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大自然文学呼唤生态道德

生态道德的缺失,造成了我们生存环境的危机。

现代大自然文学的诞生是时代的呼唤,它所描写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歌颂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几千年来的文学所侧重的多是描写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毫无疑问,现代大自然文学开拓了崭新的广阔的空间。

感谢大自然!30多年在山野的跋涉中,大自然给予了我最生动、深刻的生态道德教育,因而无论是我描写在大熊猫、相思鸟世界探险的长篇小说,或是在野生动植物世界探险的奇遇,都是努力宣扬生态道德的伟大,呼唤着生态道德在人们心间生根、发芽。

建设生态文明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必然呼唤着生态法律的完善、生态道德的树立,从根本上消解环境危机,保护、营造良好的生态环境。

法律和道德是一切文明的两大支柱。几千年来,我们已有了处理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关系行为规范和准则的法律、道德,却根本没有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行为规范。按辞书“道德”的释文:“道德是一定社会调节人们之间、以及个人和社会之间关系的行为规范的总和”。这足以证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根本未纳入“道德”的范畴,缺失了生态道德;或者说生态道德在这之前,根本没有进入我们的观念。这是认识的重大失误,更加说明了树立生态道德的紧迫和重要!

正是生态道德的缺失,成了环境危机的重要原因。强调生态道德,在于强调、突出它比之于其他道德的鲜明特点――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们急需建立对于自然、环境应具有的规范行为,以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消解环境危机,建设人与自然的和谐。这是时代向我们提出的重大命题。

比较而言,树立生态道德比制定、完善生态法律,有其更为艰巨的一面。法律是“由国家强制执行的行为规则”,而道德是公民应具有的修养、品质,带有自觉或自我的约束。法律可以明令从哪一天开始执行或终止,但同样的方法却并不适应于道德。生态道德在全社会的树立,是个艰难而长期的任务,需要启蒙和培养的过程,对一个人说来甚至是终生的;这正需要文化发挥其熏陶的功能。

30多年前我所描写的青山绿水,现在已有不少面目全非。大片原始森林被砍伐了,很多小溪小河都已退化或干涸。记得1981年我第一次到西部去,云南的滇池,四川的岷江、大渡河、若尔盖湿地……美丽而壮阔的景象,使我心潮澎湃。现在滇池早已污染、水臭。2007年10月,再去川西,所经岷江、大渡河流域,到处在建水电站,层层拦江垒坝。在一个山村水电站工地,村民忧心忡忡地诉说:大坝建成后,村前的小河将干涸,到哪去找吃的水啊!这种只顾眼前的利益,无序、愚蠢地“改造自然”,对整个生态系统的破坏已有显示。我国最大的高寒沼泽湿地若尔盖,泥炭层最深达9米,它在雨季吸水,干季溢水,1千克干泥炭可吸蓄8―12千克的水。它是黄河上游的蓄水库,蓄水量相当于三个葛洲坝。枯水季节,黄河水的30%(一说40%)是由这里补给的。但在上个世纪曾挖沟沥水采掘泥炭。现在湿地已大面积退化为草原,沙化、鼠害严重。黄河屡屡断流,当然不足为怪了!

自然养育了人类,可我们缺失了感恩,缺失了对其他生命的尊重,妄自尊大,胡作非为。当人类对自然缺失了道德,自然也会还之以十倍的惩罚!

我曾立志要为祖国秀丽的山河谱写壮美的诗篇,但只是短短的二三十年,我所描写的山川河流不少都已成为“历史”、“老照片”。

我曾冒着种种的危险和艰难,在野生动植物世界探险,无论是描写滇金丝猴、梅花鹿、黑叶猴或是红树林、大树杜鹃,都是为了歌颂生命的美丽,但是总也避免不了生命的悲壮――它们在人类猎杀、压迫下的苦苦挣扎。即如每年要进行一次宏伟生育大迁徙的藏羚羊,或是给人类带来福祉的麝,或是山野中呼唤爱的黑麂……都无可避免地遭受着厄运。它们生存的空间,正被人类蚕食、掠夺。

这使我无限忧伤、愤怒,更加努力地呼唤生态道德的树立,也更寄希望于孩子。

正是大自然的生存状态,激起了我决心在每篇作品再版之前写下后记,为过去,为未来,立此存照。

从世界教育史考察,对于自然的认识,一直是教育的最基本最经典的内容,讲述天体气象、山川河流、森林、环境和资源等等。以人类生存的环境、人类在自然中的位置作为人生的启蒙,在孩子们幼小的心中培植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然的感恩。但这种优良的传统,随着人类社会、经济尤其是科学技术的发展,逐渐淡化或消失。城市钢筋水泥的建筑,活生生地切断了人与自然的联系。现在城里的孩子不辨菽麦已不是怪事,甚至连看到蚂蚁也发出了惊呼。缺失生态道德的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仅使自然失去了自然,更为可怕的是使孩子们失去了自然。

我希望用自己在大自然的探险奇遇,还给人们、特别是孩子们一个真实的大自然世界,激活人类曾有的记忆,接通与大自然相连的血脉,接受生态道德的洗礼、启蒙,同时启迪智慧的成长。大自然是人类的母亲,请千万不要忘记,大自然还是知识之源,人类正是在不断探索自然的奥秘中,科学技术才发展到辉煌灿烂。即使到今天,生命起源仍是最艰难的命题。

道德是一个人的品质、修养、不朽的精神;道德力量的伟大,犹如日月星辰。我一直坚信,只有人们以生态道德修身济国,人与自然的和谐之花才会遍地开放。

刘先平,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安徽省人民政府参事。30多年来跋涉于大自然中,致力于大自然文学创作,已出版40多部作品,曾荣获“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等部级奖项9次,并获2010年国际安徒生奖提名。2010年,安徽省人民政府批准建立并授牌“刘先平大自然文学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