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视域与时空-运动探究

[摘 要]对时空一运动的探究，涉及知识与权力、秩序构建、思维方式变更等重要方面，具有多学科、多层次交叉的特点。在后现代语境下，启蒙以来的时空一运动观念受到了挑战，并成为现代性批判的一个切入点。女权主义的时空一运动探究，以社会性别为视域，其矛头指向传统时空一运动探讨中的性别偏见，并通过对男权中心主义及二元论思维框架的批判，寻求时空一运动探究及秩序构建的新路径。其间，克服性别本质主义，反思批判中发生的含混与错漏，将是深化女权主义时空一运动探究必须充分关注的。

[关键词]女权主义　社会性别　时空一运动

[中图分类号]B016.9；C913.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09)03―0057―06

一

自近代以来，时空一运动就一直是哲学和科学致力于探讨的重要问题。

至今，仍脍炙人口的“哥白尼式的转换”不仅宣布了自然科学最初的独立，在一定意义上也是时空一运动观念的一场大变革。　“转换”呈现出的新的世界图景，绝非只是天文学知识的更新，而是与思维方式和社会变革联系在一起的。这场“革命”是从自然方面向中世纪思想方式和教会权威发起的挑战。罗素曾这样评论：“哥白尼学说本来应当有伤人类的自尊心，但实际上却产生了相反的效果，因为科学的辉煌胜利使人的自尊复活了。”

另一重要事件是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提出。科学史家霍金指出，1915年前的时空被认为是一个“固定的舞台”，事件在上面发生，舞台并不受影响。1915年之后，新的时空一运动观念改变了世界图景，谈论宇宙中发生的事件不能不谈到时空和运动，“一个动态的膨胀的宇宙的观念已经取代一个本质上不变的宇宙的就观念”。时空一运动探究虽与科学密切有关，但也与思维方式有关，并涉及历史、文化的影响及对权威的否定或重建。女权主义作为影响广泛的当代社会思潮，在时空一运动探究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既是对传统思维方式及父权制文化的挑战，也是对知识创造和世界新秩序构建的参与。

女权主义的时空一运动探究具有明确的指向性，其矛头是时空一运动观念中的性别偏见、二元对立的思维框架。女权主义运用“科学元勘”(science studies)方式，追寻了科学与时空一运动有关的基本假说。并由此溯及性别与权力及等级秩序的关系。显然，女权主义从社会性别视域对时空一运动的探究是富于创建性的，究其路径，却是从一个事实出发的：在社会公共领域、尤其是科学研究领域，女性不仅人数比男性少得多，且取得的成就更少。当解释这一现象时，往往更多是诉诸于生物学的“假说”，即依据两性在遗传和荷尔蒙方面的差别。如认为男性因遗传和激素优势，发展出了比女性更强的空间能力和逻辑能力，使他们更适于从事抽象性、创造性和竞争性的工作，取得了比女性更高的成就。女性则因更“亲近”自然及承担哺育、照料等功能，“与男人相比，女人拥有更少的理性，或者说她们拥有更不确定的理性”。正如女权主义研究一语道破的：这些“假说”似乎都在支持男性是生物学上更优越的种类，在时空一运动方面的优越性则更突出。达尔文进化论也显示了这样的看法：“欧洲白种男性代表了人类进化链上最先进的人种”。然而，福斯特一斯托林等女权主义者研究发现，与性别相关的偏见实际已影响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她以案例的形式研究了那些貌似科学的关于男女认知差别的一系列“假说”，发现其实并无一个“假说”真正得到了证据的有效支持，大多数“假说”因证据不足，在过后都被抛弃了。她还指出，企图将妇女划为从属、劣等的生物学解释，虽“顽强”并具“韧性”，但包括关于男女空间能力高低有别的“假说”，在论证上都充斥着矛盾和漏洞。所以。并无理由要“屈服于”这样的假定：“即，一定有处于支配地位的生物学理由来支持女性的较差的智力成就”。

与此同时，女权主义还发现对时空一运动的探究，其实一直都包含着：“谁能探讨时空一运动”及“谁能更好地探讨时空一运动”的问题。这是知识与权力关系的反映，并涉及秩序构建的权力。近代以来的西方时空一运动观念，深受欧洲中心主义、科学主义和父权制的影响，在性别、种族、地域方面上充斥着偏见，其局限性是明显的。所以，它并不具有永恒普遍的意义，更不是对时空一运动规律绝对、唯一的表述。为此，女权主义特别探究了父权制与时空一运动观念的内在关联。其间，后现代思想家福科对女权主义有较大影响。福科是缺乏性别视角的，但他却看到传统时空一运动探究是缺乏对社会生活空间认识的。社会生活空间是人生存活动的场所，存在着权力、话语、知识的密切联系。人们通过空间给自己定位，社会也通过空间改造及形成的历史地理环境给自己定位。福科在其“全景敞视建筑”的阐述中对空间与权力的关系作了考察。他认为，“全景敞视”形式是“一种秩序的保证”，它不仅利于监视，更使囚禁者造成一种意识，即时刻都“意识到”自己是被监视的，“从而确保权力自动发挥作用”。福科的探究说明，特定的空间形式造成了权力机制与职能的结合，使权力关系在某种职能中发挥作用，也使职能通过一定的权力关系发挥功能。

这一影响使女权主义对性别、权力与时空一运动探究的思路更清晰了。女权主义地理学提出：“男性对妇女社会空间的安排是男性控制妇女的一个重要工具”。女权主义史学则探讨了历代对妇女活动空间和方式的限制，如古代雅典城邦妇女的“隐居”问题。考察发现，雅典妇女几乎不可离开专门的妇女居住区，这个区一般远离家庭公共场所。已婚妇女很少迈出自家门槛，少女被允许在家中庭院走动已很幸运，她们必须呆在不被外人甚至不被自家男人看到的地方。女权主义政治学也从另一方面探讨了空间对妇女的限制。巴巴拉・阿内尔指出，奠定西方政治学基础的是“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区分”，柏拉图《法律篇》就已论及，妻子和女奴都被排除到公共空间之外。但有研究又指出，第一和第二波的女权主义主要只“注意私人领域中的妻子与她们缺乏权力之间的关联”，忽视了大多数被统治阶级女性的权利，尤其忽视了女仆和女奴的权利。这促使女权主义在之后的批判中，更多地将性别歧视与阶级、种族、民族歧视联系起来，并看到了它们的相通及相互不可取代性。这表明，时空一运动探究绝非专属物理学领域，而是广泛涉及历史、社会、文化与思想的，即使是从科学层面展开的研究。

毋庸讳言，社会性别视域的形成对当代学术及社会是具有正向推进作用的。但女权主义在时空一运动批判中运用的“科学元勘”，因对多学科、多层次探究区分不够明晰，引发的问题复杂且倍受争议。有女权主义批判提出“科学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的政治学”，并认为在战争、环境灾难、剥削、异化、男权至上等方面科学都“具有明显的同谋犯特征”，等等。言辞过激且似将科学全盘意识形态化，使女权主义招致了多方批评。其实，正视克服女权主义批判中发生的某些不太健康的状况是必要的，应有责任感地处理这些问题，而“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在我们对科学的历史和当前的科学实践的描述，需要更加小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挖掘科学元勘途径的积极潜力。”

二

在当代哲学和科学背景下，对时空一运动的探讨取得了重大进展，同时也呈现出极其复杂的局面。

如科学哲学家赖兴巴哈所说：“时间次序表述着我们生活于其中的宇宙的一种普遍属性”，但即使是物理学时间，也有经典物理学时间和爱因斯坦相对论时间的区别，科学与日常经验理解的时间更大为不同。在面对多个时空一运动体系时，“选择对我们的世界有效的时间体系其实是一个经验问题”。

女权主义从性别视域开展的批判，初期集中于传统时空一运动观念中歧视女性的偏见。对哲学和科学层面的时空一运动探究的批判相对较迟，但却从总体上指出时空一运动探究是与世界秩序建立有关的。那么，任何层面的探讨其实也都不可能脱离男权中心主义的影响，在此根基上对世界秩序的构建，即使是思辨的、形式化的，也是与男权中心主义相关的。这方面典型的有康德和牛顿的思想。

康德的思想与女权主义的关系具有两面性。有看法认为，康德的某些思想为女权主义提供了支持；相反的看法是，贯穿康德思想的是男权中心主义。康德提出的先验时空思想强调时空不是来自经验，外部经验只有在时空表象条件下才有发生的可能，因此时空只是人的直观形式且先于感觉和经验。可见，康德的时空一运动探究未直接涉及性别，但全面审视康德的思想，就可发现与其理性主义同行的仍是男权中心主义。如在谈到公民时，康德提出“除了天然的资格”、“即不得是儿童，不得是妇女”之外，公民所需要的“唯一资格”就是可以养活自己的成年男人。

牛顿创立的经典力学在科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地位。他提出：“绝对的空间，就其本性而言，是与外界任何事物无关而永远是相同的和不动的，相对空间是绝对空间的可动部分或者量度。”牛顿强调的时空一运动的绝对性是经典物理学的理论条件之一，而就此形成的机械论世界模式假定：世界运行遵循着几条简单、合理的规律，人类凭藉理性可认识这些规律；相反，“所有不遵守理性、不遵守机械论数学原理的事物都属于他者，是不重要的、第二位的、不真实的，甚至不值得一提的。”女权主义认为，这是一种自满和傲慢的“物种沙文主义”或“大男子主义”。

传统哲学和科学的时空一运动观念大致集中在一些最基本的方面：时空的现象与本质、时空的绝对或相对、时空的客观或主观、时空的先验或经验等等，二元对立的框架是很明显的，虽看似与社会、历史、文化、性别偏见无涉。但这是否意味着女权主义对时空一运动的批判只须集中于社会方面，而无须指向科学或认识论层面呢?换言之，对于诸如牛顿的绝对时空的批判，女权主义又如何切入呢?

针对这一情况，从总体上对时空一运动探讨的考察就显得分外重要了。

后女权主义思想家查伦，斯普瑞特耐克将对时空一运动的探讨推到了更早、更遥远的历史视域。她认为，古希腊哲学中既有辩证整体论，也有僵硬的二元论。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哲学家已用超验的理性主义、抽象的宇宙融贯论替代了原始有机论，有和谐比例关系的宇宙秩序转而被以“对立表”方式来表达。应该看到的是，这个时期对世界秩序的探讨和表达中，“确定而稳定形式是积极地与男性联系在一起的，不定而变动的形式是消极地与女性联系在一起的，这贬低了妇女的周期和孕育”。柏拉图强化了毕达哥拉斯的二元论，建立了一个“一般与个别、本体和现象、心灵和肉体、精神和物质的二元论，塑造了后来整个哲学和宗教的欧洲传统。”这个传统的源头同时也是当时欧洲父权制社会的确立，原始的两性平等此时改变为“家长制中心模式”，整体论扫荡一空，天地二分和人神二分的观念确立。天神和类似天神的东西(男人)被从本体上看作是高于大地及受大地牵制的东西(女性因哺育、采集而更多受大地牵制)。在观念上，“男性被等同于积极活跃之物”，由此还形成了一种“非女性和非自然的情结”。这些。在西方思想史上都“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

查伦，斯普瑞特耐克的追溯发现，近代以来对时空一运动的探究虽很复杂、抽象，其源头却是清晰的，即从根本上说这一探究是在父权制、男权中心主义及自然与文化二元对立中兴起和演进的。其中对妇女的偏见，从源头上说是将妇女划归于自然(大地)、非理性并置于较低等位置的必然结果。据另一位女权主义哲学家卡洛琳，麦茜特的考察，在这种自然(女性)与文化(男性)的二元对立框架中，妇女更被当作是自然无序的象征，在中世纪欧洲尤为突出，女巫宴会图像在当时“代表了一种广泛流行的混乱和失控的自然形象”。即使在较晚阶段上，对时空一运动的探究趋向抽象、思辨和形式化，但营建的秩序仍以二元对立为基础，依旧是上下等级、主要次要、中心边缘，并贬低自然、情感及女性。

通过对二元对立框架及其源头的追溯可明确看到，对传统时空一运动观念的批判，其价值不仅在于纠正对妇女的歧视与偏见，有助于推进现实的、社会时空一运动的公正和改善女性的生存环境。更为重要的是为时空一运动的探究开辟新思路，破除二元对立的框架。要根本清除社会等级制度及其观念，就必须批判、改变这一框架。所以，女权主义的时空一运动批判，其深层意义是突破传统并探索一种非二元论的新时空一运动观念。无疑，这同时也包含了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对新秩序的追求。

女权主义对时空一运动的批判，具有批判现代性和科学主义的大背景。其中，有一个问题是难以回避的，即怎样看待从社会和从科学或物理学开展时空一运动探究的关系。要承认，这两种探讨有很大区别。前者是具相对独立性的研究领域，并非从属于后者。科学或物理学的时空一运动探讨虽属自然科学领域，但它也受一定思维方式的支配，并依赖对物质和宇宙起源的特定看法，因而对众多层面的探究不具普适性。当然，女权主义在其激烈的批判中，对科学或物理学时空一运动探讨的相对独立性谈论较少、甚至漠视，这或许因为科学一直属强势话语，“独立性’’根本不是问题，于是侧重也就在如何限制以科学和理性的名义对其他领域的干涉、侵凌了。这虽不无道理，但厘清层次、纠正偏颇是必须的。

三

20世纪后期，时空一运动探究呈现出与自然界、社会和人之生存更紧密结合的趋势。研究“将时间性和空间性注入到社会理论的核心，将构造理论结合并包括于时间一空间的各种关系”，使之成为社会研究与批判的一个重要领域。由此提出的一个看法是：社会最根本的就是“秩序问题”，即社会何以能统摄和调整其时间与空间，社会系统也必定在时空之中“延展”(运动)。时空一运动既是社会系统的构成部分，又是社会研究与批判不可或缺的维度。

全球化的到来更显示了从社会角度探讨时空一运动的急迫性。它改变了人们的时空一运动经验，互联网、廉价航空、高速公路等导致了时空一运动的无限伸延和加速，同时又被“压缩”，即“世界越来越小”直至收缩为一个“地球村”。改变还导致社会生活日益急促并处于不断重组之中。由此，女权主义致力于推进的性别公正与时空一运动新探究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或在一定意义上，性别公正及社会公正都将体现为时空一运动公正。这些，构成了女权主义时空一运动探究的新背景。

此时产生重大影响的有后现代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福科、德勒兹等一批后学思想家对启蒙以来的时空一运动观念发起了挑战。他们在后学视域进行的批判或与女权主义的批判不谋而合，或为女权主义借鉴。其中，从社会性别视域对线性时间及其历史进程的审慎，是女权主义批判的一个重要方面。提出线

性时间的是牛顿等人，主张时间是绝对性和客观性，即时间是不依赖于各物体间的(空间)距离、相互作用及其变化的。绝对时间一直都遭到质疑并被认为是“牛顿力学中的一个弱点，因为在它被引入时既不可能提供任何实验证据来支持它，也无法提出证据来反驳认它”。然而，绝对时间却成为启蒙以来历史观的基础，“历史”由此被看成是线性的、无限发展的、客观的，即使受到“干扰”，最终也会排除“干扰”而前进。显然，要批判这种“历史”，首先必须批判线性时间。女性被认为与绝对时间相悖，因她们更多是非理性的。而后殖民批评的兴起，更揭示绝对时间中包含着的欧洲文化中心主义。当殖民主义向世界大举扩张时，殖民地民族的时间观念几乎都被划人循环的、周期性的，成为他们愚昧落后的表现。由此，研究从社会性别推到了更广阔的领域，女权主义哲学家桑德拉，哈丁系统考察了科学与殖民地扩张的关系。她指出：“欧洲扩张降低了当地文化传统的价值，也破坏了当地的文化传统，以致当地文化只能面。临极大的困难”，其后果是“这些异域传统在整个欧洲扩张中逆向发展了；这有时是有意造成的，有时是无意酿就的”。

马克思主义地理学派对时空一运动的探究也是富于启发性的。地理学派的戴维，哈维指出：“重要的是要挑战有关时间或空间的单一的、客观的观念”，“时间和空间的客观性在各种情况下都是由社会再生产的物质实践活动所赋予的”，所以“各种独特的生产方式或者社会构成方式，都将体现出一系列独特的时间与空间的实践活动和概念。”法国的亨利・列斐伏尔探讨了城市空间问题，指出资产阶级和大财团控制着城市的主要空间，房地产业利润丰厚，不断兴建的住宅区和商业区就是资本主义的“空间生产”。城市空间的组织也是牺牲劳动者利益、有利于资本家的，城市空间格局的形成是以增强统治者权力为前提的。

女权主义认为，与上述阶级、民族和种族的状况类似，性别在城市空间也留下了它不可磨灭的印迹。对于妇女，现存空间是造成她们异化的原因，也是被置于低等地位的手段。其中，“我们可以发现社会制度是如何为男人与女人制造了特殊的空间，即社会制度如何使空间性别化”，“西方历史不仅是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而且也是父权制度的历史，是男人确保继续统治女人的历史。”城市代表着“地点”，人们包括女性在此空间定居并由此确定自己的身份，社会学家及城市规划师达芙妮。斯贝对此作了探讨。她发现，哪里的社会体制给予男性更多的权力和特权，哪里的性别空间的差异和分隔也就越大，无论是最小最私密的空间如家庭，还是最大最公开的公共空间如分设的女校和男学。空间限定是父权制对女性实施控制的手段，也是男性体现和维护自身高等地位的手段。斯贝还肯定了妇女在城市建设中对新空间(操场、托儿所、公园、泳池、受害人庇护所等)的创造，称之为由妇女们“挽回的空间”。她认为。思考大城市发展不仅要关注建筑和工厂，还要承认和重视妇女及其组织的重要贡献。

在与后现代和后殖民思想的融合中，女权主义的时空一运动探讨呈现向多学科、多层次幅射的新局面。文学角度对时空一运动的分析批判，数量巨大，论点纷繁。生态女权主义在反对机械论、二无论中，提出世界是有机统一体，所有事物都处于相互作用的、动态的“网”之中。但处于后学语境的查伦，斯普瑞特耐克对此提出了批评，认为‘‘网’’的比喻是“缺少动态”的，应当描述为：“形式、运动、时空和时间微妙一体的格式塔”。斯普瑞特耐克援引了普里高津复杂性科学的论点，提出与机械论秩序不同的另一种理解，即宇宙本质上是“由无序构成的，有序在无序中漂浮”，而真实的世界是包含着不同于秩序和反秩序的“非秩序”的，这显示“宇宙比机械论世界观让我们看到的是更加非线性”。研究还预测，随着某些“新科学”的涌现以及妇女的自创性实践，可能会导致某些新的空间形式和组织方式，这些形式和方式看似缺乏秩序，里面却充满信息和各种可能性。也就是说，长期被排斥的女性及其经验参与了时空一运动的探究，就可能有新观念产生。帕特里夏・柯林斯因此称女性是颇有价值的“陌生人”。有研究依据女性经验，提出了女性时空一运动观念的特点，如不确定性、周期性、开放性(无边界性)、流动性、非强制性等。第三世界和黑人女权主义的观点引人瞩目，如贝尔‘胡克斯认为：“我们正视和接受分散和支离，因为它们是新的世界秩序的一部分。这个新的世界秩序揭示我们是谁和我们自身将来的变化。”

另一些女权主义者则持相反态度。她们认为试图建立依据妇女经验的时空一运动观念是危险的，这将导致女性与整个社会的分离，并加剧性别对立和性别隔离。囿于性别本质主义牵制，女权主义将更深地陷入自相矛盾。然而，对女权主义来说，思想的分歧从来就存在着，甚至就是它的特点之一。对此，著名后现代女权主义者唐娜，哈拉威的评论是：“它不应是一种共同的语言，而应是一种强有力的异教的不同见解。”的确，在社会性别视域中开展的时空一运动探究，不仅仅是一种“异形”，同时具有很强的批判性，其冲击力将难以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