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园里做耕夫

时间:2022-07-16 11:23:52

语文园里做耕夫

虚龄17岁步入教坛,弹指已经38年。从稚气未脱的小伙子到被岁月染白了双鬓的壮年,从乡村学校的民办教师到省级示范中学骨干教师、特级教师,人生在变化中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而我,总觉得自己是一名不变的耕夫,心无旁骛地耕耘在语文教育的园子里。

播撒真爱

我的少年时代是无书可读的,第一次为书的魅力所吸引是在一个积雪过膝的冬天。由于上下学往返很困难,临时改为用半天上完全天的课。那天上完课,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身材高大的唐老师便拿出一本书,清清嗓子,用浑厚的男高音抑扬顿挫地读道:“老北风呼呼地刮着,村头的老槐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老师读得很投入,我听得也很投入。不知怎的,眼前就随着那读书声闪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早已忘却了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声。书的魔力就从此时撩拨着我这个小学生的心,强烈得像是得了单相思,有好几回我都因在梦中得到了像唐老师读的书而惊喜得笑出声来。此后每见到有文字的东西,我都像饥饿的人看到了面包,像焦渴的人见到了水一样。

犹记30年前,我师范毕业(先当民办教师,后读师范),提着一只书箱到一所乡镇中学报到,在学校分给的一间“半基建”(外砖墙内土墙)房子里,把书码放在木板床的一边,每天晚上伴书而眠,学起古人杨子云“年年岁岁一床书”。后来,我两次在职进修高等师范课程,更是焚膏继晷,夜夜拥书独坐灯下,养成了有暇必读书的生活习惯。在生活上我历来不讲究,可以不住宽敞的房子,可以不摆华丽的家具,可以将断腿的椅子捆绑了坐,但是却须臾离不开书。逛书店,买新书,成为我唯一的嗜好。前年迁居,我特意写了篇散文《辗转相伴的书们》,文中写道:“一本本抚摸着,把卷曲的书边捋平了,把脱落的书页黏接上,轻轻地。轻轻地,生怕把我的书们弄疼了。有的书实在太破旧了,家人说不要带了,可是我割舍不下,它们都是曾熨平我心灵,与我同过甘苦共过忧喜的知・心朋友啊!它们都是曾擦亮我迷茫眼睛,同我促过膝谈过心的启蒙之师啊!”正是这样痴情于书,喜欢手捧书卷,泛舟书海,不断地充实自己,我才有几分底气立足教坛,用自己感受的美唤起学生的美感,用自己汲取的智慧拨旺学生智慧的火焰。

书点燃了我的激情,也让我的课堂充满激情。一位学生在作文中写道:“赵老师讲课很投入,他诵读课文更够味儿。听,他在给我们范读的《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他的头往后稍仰,一只手臂张开,好像要把群山揽入怀中。诗读完了,教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据说赵老师已过知命之年,可他在课堂上的激情更甚于年轻人。”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语文教师的课堂就是要充满朝气、充满活力的。长期在一线教学,长期伏案,免不了身体有一些毛病,但一走进教室,我就会精神抖擞,用激情营造出浓烈的语文学习氛围,把学生引入美不胜收的情境之中,流连忘返。

出于对语文特别的爱,在担任班主任期间,我一直习惯用语文的眼光来营造班级文化氛围。向全班同学征集“班训”、“班标”、“班语”、“班歌”、“班规”;集全班智慧美化教室,开辟“智慧窗”、“哲言廊”、“美文苑”、“图书角”等;举行每日新闻会,让学生轮流当“新闻发言人”,综述一日新闻,评说热点话题;开展每月读书报告活动,让学生自主地交流读书心得,推荐优秀图书;开展一学期一次的“十佳人物”评选活动,由学生设计颁奖方案,拟写颁奖词,主持颁奖仪式。我还常以语文的方式矫正学生心理问题。曾有一个学生总是考不好试,常常考完试后趴在课桌上抹眼泪。我发现他的一篇作文《妈妈帮我纳鞋底》描写细腻、很有真情实感,就找他专门谈作文,并点拨他加工润色。后来特意把文章寄给一家报纸。当全班传看他发表的文章的时候,那学生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此后我不失时机继续启发他挖掘好素材,写出更好的文章。渐渐地,他不但作文一篇比一篇写得好,而且走路也昂首挺胸了。后来他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医生,还时常给报刊写稿子。能用语言文字拨动学生“诗人”(苏霍姆林斯基说,“每一个孩子就其天性来说都是诗人”)的琴弦,让我领悟了母语的魅力,也更让我对母语一往情深。

热爱语文,乐于耕耘在语文的园子里,我不断探求着语文的真谛,追求语文教育的新境界。就这样,我确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追求至真

1991年,我在《安徽教育》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更新观念,发展个性》的文章,提出了一个观点:“我们需要的不是唯唯诺诺的‘奴才’、由别人操纵的‘机器’,而是有创造活力的人才,能够操纵‘机器’发明‘机器’的人才。这就要求我们的学校教育必须更新观念,努力发展学生的个性,培养学生的创造力。”这是我最初在语文教育研究中萌发的思想。从20世纪80年代起,我先后领办和参与了“激发兴趣,培养能力”的“中学语文点拨教学法”和“语言积累与表达教学”等课题的实验研究。

刚开始只是定位在变语文教学的“磨”为“活”,从课内课外两方面搞活语文教学,让沉闷的语文课堂和僵化的语文教学变得富有生机,使学生逐渐变过去的谈语文“色变”为谈语文而“色舞”。后来对全国著名特级教师蔡澄清先生倡导的“点拨法”很感兴趣,并应蔡先生之邀成为他主持的课题组成员,认真研读了蔡先生关于“点拨法”的专著,潜心学习“点拨”理论,深入研究学习主体,把“心态点拨”和“学法点拨”作为主攻的子课题。从尊重学生主体地位的教育理念出发,关注学生,知其情,懂其心,有针对性地调整学生学习语文的心态。这两个课题的实验研究,促使我在实践与理论的结合上做了较为深入的思考,尤其是在“怎么教”方面有了重要突破。基于此,我又开始思考“教什么”的问题,与教研员汪立海老师一道申报了“语言积累与表达教学实验研究”课题,并被省里批准立项。我跳出“深山”,以“山外人”的身份冷静地审视语文教学――考察中学生语文学习现状,反思现代语文教学轨迹,借鉴古代语文教育的传统经验,汲取成功的语文教研成果,寻求现当代语文大家的理论支持。我除了撰写课题研究理论文章外,还结合教学实践设计了多种教学模式。

三个层面的实验研究,实现了我语文教育从“入门”到“入境”再到“得心”的三次跨越,也使我深感语文教育无止境,只有不断地追求和探索,才能日臻新的境界。近些年来,我又在新课程理论的指导下,进一步做深层次的研究与探索,领办了全国中语会批准立项的“中学生个性化作文”实验研究课题,还主持参与了省级课题“高中语文选修课教学模式及教学策略”和“高中语文课程资源开发与利用”的实验研究。深入的研究让我的目光不只是关注课堂,关注语文教学,更放远到语文教育,乃至对学生培养的全程。

面对基础教育种种“异化”现象,我通过教育博客经常与大家交流思想。

我在博客中写道:

――学生似乎年龄越大越失去了个性、悟性和灵性,年级越高越厌烦学习语文,越不爱读书不爱写作了,这与我们基础教育的“急功近利”不无关系。

――时下语文界出现一些“流行病”,像辅助媒体滥用化、公开教学表演化、文本研读空泛化、阅读教学资料化、复习巩固考试化、名著阅读集训化、语言赏析格式化、作文训练套路化,这些其实都是“伪教学”。

――很不赞成语文课堂言必称高考,行必为高考,把语文教育只绑在高考的战车上,把学生只训练成应对高考的机器。

――不能只让学生读资料、做作业,而要让他们“有余暇去读‘闲书’,真正去嗅书香、享受精神大餐,汲取人生的养料”。

――语文基础教育的致力点在于培养学生的“三感”,即“对母语的情感、学习母语的敏感和良好的语感”。

――语文教育要改革,但不能颠覆“常识”,要“坚守‘常识’,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

――阅读教学要引导学生“在诵读中走进文本”,因为“唯有诵读才能走进文本,唯有诵读才能体察其情感,唯有诵读才能品出其韵味,唯有诵读才能融入其境界,唯有诵读才能‘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

我的这些观点博得众多同行网友的喝彩,也得到国内一些知名专家的赞同。在研究实践和思想碰撞中,我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语文学习的目的有三个层面,小而言之,是掌握一种终生使用的工具,能顺利应对中考、高考及将来的学习与工作;中而言之,是为一生打下精神的底子,使自己成为一个快乐的读书人,拥有丰富的精神世界;大而言之,是传承民族的文明,固守民族的根本,让民族的血液永远流淌。语文天生是“农业”的,得遵循作物的生长规律,性急不得;语文教育的最高境界是养成学生的素养。这就促使我逐渐形成了“语文养成教育”思想。

耕耘在语文的园子里,思考在语文的天地里,我享受到了耕夫人生的快乐。

收获金秋

38年的耕耘与追求,虽不能说硕果满枝,但也感到无比欣慰。我教过数以千计的学生,他们或成为党政军队干部,或成为大学教授,或成为高科技研究专家,或成为公司老总,或成为中小学教师,或成为医务工作者,已在各行各业建功立业。仅近两年,我指导推荐的学生作文就在《语文报》、《中学生》、《中学生阅读》等报刊发表百余篇,获省级、部级奖数十篇。我自己也乐意将教育教学所得形成文字,先后在国内报刊发表700余篇,主编和参编语文教学用书50余部,策划主编了《取法美文写佳作》,出版专著《中学生个性化作文引路》等,我还应邀为《中学生》杂志开设了“个性化作文导写”专栏,为《中学生阅读》杂志开设了“赵克明作文讲堂”专栏,我荣幸地被安徽省六安市评选为首批语文学科带头人,被安徽省政府授予“特级教师”荣誉称号,被全国中语会评为“优秀语文教师”。

作为一名毕生奉献于语文教育事业的教师,我最大的荣誉不是领导赐予的,而是学生给予的。每到年节总有一些往届的学生前来拜望或发来信息问候,每到外地总有学生闻讯前来迎接。学生刘丹丹在作为“文学新星”接受杂志社采访时说:“从幼儿园到中学,教过我的老师很多,他们对我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影响我一生的是高中语文教师赵克明老师,他让我知道我的光在哪里,我的人生之路在何方。”20年前的学生、现任职于省委宣传部理论处的陈德友每与我相见总会忆起当年在校读书的情景:“我最幸运的是在中学读书时遇到赵老师,赵老师不只是以自己的手不释卷感染我们,还经常向我们推荐好书,帮我们建起班级图书角,让我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这习惯至今还保持着。”在教育部门举办的“我心目中的好老师”征文活动中,许多学生都写文章热情地夸赞我,有三位同学的作文还刊登在地方党报的教育专版上,冯宏同学在题为《一位有语文味的老师》的文章中写道:

也许是被误导的原因,我对语文学科似乎有种天生的排斥。然而他,在短短的半年多的时间里,彻底地改变了我。

“我叫赵克明。赵姓在《百家姓》里居第一,咱可是沾了宋代皇帝的光哦;‘克’是马克思的‘克’,咱可不能与伟人马克思相比;‘明’是诸葛孔明的‘明’,咱也不能和智者诸葛亮相比。”这是他与我们初次相见时的自报家门。咦,这老师有点意思!我仔细打量着他:身材高大,双鬓微白,衣着整洁,目光炯炯。

“学习语文,贵在情感。在没有情感的人眼里,书本上排列的是一个个冷冰冰的方块文字;在有感情的人眼里,那一个个方块字不但形体优美。而且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生命体。”这是他在给我们上见面课。他从“情感”谈到“敏感”,又谈到“语感”,他从汉字谈到成语,又谈到唐诗宋词,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新鲜!往常一拿起书本就犯困的我,怎么就没有看出语文竟然如此神奇?我用好奇的目光抚摩着新发的教科书。

“学习语文无捷径可走,诵读是关键。你得正确地读,有滋有味地读,关美地读,把自己的情感读进去,把作者的情感读出来。”说着,他打开课本,为我们范读第一课……我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这位与众不同的语文老师……正如他在博客里说的,语文课堂是他的园子,他就是一个埋头耕种的农夫。他的课永远是激情四溢的。一篇没有什么意思的文章,经他一点拨,就奇迹般地生了魔力。他的讲解抑扬顿挫,配以不同的手势,每到高潮处,更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听着他的话语,我和同学们沉浸在语文的美妙世界里。但他却说,他喜欢同学们在课堂上展示,课堂应成为大家的学堂……他鼓励大家积极地参与到学习中来,大胆发表不同的意见。原来文章也是多解的!原来文章也是有生命的!我由小心翼翼地远观它,开始欢呼雀跃地走进它。

哦,对了,他是唯一不给我们订资料的老师,真正减轻我们的课业负担和经济负担。他还在博客上发出“语文作业与理科‘接轨’应该缓行”的呼吁。他说,语文学科有自身的特点,语文学习有自己的规律。他让我们每天坚持纠正生活中的语言错误,积累成语,将我们的语文学习由课堂延伸到课外……

他,就是这样一位语文老师,一位浑身散发着语文味的老师。

非常幸运,我在高中与他――赵克明老师相遇,我的生命体里已汩汩流淌了母语的血液。

在语文的园子里耕耘着,收获着,我越来越相信:只要你是一个播种者,只要你以一腔真情不辍耕耘,你就能孕育出金秋的喜悦,你就会收获到满园的幸福。

我的新浪博客名为“古蓼耕夫”,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自觉就是语文教育园地里一名普通的耕夫,耕耘春夏秋冬,耕耘生命语文,耕耘学子心灵。

作者简介:赵克明,1958年生于皖西洪集,现任教于安徽省霍邱县第一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安徽省教育学会中学语文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安徽省教育学会语文教学法专业委员会理事,在国内教育报刊发表教研文章700余篇,主编和参编语文图书50余部,主编《取法美文写佳作》,策划出版专著《中学生个性化作文引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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