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协和医院被处“极刑”内幕

时间:2022-06-16 08:30:18

上海协和医院被处“极刑”内幕

2007年2月8日,在哭闹、责骂、抗议声中,上海协和医院的牌子被摘掉了。

两天前,上海市卫生局作出决定:因诊疗过程中存在违法、违规,上海协和医院被处以“极刑”――吊销执业许可证。

而在1个月前,该医院的生意还火爆之极――无论检查还是手术,均需排队。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一所医院为何出现如此大的反差?记者为此展开了调查。

“脱胎换骨”

媒体曝光前,上海协和医院正迅速成长为业内新贵。凭着强大的广告宣传和各种慈善活动,它已经赢得市场,并树立起良好“口碑”。有传言称,“协和”已经进入上海一项“十佳医院”的评比名单。

但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所打着“协和百年”旗号的医院,成立不到3年。更鲜有人知道,“协和”是近3年来,出现在上海市中兴路1600号的第三所医院。

2004年初,福建莆田秀屿镇后江村村民林春光,在这个离上海火车站约500米的地方,办起了他在上海的第二所医院――协华医院。该院在闸北区卫生局登记的名称,是“上海市闸北区民办协华医院”。

“协华”维持了不到1年。据说由于门诊量过低,它连同支撑它的上海协华医院有限公司一起注销。与上海其他民营医院一样,投资人需要在工商部门和卫生部门分别注册。

在同样位置,林春光又办起了协和医院。“协和”注册名称是“上海市闸北区民办协和医院”。而林老板似乎对“民办”二字深为介意,以至“上海协和医院”越叫越响时,它的真名被忽略了。

“协华”与“协和”,尽管一字之差,然而前者关门,后者却奇迹般地成长起来。在强大的广告声势中,上海协和医院迅速走红,在不少人印象里,这不仅是一家中美合资医院,而且跟大名鼎鼎的“北京协和”是一家。在网上键入www.省略(现已关闭),患者们发现这个网址并非大名鼎鼎的北京协和医院,而是上海协和医院,这让他们更是平添了对该院的信任。

随之而来的是中国各地的患者。出事前,上海协和医院的月门诊量已达数千人,这是一个让民营医院同行们羡慕不已的数字――与公立医院不同,民营医院经营并不火爆。但更重要的是,几乎每个病人都能为“协和”带来3万元以上的收入。病人如此之多,以至于作为医院特色的“宫-腹腔镜”手术不得不经常排到深夜进行。为使床位尽快周转,大部分手术病人在术后几天内即被要求出院。

2006年年初,上海协和又迎来新机遇。在各路专家“消除歧视”的呼吁声中,跟上海其他一些民营医院一样,协和医院正式更名――“民办”二字从执业许可证上消失,“闸北区民办协和医院”摇身成为“上海协和医院”。

然而就在这所年轻的民营医院正准备大干一场时,“劫难”从天而降。

“媒体危机”

2007年1月8日,新华社播发题为《是手术还是骗术――上海协和医院妇科诊疗案》的报道,质疑“协和”给无病女子王洪艳做假手术。这是继去年上海长江医院曝光“怀孕妇女被诊为不孕症”事件后,该市民营医院业界又一场地震。

知情人估算:“孕妇不孕症案”给上海长江医院带来的损失,至少1个亿。“成也媒体,败也媒体”,有人用这句话来形容靠广告迅速打开市场的长江医院。而损失并非来自主管部门的处罚――事实上,卫生主管部门只罚了长江医院8000元。

而此次新华社对协和医院的报道,被业内人士认为“来势更为凶猛,后果更为严重”。

继新华社报道后,央视又于1月31日跟进,多位患者面对镜头诉说他们的遭遇。这让正准备积极应对的协和医院,陷入两面夹击中。而上海市卫生局几乎每天都要迎来多名前来投诉此医院的患者。协和继“媒体危机”之后,又迎来患者“投诉危机”。

时逢上海市“两会”召开,市政协委员倪语星看到报道后,连呼“匪夷所思”,并就此专门提案,呼吁加强对民营医院的监管。

倪语星所说的“匪夷所思”,主要因为到“协和”就诊者,几乎无一例外地被实施了极具该院特色的“宫―腹腔镜联合术”,而且不少病人在入院几小时内进行。而其后上海市药监局调查发现,该院其实并没有“宫―腹腔镜”这个手术设备。

同行“恶搞”?

新华社报道后,上海当地媒体间曾有传言,“协和”的此次危机是同行“恶搞”的结果,所谓的病人不过是竞争对手的“托儿”。支撑此说的一个依据是,报道中的投诉人王洪艳此后未再出现。

患者徐江红在看了此报道后,去找协和医院讨说法。结果被告知:新华社的报道是瞎编的,有媒体已经为其澄清,她被告诫不要像王洪艳那样搞得“身败名裂”。

在竞争激烈的上海民营医院业界,除雇用“医托”争抢生意外,利用假病人互相“投诉”的做法也不鲜见。

然而业内对此说却深为不屑。王洪艳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当时她正处在极度恐惧当中,因为怀疑被跟踪,她和妹妹甚至连夜搬了家。1月5日,王曾应上海市药监局监督员陈晓兰的邀请,随上海市药监局稽查人员一起去了上海协和医院,在陈晓兰的鼓励下她现场暗中指认,“协和”一连串的造假终于浮出水面。

公关媒体

上海长江医院的“孕妇不孕案”发生后,有业内人士总结:主要教训在于医院危机公关能力太差。记者得知,事件发生后,上海长江医院曾将该院企划部一员工辞退,该人士系医院为应对媒体招进。

同样作为业内的新星,协和的媒体运作水平被认为远超长江医院。事实上,在许多上海民营医院还停留在“电话号码+服务项目”上时,协和医院已经率先有了品牌意识。电视上屡次出现的“妈妈,我来了”的可爱婴儿形象,让许多观众印象深刻。而协和的广告“干净”,也已成为上海媒体的共识。

为降低报道的负面影响,上海协和医院几尽全力。对于新华社的报道,协和医院刊发前即已获知消息,并紧急委派一陈姓院长前去“公关”,结果未能如愿。与此同时,上海协和医院的“董事长助理”亦找到新华社发稿记者刘丹,表示此报道关系到医院的生死存亡,希望“缓和”一下,并让对方“最好给我们提点要求”,亦未如愿。

对地方媒体的公关也在进行。上海某主流媒体一位负责人透露,在该报刊用新华社稿件前,曾有自称协和医院的人找上门去,希望不要刊登新华社的稿件,结果被其拒绝。次日,除两家都市媒体外,包括该报在内的上海多数主流媒体,皆刊用了新华社的通稿。

报道的投诉者王洪艳在找媒体前,曾向一位律师咨询。对方告诉她3条路:第一是自认倒霉;第二是打官司;第三,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找媒体。

接触新华社前,王洪艳曾找到上海某报投诉,然而她当时并不知道,对方也是上海协和医院的广告客户。上海协和每年的广告投放量,被一业内人士估计达数千万元。大量投放广告除了赢得市场外,也让它与诸多媒体建立了良好关系。

由于新政策的出台,民营医院从今年起在广告方面大受限制,而借助公益或慈善活动进行宣传,被认为是“突围”之举。在此方面,上海协和医院显然已走在了前面。

低调投资者

上海协和医院这场危机中,有一个人最为着急,却始终未公开露面。此人便是投资人林春光。

跟上海许多莆田籍民营医院投资人一样,38岁的林春光行事低调。几年来,尽管他的医院已经名满天下,但在互联网上,几乎找不到这位老板的任何信息。

此人入沪之前的经历已无从考证。但在上海,他被认为是通过承包一所公立医院的部分科室,获得“第一桶金”。2001年,随着中国向民间开放医疗市场,林在上海投资360万元办起了他的第一家医院――朝晖医院。

2003年,林春光与老乡吴建力一起,成立了上海协和医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其手笔之大,已远非朝晖医院所及。此外,林还相继在上海投资办起了上海俪人女子医院、新视界眼科医院。林甚至也不满足于上海,他在成都和重庆也相继投资开办名中带有“协和”字眼的医院。

“出事”之前,患者们曾被院方告知,“老板”已经买下旁边那座20余层的大楼,不久即可搬入。

林春光的个人总资产,据说已经达数十亿。不过,事业的壮大并未影响林春光的低调。在开办医院的征途中,常有的情形是,在做起一家医院之后,林即隐身于幕后。比如,从2004年起,林春光便不再担任朝晖医院的董事长和法定代表人,一位更年轻的林姓同族接任了这个位置。

2006年3月,林春光亦卸任协和医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他甚至出让了自己的股份。然而,同行们却毫不怀疑,上海协和仍由林春光控制。

“无病病人假手术”事件发生后,林春光还能走多远?是安然度过还是再生风波,目前仍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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