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的混合一级资本

当前，如果谈及我国银行业面临的主要风险，我想主要是经济下行压力可能导致资产质量下降。如果出现较大规模的不良贷款，那么最终必将转化为对银行资本的需求。正如过去一年以来，与欧美大型银行由于次贷危机大量减计资产相对应的是其不断的融资举措。

本文的目的即是介绍一种创新型的银行监管资本。如果能得到监管机构的有效推动，这种资本形式可以满足银行筹集核心资本的需求，同时为投资者提供更多的投资选择。

我国银行业的资本需求

如果说欧美银行当前大量的资本需求主要是事件驱动的结果，我国银行业则存在着持续的资本需求，这主要是由我国银行业在经济中的特殊地位及其所处的发展阶段决定的。

首先， 银行的信贷扩张需要资本支持。我国经济的强劲增长很大程度上依赖银行贷款提供的融资。央行的资料显示，08年上半年国内非金融机构通过银行贷款融资2.73万亿元，占其上半年融资总量的88%，远高于债券和股票等直接融资方式的贡献率。这一融资模式导致银行体系持续的信贷扩张。虽然银行的经营业绩提高了很多，但内生资本的增加仍然无法满足资产扩张的需要。最近几年，银行资本充足率的提高主要是通过外部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实现的。事实上，07年没有实施股权融资的银行，其核心资本充足率都出现了小幅下滑（图1）。

图1: 银行核心资本充足率比较

数据来源：公司年报

其次，我国银行需要融资机制提供缓冲保护以抵御经济波动风险。我国银行的贷款相对集中于企业部门，而非零售部门。其中许多行业具有明显的周期性，对宏观经济表现非常敏感。显著且快速增长的银行贷款不断为钢铁、有色金属、汽车、水泥等制造业融资，而这些行业正面临成本上涨、产能过剩和激烈竞争的多重困扰。我国目前许多公司仍然致力于规模扩张，而对发展的效率没有给予足够重视。在有利的宏观经济形势下，它们追逐利润总量的增长，而较少考虑利润率和股东回报率等效率指标。在很多情况下，经营现金流无法满足扩张的需要，从而使它们经常地依靠外部融资――尤其是银行贷款，这使得它们的资产负债表变得非常脆弱。因此，经济增长速度的任何实质性放缓将可能催生新的不良贷款。此外，中国经济的外部特征之一是对国际贸易的高度依赖，这也进一步加剧了宏观经济风险。

第三，尚处于发展阶段的风险管理技能也是未来资本需求的潜在因素。随着监管不断增强和银行部门开放程度的提高，银行逐步建立了公司治理和内控系统，但大多数改善主要发生在大型商业银行且停留在银行高层管理层面。地方政府对信贷管理的介入和分布广泛但联系松散的分支机构网络都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这些制度的有效实施。

最后，兼并收购和监管变化等因素也对银行筹集资本提出了要求。以兼并收购为例，最近招商银行收购香港永隆银行由于收购价格产生较多商誉，需要冲减核心资本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

因此，我们的结论是，我国银行体系需要一种市场机制，它能够为银行的资本管理提供最大限度的灵活性。

银行资本市场的现状

为了改善我国银行业的资本状况，政府部门充当了重要角色。一方面，通过直接注资、引入国外战略投资者和推动银行上市等方式使银行获得了大量股权资本，也即核心或一级资本；另一方面，在银监会的主导下，通过制度创新引入次级债和混合资本债，允许银行募集附属资本，也即二级资本。

尽管如此，我们看到银行仍然缺乏多元化渠道以增加核心资本。现在的方式还仅限于通过股权融资，而对一个从中长期看有较大增长潜力的行业来说，扩充股本摊薄未来成长性肯定是股东不愿意看到的。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相对于附属资本，上文提到的四个资本需求更多的是对核心资本的需求。此外，根据银监会的有关规定，附属资本不能超过核心资本的100%，且计入附属资本的长期次级债券不能超过核心资本的50%。换句话讲，如果银行由于经营损失或兼并收购需要冲减核心资本时，也可能降低可以计入附属资本的金额，从而放大对银行资本充足率的负面影响。

发展混合一级资本

从某种角度讲，银行资本是监管资本，即监管机构界定了不同资本形式的特性和功能。为了拓宽我国银行筹集核心资本的渠道，我们介绍一种创新型的核心资本，即混合一级资本。这种资本以债券的形式出现，但通过监管定义使其具备普通股本的许多特性。

首先，求偿顺序非常靠后。当一家银行面临破产清算时，混合一级资本债券的求偿权利仅优先于银行普通股东，但排在银行存款人和所有其他债权人（包括优先级金融债、次级债和混合资本债）之后。

其次，利息支付的灵活性。混合一级资本债券的发行人可以取消利息支付，而不构成违约。取消利息支付可以自由决定（即发行银行自己决定）及/或按规定（即强制）进行。此外，约定事件发生时也可能导致利息支付的取消，如当年的盈利状况或累计留存收益水平低于事先约定，或确保资本充足率高于监管要求等。作为一项条款，大多数混合一级资本债券包括：（i）“股利制动机制”（Dividend Stopper），该机制在取消利息支付的情况下，防止银行支付普通股股利；或者（ii）“股利推动机制”（Dividend Pusher），该机制要求只有在前12个月未支付过普通股股利的情况下，才可以取消支付混合一级资本债券利息。这些条款为混合一级资本债券的投资人提供了保护。

第三，永久或者非常长的存续期间。混合一级资本债券拥有一个永久的或者非常长的存续期间。而且，与普通股本类似，混合一级资本债券的持有人不能获得本金的加速偿还。从本金偿还期限的角度看，混合一级资本债券分为创新型和非创新型两种：

创新型混合一级资本债券通常在第10年开始允许发行人以面值进行首次赎回。与首次赎回权同时发生的是债券票面利率递升，幅度为100个基点或者初始信用利差的50%。这种利息递升机制鼓励银行在首次可赎回日期赎回混合一级资本债券；

非创新型混合一级资本债券不包含这种利息递升的特征，因此在首次可赎回日期银行赎回债券的动力相对较小。银行业监管部门认为这将延长该类债券的存续期间，从而提升其股本属性。基于这个原因，许多监管部门对该类债券的发行限制较松（可达到核心资本的10%-35%）。相比而言，创新型混合一级资本债券一般最多只能占核心资本的15%。

为了与附属资本进行区别，表1列举了不同资本形式的主要特征。

表１

一个市场的发展或一种金融工具的推出，除了要满足筹资人的需求外，更重要的是培育好投资者。混合一级资本在国际上主要资本市场已经具备了广泛的投资者基础。投资者通常将其作为对银行业进行投资时能获取相对较高收益的投资产品。许多投资者一旦对给定的银行信用水平感到满意，就会对资本结构中的底层部分进行投资以提高收益。在我国，投资者过于集中在银行体系之内是制约债券市场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减少对保险资金进行债券投资的行政管制，以及发展回报目标和风险偏好多元化的基金是混合一级资本能否发展成为银行以较低成本补充核心资本途径的决定因素之一。■

作者为瑞银证券固定收益研究部联席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