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翻译中的意象构建

时间:2022-09-25 06:09:13

诗歌翻译中的意象构建

摘要: 许多英文诗歌中也有意象的创造性使用,在翻译成汉语时亦应考虑对其中的意向的辨识和阐释,挖掘诗歌的意境,在了解中英诗歌意象使用方式差异的基础上,对意象做到恰到好处的处理。在译诗中的意象构建既要注重原诗形式和内涵,反映原诗的美学创造性,又要根据译入语读者的审美体验和心理需求做出变通和调整,使译诗也能和原诗一样具有和谐的美感。

Abstract: Imagery is also used in many English poems. When translating the poems into Chinese, the translator ought to first identify and interpret the imagery correctly and explore the artistic conception, and then to make a proper treatment of the imagery on the basis of a good understanding of the differences in using imagery in the two languages. The construction of imagery in the translated poems involves the translator's effort to represent the aesthetic innovations by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form and intention of the original poems. Meanwhile, the translator ought to make corresponding alteration and adjustment considering the TL reader's aesthetic experience and psychological demand. In this way, the translated poems may well suit the TL reader's demand for a harmonious beauty in the translated works.

关键词: 诗歌;翻译;意象

Key words: poetry; translation; imagery

中图分类号:G4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4311(2011)16-0230-03

基金项目:陕西省教育厅2010年专项科研计划项目(2010JK027);宝鸡文理学院重点科研项目(ZK0819)。

作者简介:王卫强(1967-),男,陕西眉县人,宝鸡文理学院外语系副主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英美文学。

0 引言

在诗歌的诸多美感要素中,意象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诗歌的灵魂和诗意存在的重要条件。由于意象的存在,诗才成为诗,而非日常的文本。注重意象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这种传统被介绍到西方之后,对西方的诗歌传统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并引发了以庞德为代表的美国文学史上的“意象派运动”,使意象创造和运用成为美国诗歌创作的自觉手法。虽然英美诗歌传统在意象派运动之前没有引起人们的特别注意,但这并不能说英美诗歌中就没有意象运用。实际上,从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表达人文精神的诗歌,到十七、十八世纪的强调理性、温和的新古典主义诗歌,到注重精神情感和想象力的浪漫主义诗歌,再到用试验性创作手法表现人在工业化影响下的精神空虚的现代派诗歌,都可以从中找到各种意象的创造性使用,这为诗歌之美和恒久魅力增色不少。

意象是诗歌翻译的基本单位,诗歌翻译不仅要考虑意象的辨识、阐释,而且要考虑在译诗中意象的合理构建,这关乎译诗的诗性是否能够保存,原诗艺术效果是否能够得以对应传递,译诗读者是否能够获得相似的审美体验(即美感)等方面成与败的关键。本文将从诗歌的意象概念出发,通过分析英文诗歌中的意象创造,找出诗歌意象构建的有效方法,并对译例做出评估和鉴赏。

1 诗歌中的意象

意象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神思》中的“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意思是说:“有独特见解的工匠,凭着意象来进行创作”[1]。通过后继唐宋诗家的补充和发展,“意象”说逐渐完善。按照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诗人总是“立象”以“尽意”,“象”为“意”设。意象是一种复合体,它包含诗人对生活的理性认识和感性体验,“意”通过“象”来呈现[2]。中国人讲求的诗歌意境,可以通过意象排列组合叠加而在人的心理产生某种特殊的艺术效果而感受出来。例如马志远的《天净沙・秋思》就是由并置的12个意象构成,有一种自然显现的关系构成了一个荒远、古朴、寂寥的景致,生成了意味无穷的意境,从而表现出语言显现的魅力[3]。

受中国诗歌意象传统的影响,庞德在他的诗《在一个地铁车站》(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只用了短短的两行:“这些面孔似幻象在人群中显现;/一串花瓣在潮湿的黑色枝干上”(江枫译),就形象生动地描绘了自己在巴黎地铁车站下车后所看到的景象:他突然瞧见一张美丽的脸庞,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出现。本来他已把这种印象用30行的长诗写下来,但他有意地将诗所建成了现在的两行,而每一行中都包含有感官体验而产生的意象,共同构成了一幅美好的图画,这真顶得上千言万语。(Kennedy, 1990:73)这种意象的使用使诗歌产生了灵动、别致的诗歌之美。

那么,意象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是“表意的象”[4],有人说是“诗人对自我思想感情意念表达的间接性和对表现对象的陌生化的寻求”[5],还有人说是“一个情感的、引起读者再创造形象的语言符号”[6],而埃兹拉庞德说意象是“在一刹那同时呈现一个知性和感性的复合体”[7]。从这些对意象概念的界定中,我们可以说意象具有几个特点:一是意象具有二重性,即“意”和“象”、“知性”和“感性”;二是意象是将思想情感理念寓于物象之中,所谓“寓情于景”、“托物言志”,具有隐喻性和象征性;三是意象具有创造性和新颖性,是“陌生化”的艺术表现形式,给人特有的心理体验;四是意象一般表现为语言。

诗歌的意象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分成不同的类型。根据内容,意象可分为自然的、社会生活的、人类自身的、人创造的、人虚构的等五种;根据人的感觉,意象可分为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和动觉意象;按组合方式,意象可分为叠加意象、并列意象、拼合意象、辐射意象等;意象类型的划分是相对的,是相互渗透的,具有“复合性”和“复杂性”特征[7]。

意象的美感之处在于,意象对于人类共通的情感进行了抒发宣泄,使读者对生命有了进一步的感悟,是生命产生净化和升华,是海德格尔所理解的“诗意的存在”[6]。意象通过一种移情投射,召唤人们按照自己的生命境遇阐释艺术品[3],创造性的形成了自我独特的生命意义。所以,研究诗歌意象是阐释理解诗意存在的重要方面,也是研究诗歌译作恰当性的一个重要方面。

2 英诗中的意象及其翻译

意象作为诗歌的基本单位,对于诗歌意境的产生有重要的作用。虽然意象运用是汉语诗歌的传统,但我们也会发现在英语诗歌中意象的使用也不是没有。当然,意象在英语诗歌中不像在汉语诗歌中那样密集,诗行间的意象的相关性更大、独立性较低,所能引起的语义联想范围相对较小。这样,在英诗汉译时,单个意象的处理相对轻松。但考虑到英汉读者的阅读习惯和文化审美差异,译者不能不做出一些努力处理诗歌意象的问题。而且,要达到美译,译者要更加注意原诗的审美交际意图,也要考虑译语读者的审美期待,译者的意象构建不可谓不是一项重大任务和使命。

约翰・多恩(1572-1631)是十七世纪英国风格独特的“玄学派”诗人,采用极富想象力的比喻和奇怪玄妙的夸张手法来阐释和强调他的诗歌主题。有时候,他的比喻新颖别致、令人称奇,有时候又显得夸张离谱、晦涩难懂。他的诗歌中也有意象的创设,不过与汉语诗歌不同,两个意象是通过隐喻的方式并置在一起的,一般形成本体和喻体在不同“域”之间的映射[8]。多恩有一首诗《别离辞:节哀》,其中有这样的意象并置:“两个灵魂打成了一片”,“像金子打到薄薄的一层”;“就算两个吧,两个却这样/和一副两脚规情况相同”(卞之琳译)。在另一首诗《致死神》中则将死神比作是“命运、机会、君主、亡命徒的奴隶”,“和毒药、战争、疾病同住在一起”(杨周翰译)。一般情况下,英诗的意象在相邻诗行间独立性较低一些,比较容易使读者在较小的范围内产生语义联想;而且英诗中在两个意象间使用“像”或“是”之类的陈述词的情况要多一些。在译诗中,由于译者经常要满足英诗的形式需要,所以保留这样的本体和喻体并置的形式,并使用陈述词。这样做就使译诗诗性在汉语读者看来大打折扣。

在威廉・布莱克(1757-1827)的诗《伦敦》中,诗人运用了很多意象,形象生动地展示了一幅资产阶级统治者垄断下道德堕落、身心腐败、社会风气沦丧的伦敦社会生活的真实场景,对诗人所处的时代人们的生存境遇做了澄明敞开式的描绘,给人以深刻而难于释怀的审美体验。诗中既有视觉的意象,如chartered street(chartered Thames, marks of weakness, marks of woe, every blackening church, palace walls, midnight street, new born infant's tear, marriage hearse等,又有听觉的,如cry of every man, mind-forged manacles, every infant's cry of fear, chimneysweeper's cry, hapless soldier's sigh, youthful Harlot's curse等,每个意象就像画家拿起画笔在画布上的一抹一涂,排列在一起,构成了伦敦社会的完整画面(要知道,诗人也是个画家,有大量的版画作品)。译文中对这些意象必然经过译者的精心处理和着力构建,否则肯定会影响到诗歌意境和情绪的顺畅传递。有了译者的努力,我们才可以读到下面精美的诗行:

多少扫烟囱孩子的叫喊

震惊了一座座熏黑的教堂,

不幸兵士的长叹

化成鲜血流下了宫墙。(郭沫若译)

同样是对伦敦的描写,威廉・华兹华斯(1770-1850)在他的《伦敦,1802》中创造了不同的诗歌意象,把伦敦比作“一潭死水”(stagnant waters),把自己对伦敦的感性认识用物象的形式象征性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指出他从法国返回伦敦后所感受到的虚饰和招摇:

…altar, sword, and pen,

Fireside, the heroic wealth of hall and bower,

Have forfeited their ancient English dower

Of inward happiness…

……教会,朝廷,武将,文官,

庙堂上的英雄,宅第里的公侯,

都把英国的古风抛丢,

失去了内心的乐。…… (王佐良译)

译者在翻译这几行诗时,没有简单地将altar, sword, and pen, fireside, the heroic wealth of hall and bower等意象以字面对等的方式译出,而是考虑到在特定社会文化语境下这些意象所产生的意蕴内涵,根据意象所具有的象征性特征,对意象进行了重建,使其更加适应译语读者的认知框架,做到意义之真和形式之美的恰当结合。

再看布莱克《扫烟囱的孩子》一诗中孩子对路人的倾诉:

They clothed me in the clothes of death,

And taught me to sing the notes of woe.

… …

And are gone to praise God and Priest & King,

Who make up a heaven of our misery.

他们就把我拿晦气的黑衣裳一罩,

他们还教我唱起了悲伤的曲调。

…………

就跑去赞美了上帝、教士和国王,

夸他们拿我们苦难造成了天堂。(卞之琳译)

原诗中用了the clothes of death, notes of woe, God, Priest, King, heaven,译者分别译为:晦气的黑衣裳,悲伤地曲调,上帝,教士,国王,天堂等。应该说译者的意象构建恰到好处,不但准确传递了是人的意念和情感,而且在感性认识上做到了与原诗的对应,而且符合汉语读者的认知体验,有利于他们产生符合原诗交际意图的语义联想。特别是the clothes of death的处理,译成“晦气的黑衣裳”不但在语言形式和音韵效果上非常恰当,而且用“黑衣裳”这一意象更能触发译诗读者的文化系统和心理图式。

3 组合意象的翻译:以《过沙洲》为例

意象组合构成意境,并列在一起的意象在相互间产生被约束的心理表征,共同接近主题。组合起来的意象具有了趋同的引申和比喻意义,相互照应,表现出相同范畴的共有特征。在翻译中,译者不光要考虑单个意象的翻译,而且要考虑组合意象对诗歌主题的支撑作用,单个意象的处理不可能脱离了主题倾向性的制约,不可能不考虑并置组合的意象间的相互影响。译者在诗歌翻译中要抓住核心意象或意象组合,在译文中加以变通或重建,即所谓的协调或调适性重构。

英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勋爵(1809-1892)的诗歌《过沙洲》中拥有丰富而意味深长的意象和意象组合:

Crossing the Bar

Sunset and evening star,

And one clear call for me!

And may there be no moaning of the bar,

When I put out to sea,

But such a tide as moving seems asleep,

Too full for sound and foam,

When that which drew from out the boundless deep

Turns against home.

Twilight and evening bell,

And after that the dark!

And may there be no sadness of farewell,

When I embark;

For though from out our bourne of Time and Place

The flood may bear me far,

I hope to see my Pilot face to face

When I have crossed the bar.

过沙洲

夕阳坠,晚星出,

一个呼声唤我多清楚!

河口沙洲莫悲哭,

当我出海去。

海深邃,洋空阔,

流水似睡静无皱。

满潮水悠悠,

潮来深海总须回头流。

暮色降,晚钟起

钟声之后便是幽幽夜?

离别时分莫哽咽,

当我登船去。

人间小,人生促,

这潮却能载我去远方。

但愿当面见领航,

过了沙洲后。(陈维航译)

《过沙洲》这首短诗共十六行,采用了隔行韵,读起来朗朗上口,音韵优美,意境盎然,显示了诗人注重本能和自然的特点。这是丁尼生晚年的作品,虽不是最后一部,但被视为诗人辞世时的告别作。诗人对自然中事物的屡屡关照,隐喻出诗人内心的对晚年人生境遇的直觉和顿悟,将感性与知性在自然万物的身上结合起来,表达出诗人对死亡的期待和无所畏惧的本能状态。对诗人来说,死亡就像那神秘的海洋,自己就像那离岸远行的旅者,通往死亡的神秘海洋的旅途既庄严又欢快。

一般说来,英文诗歌首先在语言表现出形式上的完整,其次是单个意象在诗行间的独立性要差一些,是读者产生的语义联想的范围也小一些。虽然如此,《过沙洲》这首诗比较独特,前两行诗就已短语形式并列出三个相对独立的意象:sunset(夕阳)、evening star(晚星)和one clear call(一个清楚的呼声),预留出较广阔的感受和思想空间,节奏上也短促有力,节奏感强,用简笔画的手法很快勾勒出诗意画面,创设出悲壮而又自信欢快的诗歌意境。随后的诗行中,诗人继续使用语海洋有关的意象,用twilight(暮色)、evening bell(晚钟)、the dark(黑夜)、bourne of Time and Space(时空界限)隐喻悲壮的人生暮年;用tide(潮水)、boundless deep(无边无际的深海)、flood(潮水)等隐喻死亡的归宿,毅然决然而且欢快、无所留恋。

从译诗中可以看出,译者并非简单地在英汉双语间移植意象,而是根据意象的组合叠加,重构出适合汉语表达形式的意境,使译诗更显得意蕴优美、意境深远、音韵动听自然,具有汉语古诗词的韵味和气象。译者对意象的处理不是孤立的进行的,而是用重组和调整的方式进行的,因此译诗中就有了这样的表达意象的诗句:“夕阳坠,晚星出,/ 一个呼声唤我多清楚!”“海深邃,洋空阔,/ 流水似睡静无皱。”“暮色降,晚钟起 / 钟声之后便是幽幽夜?”“人间小,人生促,/ 这潮却能载我去远方。”译诗将原诗的语言风格、韵律特征、意象特征和意境特点都恰当地再现出来,这为读者提供了独特的审美享受,从而丰富了他们的审美体验。可见,诗歌翻译中对并置意象的调适性重构极为重要。

4 结语

意象是诗歌审美的关键因素之一,意象的翻译关系到诗美的传递。由于中西方诗歌创作传统和语言形式的差异,对意象的重视程度和意象的运用技巧也有不同。如何在诗歌翻译中恰当传递意象的形式和意蕴,对于诗歌之美的表现有很大的关系。特别是组合意象的处理,因为事关意境的再现,译者需要在在准确把握原诗意象和意境的基础上,通过考虑译语读者的美感体验习惯加以变通或重构,对组合意象进行协调或调适性重构,以便使译诗达到意蕴、情感和音韵上的和谐之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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