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生态审美体验

时间:2022-09-10 02:40:31

论生态审美体验

[摘要]生态审美呈现人的复合性生命体验形式。生态审美体验从人与自然生态的互动共生条件下活化生态性生命体验,以促发人的生态性生存,这既是对人的现实生存的关注,更是对未来生存的关怀。生态审美体验视和谐性为人的根本生存方式,视爱意生存为人类文明的生存结构,并强调人应该在自身与自然的双重解放中走向人的生态性生存。

[关键词]生态审美体验 生态性生命体验 生态性生存 解放意识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7326(2007)03-0116-05

一、生态审美体验与生命体验、生态体验的关系

就人的生命活动而言,体验具有几重意义:一是现实意义,人总是在现实生存中,呈现感性与意志目的、情感想象相交织的体验形式;二是反思意义,人需要在体验中反思和把握生命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要解除自身的生存困境,获取平衡利欲性生存的方法;三是未来意义,体验离不开目的性,人总是面对未来而巡礼对终极性的生命追索,期望寻求人的终极存在的意义。审美活动的体验性不仅具有生命体验的一般性质,并且在这多重意义的综合效应中,审美更把人对生命活动的终极追寻视为自由与和谐的体验,以呈现“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庄子・知北游》)的生态体验。

人的生命体验,既肯定着感性、物种性的生命形式,并视之为生命活动的基础,更肯定自己的社会和精神生命的体验,并将其作为人类区别于自然生物,体现人之所以为人的主要方式。人不局限于现实生存,还要将自己的生命活动推向更高的层次,不仅意识到而且努力去追寻生命存在的更高形式。这就需要人们在现实的生存活动中时时感悟、关注和体验着终极性生存状态,并将这种体验和关怀注入审美元素。如果我们将生物种类的生命存在形式作为生命单元的话,人类作为物种的生命的存在形态可视为种性体验,那么以类存在及社会性为依归的生命形式可视为类性体验。这两种生命体验形式都具有现实性、客观性。人还有精神的、审美性的生命体验形式,在这种体验中人还要超越现实的生命形式,追思更高意义的、精神的及自由存在的生命体验超性体验。所谓超性之“超”,一方面要超越感性生命的禁锢及欲望、功利约束,又要超越人的社会性存在的规范与制约,以提升自觉的,从精神生命活动的意义上,融入人的精神的、审美的自由境界,另一方面,还包含融合、融通及解放的意味,而解放既内含躯体的解放,也含精神的解放,既有对人类自身的解放,也有对自然的解放。超性体验呈现了人的生命体验的自主性、能动性。这复合性生命体验形式的整合及有机融合,构成了人的生态体验形式。

人的种性体验与自然生态及自然事物错综交织在一起,人与自然的对立与交合主要体现在其中。人在这重生命体验中有欢娱,更有焦躁,因为这是由感性生存表现的生命体验情境,其欢娱与焦躁实际就是对感性需求及欲望满足程度的表征。人类在自我中心的生存状态中所表现的对自然的征服与改造,以及需要满足与否,都可以带来种性体验中的欢娱与焦虑。由类性体验到超性体验的过程,呈现人的自为性的生命存在状态,并显示对种性体验的超越。人们在超性体验中所产生的体验感受,往往是精神的恬适、灵魂的宁静,乃至无为,既显示和谐性生存,也呈现爱意。但这种和谐与爱意不仅是对人的,还是对自然的。这同时就内存着一种向自然存在状态的回归,或者说是融通人与自然生态的和谐关系,即将种性体验中所表现的对自然的对立感、征服欲进行沉淀和消融,以归复那种自然与无为的和谐状态,以展示生态性体验域界中人与自然的生态共生、共存、共荣。

生态审美体验首先呈现包容性,既包容上述的复合体验形式,又凸显超性体验。我们在生态审美体验的逻辑的、超越性律动中把握人的生存结构,既肯定感性存在及种性体验对生命存在的支撑力,也肯定类性体验中的社会组织结构,更显示了在超性体验中感悟或理解人类存在的本质。生态审美体验促成人们不断地以和谐、爱意意识去关注生命,不仅是关注人的生命,还关注自然生态中的生命存在,关注人类赖以存在的生命共同体,以其在对人与自然的生命关注中整体地提高人的生存质量。生态审美体验始终深度地求解人与自然的生态共生性的存在本质,祈望在这种共生性的生命体验中,能够全面展示人类和谐、自由的生命活力,展示人的生生不息、永不歇息的生命创生力。

二、生态审美体验与人的和谐性生存

从生态审美体验的视角审视现实存在的人,则人不可能总是趋利性的。利益、功利所解决的问题,更多的是物质肌体的本能性存在。人的生存能力是多方位的,尽管利益追寻可以解决人的基本生存,但支撑利益的则是人的更多的生存能力,是人的多重能力全面、自由地发挥。弗罗姆说:“人只有充分表现了自己,当他充分利用了他自己的能量时,人才会生存。如果他不这样做,如果他的生活只是由占有和使用而不是由生存所构成,那么,他就是退化的;他变成了一件东西;他的生命就无意义。”[1] (P18) 生态审美体验所关注的更是生命意义的转换生成。转换生命的意义需要不断转换利益取向,而不断追求人类“充分利用了他自己的能量”的方式,以提升人的生存质量,促成人的和谐性生存。

生态审美体验促成和谐性生存,表明人类是主动的、有意识、有目的的存在物。人类能够从事全面的生产,全面关注对象与自身,能够在全面的生产活动中深刻地认识自身与自然、社会乃至与人自身的多重关系。人类活动的全面性必然呈现系统整体化的生态性活动方式。人类的生态性活动方式不仅要和谐地调适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更要和谐地结构人类生态系统,并且将人类生态性生存的和谐与自由反馈于自然生态系统。这种反馈也表明,没有人类生态的和谐,就不可能有人与自然生态的和谐。人的系统整体化的活动方式也印证了马克思的话:“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2] (P97) 我们通过生态系统和谐结构的把握而理解马克思所说的内在尺度,这是创生人类生态的和谐与自由关系的尺度;美的规律作为人类活动的自由自觉的行为,也是和谐性创生活动的规律,即创生人与自然生态的和谐统一的规律,更是和谐性地创生人类生态性生存的规律。

生态之链上交织的事物总是处于相互依存的关系中,呈现共栖、共生、互生、化生,或者是“生生”化的生态关联。对人的生存体验来说,人们体味这种相互依存关系中的共生及其生命创生,需要把自己的生存活动不断升华为审美活动。人类从事审美活动的本真状态应该是生命的创生,而创生必是趋于和谐,体现和谐性的创生与创生性的和谐,必然融合生态审美化的创生性体验。生态审美化的创生性体验不同于创造性体验。创造性体验是致力于发现生存活动中的无,或者说是无中生有与有中生无;生态审美化的创生是经由生命体验而使生命更加富有活力,更加展示出生命机能的勃勃生机,并始终不脱离具体的、活生生的生命存在形式,但这些生命的存在形式、生命的机能、生命的活力和生机必须是在生态系统的运行中得到展示。创造性体验往往注重人类自身的活动,它服务的对象主要是人类自己,往往以人的存在超越自然生态关系,以肯定人类自身主体性之一极,而以否定性态度对待对象一极,并在二元对立的状态中去征服、改造自然对象,求得自然为人类服务,以获得人类所应有的生存资源,促进人类自身的发展。从终极趋向上来把握,创造性体验以构造人类中心而去促成人类生命体验的和谐及自由生存,但同时会解构人与自然生态关系的和谐,消解人与自然生态的血脉。生态审美化的创生是以生态世界观、整体性存在观和系统性活动观为导向,将人类放在超越自身,在更大的有机整体的视域中去思考与把握,或者说是在生态和谐关系中去把握人类的生存和生命体验形式。

由生态审美体验之和而运行的美的规律,并不是同一性、趋同性的,而是呈现多样性,是由生物多样性体现出的多样统一。生态审美体验所突出的就是生命存在的这种和而不同的样态。就和的本有意义而言,一方面和必须重生,生不是虚幻的,而是实在的,是在多样生命活动的状态中体现出来的。自然生态是多样统一的,是生物多样性的存在,生物多样性也是生命个体及生物类群的多样性。生命的存在是宇宙天地间的大美,生命的多样化更使其能够永久流行,即不断地运演生生不息的大美之规律。另一方面,和是多样统一的和,而不是整一性、同一性的和。生态审美体验之和必然是多样生命体在施展不同的生命机能和技能的条件下,发挥自身的生命能量、展示生命活动形式而形成的多样统一的和。《左传・昭公二十年》中记述齐侯与晏子讨论“和与同异乎?”时,以晏子之口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单之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国语・郑语》中也说:“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同体之和,无之以味,无味则无美;百物之和即为多样之和,即为“土与金木水火”多样共生共存而成的和。

和之味与和之百物都是实在的,但其本身并不就是美,只能是美的载体。审美体验必然是以实在之物、感性实在的自然对象为载体。审美体验的和谐结构需要在味之和与百物之和中彰显其内在的魅力。生态作为生命的存在状态,实际也是多样生命体之间交和、共生、共荣的状态,任何生命体面对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对象,以及实实在在的需要。以需要而生的生命实在,作为生命现实的状态,即可称为“实态”。生态之和的美味也必然在多样生命体的交和、共生中发散出来,多样生命体共生、共荣就成为生态美味的基础。但美还表现实与虚的多样统一,因为生命存在本身就是实与虚的多样体验。美是人类生命活动的境界性展示,而境界其实就是实与虚的有机转换。审美体验需要伴随着强烈的情感体验,需要飞动着无尽的想象,情感与想象尽管是由现实之实态引发,但其本身却是虚的、模糊的,因此,审美更需要有这种“虚态”,虚态召唤着实态的“返魅”,因为虚态中内蕴着生存的意义和目的,孕育着人的生态性生存的未来景象。实态与虚态的和谐构成及有机转换既是生命全面能力的展示,更是彰显审美境界的魅力。

三、生态审美体验与人的爱意生存

和谐性生存进入人的现实境域,就必然体现爱,并将爱意生存视为人类文明的重要内容。生态审美体验要穿越有限的时间,表现人类生生不息,永不歇息的生命创生力,要活化人的生态性生存体验,还必须融入进对爱意文明的体验。生态审美内存着人类之爱,并以对人的自我生命之爱为中介,生成对生态世界中与多样生物体间的生命之爱。人与自然的生态关联的纽带是生命,更是生命之爱。没有对生命的爱,也不可能有对自然之爱,因为人的生命存在之本,也是爱之本。爱是人类精神所在,但爱的支撑却是生命机能,是生命的能量。爱并不是一种虚设,而是生命的实在;爱还形成情感能量的流动节律,形成感悟不同生命体实在的链条。爱的人类精神,实际就是人类的宇宙精神,也应该是人类深切感悟的,以及实实在在体验生命存在的生态精神。儒家讲仁者爱人,事实上,爱人、爱物与爱己应该是同体的。利益及功利性的关己,并非是爱己,人只有蕴聚肉体与精神/灵魂上全面的爱,与爱人、爱物、爱自然之整体相交融的爱,才能是真正地爱己。孟子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启悟人们把一切对自己的爱,推及对他人与他物的爱,并进而呈现本质的爱。

生态审美显现爱的价值,爱的价值促发人对于自然的回归,实际是对生命价值的回归。现代物质主义的泛化似乎是极尽对人类肉身肌体及物质生活方式的关爱,尽管单向度的物质性之爱可以在时空限度内得到欲望与需要的满足,但却往往会走向人类生存的反面。这必然会带来人的精神生存空间的狭小,以及生存的焦虑、精神的恐慌、信仰的缺失及归途的迷惘。对于从事生态性生存及不断寻求精神审美的灵性之境的人来说,极度地索取物质性之爱,实际上是在注塑着一种异化的人格。现代人走出自我生存的禁锢,解构生存的悖论,调整异化人格的生存机理,其最为基础的环节,就是认同爱。这就要求去关爱生命,生态合理性地认同生命的价值,并致力于找寻调适物质性的肌体之爱与精神之爱的生态融合的方法。马尔库塞认为,现代西方社会的精神病态就是出自于爱的缺乏,高度的物质文明挤压了人的精神生存的空间,带来了人的精神生活的极度压抑与空乏,以及痛失家园与爱的失却的悲凉感。美国生态学家比尔・麦克基本在为《自然的终结》一书所作的十周年纪念版的序中颇为感慨地说:“我们的这个家园,为我们所祝福的大块的岩石和天空,我们诞生于其中的生物共同体,变成了一天比一天简单、充满了更多暴力的地方,季节的节奏正在被改变和打破。我们没有创造这个世界,但是我们正在忙于削弱它。太阳还在升起,月亮还有圆缺,但是,从它们那里看我们的地球,意味着某些事情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它比从前少了些什么。这蜂鸣般的、鲜花盛开的、神秘的、严酷的、可爱的,有高山、大海、城市、森林的地球,有鱼、狼、小虫和人的地球,有碳、氢和氮的地球――在我们的时代已经变得不再均衡了,这里更多的是我们。这是我挥之不去的悲伤。”[3] (P18)

生态审美之爱的内涵不同于生态伦理意义上对自然的道德与权利的认同,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超越道德性的解困。生态伦理性的关照自然,是在权利话语系统中承认自然存在的价值合理性,并且强调人对于自然必须具有道德性的认同与关爱。但权利话语与道德体认也会产生道德困境,进而产生人的生存权利和自然存在权利的悖论。生态伦理的道德困境及悖论,就在于忽视了生命精神的根基,其权利的植入往往是外在的。而生态审美的观照恰恰在于首先是肯定生命存在的权利,构筑人的生态性生存体验形式。生态审美可以引领生态伦理走出困境,突破悖论。事实上,在权利话语中人们应该承认的不仅仅是事物实体性存在的权利,更重要的是生命存在的权利。生命应该是一切存在的根本。我们如果要承认自然存在的权利,承认生物多样性的权利,首先必须承认生命存在的权利。我们构筑权利话语首先应该确立物种生命存在的权利,确立生物多样性存在的权利,同时在物种的权利认同中表现对生命的关爱,视生命存在为美的存在。人类肩负着关爱生命的伟大责任,肩负着关爱宇宙自然及生物多样性中所有生命存在的伟大使命,肩负着从生态审美的视域中激励自身,积极主动地、合理有效地融合无限多样存在的生命体,使之能够和谐自由地交往与互换生命能量的伟大使命。在生态审美的氛围中,爱与美是同体的,是生态性生命存在的一体两面,爱在于激发生命的激情,美在于促动及展示生命动势的内在韵律,展示生命之美的价值。爱与美的生命节律直接彰显为生态性生命存在的节律,爱的价值与美的价值就直接践行着生态审美价值。

人类的爱作为人的生命价值的内在机能,不同于生物本能的爱。生物性的爱,不论是生物物种之间的爱,还是物种内部的爱,尽管都呈现生命现象,是生命存在的生态性表现,但作为生物共同体中本能的生存状态,它却难以用生命的激情来促发,更不可能以主体的审美情感来归位。生物性之爱的结果充其量也就是物质肌体性的生存满足,或者是种类的繁衍,都难以像人类那样,以主体精神和意志而表现爱的价值。人类对爱的价值认同与践行,以及对生态性生命之爱的程度,其实是人类文明程度的最直接展示。

四、生态审美体验与解放意识:走向生态性生存

生态审美促成人类对生命之爱意的体验,爱不仅是现实的,更是趋向未来的。生态审美体验必然要激活人类之爱意,通过活化生态性生存机能而追寻人类未来的自我关怀。一切未来性关注,都必须立足于人类现实的爱意生存,必然从现实出发,通过创造生态性生存氛围而体现一种解放意识。

解放意识本质上指向人的解放。人的解放既是现实的,也是未来的,但只有盘活人在现实中的解放,才能明晰未来的解放。马克思说:“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4] (P443)从事生态性生存体验的人,还给自己的就应该是与自然和谐共存的世界。那么,解放就理应在生态存在关系中体现出人的生存本质,使人们在和谐共存的世界中,多方面地获得自由的生命体验。

第一,人与自然生态关系的解放。人不仅需要自身的解放,同时还要显示对自然生态的解放,这是通过人自身的解放而反馈于自然的解放,并且,人的精神―文化性生存的本性决定了这种解放。因为人认识对象,首先要认识自身,人是以对自身的认识和体验为中介,进而认识和体验自然。在人与自然生态和谐共存的自由体验关系中,人认识和体验对自然的解放,也必须以认识和体验对自身的解放为中介。人解放自身,前提是需要解构两种依赖:一是解构人们由于对自然存在的模糊认识而生成的依赖和膜拜,以构建人的主体自由精神;二是解构人们对欲望性存在状态的依赖,解构那种被利益扭曲的灵魂,而朝向对自然生态合理性的认同。对自然的解放,就是复归自然生态的本真,合理地确认自然生态对人生存的意义和价值。

第二,人在社会生态关系中的解放。这一重解放的含义所涉及的前提条件是自然权利的认同与社会生态关系中个体生存权利的认同,后者是前者的中介。个体生存权利的获得促使无数的生命个体要不断寻求自主化、主动性的生存。一方面个体要超越依附性的存在关系,谋求自由生存权利,并祈望个体生命创造力能够得到有效的发挥;另一方面,个体需要合理地调适在社会生态中存在的关系,使个体的自由与生命力的发挥建立在与多样存在的生命个体的社会共生关系中。人在社会共生关系中的解放,还不是最彻底的解放。彻底的解放必须是回归自然的,因为人的生态性生存需要在生态关联的整体构成中呈现,人在社会共生关系中的解放只是向自然生态回归的中介,是人在生命共同体中与生物多样性建立共生关系的中介。

第三,精神心灵生态的解放。人作为精神文化存在物,首先应解放精神心灵。精神心灵的解放,需要人以洁净、关爱、自由的心去感悟自然,理解自然,体验自然生态,需要在社会―精神―文化的同体建构中以心与自然相连。审美化地关注自然就是以灵魂感悟和体验自然,这就必然是在生态审美化地对待自然中获得心灵的解放。波德莱尔《恶之花》中的一首《感应》诗说:“自然是座圣殿,廊柱栩栩如生,时不时隐隐约约在窃窃私语;穿越象征的森林,人过大庙宇,林海用亲切的目光观察人生。”这首诗曾被称为象征主义的宣言,诗人祈望着人要全身心投入而感应自然,同时也体悟着自然对人类行为的观察。

第四,生态审美化的解放。生态审美化的解放是人的本真性、自由性的解放,既内存着人的自然性生存状态的解放,也包含着人的社会本性的解放。席勒曾经谈到,要想把感性的人变为理性的人,首先必须将其转换为审美的人。审美的人必然是感性与理性和谐统一的人,也是超越利益驱动,解构功利性为先的人。真正意义上的审美的人就必然是被解放的人,也同样会是生态性生存的人。人只有在审美和生态性的体验中才能真正体悟到解放的真义,进而体味到生命的真义。

生态审美体验呈现人类最高的自由活动方式,不是实体性地建立人与自然的生态联系,不只是将自然物作为获取生存滋养的源泉,而是作为共生的资源。人们体认自然的内在价值,并不是希求对自然的利用与改造,而是与自然的心灵感应。只有在这种“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物”的精神体验方式中,并以此而体现生态审美体验的深层机理,人们才能够不断地解欲、消欲、去欲,使这种体验的过程成为激感力、解放想象力的过程,成为解放人的主体能力的过程。我们从生态关系中理解的这种主体能力,就应该是人调协生态关系的能力,是追求和谐生存的能力,是锻造生态生存的能力。生态审美体验中关注人的自我解放,必然会带来对自然的解放。人们审美化地运行着生态生存节律,必然呈现人的精神自由状态,这不仅在主体间交往关系中是自由的,在社会生态关系中是自由的,在与自然的生态关系中也是自由的。被这多重自由所解放的人,会自由自觉地去善待自然,发现自然的美,通过自然美态的体验反观自身,从而建构新形态下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解放自然同时也是解放在利益、占有、欲望困扰下的非自由性的人类自身,并且是变非自由性的人而为生态自由的、审美自由性的人,是生态性生存的人。这正如马尔库塞说的:“自然的解放,就是重新恢复自然中促动生命的力量,就是重新恢复在那种徒劳于永无休止的竞争中不可能存在的感性的审美性能,正是这些审美的性能揭示出自由的崭新的性质。”[5] (P122)

[参考文献]

[1][美]埃里希・弗罗姆.生命之爱[M].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1.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美]比尔・麦克基本. 自然的终结・十周年纪念作者序[M]. 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5][德]马尔库塞.审美之维[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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