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与国产喜剧电影

时间:2022-08-26 05:37:53

民俗与国产喜剧电影

[摘要] 狂欢内质使民俗与喜剧电影结下了不解之缘。民俗在国产喜剧电影中的呈现主要有搬演、改造和臆造三种方式。搬演与改造是为了场景或情节发展的需要善意地呈现,增强了喜剧效果,臆造则扭曲了民俗的本意。这正体现了民俗在喜剧电影中的寓言化与商业叙事的作用。

[关键词]民俗 喜剧电影

民俗作为一定的民众群体“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1],常常被电影借用或表现,从中国第一部故事短片《难夫难妻》即以编导郑正秋的家乡潮州的买卖婚姻习俗作为题材,到《刘三姐》这类呈现民俗风情与心理的民俗电影,再到20世纪80年代以来第五代电影导演创作的新民俗电影,如《黄土地》、《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等,民俗与电影之密切关系已可见一斑。国产喜剧电影更是将民俗作为喜剧因子,纳入到影片叙事中,成为喜剧电影的独特奇观。简而言之,这不仅是因为民俗源于生活或本身即为生活的本质使其成为电影表现的对象,更因为民俗本身具有的喜剧因子与陌生化效果而与喜剧电影结下了不解之缘。

民俗一般包括物质民俗(物态民俗)、精神民俗(心态民俗)、语言民俗(语态民俗)以及社会民俗(动态民俗)四大类。物态民俗指的是一切有型可感知的具象形态,如居住、服饰、饮食、生产、交通、交易等;精神民俗包括巫术、信仰、宗教、禁忌、口承语言民俗、民间游艺、竞技等,精神民俗指的是在物质与制度文化基础上形成的有关意识形态领域里的民俗事象;语言民俗是口语约定俗成,集体传承的信息交流系统;社会民俗则包括家庭、家族、村落、民间组织、岁时、人生礼仪等。当然,这些民俗的分类并没有特别严格的界限,常常是互为表现互相承载,比如语言民俗也承袭了一定的精神民俗意象,而社会民俗则往往以物态民俗为载体来呈现,尤其在电影作品中,这四种民俗往往是以一种复合的方式呈现。

一、国产喜剧电影中的民俗表现形式

民俗在国产喜剧电影中的应用,总是具有某种功用,或用作道具,或作为背景,又或构成情节,或作为载体。它通常以下面几种方式整合为电影元素:

第一,民俗搬演。

搬演最为契合克拉考尔对电影本性的定义――物质世界的复原。而民俗来自传统,被人们的主观意识筛选、重组后成为日常生活与观念生活的一部分,它是物质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静止状态的物态民俗和社会民俗常常成为一般电影作品表现的对象,用来交代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与地域背景,丰富生活场景,使电影更加真实可感,更富观赏性。例如冯巩、徐帆主演的喜剧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中的保定方言、街道、驴肉火烧以及三轮车,无不充满了河北保定独特的民风特色,为影片增加了鲜明的地方色彩和独特的魅力。张艺谋喜剧片《爱情麻辣烫》还原了老北京的原始风味,在人物的言行举止和一景一物之中展现具有典型北京色彩的民俗风情。四合院、胡同、后海等生活场景和诸多的生活细节如烤地瓜、玩弹弓、养八哥等营造了北京特色的生存景观。同样的效果出现在喜剧片《鸡犬不宁》中,这个发生在豫剧团内部的故事就诞生在河南开封,方言、老房子、马道街的辉煌灯火、茶馆的独特韵味,无不因为保留民俗特色而使影片又亲切又新鲜,使影片具有了一种深厚、悠长的文化底蕴。

民俗搬演不仅仅作为观赏满足与象征表现的视觉呈现,而且还常常参与情节或构成情节,例如冯小刚贺岁电影《天下无贼》中对高原神庙人们诚心求佛的民俗场景展示,不仅是作为一个民俗仪式被观看,更是作为一个情节来展现(李冰冰扮演的小叶在这种场景下行窃),同时也暗示了女主人公王丽的心理变化历程的开始(因循信仰,想为孩子积点德,不想再做贼)。所以,这一民俗场景的呈现,在影片中所起的作用不容小视。

第二,民俗改造。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艺术作品取材于生活,但是要对生活素材进行提炼。电影作为一个艺术门类,自然也是如此,将民俗直接搬演进银屏,尽管保持了民俗的原汁原味,但这不一定完全契合故事发展的需要。因此,在电影作品中,为了情节发展的需要,呈现给我们的常常是改造后的民俗,对于喜剧更是如此,为了达到或增强喜剧效果,更会刻意地改造民俗。

如果说陈凯歌《黄土地》中“陕北腰鼓”一段是对民俗的夸张化演示,是为了影片的张力而着力夸大的话,喜剧片《鹿鼎记2神龙教》中的“陕北腰鼓”则是一种戏仿。身着清代官服的演员腰间绑上陕北腰鼓,跳着陕北汉子的舞蹈,展现了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精神。戏仿是近代喜剧电影常用的手法,在这部影片中,对民俗的戏仿同样成为了该片绝对的搞笑元素。这便是一种经典的民俗改造手法。

《满汉全席》是另一部通过民俗的改造达到喜剧效果的影片。这部以东方饮食文化为主题的电影,不仅在中国传统菜肴的呈现上表现得有声有色,而且在烹调技术的展示上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中国传统烹调技术讲究刀工、火工,厨师对于菜刀、铲勺的使用独有功夫,具有一种艺术美。但影片将这种功夫夸大化了,几个厨师大斗厨艺仿佛武林高手过招,操持菜刀、铲勺好似耍神功绝技。例如大厨廖杰烧“灌汤黄鱼”时的刀工、铲功实在是令人生叹,刀光刷刷闪过,洋葱、青菜各成其形,活杀黄鱼后,刀锋嵌入砧板,入木三分兀自颤动,气势可比率领三军的大将。

这种“厨艺功夫化”同样表现在喜剧片《食神》中,最后的高潮“黯然销魂饭”尽管就是一碗叉烧饭,但融会了厨师从高峰到低谷的人生体验,再配合一个少林绝学“火云掌”煎的糖心荷包蛋,“每一块肉的汁都被纤维封在里面,如江河汇聚,而肉的经络又被内力打断,入口十分松化。”[2]所以,实际上这碗叉烧饭融合了情感与绝世功夫。这样的饮食,看似是民俗传统,实则加上了当代的诠释与改造。应该说,这样的民俗改造既有物质形态的内容,同时又有传统精神的内容,因此,也使得影片充满了神奇的东方魅力,使观众在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感慨不已,这种民俗改造的效果与喜剧的效果“含着泪的笑”是一致的,因此,也使得民俗与喜剧电影之间结下了不解之缘。

第三,民俗臆造。

臆造与改造截然不同,改造是在原有事实基础上的修改,臆造则是无根据的创造,从两个词的词性上来说,改造是中性的,而臆造则是贬义的。民俗臆造实际上就是我们经常批评的“伪民俗”,如当今批评之声较盛的对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等影片中伪民俗的呈现,“大红灯笼” 以及“点灯”、“灭灯”、“封灯”的一套程式,就是典型的民俗臆造,目的是以这一“东方奇观”来满足西方人对神秘东方的窥视欲。

在国产喜剧电影中,如赵本山《落叶归根》是以“人死归根”这个民俗行为或心理为主题展开叙事的。这个民俗行为或心理本身不是臆造的,但由于影片过于注重表现“笑星”赵本山的滑稽语言和行为,使得影片充满了低俗的戏谑,让人看不明白对这种行为或心理究竟是批判还是给予同情。模棱两可的价值评判标准以及对“人死归根”民俗的刻意强调与扭曲,使得这个本是中华民俗传统心理与行为的民俗事象被摄影机别有用心津津乐道地“被看”,使这个本是严肃认真正当的民俗演变成为一出闹剧。这样的误读带来的后果是:中华民俗的传统民俗被质疑或受到嘲讽,严重地说,也可能影响到民族形象。

民俗改造与民俗臆造的共同点是都会带来误读现象,但两者最大的不同是前者的误读是善意的,后者的误读是别有用心的,是恶意的,常会被人利用。比如喜剧片《食神》中由于对厨师的烹调技艺“武侠功夫化”而创造出的一些菜名如“倚天切”、“屠龙斩”、“降龙十八炒”、“打狗煎”等,虽然失实,但这都是对中国饮食民俗的推崇与宣扬,尽管也会遭致误读,但只是其表达方式有些夸张形象,却也是无伤大雅的。

二、民俗在国产喜剧电影中的功能

无论民俗以何种方式在喜剧片中呈现,都具备两种功能,一是寓言化,二是商业叙事。如王志文、陈好、范伟主演的喜剧片《求求你表扬我》中一些场景是在南京的古城墙上拍摄的,城墙背后高楼林立,古朴与现代的强烈对比与故事的主题,即传统与现代价值观的冲突是相关的,那么,这里的古城墙这一物态民俗无疑具有寓言意义,即象征传统。再如《合约情人》中独特的岭南风情和原汁原味的岭南民俗,古朴怀旧的生活元素实际上象征着老一辈人传统的思想,与从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归来的时尚前卫的年轻一代构成鲜明对比,影片的冲突就由此产生了,故事也就从此展开了。

黑色喜剧片《疯狂的石头》中的“玉”是一个物态民俗的典型符号,这部电影也正是以“发现玉――展览玉――丢失玉――寻找玉――玉的失而复得”为主线进行叙述的,其中心关键词是“玉”这个民俗符号,或民俗物件。“玉”的无意识的失而复得与保卫科长包世宏的男性难言之隐的解决几乎是同时的,由此使得这个民俗符号具备了象征性,“玉”在古代是自有物,是随身佩带的,同时,“君子比德于玉”,它象征着一个男性美好的品格与自由的人格。这是一个寓言化的故事:包世宏无意中得到了真玉,包世宏的品格与人格也得到了认可与解放。

三、民俗与喜剧的共性:狂欢文化

民俗与喜剧有着狂欢文化的共性。狂欢文化常常具备这样的特征:(1)民间的而非官方的;(2)颠覆性:颠覆的是日常生活中的等级与禁忌;(3)仪式化。民俗与喜剧都具备了狂欢文化的以上内质。先看民俗:首先,民俗来自于民间,它是非官方的,是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全民参与性。其次,在民俗事象内部,是不存在等级与禁忌的:“过了端午节,还要冻三冻”,这个谚语对庶民与王子同样适用;正月十五拜财神的活动并不会因为高官没空而改在正月十六拜……等级与禁忌在民俗活动中被淡化或消除,日常生活制度和意识形态被暂时超越,具有自由、平等的精神内涵。第三,民俗由于传承性而变成一种仪式化的程式,代代相传,并且具有节日、游戏的性质,在特定的“神圣时间”中,人的情绪得到宣泄。

再看喜剧,根据巴赫金的理论,狂欢化是喜剧的一大特点。狂欢的原则就是“笑”,而喜剧的目的就是“笑”,也就是狂欢。喜剧来源于民间诙谐文化,它起源于民间文化对官方文化的抗争,在居于统治地位的官方力量过于强大时,平民大众就以狂欢的方式嘲弄和颠覆官方世界的等级、秩序,消解其统治的严肃性和神圣性。后来,这种方式或精神常常表现在喜剧中,通过弱小对强大的嘲弄与颠覆,造成情节张力,达到“笑”的效果。笑似乎成了一种仪式化的举动。近几年来,观看冯小刚贺岁喜剧片也已经成为了一种自发的仪式化的举动,更加体现了喜剧电影的狂欢文化内质。

如此看来,喜剧与民俗互相借鉴,民俗有赖于通过喜剧电影的呈现而传承与推广,而喜剧,也因为民俗元素的加入而变得丰满有趣味,两者的有效结合一定能够使中国传统文化发扬光大。

注释

[1]钟敬文编.民俗学概论[M].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页

[2]转引自:廖海波.影视民俗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1页

作者简介

李骏,东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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