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一个有待成熟的汽车社会

时间:2022-05-29 08:42:04

中国,一个有待成熟的汽车社会

买车,既为方便,更为面子

这是李帅的第一部车。

李帅一家人住北京南面的玉泉营,每个早晚都准时出现巨堵的车龙。以前,李帅上下班全靠“没谱”的公交车,但他十分憎恨冬日里拥挤的车厢和那布满蒸汽的车窗。“最受不了的是堵在路上,隔壁车道堵着的一辆小车里,车主在用暖水瓶慢慢喝水。这时我就会问,为什么我得受这个苦。”

但对许多人来说,买车,并不只意味着减轻上下班路上的痛苦。汽车,不只意味着方便和快捷,在中国人的意识里,还与许多其他因素关联。

一位惨遭“拜金女”封号的模特曾说过:“我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

这个口号虽然遭到了很多反对,但得到的支持却一点也不少。

“汽车之家”论坛的某版主郑飞(化名)家住北京西南三环,工作地点在同处于西三环的公主坟,乘公交很方便,路程也不过6.5公里。但他早在2006年就买了车。他承认,自己买车就是因为“感觉很拉风”。

在他的车友中,甚至有家境一般的孩子,才18岁,尚未拿到驾照,已经缠着父母要了一辆价值十几万的车。郑飞说,这些人并不真是需要车,只是有闲钱,“买得起就买呗”!在他看来,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拥有一辆小汽车,作为心理满足的虚荣大于实际出行的需要。

而老家在河北农村的陈女士,买车是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当时手头有笔钱,为孩子着想,要么买辆车,要么换套更大的房子,犹豫了半天还是买了车”。

她从北京开车回村,乡亲们见了不禁夸赞:“在北京混得不错呀!都买车啦!”

“那一刻,”她坦承,“心里美滋滋的。”

在北京出台限车令措施之时,全国已经拥有9000万辆机动车,私家车也突破3000万辆。中国汽车工业协会表示,2010年1至11月,全国汽车销售量同比增长34%,而2009年的销售额则比2008年增长了46%。

抢购式的驾驶风格

纽约人高天瑞(Terry Crossman)在北京住了15年。

来到北京,高天瑞很快发现了北京司机的“牛气”。“有时候,如果我不并线,甚至不‘加塞儿’,很快就会有后面的车开始朝我哔哔叫,这一点真的让人为难。”这位美国人娴熟地用中文术语说。

在他眼中,北京的车主有些自私,有些粗鲁,而且他们都不把骑车者和行人放在眼里。但慢慢地,他也意识到,如果在北京开车不自私、不粗鲁,最终只有他自己被京骂贴上“真面”的标签。

《纽约时报》这样形容北京的驾驶风格:“简直就像是节后减价销售――数十位购物者围着一个减价商品,推来挤去,争先恐后――而这里的情况是,争抢进入一条很可能早已被一辆出租车堵住了的交通车道。”

已有六年车龄的史君,对此感触更深:每天上路,总会碰到一些忽左忽右、哪个车道快就奔哪个车道挤的汽车。不过,让史君略感欣慰的是,它们水蛇一般在路上挤来窜去,最终还是等在红灯前,并且往往并没比她快多少。

“不顾规则和他人的利益,一心只想到自己如何方便,这是中国城市交通的一大弊端。”

这名外企高管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也更深刻地了解了北京和其他地方交通的本质不同。她至今仍记得一次香港体验。当时,正赶上路上堵车,史君坐在出租车里,既焦虑,又无奈。突然,她发现旁边的一条车道上的车动了。

“快!”她对出租车司机说,“我们可以并到那条线上去。”

出租车司机没有看她,淡定地回答:“那条线动了,我们也快了。”

果然。

史君说,她当时觉得无地自容。而且,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不只自己坐的这辆车没有选择拐到先开动的车道上,所有的车都没这样做。

她一直留心,发现在东京、法国和美国都是这样:既然有规则,大家的本能是遵守规则;但在中国,人的本能是自己如何最方便,规则似乎只有在警察出现时才有用。

史君打比方说:20年前,中国人刚知道,遇危险时排队有序撤离才是最有效的,才渐渐进入了“排队社会”;而现在的汽车交通,不过是20年前的“排队社会”初期,而在她的东北老家,大概还只能算是“前排队社会”时期。

汽车教育

不能期待在驾校里学到这些。现在,北京每周都有超过8000人加入新手驾驶员的行列。尽管限车令吓跑了不少非京籍的学车族,但在位于北京城东北边的一所大型驾校,每星期仍有一千多人加入驾校学车的队伍。

这所驾校的精密熟练的驾驶证生产线运转了近20年。通过驾校与该区车辆管理部门的“合作”,只花费3000多元的“准入资金”,从法规培训到驾驶培训,再到科目验收、考试,想不通过?很难。

这吸引了更多希望尽快取得驾驶资格的无车一族。他们忍受着机械呆板的模拟驾驶器,以及之后的64小时与驾驶教练貌合神离的训练。

正在跟教练进行场地训练的廖卿说,有时候他的教练会让他坐在拔出钥匙的车里凭空练习换挡,教练本人却不知去向,打手机也不接。“他让我自己在车里练习想象中的‘倒车’,”他说,“我们不过都是在进行应试训练。”

许多学习中的新手认为,驾校除了“用钱买驾照”之外,并不能教会他们真正的驾驶,更谈不上驾驶文化。

如果你因为粗心,忘记了驾照年审,唯一的办法也是再交一笔数额相同的钱,去驾校里“回炉”,方能重新获得驾驶车辆的资格。驾校的套路到了北京实际路面都没用。驾校唯一教会人们的一点是:跟着我就能快快拿那个盖戳的本。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堵车情况很严重,交通也十分混乱。日本政府决定从娃娃抓起,用一代人的时间来改善这种状况。交通警察到每一所小学的每一个班级,教给孩子们在一个汽车社会应该如何参与交通,再由孩子们回家去教给父母。

与之相比,中国虽然可能意识到了存在的问题,但解决的步伐还尚未迈开。也就是说,我们在硬件上进入了汽车时代,但在软件上还没有形成与之相对应的汽车文明。

社会学者更愿意将这一点看作是中国的汽车社会远未成熟。“人们有了汽车的购买力,却因此丢失了一颗平静的心。”清华大学社会学教授李强这样说。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12月30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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