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狐 8期

德四爷听说大山里出现了一只白狐狸，就准备上山去捉。不是德四爷见钱眼开，家里实在太需要钱了。德四爷的儿子上山打石头，被滚石砸死了，扔下一个孙子。孙子脑子好使，书念得好，正在县高中读高三呢。

下了第一场雪后，德四爷在夜里带上家里的黑子就上山了。他正在一片荒草丛生的乱石滩中搜寻着，突然间，一道白光从石丛中闪出，直向山梁奔去。黑子汪汪叫着，腾身飞快追去。只见不远高岗处，那白狐竟立着身子往这边张望，直到黑子到了身边，才又一闪而去。黑子再回来，白狐也回来，如是三番。德四爷陡然醒悟，没等黑子再追，便喊了一声：“黑子，回来！”

德四爷带黑子在附近石丛里找，果然找到一处洞穴，推开石块，就见一只长有尺余的小东西跳出来。黑子腾身一蹿，将小东西按在爪下。小狐崽子竟也是通体雪白！德四爷脱下身上的褂子，将小白狐罩住，提在手里，转身往家走。

德四爷回到家里，从兔笼里揪出家兔，将小狐放进去，又用铁丝将笼门牢牢拴死，然后拍拍黑子的头，就回屋睡觉了。他知道，那只白狐一定会远远地跟在后面，但今夜它只会在村外转，不会追到家门口来。明夜，母狐就会不顾生死地跟过来了，那时再在院子四周下套子夹子。德四爷在天亮时开门再一看，笼子前竟有三只野鸡两只山兔。这是想讨好德四爷呢，还是乞求德四爷替它喂喂饥饿的小狐？

德四爷却偏让小狐饿着，也不给它水喝。饿了两天加一夜的小狐的叫声渐渐弱下去。这一夜，月色刚起，德四爷眼见白狐闪进了院子，突然正对着房门的方向，伏下了身子，两只前爪平伸着。德四爷提了棒子轻轻拉开房门，那白狐竟仍伏在那里不动。德四爷蹑手蹑脚，一步步走向白狐，清晰地看到白狐瞪着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正无所畏惧地迎望着他。德四爷举起了棒子，看到白狐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仍不躲也不动，只是把眼皮轻轻地合上。德四爷大惊，也顿时明白，白狐引颈受戮，是想以此乞求德四爷放掉它的孩子。德四爷高举的双臂不由软下来，长长叹息一声，就把棒子丢下了。那一刻，他想起儿子刚死时，老两口悲恸欲绝的情景……

德四爷打开笼门，小狐蹿了出来直往白狐身上扑。白狐护定小狐，一直牢牢望着德四爷，那神情说不出是感恩戴德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德四爷摆摆手，说：“走吧，走远点儿，别再让人寻摸着你们啦。”

白狐低叫了一声，小狐便跳上了母亲的脊背。白狐跳到院门口时，又转了几个圈子，然后立起身，合起两只前爪对德四爷作了个揖，便驮着小狐钻进夜色中去了。

老人悄悄地回到了房里。已隔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老伴儿说：“放得好，多少钱也不值这一片心啊！”

德四爷没有分辨老伴儿这话是在赞白狐还是夸自己，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