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文化·审美

时间:2022-06-24 10:13:40

情感·文化·审美

如果有人问,中国人心中最具情感凝聚力的东西是什么?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家。在一般意义上,家是一种生活;在深刻意义上,家是一种思念。在吉林电视台推出的大型文化纪实栏目《回家》中,当那一幕幕令人慨叹、发人深省、荡气回肠的“回家”纪实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上述认识,在这个最具象征意蕴的“回家”中,我们解读出情感,也诠释出文化,还体验了一种审美的愉悦。

情感的归宿

情感话题是电视节目创作中的重要内容。关于家,有人说它是无法选择的摇篮,家是世上最美的港湾,家是心灵窒息的牢笼,家是柳岸花明的世界,家是不可分割的血脉相通,家是难以摧毁的永久记忆。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原来,家,竟然可以演绎出这么丰厚的话题,难怪,从古至今,涌现了那么多咏家叹家的名篇佳句,难怪今天的电视人独具慧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生机无限的话题,让我们既读懂了别人,也观照了自己。况且“回家”的“家”,已经不仅仅是宗族概念,它可以是故居,也可以是祖籍,是第二故乡,也可以是精神家园、心情驿站,于是这个“家”,被我们的电视人放大了、立体化了,诠释出了一种既是个人心路历程,又是磅礴大气的意蕴。正像一位专家所说:回家,是找到了人们内心深处的一种共鸣,把中国人情感深处最柔软、最敏感的那个部位,一下子触动了。也许在全世界的所有人群里,我们中华民族是最恋家、最想家、最顾家的民族。家在我们民族的情怀里,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因此,这一话题,体现出了中国人特有的情感特色和文化特色。《回家》的立意是电视人对情感话题的奇妙切入,对每一位观众而言,都可以找到情感的诉求。

用纪实的手法记录人们的情感故事,电视是有其绝对优势的。其实,纵观我们的电视荧屏,也不难发现这方面的力作,比如说《艺术人生》、比如说《真情》等,他们都以内容本身的真切、感人,吸引了观众的目光。然而,你不觉得在当今,电视传媒如此发达,而这种激荡心灵的电视节目太少了点吗?我们的荧屏还存在着不和谐的豪华、滥情、矫情、煽情等现象。时代在发展,人们也在改变,但亘古不变的是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和渴望。身处这样一个变革的时代,面对浮躁的影响,急功近利等负面诱惑,我们更加渴望能让心情沉静下来,哪怕是瞬间。现代人有浮躁的一面,但也很脆弱,渴求感动,渴求诉说,无疑,《回家》弹奏出的是我们每一个人心灵深处最能涌起共鸣的深情乐章。

当《回家》的创作者们将这一幕幕展示给我们的时候,今天和过去,现实与历史就这样串联起来了,那种情感堆积,那种真情告白,让人们感觉到沧桑中的一种美丽。于是,当我们再说回家,不仅仅是寻根,家是心灵的故乡,是人生内心隐秘的禁地,是情感的落脚点和归宿。我们感觉《回家》的背后,是一种柔弱中的肃穆,是一种人性化的崇高。

感人心者,莫关乎情。这是所有成功的文艺作品所彰显出的规律,当然,它也是情感类电视节目所应极力效法张扬的。每个人都是故乡的女儿,当我们身在“家”中的时候,也许感受不到“家”的山高水长,而一旦离开,特别是长久的远离,那么“家”就变成了“梦中的真,真中的梦”,因此,“回家”成了每一位游子的企盼。记忆的情思,曾经的一切,都变得意满情浓,《回家》是一曲唱不完的情歌,一首吟不尽的小诗,这一切,都发自内心。真,是情感的最坚实的基础,《回家》让我们情感认同之余,也完成了对情感的宣泄,它让我们纯洁心灵,更让我们回归心灵。因此,从上述意义上说,“回家”不仅是个人行为,它具有一种社会意义,它给我们电视节目的创作启示,也是深远悠长的。

文化的思考

作为电视人,我们不能不经常思考电视文化,看到这个冠之为文化纪实节目的《回家》,我们却想提出“文化的电视”这样一个命题。《回家》的创作者们提出这样的创作理念:浇铸情感,传承文化,超越自我,回归心灵。仅就传承文化而言,这其实体现的是电视人的一种责任意识和使命感。曾有人严厉地指出了电视缺少文化,甚至有人还极而言之地告诫人们“远离电视”。也难怪,当我们打开电视,随意选择按钮,一经看到某些庸俗、粗俗、媚俗的镜头时,作为电视人的确感到汗颜。对历史变了味的戏说,谈吐平平的无聊对话,对参与观众的居高临下的随意嘲弄,对格调低下的舶来品的盲目模仿和追逐,受金钱至上影响而呈现出的拜金倾向等,这一切都说明电视作为一种文化,在价值取向上走进了误区。《回家》的出现,或许为我们吹来了一股清新之风,它让我们一颗颗浮躁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其实,这饱含的是一种文化的魅力。

如果说,《回家》仅仅停留在情感记录的层面上,我们也可以说它是有看点的,但是这毕竟还太肤浅了,而只有在文化层面上的挖掘,才真正体现出《回家》的深刻。那处处流露出的文化意蕴,实际是对我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弘扬。从余光中先生的“回家”中,我们感到的是这个“家”已不仅是思乡之情,而是从爱家想家到爱国思归,对“家”的心灵固守,实际上是对我们民族、我们祖国的忠诚,对家的顶礼膜拜,说到底是骨子里中华传统美德与文化的一种追寻和认同。我们是否可以说,对“家”与“国”的深重寄托,这种永不割舍的情愫,是我们中国人特有的品格,它也是我们几千年文化一脉传承的纽带,用文化来解读家,其实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刻感悟。

首先,“回家”中采撷的人物,大都是当今的文化名人,甚至是泰斗,比如巴金,比如余光中、丁聪,还有冯骥才、郁风、黄永玉、席慕蓉等等,这些人物本身所具有的文化风采,就足以让我们满怀倾慕,他们是人杰,是精英,他们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化的先锋。回家的路,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省亲行为,它是一次精神的旅途。透过亲情、友情、爱情、人情这些人之常情的背后,深藏其中的是文化品格及深邃的文化涵养,可以说,记录回家,也是完成了对活生生的文化档案的封存。就拿对“家”的诠释,冯骥才的表述让我们就大有醍醐灌顶之感,他在《乡魂》中这样说:“我更感到故乡伟大而神奇的力量。她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一切属于她的人们,不管背离它多久多远,似乎愈远愈久,便愈感到它不可抗拒的引力,我想,我那次在故乡,应该多住上几天,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由此,文化名人的回家,已经超越了怀旧省亲、寻根祭祖本身,而升华为一种文化行为,况且我们的创作者们也在努力地挖掘、捕捉着“回家”本身的文化意蕴,竭力表现出这一系列名人身上的文化光芒,因此,对他们的情感轨迹,心路历程的探寻本身,也是对他们深邃、独特的人格魅力的一种展现。

《回家》的另一种文化韵味,也体现在它的形态上。现在的电视节目,要求我们必须讲求形式,或者说包装,“回家”这样的立意,就规定它要有一种书卷气,要以雅见长。为此,它的色调是沉稳凝重而不浮华、张扬,片花也是精致淡雅,不露炒作的痕迹,而浑然天成于节目的一部分。即便是话外音的解说,也是平和、恬淡,力避矫饰、虚张。特别是在纪实表现手段上,没有人为的雕琢、摆拍,而有如清澈的小溪自然而然地流淌,仿佛告诉人们生活就是这样。我们说电视节目力避庸俗,其实也要包括对粗制滥造的摒弃。这些,也可以说是电视文化的一部分吧。

我们从不否定电视文化本身所具有的大众化、通俗性、普及性等特质,但我们也必须清醒地懂得电视文化也应具有比较鲜明的兼容性,那就是,这种大众性特征也从不排斥与主流文化或高雅文化的共存。对此,传播学大师施拉姆说:“所有的电视都是教育的电视,惟一的差别是它在教育什么。”我们说,电视的通俗并不等同于从俗和媚俗,电视工作者必须树立起坚定的文化追求目标,要具有传播先进文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我们的电视应在尽量满足一般大众健康趣味的同时,更要考虑到促进民族文化进步和思想进步,在提升大众的精神品格上发挥作用。同志所强调的要处理好文艺的普及与提高的关系问题的基本观点,今天对于指导我们建设先进的电视文化仍具有指导意义,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一脉相承的。进而言之,如果电视文化能给人以思之久远的美感和启迪,让人获得人格境界的提升和感悟,那么,我们真的该为电视文化和电视人击掌赞叹了。

由此,我们可以说,《回家》这类带有独特文化韵味的电视节目,是一种方向性的导引,厚重的人格魅力、文化魅力,将使它凝聚了更多的吸引,赢得更加广泛的认同和青睐。

审美的追求

在中国的传统文艺理论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就是“意境”之说。我国近代美学家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境界“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作为纪实电视的《回家》,用画、声、音来写境,是描写的境界,自然的境界,因此它的艺术追求是邻近理想,是营造出物我两忘,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美感的特征之一是直觉性和理性的统一。电视欣赏者进行审美活动,是一个无准备的过程,是在接触审美对象的一瞬间立即使欣赏者整个身心投入到审美境界之中,同时在这一瞬间领悟和把握审美对象的丰富内涵。有这样几组画面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十分强烈:“家梦春秋”中的巴金老人,千难百转重返故里,终于实现了他“老了,我哪也不想去,只想回一趟家”的夙愿。这位一生都远离故乡,一生都牵挂故乡,怀念故乡的人,在家里住了17天,离开故乡的日子到了,在依依惜别的站台上,车窗内,这位世纪老人满头花发,无力的双手频频挥动与亲人告别,厚厚的眼镜片后,泪眼迷离,此时,无情的车轮轻轻启动,送行的人们随车而行,音乐响起了,空气中都弥漫了离别之痛,一幕最具典型环境、典型氛围的视觉冲击,给每一位观赏者的心里留下了一次强烈的震撼。没有人为的铺陈,那种真情的记录,它让我们在品味人世沧桑之余,情感得到了升华。每个人来到人世间,都是匆匆的过客,但人生毕竟还让我们怀有那么多的依恋和美好。其实,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能给人带来审美的享受。所谓美感,就是指审美主体接触了客观存在的审美对象以后,在感情上产生的强烈反应,在理智上获得的启示,在精神上得到的满足和怡情悦性的效果。

《回家》的创作者们遵循了一条很明确的创作理念,那就是情感纪实,透过这一以“真”为依托的背后,我们也强烈地被他们在“写意”上的艺术追求所折服。作为电视艺术的审美主体――观众,始终活跃着主观能动性,通过感知、想象、体验、理解,以自身生活体验去充实艺术形象,丰富它的内涵。因此,电视艺术调动观众的审美心理活动的能力愈强,留给观众想象和再创作的余地愈大,它的艺术魅力也愈大。

其实,剖析“回家”的艺术美感,它给我们的是全方位的冲撞。当《回家》中“家”的概念延伸、上升为一种精神层面的境界,它就已带有了更多美的特征。可以说,这种美所展示出的具体形态,也就包容了优美、壮美、崇高或缺陷,乃至于悲剧。当然,这些在节目中是互相渗透,互相转化,并经常结合在一起。回家本身就是一种庄严的仪式,那种痛苦的思念,流淌的是一种哀婉的凄美。当我们对故国家园顶礼膜拜时,我们心头升腾起的难道不是一种壮美崇高吗?当我们忘情于故乡山水,那处处流溢的不正是优美吗?余光中半个世纪背井离乡,展示的是一幕幕无奈的悲剧;巴金老人最后一次还家,实际也预示了一次永别,“回家”,实际是人生中悲欢离合的浓缩。

再有,《回家》中无论是它别具韵味的栏目头,还是匠心独具的片花,乃至于画面的色调、音乐的衬托,都体现了创作者的严谨和真诚,即便是片尾的歌曲,都体现了一种想象中的美感,“回家,破了洞的睡衣里面,让心有段自由的旅程;回家,卸了妆的面孔背后,是我梦中细细的鼾声。”

《回家》选取的多为重量级的文化名人,我想,在“回家”中如何做到大中见小,即在“大人物”身上更多地挖掘出普通人的情怀,神秘中的平凡,是不是更容易与观众产生共鸣。艺术创作中一个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规律就是对细节的把握,我们对任何艺术作品的观赏,最终感动我们的一定是细节,比如说,在年轻女歌手斯琴格日勒一片中,父亲为其擦鞋子,巴金一片中,老人看川剧时像孩子般的开怀大笑,这些,都是我们在今后的拍摄中,要更多抓取的。另外,我也倾向于将《回家》的镜头更多地投向那些走入暮年的老者,也许他们身上的故事更多,体现出的文化含量更重。

偶尔在一本画册上,欣赏到旅美画家陈逸飞先生那幅传世之作《故乡的回忆》,我想这位大师的创作过程,就是一次“回家”吧。在这幅画作前,我们既心静如水,又激情澎湃。此时,似乎情感的表达都变得呆滞。于是我懂了,家,是我们中国人心中一座永不坍塌的情感丰碑,是一个毫发般纤小又山岳般硕大的文化坐标。对于它的解读,可以说绵延了几千年。时展到今天,我们在电视上用镜头再来解读家,其实也是一种背负使命的传承。“回家”的路很长很长,情结是永恒的,正所谓“此情绵绵无绝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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