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对我国产业、就业结构影响的实证分析

摘要：本文尝试从理论上给出了实际汇率变动对产业结构调整的三种传导途径，并从有效汇率的角度出发，通过协整模型、Granger因果检验和脉冲响应的方法对实际有效汇率对我国产业、就业结构的影响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升值提升了我国第三产业的比重并增加了该产业就业人数，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农村劳动力的转移，同时相应地对第二产业的就业造成了负面影响。总体上来看，人民币有效汇率的上升将有助于长期改善我国的产业结构。但短期会造成一定的就业压力。

关键词：实际汇率；产业结构；就业

中图分类号：F83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217(2009)03-0002-06

一、引言

2008年以来，伴随着次贷危机下全球金融市场的动荡，我国经济不仅面临着恶劣的国际环境、国内经济增长周期性回落，同时还面临着以产业重组、产业升级和放松管制为重点的结构调整。

近年来我国对外贸易依存度不断上升，产业结构调整的动力不可忽略地受到对外贸易部门发展的影响。实际汇率作为一种非贸易品和贸易品相对价格，是影响外贸企业的重要因素之一，从而影响了不同产业之间的资源配置，进而对产业结构的调整产生影响。因此，在开放型经济条件下，实际汇率成为了考察国内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调整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而对该影响作用的分析和研究，不仅有助于加深对产业结构调整的宏观把握，同时也将对汇率政策的制定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

另一方面，在2005年7月21日我国实行汇率制度改革以后，如何通过人民币有效汇率这一衡量人民币整体水平的汇率指标来把握汇率政策，也引起了学者的普遍关注和研究，本文正是依据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数据，分析人民币的升值对我国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带来的影响。

二、研究背景

不论是关于汇率对一国就业影响，还是其对产业结构影响的研究，都是近几年才被国内外学者广泛关注。其中对就业影响的研究较多，但得到的结果不尽相同：其中Frenkel(2004)运用线性回归模型研究了实际汇率对阿根廷、巴西、智利、墨西哥四国的影响，得出实际汇率的变动对就业有显著影响。且实际汇率变动对失业率变动影响有滞后效应等结论。Burgess和Knetter(1998)利用非线性最小二乘的估计方法，根据G-7国家的数据，分析了汇率波动对就业的影响，结果显示不同国家的反映程度并不相同。Klein，Sehuh和Triest(2000)通过对美国制造业数据的OLS估计也发现升值会显著地减少就业岗位，但岗位流动对升贬值的反应却不明显。Lebow(1993)指出应该将非贸易部门纳入实际有效汇率动态影响分析。在国内的相关研究中，万解秋和徐涛(2004)、范言慧和宋旺(2005)等都分析了实际汇率变动对贸易部门就业的影响，得到了大体一致的结论：人民币贬值会增加就业。丁剑平、鄂永健(2005)考虑了非贸易部门，利用VAR模型得出实际汇率贬值会增加贸易部门就业，但是对非贸易部门就业影响不明显的结论。然而，国内大多学者在分析汇率对我国就业影响时，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即没有考虑

我国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而这部分劳动力在汇率影响下的转移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我国的就业情况。

而关于汇率对一国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的研究却相对较少。孙咏梅、祝金甫(2005)定性地分析了汇率低估对我国产业结构的不利影响，他们认为汇率的低估将导致资源配置严重失调，不利于扩大内需从而产生经济自身的经济拉动力，影响国内产业结构的升级，并且指出在汇率低估下的产业结构升级不能完全解决就业难题。张斌、何帆(2006)建立了一个贸易、非贸易两部门模型，理论上证明在保持实际汇率不变与国内物价水平稳定的货币政策组合下。贸易部门相对于非贸易部门更快的全要素生产率进步会造成工业服务业产业结构扭曲并阻碍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然而，他们并没有给出汇率对产业结构调整的传导过程，也没有对我国的实际情况作出实证分析。

正是针对国内研究中缺乏实证分析、结论不一致、以及在考虑就业问题时忽略了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的这些问题，本文将改变对产业结构分析时的常见产业划分，并尝试通过实际有效汇率的数据建立计量经济模型，从实证的角度分析实际有效汇率对我国产业、就业结构的影响。

根据传统宏观经济学的定义，实际汇率即为两国价格水平调整后的双边汇率，公式为：s=S×P*／P，其中s表示实际汇率，s表示名义汇率(间接标价法下)，P*表示国内价格水平，P表示国外价格水平。考虑一国两部门经济，即把一国经济按照贸易和非贸易部门分类，则实际汇率可以定义为：实际汇率=非贸易品价格／贸易品价格。若假定贸易品的一价定律成立，则贸易品的价格水平实质上代表的是国外价格水平，而非贸易品的价格水平可以看作国内价格水平，则上述定义就与将实际汇率定义为国内价格与国外价格水平之比一致。本文将全部取间接标价法，则实际汇率上升表示本币升值，下降表示贬值。

我们考虑实际汇率的变动可能引致产业结构调整的路径可能有以下三条：

第一，价格信号的传递。实际汇率作为非贸易品和贸易品之间的相对价格，其变动将通过价格信号的传递，使得资源在两个部门之间重新配置。然而非贸易品的价格上升，经济资源将更多地被非贸易部门利用这一结

论并不是必然的，根据巴拉萨和萨缪尔森提出的“巴拉萨一萨缪尔森”效应的引申，我们可以知道贸易部门的生产率的上升以及在社会资本要求得到平均利润的条件下，非贸易品的价格也将上升，因此，就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在贸易部门的生产率明显地高于非贸易部门时，即使非贸易品的价格上升，投资于贸易部门仍然可以获得更高的利润，经济资源将继续流向贸易部门。但是如果非贸易品的相对价格上升到一定的程度，经济资源将更多地流向非贸易部门，促使非贸易部门的发展。这种部门之间的资源流动将直接影响到各部门的产出和对劳动力的吸收，从而影响到一国的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

第二，对外贸易的传递。实际汇率作为国内外价格水平之比，其变化将直接影响一国的进出口。我国改革开放以后的经济发展进程中，对外贸易的飞速发展是最为显著的特点，如果以进出口总额比上GDP总值作为外贸依存度的指标，则到2006年该指标已经达到65％，2007年为64％，这说明我国的经济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对外贸易，而实际汇率的变化将通过影响对外贸易进而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我国的整体经济发展，从而影响我国的经济资源的积累，从总量上影响资源在各经济部门之间的分配。影响各部门的产出和劳动力吸收，进一步影响到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的调整。

第三，外商直接投资的传递。在其他条件不变

的情况下实际汇率的变动将影响外商直接投资。本币的升贬值将影响外商直接投资的成本，不过这种影响的效果取决于外商直接投资的经济部门分布，如果外商直接投资于出口部门，本币的贬值将可能带来额外的收益，而如果外商直接投资于依赖进口原材料进口或者技术的部门，则会受到损失。外商直接投资不但给本部门发展注入更多的可直接利用资金，更重要其带来的先进生产技术和管理水平也有助于提高该部门的生产效率，创造出更大的利润空间，从而吸引更多的经济资源投向该部门，从而增加该部门产出，影响其对劳动力的吸收，进一步影响到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的调整。

那么，在以上的传导路径下，从数据分析的角度出发，人民币实际汇率是如何影响我国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调整的呢?以下将通过建立计量模型得到实证结果，并尝试给出合理解释。

三、实证分析

VAR模型的最大优点是不但可以检验变量系统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而且能解释各种经济冲击对经济变量形成的影响。Toda和Yamamoto(1995)提出的“基于扩展(Lag-Augmented)VAR模型的因果关系检验”方法可以不考虑变量的单位根个数和变量的协整性而进行因果检验。因此本文选取的计量模型为两变量VAR以及LA-VAR模型。通过进行协整检验。Granger因果检验，脉冲响应分析，分析变量之间的长期均衡和短期动态影响关系。

(一)变量选取和数据说明

为了阐述实际汇率与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之间的关系，本文共选取6个变量进行数据分析。考虑到人民币与各国货币的双边汇率都会对我国的产业结构和就业产生影响，因此，本文选择能够反映一国货币在全球货币市场地位的实际有效汇率reer数据作为实际汇率的指标。

对于就业结构的衡量，分别通过pe(第一产业年底就业人数)、se(第二产业年底就业人数)、te(第三产业年底就业人数)三个指标。而对于产业结构的衡量。选择了sip(第二产业占GDP比重)、tip(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两个指标。这里不考虑农业部门，主要是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农业劳动生产率低下，对资源的吸引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考虑劳动力配置时却不得不考虑农业方面的大量剩余劳动力。这里选取产业年底就业人数变化反映就业变动，产业占GDP比重变化表示产业结构变动。

由于变量的自然对数变换不改变原变量之问的协整关系，并且能使数据的趋势线性化，同时可以消除时间序列之间异方差现象，所以，对以上变量取自然对数，分别得到lreer，lpe，lse，lte，lsip，ltip。

其中实际有效汇率的数据来自于IMF统计，以2000年为基期；其他数据均来自《2007中国统计年鉴》，其中各产业年底就业人数取自年鉴(5－3)，产业占总GDP比重取自(3－2)。样本空间取1980～2006年，所选数据为年度数据。

(二)模型检验

(1)选取滞后阶数。综合考虑样本的数量，依据AIC，SC值越小越好的准则，建立5个VAR模型：模型1为lreer与lpe的2阶VAR模型；模型2为lreer与lse的2阶VAR模型；模型3为lreer与lte的3阶VAR模型；模型4为lreer与Isip的1阶VAR模型；模型5为lreer与kip的3阶VAR模型。

(2)单位根检验。首先依据ADF法检验各变量的单整阶数，表1结果表明，所有变量都是一阶单整，满足协整检验的前提条件。

(3)协整检验。依据Johnsen-Juselius提出的检验方法，选用序列有线性趋势项而协整方程只有截距的检验形式，得到结论如表2。

从表2可以看出，在5％的置信系数下，实际汇率与第一产业就业人数之间有2个协整关系，与第二产业就业人数之间没有协整关系，和第三产业就业人数之间有2个协整关系，实际汇率与第二产业GDP占比之间有2个协整关系，与第三产业GDP占比之间只有1个协整关系。实际上模型残差项联合正态性检验结果良好也说明协整检验结果是有效的。于是可以建立模型1，3，4，5所包含的变量之间的协整方程。

(4)协整方程(CE)。中括号内为方程系数的t－统计量。

从上面的模型看出，长期来讲实际汇率的升值将减少农业就业人数、增加第三产业(服务业)就业人数、提升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对第二产业的影响，就我国的数据来看长期实际汇率与第二产业的GDP占比成正相关。

(5)Granger因果检验。由于上述4组关系有很好的协整性，可以分别对这4组变量做Granger因果检验。检验结果如表3。

检验结果表明，实际汇率是其他4个变量的Granger原因，由此说明我们如此建立变量之间的关系是合理的，基于此就可以对有因果关系的变量之间作脉冲响应分析，并以此说明当实际汇率受到某冲击时将其他变量将作何反映。

(6)脉冲响应分析。首先对各模型作AR根检验。如果被估计的VAR模型的所有根模的倒数全部都落在单位圆以内，则模型稳定；反之。某些结果将不再有效，比如脉冲响应函数的标准误差。

4个模型均符合稳定性条件，可以进行下面的脉冲响应分析，限于篇幅，在此不列出AR根图。一般的基于Cholesky顺序的脉冲响应分析会由于所选取的变量顺序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结果，Pesaran和Shin(1998)提出了不依赖与VAR模型中变量次序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本文将采用此方法做脉冲响应分析。

脉冲响应分析表明，如果实际汇率受到一个正的冲击影响，农业就业将减少，有持续的长期负效应；而第二产业GDP占比将下降，直到10期以后才有稳定的正效应；对服务业就业人数有长期的正效应；服务业GDP占比在前两期的反映有波动，此后长期为正效应。

(7)实际汇率对第二产业就业的影响。虽然以上的检验表明实际汇率与第二产业就业人数之间并没有协整关系。但是为了讨论的完整性，我们将试图采用LA－VAR模型分析他们之间的因果关系，然后作脉冲响应分析来得出短期的冲击影响。

根据Toda和Yamamoto的理论，用LA－VAR模型做因果检验的过程为，先考虑原VAR模型。假设其滞后阶数为p，模型包含所有变量的最大单整阶数为d，则直接可以依据原变量之间的VAR(p+d)做因果检验。

模型2原为2阶滞后VAR模型，其包含变量的最大单整阶数为1阶，于是根据原变量之间的3阶VAR模型进行因果检验：结果如表4：

因此，在10％的置信度下，实际汇率是第二产业就业人数的Granger原因。据此可以作lse对lreer脉冲响应图。这里仍然用广义脉冲检验法，根据Toda和Yamamoto(1995)的理论无需对LA－VAR模型而只要对原VAR模型作脉冲分析即可。

结果见图5。

由此可见实际汇率的增加会使得第二产业就业人数减少，并且存在长期的负效应。

四、模型分析

根据以上的实证结果，从长期来看，一方面，实际汇率的上升将促使农业劳动力转移向城镇，另一方面，实际汇率升值可以促进我国服务业的发展并使得该产业就业人数增加，然而从我国的实际数据来看，实际汇率升值将微小的促进第二产业发展，却与该产业就业人数没有明显的长期均衡关系。从短期的冲击来看，实际汇率的升值，能够引起的农业就业人数减少，服务业就业增加。面对实际汇率的上升。服务业GDP占比经过两期波动以后会长期增长而且前两期波动总体呈现正效应，第二产业就业和GDP占比都将下降。

结合实际汇率对产业结构的影响路径与上述实证结果，我们认为：第一，实际汇率作为非贸易品和贸易品的相对价格，其变动确实起到了配置资源的效果。实际汇率的上升，部分资源流向非贸易部门，使得该部门不仅占GDP的比重上升，而且可以吸纳更多的劳动力，短期长期效应都是如此，而这里的服务业正是非贸易部门。实际汇率上升对第二产业短期产生比较大的负面冲击，主要是来自于对占到第二产业的比重将近90％的工业部门(即贸易部门)的冲击，我们认为这是由于生产率相对低下的企业将被淘汰。第二，从长期来看，在良好的制度保障下，处于较低发展阶段的工业部门将整体面临很大的技术进步、资源配置改善和资本深化空间，不管是全要素生产率还是劳动生产率都得到快速增长，并总体上大于服务业，继续向贸易部门投资仍然可以获得很大的利益，所以资源继续流向该部门，使得该部门产值占GDP的比重上升。第三，正是由于工业部门的生产率优势，外商直接投资也更多地流向该部门，数据上看，外商直接投资于工业部门的比重逐年增加。截至2000年工业部门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占比已经达到70.14％，此后这一数值也一直保持在65％以上，工业部门在吸引外商直接投资(FDI)的同时，也由于FDI的技术外溢效应提高了自身的生产效率，从而形成良性循环。第四，从进出口的角度看，加工贸易占有进出口总额的比重不断上升，而我国加工贸易主要是来料加工和进料加工，其显著特征是“大进大出，两头在外”。这也导致实际汇率的升值在使得出口价格提高的同时减少进口成本。这也部分地抵消了升值对贸易部门可能产生的负面效果。

六、结论

我国目前的产业结构情况是第二产业占比过大，2006年为48.9％，而第三产业发展相对滞后，2006年只占到GDP的39.4％，仍然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通过实证检验，实际汇率的升值将有助于改善这一情况，模型显示，实际汇率每上升1个百分点第三产业占比将增加0.56％，而第二产业占比只会提高0.1％，这0.1％的提升也是建立在当前第二产业生产率相对较高的基础上，如果实际汇率上升到一定的幅度，使得服务业对资源有相对更大的吸引力时，产业结构将会进一步优化。

尽管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升值将有助于改善我国的产业结构，但是升值造成的就业压力却不容忽视。升值后大量的农村劳动力转移，第二产业就业短期受到的较大冲击，以及长期来看第二产业技术进步可能产生的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都将使得我国的就业形势严峻，但第三产业的发展也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