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际形象调查

在当今国际事务中，一个国家的形象越来越成为国家实力的基石。中国的形象正处于上升期，但这并不必然意味着世界各国人民都持正面态度看待中国的崛起。

中国在过去几十年的经济成功，使很多人认为中国已经成为或者迟早会成为世界经济政治的超级大国。中国崛起极大提升了中国企业、中国科研，甚至中国文化的软实力形象。

然而，公众对中国实力的看法并不会完全转化为对中国的全面肯定。中国在美国的形象就很差。中国的人权记录极大地伤害了中国形象，尤其是在欧洲。中国的军事实力及对相关地区领土的野心，也让与中国相邻的国家有所担忧。

但是，一项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研究显示，中国崛起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认可。人们不仅视中国为当前和未来事务的重要参与者。该调查在2013年3月2日至5月1日间进行，由39个国家的37，563人参与。

全球格局正在改变

中国的经济成就及其潜力被广泛认可，而且许多人认为中国最终将取代美国成为主导世界的超级大国。

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有关世界经济实力均衡的看法正在变化。皮尤经济研究中心在2008年和2013年间对20个国家的调查可发现，把中国作为世界经济主导性大国的比例（中位数）由20%上升至34%，把美国作为世界经济主导性大国的比例（中位数）由47%降至41%。

这种趋势在西欧尤为明显。例如，现在53%的英国人认为中国是世界领导性的经济体，仅有33%的人认为美国是。在十个德国人中就有六个（59%）人认为，中国占据更高地位，而仅有19%的人认为美国是全球经济的领导者（14%认为欧盟是）。

而且，很多人相信中国有一天会成为主导各个领域的超级大国。在调查的29个国家中，23个国家的大多数民众认为，中国已经取代或最终会取代美国成为第一超级大国。相比2008年皮尤研究中心第一次调研，持有这个观点的人更为普遍。现在，只有6个国家中的大多数民众认为中国永远不会取代美国。

在欧洲的大部分地方，民众也普遍认为中国将最终超越美国，成为主导世界的大国。而且，在受访的7个拉美国家中，5个国家的大部分民众的观点也是如此。

三分之二的中国人认为，他们的国家已经或者将来会取代美国。而美国人的观点分歧严重，47%的人认为中国已经或者将要替代美国，47%认为这永远也不会发生。美国人的观点自2008年以来发生重大转变。那时只有36%的人认为中国会成为全球第一大国，54%的人认为中国永远不会取代美国。

正面评价仅有半数

然而，对中国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的看法，并没有自动转化成对中国形象的正面评判。受访的38个国家中，只有50%对中国给出了正面评价（中位数）。而有63%对美国有正面评价（中位数）。

但是在调查的38个国家中，有19个国家的至少一半受访人群给予中国好评。中国的最大支持者在亚洲――马来西亚（81%）、巴基斯坦（81%）和非洲，肯尼亚（78%）、塞内加尔（77%）、尼日利亚（76%）。同样，在已经成为对华大宗商品出口国家的拉美地区，也给出很高的正面评价，例如委内瑞拉（71%）、巴西（65%）、智利（62%）。

这些对中国的正面评价，在其他地方并不多见。仅有28%的德国人和意大利人及37%的美国人对中国持正面评价。厌恶中国最严重的地区是日本，仅有5%的日本人对中国持正面评价。

2007年的调查数据显示：在大多数国家中，人们对中国的印象没有太大变化。中国印象的最大改善发生在阿根廷和乌干达，分别上升了22%和14%。对中国评价最大的恶化出现在日本，下降了24%。埃及对中国的评价在过去六年内下降了20%。

在欧美的大部分地区和中东部分地区，近六年的趋势掩盖了自2001年以来这些国家亲华情绪带来的正面评价。在刚刚过去的两年，美国对华好感下降了14%，英国下降11%，法国下降9%。这可能是以下原因的结果：将中国作为商业竞争对手引起的不安，欧洲对中国处理外交事务中的单边主义的失望，美国因本国对华贸易赤字及中国持有大量美国国债的担忧。同时期，巴勒斯坦地区对中国的好感下降了15%，埃及下降12%，以色列下降11%，在这些地区，中国处理国际事务表现出的单边主义造成了不良影响。

调查还发现，美国和中国的关系日益紧张。目前只有37%的美国人对中国持正面评价，而这一比例两年前为51%。同样，中国民众对美国的正面评价也急剧下降――在2011年，美国总统奥巴马对华访问之后几个月进行的一次调查发现，58%的中国人对美国持有正面印象，而这一比例现在仅为40%。

然而，直接彻底反对中国的情绪实际上是非常有限的。2013年，在38个受访国家中的11个，至少有一半受访民众对中国持负面评价。最严重的反华情绪在日本，93%的日本人对中国持负面印象，其中48%的日本人对中国持极端负面印象。同样，在德国（64%）、意大利（62%）、以色列（60%），大多数民众对中国持负面评价。反华情绪在德国的上升尤为明显，仅有33%的德国人对中国持有负面印象。现今，负面评价上升了31个百分点。尽管德国向中国出口大量产品，这样的负面印象依然存在。

负面评价有上升趋势

对中国印象的主要挑战之一，是很少有人相信中国政府尊重其民众的个人自由，这个观点在欧洲尤为盛行。只有11个受访国家中有超过半数人对记录持正面态度。在受访国家中只有36%（中位数）的人认为个人权力在中国会受到尊重。虽然中国在整体上具有吸引力，而且对年轻人更具吸引力，但是在38个受访国家中，有26个国家超过半数以上的人认为，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奉行单边主义。这种对中国政府制定对外政策时不考虑别国利益的担心，在亚太地区最为强烈――日本（89%）、韩国（79%）、澳大利亚（79%），其次是欧洲――西班牙（85%）、意大利（83%）、法国（83%）和英国（82%）。在七个受访的中东国家中，超过半数以上的民众也认为中国采取单边行动。其中79%的以色列人、71%的约旦人和68%的土耳其人认为如此。在美国，这方面的担心则相对较少（60%）。非洲国家，特别是肯尼亚（77%）、尼日利亚（70%）、南非（67%）和塞内加尔（62%），这些国家的大多数民众都认为中国政府在制定外交政策时确实考虑了他们的利益。

中国与邻国最近紧张关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其在亚洲及太平洋地区的一系列领土纷争。关于这个问题，最明显的例子是中日在归属问题上的对立。另外，菲律宾也与中国在黄岩岛问题上僵持。在菲律宾、日本、韩国和印尼等国家，大多数民众认为，这些与中国的领土争端对他们国家来说是一个重大问题。这对菲律宾来说尤其重要，58%的菲律宾人认为与中国的摩擦是很大的问题。

另一个相关问题是，中国在亚太地区的许多邻居都非常担心中国日益增长的军事实力。几乎所有的日本人（96%）、韩国人（91%），以及绝大部分的澳大利亚人（71%）和菲律宾人（68%），都认为中国日益增强的军事实力对他们的国家是不利的。而这种担心在巴勒斯坦地区（2%）和印度尼西亚（20%）是很少的。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巴基斯坦、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认为中国日益增长的军事实力对他们国家是有利因素的人所占比例与前期调查相比有所下降。

这些紧张关系，可能有助于解释中国人为什么担心自己的国际形象。当被问及他们的国家是否受到了应有的尊重，或者应该受到比现在更多的尊重时，56%的中国人认为，他们的国家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

年轻人对中国认可度高

中国未来最大的资产，或许就是其对全球年轻人的吸引力。

在38个受访国家中，有16个国家的年轻人比老年人明显更倾向于正面看待中国。北美如此，9个受访的欧洲国家中也有6个如此，受访的7个拉丁美洲国家中有5个如此。

正面评价中国的土耳其年轻人比老年人多出三倍。同样，在美国，正面评价中国的年轻人是老年人的两倍。美国18至29岁年龄段之间的人，57%对中国持正面评价。而在50岁及以上人群中，只有27%的人持有这样的观点。这样代际划分得出的结果，在波兰分别为50%和35%，在阿根廷为63%和42%，法国为55%比37%，英国为58%比42%。这个规律在韩国是相反的，18至29岁的人群中，58%对中国这一邻国持负面评价，而42%的50岁以上人群对中国持正面评价。

在非洲（75%）的人喜欢中国的科技方面，和拉丁美洲（72%），中国科学技术进步是中国影响力最被广泛尊重的方面。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大多数受访民众对中国影响力的这一方面持正面看法。85%的尼日利亚人和80%的萨尔瓦多人、委内瑞拉人，77%的塞内加尔人，75%的加纳人、肯尼亚人和智利人皆钦佩中国的科技进步。

也许是对中国经济持续高增长纪录的钦佩，也许是因为中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主要投资和贸易伙伴，中国人从商的方法对非洲人有很强的吸引力。六个受访国家中的五个中，有超过一半的受访民众钦佩中国的商业智慧。这包括76%的尼日利亚人、68%的肯尼亚人和65%的塞内加尔人。只有在南非，人们对中国贸易行为的看法有分歧，43%的人喜欢，42%的人不喜欢。

然而，在拉丁美洲，只有在委内瑞拉有超过半数（53%）的民众欣赏中国的贸易行为。这或许是因为中国是委内瑞拉的第二大出口市场，仅次于美国。喜欢和不喜欢中国贸易行为的智利人，分别为48%和24%。这可能反应了中国现在是智利主要贸易伙伴的事实。中国购买了智利将近四分之一的出口产品，但是这样紧密的商业关系也有可能产生两方面影响。中国是巴西的最大贸易伙伴，但是大约一半多的巴西人不喜欢中国人做生意的方式（51%）。

中国软实力对年轻人尤其有吸引力。在许多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18至29岁之间的年轻人最羡慕中国的科学技术实力。在尼日利亚、萨尔瓦多、委内瑞拉、塞内加尔、阿根廷等国家，有80%甚至更多的年轻人认为是这些进步增强了中国软实力。而年轻人和年长者观念的差距在拉大，尤其是在玻利维亚（26个百分点的落差）、阿根廷（19个百分点）和巴西（16个百分点）。

中国流行文化同样也在年轻一代中更受欢迎。他们比年长者更有可能欣赏中国的软实力。在18至29岁人群中，尼日利亚有61%、加纳有51%的人喜欢中国音乐、电影和电视。同样，玻利维亚有44%的人、塞内加尔有41%的人喜欢。

此外，中国思想和传统风俗习惯，已在塞内加尔（64%）、肯尼亚（63%）和尼日利亚（62%）的年轻人中得到了大多数的支持。

随着中国成为世界强国，其国际形象在其影响力中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当一个国家丢掉了其正面形象――就像美国侵略伊拉克之后，它会付出巨大的外交代价。这时，中国因为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得到日益增多的尊重，并被认为即将成为世界领先的超级大国。但是，中国的整体形象拖了后腿，这部分来源于人们对其人权状况和其与亚洲邻国领土争端的看法。中国政府如何平衡这些加分、减分项，将决定未来几年中国的国际形象。

（作者为皮尤研究中心全球经济态度调研主任、经济学家。中国经济报告编辑王艺璇、实习生杨超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