活动中保持诚信,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助于全民达成诚信共识,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维护人与社会的和谐。

4.儒家诚信思想的教育价值

第一,“信”是教育的基本目标和重要内容。孔子在教育内容中,指出“诚信”对学生成长成人的关键性,在教育过程中,教育者也应当保持诚信品质,起到良好的表率作用。[11]P26儒家诚信道德对当代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具有重要启示,钱益民认为,儒家诚信观是立身之本、交友之基、秩序之源、为政之宝、修身之道,高校工作者理应重视儒家诚信思想并将其贯彻到大学生诚信教育之中。[12]P107石秀杰也认为在校大学生诚信现状令人堪忧,在思想政治教育中传承儒家诚信教育,并加强相关制度建设,可以改善这一现状。[13]P61第二,有助于推动学术诚信。孔子诚信的学术态度为历代学者树立了光辉典范,他对如何在学术活动中遵循“诚”提出具体要求:做学问要保持诚实严谨的态度,在学术活动中辨别真伪、躬行实践,在学术评价中保持客观公正,力求中肯公正。[14]P155

三、儒家诚信思想的局限性

1.理论基础:封建主义伦理纲常

“信”虽然是儒家先哲们所提倡的社会规范之一,但并不是最首要的社会规范,在具体的社会行为中,“信”往往要让位于“忠、仁、义、礼、孝”等社会规范,维护封建的伦理纲常。“诚信第一要义就是要对封建王朝的‘忠’”,[15]p27使得被统治者必须绝对服从统治者的权威,从而使得“信”这一社会要求让位于“忠”。在诚信是否从于“孝”这一社会规范时,有两种不同看法,谢桂山认为,孔子所言“父子互隐”,表明诚信从于“孝”[5]P32。但张树业认为,儒家所说的“亲亲相隐”从人性天伦角度承认并且尊重“诚”,是从本原处坚守诚信道德。这些论点明显带有封建伦理纲常的思想和成分,必须合理继承和

扬弃[16]P56。

2.理论假设:个体道德自得和道德自觉

有学者认为儒家诚信思想主要依托个人修养、道德教化、社会舆论的压力来发挥作用,更多的依靠个体自律,缺少他律性约

束。[17]P29在诚信的来源问题上,孟子由天道之诚引出人性之诚,混淆了诚信的必然与当然,把人们诚信行为的当然之责看成天道之必然,把诚信看作是不用通过学习和实践就能得到的天然秉性,不可避免地陷入先验论和道德宿命论,带有唯心主义倾

向。[18]P57

3.理论范围:适用于熟人社会和道德标准高

在儒家诚信文化的适用范围上,鄯爱红认为诚信原则局限在熟人、朋友之间,缺乏普适性,[19]P30但也有学者对此提出不同看法,李景林认为,虽然儒家对“信”这一概念常有狭义的使用,多强调“朋友之信”,但并不意味着“信”局限于朋友之间,也可以理解为普遍的交往原则。由于古人对概念的使用比较灵活,“信”同“仁”、“敬”一样是一种普遍的道德要求,是处理人伦关系的普遍原则,具有普适性。[20]P30有学者认为,儒家诚信思想还存在道德标准太高、脱离现实的局

限。[17]P29刘永安指出:《中庸》中“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知前”的说法夸大了“诚”的作用,超脱了道德范畴。[21]P230沈永福认为,儒家天人合一的诚信观虽然不可避免地带有唯心主义的倾向,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这一提法,使得人们对“诚”有了敬畏之心,有益于人们诚信观念的树立。[4]P103

四、儒家诚信文化的现代转型

在儒家诚信文化是否可以实现现代转型的问题上,有学者提出了不同看法,如:张树业认为,儒家信德不应迎合世俗进行现代转化,而应从本原处持守自身。[16]P59李颖认为,当代我国诚信缺失的原因之一是传统文化缺少诚信,传统文化中缺少规则意识和自由意识,儒家“人性善”的道德假设和“爱有等差”的道德标准不利于当前社会诚信规则的建立。[22]P53

1.培育公民现代诚信意识

鄯爱红认为,在儒家诚信转型过程中,首先要培育当代公民平等互利的意识,否则,诚信原则很难建立并得到贯彻;其次,将传统诚信思想中的“信”与当代市场经济中的“利”相结合,转变传统思想中“信及不利”的思想,通过诚信原则规范大众的求利行为;同时,培育当代公民的责任意识、契约意识,将其与内在心诚相结合。[23]P16,19尚b指出,建立新的诚信文化应该培养公民公德意识与法制意识,公民自觉遵守社会规则、维护法律权威有助于诚信社会的建立。[21]P179

2.加强诚信制度与法律建设

冯淑慧认为,社会诚信秩序的建立离不开信用体系的建立,信用体系建立之后,诚信标准才具有一致性和稳定性,有助于人们在社会活动中自觉遵守诚信规则。诚信制度建设的同时完善相关法律保障,对失信者给予惩戒。[25]P23苗润田指出,现代社会中,仅仅靠道德自律已经难以建设诚信社会,诚信制度建设势在必行,个人诚信品质的提高和社会诚信制度双管齐下,才能有效发挥作用,片面强调任何一方都无助于诚信社会的建设和维持。[26]P15

3.正确对待儒家诚信文化

在对待儒家诚信文化的态度上,刘永安等建议用辩证的观点看待儒家诚信文化,保持其精华,剔除其糟粕。[29]P231儒家诚信思想的价值需要我们继承发扬,对于儒家诚信思想中的局限因素应进行适当改造以顺应儒家诚信思想的现代转型,使诚信社会的建设既不陷入思想上的无根状态,又能顺应时展建立符合社会发展的新型诚信观。

儒家诚信思想是儒家先哲留给后代的宝贵精神财富,梳理儒家诚信思想的脉络,厘清儒家诚信思想的利弊是完善当代诚信思想的理论前提。丰富儒家诚信思想的内涵和实践路径并赋予其时代特征,是传承儒家诚信思想和建设诚信社会的基础,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值得我们付诸努力去探索研究。

[参考文献]

[1]陈根法.儒家诚信之德及其现代意义[J].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02,18(1).

[2]徐柏才.诚信道德的历史渊源与大学生诚信教育[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28(1).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6

关键词:孔子儒学;政治思想;认识

孔子儒学产生的背景是顺应当时历史社会发展要求,在当时具有一定伦理思想以及治国学说,其中包含了丰富的政治思想。孔子的儒学思想经过多年发展在后期有所改变,对孔子儒学思想的认识应该结合当时孔子的思想以及后来演变的儒学思想,并将这种思想放置于特定的历史环境中,把握思想的内涵及本质精神,而不是过于拘泥在一些固定历史环境下形成的具体主张和结论。

一、孔子儒学思想的特质及其现代启示

孔子的儒学思想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是具有很强烈的时代印记的,其中也蕴含了丰富的政治思想,但是由于当时历史环境的约束,孔子的儒学思想中不免会有许多思想在当今看来具有落后性。但是探索其思想精髓,还是对现代社会具有一定的现实其实和借鉴意义。

(一)孔子的儒学思想中具有现实批判精神

孔子的儒学思想在形成初期十分侧重于社会制度的完善与和谐,也十分重视社会政治实践学说,孔子的儒家学说既参与到了现实政治中,但又与现实政治不能混为一谈,而是保持着强烈的批判精神,并且希望借助于道德方面的理想去转化为现实政治。研究学家认为,在孔子儒学思想中反射出的众多批判性精神都是对当时封建社会的一种反抗,表达了人们需要不断改进和完善的改革希望。孔子思想中的批判精神是从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出发,既包含了对现实社会生活中人性的负面因素和表现进行批判,也包含了对现存的政治体制和统治秩序的批判。孔子思想中的批判精神不会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落后,它会一直存在影响着后世人们。

(二)孔子的儒学思想中具有积极创新意识

孔子儒家学说中贯穿中心的有两个字:“礼”和“仁”。从这两个字中可以折射出孔子思想的创新性,虽然在孔子思想中十分推崇“周礼”,但是并没有照搬周礼的所有思想,而是将自己独到的见解融合在“周礼”中,对其进行适应社会的改造工作。

(三)孔子的政治思想注重社会制度的完善和谐

首先,从人心性的角度看,孔子的思想并没有局限于人的内心世界,而是将所有外在的事物解决都放在了内在的生命和心性上,并引导人性朝着好的方向去转变。孔子思想中强调的“礼”与“仁”相对于当时比较严苛的法学思想对比更为重视社会制度的完善及和谐。但是孔子思想是当时社会环境的产物,与现代社会制度存在很大的差距,但是去认识去思想的可取之处,对于现代社会仍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孔子在儒学思想中体现出的治国思想对我国目前在政治文明建设过程中以及进一步完善国家的政治制度和各项社会制度中起到了积极的现代启示。

(四)孔子的政治思想强调了社会的伦理道德建设

孔子的政治思想与伦理道德思想是紧密结合的,这也是孔子一直以来所推崇的“王者之道”,其思想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他的大同和谐社会理想。在孔子是思想中一直强调要“仁者爱人”鼓励成员之间相互团结、关爱,希望天下统治者实行“仁政”。孔子在这些思想以及表达中都反映出了强烈的道德元素,这些积极的部分是值得我们去借鉴和学习的。

二、在发掘孔子儒学思想中现代价值时应该注意的几点问题

(一)注意将孔子的思想传统与现代政治思想理论相结合

孔子政治思想的产生以及应用是受到当时历史环境和条件的影响,是历史的产物,在面对西方文化的冲击过程中,我国将西方文化中存在的一些弊端过于放大,从而极力强调中国文化的主体地位以及优势性,从而将两者对立起来,这种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是不能沿用和借鉴的。无论任何一种文化都是具有其强烈的时代背景及历史约束的,但也有其可取之处,因此在借鉴思想的同时应该结合现代政治思想理论,既能正确体现出儒家思想的理念也能实现思想的与时俱进和不断创新的现代思想理念。

(二)孔子儒学思想精神永久传承

孔子的儒学思想在我国历史发展中经受到了一定的挫折,我国在革命期间也曾经掀起打到孔家店的热潮,但是在一定时期过去后,人们开始重新思量孔子思想所包含的进步性意义,人们开始意识到,对传统文化和思想并不能一味的全盘否定,而是吸取其中精神精华,剔除糟粕落后的思想。孔子儒学中所传达的政治思想虽然产生于封建社会,但其中的精神和内涵仍然值得现代社会去借鉴。

三、总结

孔子的儒家思想是封建社会时期逐渐形成的一套治国之道,其中的“仁政”思想不仅对当时的社会时局具有进步意义,同时也影响着现代社会的进步。在孔子政治思想中所涵盖的那些积极因素,会以不同的思想表现形式,在不同程度上影响我们的精神世界和政治、文化生活。

参考文献:

[1]陈桐生.论孔子政治思想的真实内涵——“雍也可使南面”发微[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02).

[2]杨冬丽.论孔子政治和谐思想的四个主要维度[J].人文杂志,2013(09).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7

1.如何在中国正在实现现代化的历史背景下,弘扬中国文化、尤其是弘扬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儒家文化的优良传统,已经成为我们目前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本文试图通过深度批判“原儒家”(包括孔孟儒学、秦汉儒学)和“新儒家”(包括宋明儒学、当代儒学)始终坚持的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基本精神,彻底消解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提出一种主张恻隐仁爱本根至上的“后儒家”构想,重建儒家传统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克服它的深度悖论和负面效应,承扬它的深刻智慧和优秀价值,以使拥有两千五百年悠久历史的儒家传统,能够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持续焕发普世性的生命力,并且对今后人类文化的发展做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

2.从总体上看,儒家传统在实质上首先是一种人本主义学说,十分关注人的存在、尤其是人的伦理存在问题,并充分肯定了人的整体性存在中一己个体性、特殊团体性和普遍群体性三个维度的积极价值。

在个体性方面,传统儒家十分强调“为仁由己”、“君子求诸己”、“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心”、“诚意”、“修身”、“慎独”等观念,从而有力地突显了人们在道德学问和人生志向方面自主自强的重要意义。

在团体性方面,传统儒家十分强调“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等“人之大伦”,从而有力地突显了人们在某些特殊性人际关系中维系情感和谐、恪守道德规范的重要意义。

在群体性方面,传统儒家十分强调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的四端之心和“仁者爱人”的崇高理想,主张“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从而有力地突显了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实现普遍性“泛爱众”的重要意义。

3.毫无疑问,传统儒家主张的某些特殊团体性规范(如君臣有义、夫妇有别等),明显地带有古代社会的深刻烙印,甚至包含着认同等级制度、倡导尊卑秩序的陈旧腐朽因素。不过,倘若我们剔除这些因素,那么,就其本身而言,儒家传统提倡的上述道德观念,大都是一些至今依然拥有正面价值、值得充分肯定的积极伦理资源。事实上,即便在现代历史背景之下,我们也不可能完全否认为仁由己、父慈子孝、恻隐仁爱这三个维度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积极功能。

4.然而,问题在于,传统儒家却以一种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将人的存在的上述三个维度联结起来,以致不仅在理论上陷入了难以摆脱的深度悖论,而且在现实中产生了许多严重的负面效应。

这种特殊主义理论架构的内在实质在于:传统儒家不仅特别强调特殊性血缘亲情构成了个体性自主自强和普遍性仁爱理想的本根基础,而且明确主张它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占据着至高无上的终极地位,以致相对于血亲团体性维度来说,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的维度始终只能处在派生从属的依附地位。这一点构成了传统儒家一直坚持的、区别于中外几乎其他一切文化思潮的独特精神——血亲情理精神。(参见刘清平:“儒家伦理:道德理性还是血亲情理?”,载《中国哲学史》1999年第3期)

5.在先秦社会宗法血亲礼制结构的历史背景下,孔孟儒学首先确立了这种“血亲情理”的基本精神。一方面,他们明确主张血缘亲情构成了人的整体性存在的惟一本原,强调“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并且把“仁义礼智”等道德规范的实质内容统统归结为“事亲从兄”。另一方面,他们不仅以一般原理的形式清晰地肯定了血缘亲情的至上地位,明确主张“事亲为大”、“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而且通过一系列具体命题——如“父子相隐”、“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父子之间不责善”、“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等,明确要求人们在血亲团体性与个体性或群体性出现冲突的情况下,应该“舍己以取孝”、“舍仁以取孝”,从而凭借本根至上的血亲团体性,压抑和否定派生从属的个体性和群体性,以致最终陷入了一方面试图以血亲团体性作为本根基础实现个体性和群体性、另一方面为了维系至高无上的血亲团体性又不惜牺牲个体性和群体性的深度悖论。(参见刘清平:“论孔孟儒学的血亲团体性特征”,载《哲学门》2000年第1卷第1册;Qingping Liu:“Filiality versus Sociality and Individuality: On Confucianism as ‘Consanguinitism’,” Philosophy East & West, 53. 2 (April 2003): 234-250)

6.此后,在古代社会中央集权统治结构逐步形成的历史背景下,以及由于受到法家思潮的冲击影响,荀子以及秦汉儒学在某种程度上察觉到上述悖论所造成的血亲团体性与君臣团体性之间的张力冲突,因而提出了“入孝出弟,人之小行也;……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大义灭亲”、“不以家事辞王事,以王事辞家事”等主张,试图矫正孔孟儒学以血缘亲情作为惟一至上原则的负面弊端。不过,就其实质而言,他们提倡的高于“从父”、“事亲”的“大义”,并非普遍群体性的社会公义、而首先是宗法团体性的“君臣有义”。结果,秦汉儒学着重汲取了先秦法家的有关思想,明确要求把“君为臣纲”置于“父为子纲”之上,强调在“忠君”与“孝父”出现冲突的情况下应该“舍孝以取忠”(而不是像孔孟儒学那样主张“舍忠以取孝”),却没有根本否定血缘亲情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本根至上地位。所以,他们不仅没有真正消解孔孟儒学的上述悖论,反而通过提倡“三纲”,进一步突显了这个悖论的深度意蕴,集中表现在:他们凭借特殊性的君纲至上、父纲至上、夫纲至上,压抑和否定派生从属的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尤其是强化了传统儒家在古代社会政治意识形态中的主导地位(所谓“独尊儒术”),从而把本来就包含着浓郁政治性意蕴的孔孟儒学,改造成一种旨在为古代社会统治集团服务的政治—伦理学说,亦即所谓“政治化的儒家”(杜维明语)。

7.随着古代社会中央集权统治结构的逐渐巩固,以及由于受到道家和佛禅思想的冲击影响,以程朱陆王为主要代表的宋明儒学,进一步察觉到上述悖论所造成的团体性与个体性和群体性之间的张力冲突。因而,他们着重汲取了道家注重天地自然的宇宙观思想与佛禅注重个体精神的心灵观思想,从“天理”与“心性”两个视点出发,不仅突显了普遍性恻隐仁爱的重要意义,强调“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而且突显了个体性良知良能的重要意义,主张“圣贤只是为己之学”,并在某种程度上提倡“正君心”、“清君侧”,试图矫正孔孟儒学以及秦汉儒学凭借血亲团体性和君臣团体性压抑否定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的负面弊端。不过,他们虽然提出了“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等具有普遍主义倾向的看法,却没有根本放弃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特殊主义儒家精神,依然主张“尽性尽命,必本于孝弟”、“爱莫大于爱亲”,甚至在不同程度上继续承扬了主张三纲至上的秦汉儒学思想。至于他们提出的“理一分殊”说,虽然也试图从某个视角把普遍性与特殊性溶为一体,但由于并未真正确立普遍群体性“理一”的至高无上,而是依然肯定君臣、父子、夫妇这些“分殊”团体性之理的至高无上(“天理人情之至”),因此也没有从根本上摆脱此前儒家的深度悖论。

8.在中国社会逐步进入现代化阶段的历史背景下,以及由于受到西学东渐和五四运动的冲击影响,当代儒学更深刻地察觉到上述悖论所造成的团体性与个体性和群体性之间的张力冲突。因而,他们着重汲取了西方理性哲学(如康德、黑格尔等)和中国古代哲学(如佛禅、墨家等)的有关思想,一方面充分突显了同时包含个体性和群体性维度的“仁心”、“仁体”的重要意义,强调道德自觉对于人的伦理存在的形而上意义,并且主张在自我的创造性转化中确立人的个体性自由,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抛弃了秦汉儒学强调的君为臣纲、夫为妇纲观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对父为子纲观念提出了某些批评。然而,出于对孔孟儒学的信奉尊崇,他们同样没有根本否定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儒家精神,而是依然强调“仁心仁体”或“情感本体”应该以血亲孝悌作为源头核心,依然主张“爱莫大于爱亲”的血亲至上原则,依然坚持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结果不仅没有摆脱、反而在现代背景下进一步突显了上述悖论的深度意蕴。

9.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由于蕴含上述深度悖论,传统儒家一直受到包括道家、墨家、法家、玄学、佛禅、自然人性论在内的诸多思潮的批判抨击。然而,中国古代社会的小农经济体制、宗法血亲礼制和中央集权体制,却从根本上为传统儒家的深度悖论提供了现实历史基础,并在很大程度上将它遮蔽起来,以致这些批判抨击始终未能真正动摇传统儒家的主导地位,以致这些思潮本身最终也不得不在不同程度上吸收传统儒家的有关观念,以便维系自己的存在和影响。

10.只是在现代背景下,传统儒家上述悖论的深度意蕴才得到了最充分的显现。这是因为,现代社会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一方面特别强调人的存在的一己个体性维度(自由、人权、平等)和普遍群体性维度(民主、法制、博爱)的本根性意义,另一方面却又相对贬抑特殊团体性维度(父母子女、夫妻家庭、团队社区等等)的构成性功能。结果,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与传统儒家的基本精神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鲜明对照,甚至处在背道而驰的尖锐冲突之中。所以,在中国社会进入现代化阶段之后、尤其是从五四运动以来,传统儒家便遭到了有史以来最猛烈、最深刻的批判,以致往往被人们看成是陈旧历史的腐朽残渣。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批判的矛头在很大程度上明确指向了传统儒家的“家庭本位”观念,以致某些深受儒家影响、乃至自觉坚持儒家立场的思想家,如康有为、梁启超、熊十力等人,在这些批判的冲击下,也激进地要求取消父子、君臣、夫妇、兄弟四伦,甚至宣称“家庭是万恶之源”。不过,从总体上看,这些批判主要还是针对传统儒家的三纲至上观念束缚个体自由发展的负面功能(亦即所谓“吃人的礼教”)展开的,并没有自觉地注意到传统儒家主张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基本精神所蕴含的深度悖论,尤其是没有自觉地注意到传统儒家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在极大地压抑着一己个体性维度的同时、还极大地压抑着普遍群体性维度的更为严重的弊端缺陷,反而误以为传统儒家在实质上是凭借社会性(群体性)压抑个体性。因此,这些批判虽然常常主张彻底抛弃传统儒家,却并没有深刻揭示儒家传统在深度悖论中延续了两千五百年之久的历史之谜:一方面十分强调人的个体性和社会性,另一方面却又凭借血亲团体性以及君臣团体性,否定消解人的个体性和社会性。

11.如上所述,传统儒家的基本精神与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所以,它对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不仅曾经发挥了、而且目前还在发挥着种种束缚阻碍的消极作用,主要表现在:在个体性维度上,它以等级尊卑观念压抑着自由平等观念(自我意识、人格独立、个体自由、人人平等)的形成发展;在群体性维度上,它以私德至上观念压抑着社会公德意识的形成发展,以亲情至上观念压抑着民主法制意识的形成发展,以致严重地干扰着现代化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法律体制以及伦理观念的确立巩固,并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内、从文化心理结构的深度层面上,凭借将特殊性人际情感凌驾于普遍性原则规范之上的特殊主义观念,滋生着诸如走后门、拉关系、裙带网、徇情枉法、任人唯亲等一系列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参见刘清平:“美德还是腐败?——析《孟子》中有关舜的两个案例”,载《哲学研究》2002年第2期)。因此,倘若我们继续肯定和维系传统儒家的基本精神,尤其是一味护守和宽容它的那些陈旧腐朽的特殊主义观念,其结果只能是与现代化的历史大潮南辕北辙,最终导致传统儒家在现代化进程中衰退式微,成为所谓“博物馆中的历史收藏物”(约瑟夫·列文森语)。

12.但是,传统儒家在现代化进程中所产生的上述严重负面效应,并不意味着儒家传统在现代背景下就只能是不可避免地最终消亡,也不意味着我们只能对儒家传统采取那种彻底抛弃、全盘否定的虚无主义态度。不错,传统儒家的确是当前中国社会现代化发展不得不背负的沉重历史包袱;然而,儒家传统依然拥有强大持久的生命力,足以使它经过创造性的转化,变成当前中国社会现代化建设可以汲取的积极文化资源,甚至还能对全人类文化的进一步发展做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这一点主要基于以下两个理由:

13.第一,一方面,当前人类世界正在以实现普世性的现代化为动力,展开全球化的发展进程,试图在市场经济、民主政治、科学技术、人文精神、伦理理念等领域完成现代化建设所要求的一体化。另一方面,正像人们已经充分意识到的那样,这种全球化进程既无必要、也不可能否定消解各个种族、民族、国家、地区在文化传统、文学艺术、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等领域所具有的与现代化使命不相冲突的个殊性特征,因为后者的多元化发展,恰恰可以使全球化进程在本质内容上更丰富、更生动、更具有活力。从这个角度看,在现代人类的这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历史背景下,任何一个种族、民族、国家、地区的文化传统,只要包含着可以促进全人类实现现代化的经济政治、科技革命、人文精神、伦理理念的积极因素,或是包含着可以促进这个种族、民族、国家、地区的个殊性特征和多元化倾向在全球化进程中充分展开的积极因素,就能够拥有不可否定的存在理由,具有不容抹煞的正面价值,维系不能消解的持续发展。

因此,当前人类的这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在要求我们否定消解传统儒家中那些与现代化进程背道而驰的陈旧腐朽因素的同时,也必然会要求我们肯定弘扬儒家传统中那些与现代化进程根本一致的富有活力因素,以及那些可以促进中国文化传统的个殊性特征和多元化倾向在全球化进程中充分展开的积极优秀因素——当然,其前提是:儒家传统的确包含这样一些富有活力、积极优秀的因素。

14.在这方面,我们可以从基督宗教传统在西方现代化进程以及当前全球化进程中的持续发展那里,得到一些富有意味的启发。本来,基督宗教的基本精神与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也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首先,它的神本主义立场明确主张把上帝凌驾于人类之上,从而与西方文明在开始现代化进程时倡导的人本主义大相径庭;其次,它明确主张把人的理性置于宗教信仰的主宰之下,从而与西方文明为了实现现代化而倡导的推崇理性至上的启蒙哲学、与现代化进程的主要动力之一——现代科学技术尖锐对立;第三,它明确主张把爱上帝凌驾于爱邻人之上,因而陷入了一个与传统儒家十分相似的深度悖论,即在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内,凭借本根至上的特异性爱上帝,否定消解了派生从属的普世性爱邻人,从而与现代化进程的核心内容之一——普世性的全球化倾向直接冲突。所以,与启蒙时代相比,基督宗教占据主导地位的中世纪,一度被认为是所谓“黑暗的中世纪”。

尽管如此,由于基督宗教传统毕竟包含着肯定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尊重人类自身价值的积极因素,包含着肯定理性自身意义的积极因素,包含着主张普世性爱邻人的积极因素,以及包含着许多体现了西方文化传统个殊性特征的积极因素,结果,不仅西方文化在率先进入现代化的过程中,曾经通过深度批判从它那里汲取了许多文化资源作为自身的推动力,而且在经历了五百年的现代化洗礼之后,基督宗教通过不断的自我调适、自我改革、自我转化,依然能在当前西方社会科学昌盛、技术进步、市场经济发达、民主政治确立的历史背景下维系自己作为西方文化精神支柱之一的强大存在,构成西方现代化个殊性特征的一个重要内容,甚至还能通过首倡普世伦理、全球伦理,为当前人类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发展做出积极的重大贡献。这种现象当然可以成为我们今天思考儒家传统现代转型的重要借鉴:既然神本主义的基督宗教能够如此,为什么一直坚持人本主义立场、相对缺失神秘信仰因素、甚至具有鲜明和平主义倾向的儒家传统,就不能够在中国乃至全球的现代化进程中,经过创造性的自我转化,富有活力地持续发展,并对人类文化的未来发展做出积极的重大贡献?

15.第二,儒家传统自身的确包含着许多在全球化—多元化时代氛围中富有活力、积极优秀的因素,足以使其维系它的持续发展。这些因素集中表现在:

首先,虽然在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内陷入深度悖论、乃至在现实生活中导致了凭借特殊团体性压抑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的严重负面效应,但是,传统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无一例外地总是在理论上积极肯定为仁由己、恻隐仁爱的个体性和群体性维度的重要意义;而且,他们的这种肯定也总是发自内心真诚、出于善良意向,并非矫饰欺骗的虚伪之举。与此相应,尽管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处于被束缚被否定的压抑状态,传统儒家的这些优秀因素依然深深地积淀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构造之中,成为拥有巨大潜能的内在契机,甚至还能够在不与血亲团体性直接冲突的情况下获得不同程度的肯定性显现。因此,在当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通过能动的改造和深度的转型,这些优秀因素无疑可以在促进中国社会现代化健康发展方面发挥积极有效的推动作用,并从一个重要的角度为现代人类建构所谓的普世伦理、全球伦理提供深邃丰富的文化资源。

16.其次,虽然在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内,传统儒家特别推崇的血缘亲情和慈孝友悌一直发挥着束缚否定个体性和群体性的严重负面效应,但就其本身而言,它们始终是人的整体性存在中一些无法消解的内在因素,构成了人的存在中特殊团体性维度的重要内容,具有不容抹煞的积极伦理意义和深刻人文价值。与此相应,在传统儒家的大力推崇下,注重血缘亲情、强调慈孝友悌也一直构成了中华民族伦理文化传统的个殊性典型特征,值得我们今天在现代化背景下进一步发扬光大。更重要的是,鉴于血缘亲情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深度构成意义,鉴于儒家传统可以说是人类文化所有思潮之中最为推崇血缘亲情的惟一学说,在当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通过能动的改造和深度的转型,儒家传统对于血缘亲情和慈孝友悌的积极肯定,甚至还可以对当前人类文化(尤其是当前人类伦理文化)的进一步发展,做出其他思潮无法替代的普世性贡献,尤其可以在矫正所谓“现代性”相对漠视特殊团体性维度的负面弊端方面,充分发挥积极有效的纠偏功能。

17.最后、但并非最不重要的是,传统儒家的血亲情理精神,在本质上是一种中国文化传统所特有的“情理”精神,亦即以“情”为“理”、主张“合情即合理”的人文精神;它极大地突显了情感因素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重要意义,因而与西方文化传统所特有的“理性”精神很为不同(参见刘清平:“人为与情理——中国哲学传统的基本特征初探”,载《中国哲学史》1997年第3期)。诚然,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化”的进程的确是一种“理性化”的进程,而西方文化传统也正是因为它所特有的“理性”精神,才能在人类各个民族、各大文化中率先步入“现代化”的历史阶段。诚然,在情理精神与理性精神之间,也的确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矛盾张力,而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血亲情理精神,更是与现代化即理性化进程的普遍主义趋势正相冲突。不过,鉴于情感因素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具有无法抹煞的深度构成意义,鉴于中国文化传统对于人际情感的独特推崇,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通过能动的改造和深度的转型,儒家传统的情理精神不仅可以在维系中华民族特别重情的个殊性文化心理构造方面充分发挥重要的积极作用,而且可以在矫正现代化进程由于片面强调理性本根至上所造成的压抑情感因素的“铁笼”效应(马克斯·韦伯语)方面,充分发挥有效的纠偏功能。同时,虽然世界上的其他文化、包括西方文化中的非理性思潮在后一方面也可以充分发挥有效的纠偏功能,但儒家传统对于“人际情感”(而非本能欲望、意志冲动、神秘体验)的肯定强调,依然能够使它扮演一个无法替代的独特角色;而在中国文化传统自身的范围内,虽然道家、墨家、佛禅等各大思潮同样坚持“情理”精神,但儒家传统长期占据的主导地位,依然能够使它具有某种难以替代的独特优势。

从某种意义上说,如何开发汲取各种不是主张“理性至上”的文化资源、以克服消解“现代化”即“理性化”进程所带来的种种“现代性”的负面弊端,已经成为当前人类文化发展面临的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后现代”课题;而中国文化传统、尤其是儒家传统所特有的“情理”精神,恰恰可以在这方面一展身手。

18.当然,必须指出的是,儒家传统包含的这些不仅对于当前人类社会的全球化发展、而且对于当前人类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的积极优秀因素,在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内,要么受到严重的束缚压抑而陷入被否定的状态,要么受到片面的过分推崇而陷入被扭曲的状态,都不可能在维系原状的前提下,充分实现它们具有的上述正面价值。因此,只有对传统儒家展开认真严肃的积极批判——并且不是那种局限于其个别观念的蜻蜓点水、犹抱琵琶式的表层批判,而是那种集中于其理论架构的触及要害、颠倒乾坤式的深度批判,尤其是那种直接指向其基本精神和内在悖论的深度批判,才能真正促成儒家思潮的深度转型,根本否定传统儒家的那些陈旧腐朽的消极因素,充分发扬儒家传统的那些富有活力的积极因素,从而使其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持续焕发普世性的生命力,并对今后人类文化的发展做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

19.基于上述理由,本文在此提出“后儒家”的理论构想。

所谓“后儒家”之“后”,当然是相对“原儒家”之“原”和“新儒家”之“新”而言,主要意味着“后儒家”彻底消解它们所确立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根本否定它们所坚持的传统儒家基本精神。所谓“后儒家”之“儒家”,则是直接就儒家传统自身而言,主要意味着“后儒家”对于“原儒家”和“新儒家”的彻底消解、根本否定,并不是试图在儒家传统之外另起炉灶、运用外来分立的理论体系取而代之,而是将儒家传统自身包含的种种积极因素,以一种内在异质的理论架构重新组合起来,从而使其在维系儒家传统自身认同的前提下,呈现出崭新的面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所谓“后儒家”,既是“后”儒家,又是后“儒家”,在“后”之后还是“儒家”,因为它不仅解构传统儒家,而且重构儒家传统。

20.后儒家所要消解的理论架构,就是传统儒家那种主张血缘亲情本根至上、坚持血亲情理精神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后儒家试图重建的理论架构,则是那种主张恻隐仁爱本根至上、坚持仁爱情理精神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换句话说,在后儒家中,占据本根至上的终极地位的,不是慈孝友悌的特殊性血缘亲情,而是恻隐仁爱的普遍性人际情感。

21.后儒家之所以选择这种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主要基于以下两点理由。

第一,如上所述,儒家传统在实质上首先是一种人本主义学说;而任何一种人本主义学说,只有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才有可能将自己的立场贯彻到底、成为本真性的人本主义。其实,所谓“以人为本”,就其本意而言,便是意指普遍群体性地“以一切人为本”、“以每个人为本”,而不是仅仅意指一己个体性地“以我为本”,或是特殊团体性地“以父母亲人为本”、“以某个团体为本”;因为不仅我自己、我的父母亲人、我所属的团体成员是人,而且其他人也是人、也具有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否则,所谓人本主义就将陷入深度悖论,最终变成实质上的“个人至上主义”、“血亲至上主义”或是“团体至上主义”。(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传统儒家其实并不是本真性的人本主义,而是血亲性的人本主义。)有鉴于此,后儒家为了将儒家传统的人本主义立场贯彻到底,必然选择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

22.第二,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是丰富多样的;各种不同的人本主义学说在界定人的根本规定性的时候,当然可以从不同的视角着眼、从不同的层面入手。后儒家则从维系儒家传统的自身认同、承扬儒家思潮的情理精神出发,首先选择恻隐仁爱作为属人的根本规定性,坚持“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人而不仁,如之何”的立场,强调每个人都应当对一切人怀有恻隐之心和仁爱之情。尤其重要的是,在现代背景下,后儒家特别强调,这种恻隐仁爱并不仅仅限于对他人的苦难不幸怀有同情怜悯,而是在更普遍、更广泛的意义上首先包括:一视同仁地尊重一切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一切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

后儒家明确认为,这样一种普遍群体性的维度,对于人的整体性存在具有至高无上的本根意义:它既是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又是人之为人的终极理想;人的一切行为举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损害否定人的存在的这一至上本根。

众所周知,传统儒家原本就有以恻隐之心为端绪、以仁者爱人为理想的观念,强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只是由于处在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中,这一普遍群体性维度受到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不可能真正实现(参见 Qingping Liu: “Is Mencius’ Doctrine of ‘Commiseration’ tenable?”, Asian Philosophy, 11(2001):73-84;刘清平:“无根的仁爱——论孔孟儒学的深度悖论”,载《哲学评论》2002年第2册)。后儒家在这方面对于传统儒家的解构工作在于:把被颠倒性地置于派生从属地位的恻隐仁爱维度,重新置于本根至上的终极地位,使其摆脱在传统儒家的理论架构内所受到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从而确保这一普遍群体性维度能够在理论上贯彻到底,确保儒家传统的人本主义立场能够在实践中真正实现。

23.由此出发,后儒家明确主张:在这种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中,人的存在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应该与上述普遍群体性维度保持内在的统一。其实,后儒家在恻隐仁爱的普遍群体性维度上,主张尊重一切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一切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这本身就包含着:高度肯定每个人的一己个体性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的重要意义,大力推崇每个人的一己个体性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的伦理价值,充分承认每个人的一己个体性肉体生命、本能欲望、物质需要的正当合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后儒家特别强调:由己为己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应当并且可以与恻隐仁爱的普遍群体性维度达到内在的统一。换句话说,本真意义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本来就包含着本真意义上的一己个体性维度;本真意义上的一己个体性维度,也必然会通向本真意义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

众所周知,传统儒家原本就有“为仁由己”、“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的观念,力求通过强调恻隐仁爱本来就植根于每个人的心性之中,而把普遍群体性维度与一己个体性维度内在地统一起来。后儒家充分肯定传统儒家的这种观念,并且通过解构,将它重新置于恻隐仁爱本根至上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之中加以强调,从而使这两个维度的内在统一,能够摆脱在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内必然受到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确保这种有机的统一能够在理论上贯彻到底、在实践中真正实现。

24.与此同时,后儒家特别提倡:一己性个体应当对普遍性群体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尤其是在二者之间出现冲突、不可得兼的情况下,甚至应当不惜限制和牺牲一己个体性的维度,以求维系和实现本根至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后儒家的这种主张主要基于以下两点理由。

第一,既然本真性的人本主义要求“以一切人为本”、“以每个人为本”,一个人肉体生命、本能欲望、物质需要的满足,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的维系,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的实现,就不应当损害和否定、而应有助于维系和实现其他人在这些方面平等具有的基本权益;否则,人本主义便不再是本真性的人本主义,而会沦为自我至上的个人主义。同时,就其实质而言,自我至上的个人主义所造成的这种损害和否定,最终也必然会损害和否定一个人自己在这些方面与其他人一样平等具有的基本权益,从而陷入深度悖论。

第二,后儒家提倡的在出现冲突时应当限制一己个体性维度、实现普遍群体性维度,只是主张:一个人在必要时不惜放弃自己的某些本能欲望、限制自己的某些物质需要、乃至牺牲自己的肉体生命存在,并非要求一个人因此放弃自己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根本一致的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牺牲自己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根本一致的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相反,即便一个人在必要时为了维系普遍群体性维度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存在,他或她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根本一致的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等等,不仅不会受到束缚压抑,而且还能得到充分完美的终极实现。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得以维系的普遍群体性维度,本身就包含着对于这个人自身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内在合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的根本肯定。

因此,后儒家的上述主张并非旨在凭借社会性压抑个体性,而是为了在出现冲突的情况下更好地实现普遍群体性维度与一己个体性维度的内在统一。在这个意义上说、也仅仅是在这个意义上说,在后儒家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内,一己个体性的维度既派生于、又从属于本根至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

众所周知,传统儒家原本就有“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的观念,提倡人们应该不惜牺牲个体性的生命存在、以求实现社会性的仁义理想。后儒家充分肯定传统儒家的这种观念,并且通过解构,将它重新置于恻隐仁爱本根至上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之中加以强调,从而使其能够摆脱在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内必然受到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以确保“杀身”、“舍生”的自主举动完全是本真性地为了实现恻隐仁爱的普遍群体性维度,而不是扭曲性地为了维系那种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正相冲突、坚持有父有君至高无上的特殊团体性维度。

25.进一步看,后儒家明确主张:在这种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中,人的存在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价值意义也应当受到充分的肯定。就其具体内容而言,这一维度包含着多方面的因素,如父母子女的血缘团体性、丈夫妻子的姻缘团体性、朋友熟人的友缘团体性、同乡邻人的地缘团体性、上级下属的治缘团体性、同事同行的业缘团体性、师生同窗的学缘团体性、宗教信众的教缘团体性等。

后儒家的这一主张主要基于以下理由:在人的整体性存在所包含的种种关系中,不仅有一个人与其他一切人所发生的普遍性群体关系,不仅有一个人与这个人自身所发生的个体性对己关系,而且有一个人与某些特定的人所发生的各种特殊性团体关系。这些特殊性团体关系各自拥有不容否定的特殊性存在根据和具体内容,如血亲、婚姻、友谊、乡邻、治理、事业、教学、信仰等,因此在人类生活中必然会拥有无法取消的特殊性价值意义、发挥不可抹煞的特殊性重要作用。

26.与此同时,后儒家明确主张:这些特殊团体性之中的任何一种,都不应该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占据本根至上的终极地位,而应当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既派生于、又从属于本根至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并且在此基础上与后二者实现内在的统一。

后儒家的这一主张主要基于以下理由:从本真性人本主义的视点看,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上述特殊团体性关系首先是以普遍群体性关系作为自己的终极本根的,然后才能凭借某种特殊性的存在根据,确立自身的特殊性具体内容。以父母子女的血缘团体性关系为例。从根本上说,一个人的父母子女首先是在普遍群体性人际关系中具有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然后才会在特殊团体性血亲关系中具有父母子女之为父母子女的特殊规定性。换句话说,对于一个人来说,她或他的父母子女首先是作为“人”、像其他一切人那样与他或她保持着普遍群体性的人际关系,然后才会凭借生育抚养的血缘纽带、作为父母或子女而与她或他保持着特殊团体性的血亲关系。其他特殊团体性关系亦然。因此,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没有任何一种特殊团体性能够凌驾于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之上;所以,一个人也不应该为了维系和实现前者而损害和否定后者。

27.有鉴于此,后儒家特别强调:必须彻底消解传统儒家赋予血亲团体性以及君臣团体性以本根至上地位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

先就血亲团体性而言。后儒家充分承认:父母通过血缘关系赋予了一个人以肉体生命,亦即承载一个人作为人所具有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的质料性实体,并在其生命进程中对于他或她具有养育之恩和教导之功。所以,一个人不仅可以、而且应当回报父母、孝敬双亲。然而,应该强调指出的是:父母并没有、也不能仅仅通过血缘关系就直接赋予一个人以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如上所述,这种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只有在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的层面上才能真正确立。有鉴于此,后儒家根本否定孟子从“天之生物,使之一本”的前提中推出的“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的狭隘有限的特殊主义人性结论,并且因此根本否定传统儒家主张的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基本精神,尤其反对那些为了维系和实现血亲团体性维度(孝)而不惜损害和否定普遍群体性维度(仁)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己)的观念和行为。

与此相应,后儒家特别提倡:在血亲团体性维度与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合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出现冲突、二者不可得兼的情况下,人们应当“舍孝以取仁”(以及“舍孝以取己”——此“己”乃与“仁”内在统一之“己”)。后儒家的这一主张主要基于以下理由:第一,社会群体的普遍性利益在本质和地位上大于和高于个别家庭的特殊性利益,普遍群体性关系的价值意义在本质和地位上大于和高于特殊团体性关系的价值意义。第二,由于这种“舍孝以取仁”(以及“舍孝以取己”)的终极目的首先是旨在实现普遍群体性的维度,因此,即便在这种“舍孝”的选择中,父母作为“人”所具有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等等,依然可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会在受虐待的状况下被损害或是被否定。(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导致虐待父母现象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恰恰就是由于儿女缺失那种首先尊重父母作为“人”所具有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等等的本真性人本主义观念。)其实,后儒家在普遍群体性维度与一己个体性维度内在统一的基础上,主张尊重每个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一切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这本身就包含着:充分承认任何一个特殊性团体中的成员(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人)的人格存在、基本权利、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

28.再就君臣团体性而言。后儒家根本否定传统儒家的“君权至上”观念以及荀子为此提出的下述理由:“父能生之,不能养之;母能食之,不能教诲之;君者,已能食之矣,又善教诲之者也”,因为这一理由即便在古代社会也不符合事实、根本无法成立。与此相应,在现代背景下,后儒家同样根本否定传统儒家一直主张的“君臣有义”、“君惠臣忠”等陈腐观念。在探讨现代社会治缘团体性中的上级下属关系时,后儒家将以普遍性的社会公德(仁)作为至上本根,提倡那些遵循本真性人本主义原则、符合现代社会普遍性伦理规范的职业道德。

与此同时,在现代背景下,后儒家也不再提倡传统儒家极为推崇的内圣外王理想以及尧舜文武典范。这不仅是鉴于这些打有古代社会深刻烙印的理想典范虽然包含某些积极的正面价值、却又具有各种严重的负面弊端,也不仅是鉴于后儒家之“后”并非向“后”看(眷恋过去)、而是向“前”看(面向未来),同时更是鉴于:后儒家的终极目标,不是力图把某个人或某些人造就成因为道德超拔便能平治天下、并让万民景仰的青天圣王,而是旨在把每个人或一切人培养成具有高尚道德品质的社会公民。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后儒家的终极目标,不是“满街人都是理想圣王”,而是“满街人都是优秀公民”。

此外,后儒家还根本拒绝在现代社会中喜剧性地再次扮演传统儒家那种自命的或是他封的“王者师”尴尬角色,而宁愿选择孟子提倡的“大丈夫”自主身份(当然是在消解这一观念的男性中心主义色彩之后)。

29.在坚持上述观念的前提下,同时也从维系儒家传统自身认同的立场出发,后儒家强调:在当前现代化即理性化的历史进程中,应当充分承认各种特殊团体性因素(尤其是血亲团体性因素)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重要意义,大力肯定各种特殊团体性情感(尤其是血亲团体性情感)在人类生活中的正面价值,尤其提倡一己性个体应当对特殊性团体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那些与普遍性群体权益根本一致的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甚至推崇为了履行这类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而在必要时不惜放弃自己的某些本能欲望、限制自己的某些物质需要、乃至牺牲自己的肉体生命存在的高尚品格,由此克服和消解所谓“现代性”相对忽视特殊团体性人际关系和人际情感的负面弊端,维系和巩固家庭观念、朋友情谊、社区意识、团队精神等等。

事实上,通过深度批判和彻底解构,后儒家甚至主张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积极肯定和重新建构传统儒家的“爱有差等”观念,明确认为:在一视同仁地尊重一切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每个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的本根至上的终极基础上,一己性个体可以并且应当按照各种特殊性团体的存在根据和具体内容,对于自己的父母子女、丈夫妻子、朋友熟人等等,分别给予更强烈的情感关怀、提供更专注的体贴照顾、建立更密切的交往沟通。当然,其前提必须是:这种差等之爱只是在内容和强度上、而不是在本质和地位上大于和高于上述一视同仁,亦即这种差等之爱不应该在实质性意义上凌驾于上述一视同仁之上,更不应该为了维系和实现这种差等之爱而损害和否定上述一视同仁。后儒家也将从这个视角肯定和重构宋明儒学提倡的“理一分殊”观念:在一视同仁地实施恻隐仁爱这个本根至上的普遍性一理维度的基础之上,积极肯定各种团体性关系的特殊性分殊维度的重要意义,充分承认各种团体性之爱的特殊性分殊特征。

30.综上所述,后儒家之所为仅仅在于:深度批判传统儒家的血亲情理精神,彻底消解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架构,依据一种原本就内在地潜含于儒家传统人本主义立场之中的普遍主义架构,将传统儒家提倡的那些依然具有正面价值和积极意义的思想观念加以重组,由此大力弘扬儒家传统的仁爱情理精神,以使自身既成为“后”儒家、又成为后“儒家”,在“后”之中继续维系“儒家”传统的自身认同。换句话说,后儒家之所为仅仅在于:把被传统儒家颠倒了的理论架构重新颠倒过来,以一种上下倒置的颠覆方式重新建立儒家传统的理论架构。

正因为如此,后儒家对于原儒家和新儒家的深度批判、彻底解构、根本否定、异质重构,在本质上其实是儒家传统的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同时,也只有这种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才有可能真正使拥有两千五百年悠久历史的儒家传统,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持续焕发普世性的生命力,并对今后全人类的文化发展做出其他文化传统、其他思潮学说无法替代的独特贡献。

31.需要说明的是,本文仅仅试图提出一个后儒家的大体构想。儒家传统的许多思想观念,诸如性善性恶的问题、仁义礼智的问题、己立立人的问题、义利关系的问题、血亲推恩的问题、天人合一的问题等等,并没有在这里得到具体讨论和深入展开。此外,在展开儒家传统的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的进程中,后儒家如何不仅批判性地汲取中国文化传统中道家、墨家、佛禅等思潮的积极因素,而且批判性地汲取西方文化传统以及其他文化传统中各种思潮的积极因素,也是一个十分重要、不可回避的重大课题。所以,后儒家的上述理论架构,也将一直敞开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的大门。

32.在这种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中,对于后儒家来说,一以贯之的口号是:

儒家思想的含义篇8

关键词:儒家思想;自然法;礼;天道;义;理性

中国古代有没有自然法思想,作为法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长期以来都受到学者的关注。夏勇教授曾言:“如果把自然法观念界定为一种关于外在于或超越于人类实在法,但可以通过人类理性去认识和把握的客观法则和永恒法则的理念,那么,中国古代就是有自然法思想的”。

登特列夫曾谓:“自然法被认为是对与错的终极标准,是正直的生活或合于自然的生活之模范”,同时借巴克爵士的口说出“自然法观念的起源,可以归诸人类心灵之一项古老而无法取消的活动,这个活动促使心灵形成一个永恒不变的正义观念……这种正义被认为是更高的或终极的法律,出自宇宙之本性——出自上帝之存有以及人之理性”,“理想的社会模式与实际的法律体制之间,存在着一种差别或明显对比,前者是自然法所表现的,后者则是我们在人间世中所面对的。”这揭示了自然法理论的特征,即(一)自然法代表了一种永恒的存在,不因时间、空间的殊异而变化;(二)自然法以正义为核心价值,追求善和公正;(三)除自然法外,在人世间存在实定法,二者对立存在;其中自然法具有更高地位,实定法应与自然法一致,符合其价值追求。(四)自然法来自人的理性,人类通过理性可以认识自然法及其核心价值。

我们可以认为,只要具有以上特征的法学思想,我们都可以将其归入自然法思想的行列。鉴于儒家思想在中国历史中长期处于支配地位,在讨论中国古代有无自然法思想时,儒家思想更具有代表性。

一、自然法是恒久的法

登特列夫称赞:“自然法的头一个伟大成就见于法律的固有领域……乃是与大自然相符合的正理,是普遍适用的,不变而永存的”,体现了自然法所具有的恒久性。

反观儒家思想,关于这一点论述颇多。第一,儒家认为存在一种高于一切具体存在的“规律”,即道或理(常)。《周易》:形而上者之谓道,形而下者之谓器;宋明理学以理为宇宙本体,先于天地万物而存在,“人得之者,故大行不加,穷居不损”,不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有所损益。第二,儒家倡导“天人合一”,主张“人道本于天道”,“以人事解释自然界(拟人论),再拿这个人事化的自然界来做人世间的模范”。《周易·系辞》开篇就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将人世间的尊卑差等观念投射于原本没有尊卑之分的天地之上。第三,儒家视野中的自然法,在人世中的具体表现为“礼”,“礼本于天”,是与先定的宇宙伦理秩序一致的道德准则和规范。荀子云:“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因为人世中存在着贵贱分殊,所以礼作为人间秩序的代表也就必须富有差别性。礼代表着“常”——即万世不易的规则,即社会的贵贱之分与家族中亲疏、尊卑之异,这两种差异同为维护社会秩序所不可缺少,“儒家心目中的社会秩序,即上述两种社会差异的总和”,因此我们可以说,礼背后所代表的社会等级差异正是儒家所倡导和孜孜以求的亘古秩序。

有学者认为礼是“在特定的历史传统中逐渐形成的惯例性规范,亦即并非永恒的、决定性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以此否定礼的恒久性,并进而否定儒家的自然法思想。不可否认,孔子曾说:“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礼也确实“并非体现宇宙秩序的永恒之法,而是随时间和环境变化而变化的行为规范”。但这并不能否认礼作为永恒秩序的代表。因为在儒家思想中,礼本身有两个层面,一为礼仪,二为礼义。前者是人们根据天道制定出来的具体行为规则,“内容有多寡丰陋繁简以及仪式上的种种差异”,在特定社会中表现为特定的风俗;后者则是礼的更深层含义,通过礼显示每个人的特殊名位,彰显尊卑之别,“礼者,理之不可易者也”,这其中所蕴含的亘古不变的“天道”才是礼的本义,我们也正是在礼义的层面上论证儒家自然法思想的。

二、自然法之核心价值

正义是自然法传统的价值追求,“人类关于正义的思想演化同人类假设的‘自然法’的存在及其存在的重要意义的各种探究之间关系极为深厚”。西方自罗马法以来的自然法传统认为,“一套法律意图以自身固有价值作为其存在基础,而不是以其强制力为基础”,将自然法“视为实现永远公平与善良的事物之一种不歇的努力”。虽然正义概念的含义、标准等具体内容随着时代变迁而有所不同,但却一直是自然法的最高价值目标和追求。

在儒家传统思想中,有“四德”(仁、义、礼、智)或“五常”(仁、义、礼、智、信)之说,代表儒学核心价值。其中的义,便是儒家正义观。儒家伦理侧重人的内在德性,体现在社会中,则成为伦理关系中一项重要原则,即正义原则。《中庸》有言:“义者,宜也。”朱熹解释为:“宜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宜也”,即恰当之意。“义”的实质也就是人们所应遵循的行为准则,体现为正义的原则。《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此处“义以为质,礼以行之”是“摄礼归义”的理论。“质”既实质,君子以礼“行义”。换言之,“礼依于义而成立,义是礼的实质,礼是义的表现”,礼的核心价值体现在义中。“义”既为“为事之宜的义”,也就可以用来确定个人或集团间应有的分际,作为巩固秩序和加强个人自制的价值标的而存在。如果离开了“义”这一核心价值,礼也就只剩下“礼仪”,成为徒有其表的繁文缛节,失去其作为价值标准的作用。

三、自然法与实定法的关系

自然法的思想通常“包含了这样一种观念:即存在一整套超越政治的原则,这些原则支持、保证了‘实在法’。”西方自然法思想中,自然法和实定法关系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除自然法之外,还存在着实定法,二者对立;实定法由某种权威制定,具有强制力。其二,在两者的对立关系中,自然法具有更高的地位,实定法应与自然法一致,符合其核心价值;违反自然法价值的实定法不能称为真正的法。

儒家思想崇尚礼的作用,倡导“为国以礼”,以“复礼”——恢复社会中尊卑亲疏的差别性秩序为最终目标。同时又承认除此之外还存在律、刑书等实定法,认为“是由最高统治者制定的,人们必须服从的准则”。孔子就曾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认为刑和礼是两种不同的规范,对刑(实定法)和礼(自然法)的关系进行了初步论述。前者由统治者制定和实施,对人的行为具有强制力,如果不遵从,会受到惩罚;后者则代表着一种道德的个体自律和指引作用,并非由官方机构制定而是圣人顺应天道揭示出来的,没有强制性。儒家的这些主张,都肯定了自然法和实定法的区别,并认为实定法由统治者制定和实施,对人的行为具有强制性。

儒家学者认为礼(自然法)的地位高于律法(实定法),“尊德礼而卑刑罚”,律法必须符合自然法。周公曾依礼制法,统一臣民的思想与行为,指导国家的运营和法制的建设。荀子曾说:“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有君子而乱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也”。儒家主张法(实定法)应该遵循礼(自然法)的价值,必须体现亲疏、贵贱,否则就难以长久的通行于世。为了能够更好的规范人的行为,保证社会尊卑秩序的正常运转,儒家主张以礼入法、礼法结合。因为在儒家看来,“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大戴礼记》卷二《礼察》),实定法立足于事后的惩罚补救,欠缺使人主动为善的力量,只能以威吓的力量禁人为恶;而自然法却能“绝恶于未萌,而起敬于微眇,使民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大戴礼记》卷二《礼察》),在源头上消除人们为恶的动机。

四、自然法来源于人的理性

斯多葛学派认为,整个宇宙由一种实质构成,这种实质就是理性,自然法就是理性法。“人作为宇宙自然的一部分,本质上就是一种理性动物。在服从理性命令的过程中,人乃是根据符合其自身本性的法则安排其生活的。”他们将理性看做是法律和正义的基础。阿奎那认为,上帝赋予人类以理性,可凭这一能力认识永恒法的部分内容,并形成自然法,也肯定了理性之于人认识自然法的不可替代的作用。近代以降,启蒙思想家认为,理性的力量普遍适用于所有人,“把理性视为价值之终极准则”。

儒家的“良知”学说与西方理性大抵相同。孟子首倡,经王阳明发展到极致,认为“良知良能”是认识自然法的能力。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孟子·尽心上》)无须后天学习和思考,就可 “知”,是“我固有之”的理性。“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下》)思是人心的官能,构成人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本质,与西方“人是理性的动物”如出一辙,也就是能够认识到天道的本质,保证了通过理性认识自然法的可能性。

儒家倡导“天人合一”,人的良知良能与天有内在和本质的同一性。人们只要发挥思的能力,就能知晓自身之性,孟子讲:“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在认识自身的基础上,就能认识“天”,达至天人合一,也就是说,认识自身的过程,就是认识自然法的过程,就是体察天道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体现了自然法实际上根源于人的理性,理性认识自身就是认识自然法。

质言之,良知是这样一种既普遍又内在的理性,是天地万物所蕴含的天道之根源。作为天道,它具有恒久性和至上性,是衡量是非的价值标准;作为理性,它有能体现人类自我认识的属性和能力,构成人类有别于其他生物的本质和正义判断的条件。

中国古代的儒家思想,提出天道这一恒久性观念,落实在人世中表现为“礼”;“礼”以义为核心价值,是一切行为价值判断的最终标准;承认在“礼”之外还存在“法”、“律”等具有强制力的制定法形式,并在此基础上主张礼法合一,赋予制定法更多礼的内涵;同时赋予人以“思”的能力,成为认识天道和自然法的来源,这些内容足以使我们相信中国古代有自然法的思想,只是与西方的自然法思想并不完全一致,带有本民族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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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洋(1988-),男,复旦大学,研究方向:法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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