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东影”的难忘往事

我们党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想有一天能够拥有我们自己的电影基地。

1945年8月，随着日本的无条件投降，洲国覆灭了，大型制片厂“满映”也宣告。遗留下来的一大批摄影及整套制片生产设备，国共两党都欲得到，然而此时，鞭长莫及。毕竟，从1937年到1945年这段时间里，他们在东北三省的军队与机构早已绝了迹，而潜伏人员和放下武器的满蒙伪军一时又成不了事。我党不失时机，长春地下党市委书记周保中及时派出党员刘健民、赵东黎于8月下旬进入“满映”，发动了一大批电影艺术、技术人员，并团结了许多日籍技术人员，进行护厂、建厂，组成了中共地下党领导的“东北电影工作者联盟”与敌伪分子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并得到苏联红军的协助，“联盟”接管了“满映”。这座大型电影厂的生产设备，终于回到人民手中，我们党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在我地下党领导下，1945年10月1日长春东北电影公司正式创立（“东北电影公司”、“东北电影制片厂”简称“东影”，就是今天的“长影”）。心犹不甘，同年10月收编的伪军和“保安队”开进长春，形成了在长春的武装力量，意图加紧对长春的争夺与控制。他们勾结日伪特务，千方百计的企图接管，甚至以“护厂”为名派出警察小分队驻“东影”，非法逮捕“东影”干部张辛实、王启民、江浩、马守清、于彦夫、卢广铨、许珂和仁保芳男（日籍）等九人，决定判处死刑。经我地下党和苏军营救，方得以脱险出狱。反动派接管电影厂的阴谋未能得逞。东影抓住有利时机，坚持工作，拍摄了《东北电影新闻》，演出了《阿Q正传》《太平天国》等名剧，还译制发行了苏联影片。

1946年4月，我东北民主联军消灭了在长春的守敌，收复了长春。东北局任命舒群为东北电影公司经理、张辛实为副经理、袁牧之为顾问。

一个多月后反动派大举进攻解放区，战火燃近长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转移势在必行。为使这批来之不易的电影设备免入敌手，毁于战火，于是转移工作按计划分三批全面展开，组织工作由舒群负总责，打前站人员由田方、李芒、陈彤、王澍等组成。其余工作分别由袁牧之、钱筱璋、于彦夫、许珂、马守清、傅连生、舒群负责。料峭春寒中“东影”广大职工在舒群、袁牧之、田方等同志带领下，伴随着前方传来的阵阵炮声，昼夜工作将“东影”的全部机器设备及精密仪器装了足有五六十节货车，形成了壮观而又浩浩荡荡的电影转移大军，

我同东影大部分职工是第二批撤退的，其中有许多日籍职工，还有部分家属，于洋的母亲作为家属，也是第二批撤退的。

因战局急剧变化，原计划第三批撤退的部分演职员如李映、于洋等，因居住分散，未来得及撤出，军就进入长春。第三批仅有舒群、张辛实、江浩、凌元等是同东北大学学生同一列车北上的，列车行进中遭到飞机疯狂轰炸与扫射，造成东北大学学生20余人伤亡。6月1日“东影”抵达此次转移的最终抵达目的地――兴山（鹤岗）。

此时，占领长春后，仍对“满映”设备情有独钟，心存幻想。于是，一个接收团随即奉旨而来，意图接管后再成立宣传部直属的电影厂，接收大员是著名电影明星金山。然而让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接收大员的真实身份却是中共地下党员。这对于当局来讲，真是既可笑而又具有讽刺意味，前次争夺费了老大的力气，“满映”还是被我们接收了。此次按说应该是“手拿把攥”了，可派来的接收大员却还是我们的人。来到厂区后他们看到的只是空空的厂房，一行人面面相觑。对此，金山自然是心领神会，可也有点出乎意料。如此干净的大搬家使他不由得嘀咕出了声：“老袁呀、老袁（指袁牧之），你怎么连一台电影机都未给我留下呢？”

事情总有例外。“东影”撤退迁厂时，有个一心投靠的摄影员，将手中的一台手提摄影机藏了起来，也未参加迁厂，一天，此人来到金山面前，将这台摄影机献了出来。金山心想，正愁没有机器呢，有人送上门来，当然收下。而那位献媚者哪里知道一心献给的摄影机最终还是落到了共产党人手中。

金山担任“长春电影制片厂”（简称“长制”）厂长后，按照来之前，中共中央副主席通过秘密途径给他的指示：占领长春电影阵地，不让拍影片。金山周旋于上层人物之间，以艺术家身份为掩护，团结了进步力量，并尽最大可能的保护了“东影”未能撤走的演职员，组成了比较有力的班子，中共地下党员著名影剧演员张瑞芳，知名的影剧文艺工作者盛家伦、戴浩等先后来到长春，并拍摄了《松花江上》《小白龙》等影片。

“长制”成立那一天，举行了盛大的成立大会。因是宣传部直属的电影厂，所以有关方面都很关注。党政军界要员纷纷前来捧场，文艺界人士也来祝贺，一时车水马龙，门庭若市，金山身穿白色西装，以艺术家的风度，接收大员的派头迎接着前来祝贺的宾客。会上演出了节目。其中，于洋学演金山在《夜半歌声》中饰宋丹萍的片断，尤得到观众的好评，都说演得像，精彩。

由金山编导，张瑞芳、浦克、方化、依萍、李林主演的《松花江上》，歌颂了东北工人阶级和广大人民奋力抗日的壮举。《松花江上》影片完成后，在长春、吉林公映，为扩大进步影片的影响，还向其它国统区发行，张瑞芳等去上海举行电影招待会。但当时战火纷飞，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于是便乘坐军用飞机由长飞沪。在飞机上，飞行员知道张瑞芳是“长制”的演员，又是著名的影剧明星，于是对这个“自己人”照顾得格外周到、殷勤。

再说演员于洋，因思念“东影”，想念母亲，于是他与另外一位演员李文修，一番商议后便秘密地逃离了长春。他们越过封锁线，跨过松花江，长途跋涉，回到解放区哈尔滨，经过“东影”、“东大”驻哈联合办事处接待，转乘火车于八月中到达兴山“东影”。老战友重逢，母子相聚，于洋十分高兴、激动。“东影”的领导还为于洋两位同志的到来召开了全公司欢迎座谈会。于洋在会上讲述了在接收一个空空如也的电影厂时，所表露出的窘境，金山说袁牧之连一台电影机都未给他留下时的情景。同时，“东影”的同志们也了解到“东影”宣传科长李映，一个在护厂、建厂中颇有贡献的同志，因未来得及撤出长春，而被反动当局视为重犯逮捕入狱，反动分子还扬言：“凌元是跟着共产党逃离长春了，如果她不走，我们要把她扒光游街！”反动派的残暴、本性彰显无遗。（注：李映于1948年夏逃出长春回到了解放区，东北解放后，在长春文化局剧团任职）

到兴山后，“东影”克服了重重困难，在短期内拍成了长纪录片《民主东北》和人民电影第一部故事片――《桥》，并相继拍摄了《光芒万丈》《中华女儿》《赵一曼》《白衣战士》《钢铁战士》《人民的战士》《内蒙人民的胜利》《卫国保家》《白毛女》等故事片，还译制了《普通一兵》《攻克柏林》等大批外国片，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东影”被誉为“新中国电影事业的摇篮”。

北平和平解放后，第一届全国文代会在这里召开，解放区和国统区的进步文艺工作者们欢聚一堂。金山与老同行袁牧之笑侃往事：“当年你从长春撤退，怎么连一台机器都未给我留下呀！”袁牧之答：“是啊，谁知道后来是你去长春呢，再说你当时是接收大员，有钱，你向当局申请要钱买机器吗？”金山听了便说：“对呀，说得是。”

建国初期，已在北京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任职的金山，一次与于洋等人在王府井相遇，于洋问：“您还认识我吗？”金山答：“想不起来了，不敢认啦！”于洋又说：“当年在长制成立大会上，我还学您扮演宋丹萍呢。”金山这时猛然想起，他说：“想起来啦，当时你表演得很像，印象很深，可你当时还是个小孩呀，现在长大了，变化大了。”随后，金山又说：“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一件事，当年你逃离长春回解放区去找东影，怎么也不与我打个招呼啊！”于洋听了笑着对金山说：“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啊，您当时是接收大员，电影厂长，我去解放区哪敢对您说呀。”金山恍然，忙说：“你说的对，你是不敢也不该与我打招呼！”于是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时光流逝，回忆“东影”创建前后，至今已超过半个世纪了。“东影”为人民电影的创建和发展做出了贡献。当时“东影”的领导人，如刘健民、赵东黎、舒群、袁牧之、吴印咸、陈波儿、田方等同志，虽然都已离开了我们，但他们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新中国的建设中，特别是在领导创建“东影”过程中，都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为拍《民主东北》等纪录片，“东影”的摄影师、共产党员张绍柯、王静安、杨荫萱同志在战场上不幸牺牲，还有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杨序忠及为拍亚非会议不幸遇难的郝凤格等，他们都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这些“东影”战友，我们永远怀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