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价值观的守望者

贵州采访归来后，我的内心一直处在矛盾与纠结之中：究竟应该写出一个怎样的凌启明？按照我的采访以及对凌启明精神世界的观照，至少还有另一个凌启明，或者凌启明的另一种面貌的呈现。我这样表述，并不是说，你现在阅读到的凌启明是虚假的，当然是绝对真实的。但这个真实只是真实凌启明的“冰山一角”。

我为什么没有写出一个人物的全部呢？尤其是他更深邃的精神世界？因为我需要人物以水和港口展开，并在这种收紧的视野中铺陈他与水有关的故事。这就使得凌启明58年丰富的人生，只能呈现出一个与白层港有关的时间切片。大量的采访素材，被我认为是“枝蔓”闲置掉了。

这是一次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写作。并让我在内心生出对采访主人翁的深深歉意。

而我内心博弈后撇掉的“西瓜”又是什么呢？那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深度责任感――尤其是强烈地社会责任的自我担当、一诺千金的诚信、知行合一、和善、仁慈，以及流俗中的自我约束与坚持，这些传统价值观中的精粹，在凌启明的过往人生中随处可见，也是凌启明精神世界最为闪光和最为打动我的一个部分。

军营未圆的梦想，农村下放与招工的曲折经历，外贸公司的震动与余波，暂短的“下海”与湖南深山那个有色冶炼企业的“交钥匙”工程，村民的围攻与一个诚信者的持守，矛盾的化解，老板的感激涕零，河池化工集团那个仗义并一呼百应的“凌处”，作为兄妹中老大的责任肩负，对毕业于人大的儿子的言传身教……所有这些与白层港无关的过去，我都一一扔到一边去了。我急功近利地截取了白层港的一段经历，作为一个人物的全部精彩，放在水与港口为背景的舞台上，就好像抽刀断水――流水又岂可截断？

当然，白层港的凌启明是过往凌启明的继续，就像一条河流，既流动着今天，也流动着往昔。而我想强调的是，我最应该和最有叙述冲动的是，沉积在这些过往中的人物精神禀赋和性格特质，她们一直在召唤我的写作良知，并使我陷入现实功用与人物最本质把握的“两难”困境。

其实，细细思考，这样的内心困境与冲突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凌启明身上体现的精神价值，在今天这个传统价值观几近崩溃的时代，太过珍贵，甚至珍贵得不合时宜。尽管我们一直在对这个世界标榜责任、信用、友善、仁义、原则以及知行合一，但这个世界呈现的几乎是完全反向的残酷现实。传统价值的破坏与流失，以及现实空洞无力的口号忽悠，让这个世界真假莫辨、混淆不堪。

当凌启明认真地说出“我们这一代人注定需要担当”的时候，我感觉天空一下子明朗起来。其实，在这个我们看似灰蒙蒙、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信仰缺失的时代，的确有一些人有着内心的坚守与担待，或者他们从来就没有放弃自己的责任与信仰。只是我们被蒙上了发现的眼睛。

需要指出的是，凌启明对优秀传统价值的恪守，并没有妨碍他一以贯之的进取和创新精神，他56岁进入水运这个全新的行当就是明证。他最让我难忘的一句话“不走官路，不走回头路，总想走新路”也是佐证。

这就使得凌启明很像一个“标本”――至少在我十数年的记者生涯中，他成为最能打动我的写作良知、最使我矛盾与纠结的优秀传统价值观的坚守者。

这是一次写作的背离甚至背叛，也是一次心灵的煎熬与淘洗。不管这个社会对优秀传统价值观是否全部失守，也不管凌启明是否成为优秀传统价值观最后一个持守者，我都愿意说出我的不安与愧疚，并向优秀的传统价值观和她的坚守者表达我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