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再度启动“消费税增税法案”

2014年9月18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表示，年内将在经济指标等慎重考虑基础上，决定启动“消费税增税法案”，将消费税上涨至10%。这一法案是在2012年6月26日在日本众议院全体会议上以363票赞成、96票反对的表决结果通过的。可以说，这一法案作为安倍政府增税的法律依据，在其经济政策的实施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引来了在野党和其他政见者的强烈抨击。

日本东京Shin-Urayasu，一家超市打出海报进行促销让市民抓紧囤货。日本将于4月1日将消费税从之前的5%上调至8%，日本的消费者则赶在上调之前大笔买入。 （图/东方IC）

旨在复苏经济的增税法案

“消费税增税法案”实际不是一个法案，而是关于增加消费税为核心的社会保障及税制一体化改革等8个相关法案。由于这套法案的重点和焦点是提高消费税率，该法案因此得名。法案规定：将分两阶段逐步提高消费税，首先于2014年将消费税从当前水平的5%提高至8%，到2015年上调至10%。安倍政府正是以此法案为依据，启动了上调消费税的宏观调控举措。

日本增税的依据之一是国际社会的比较参照。西欧国家的消费税率一般在15%～20%之间，瑞典、丹麦等北欧国家更高达25%。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成员中，日本在2012年改革前的5%消费税率处于最低水平。另外，从消费税收入占国家税收的比例看，日本也处于较低水平，和法国的消费税收入约占国家税收总额的一半、德国占三分之一相比，日本仅占四分之一。再有，日本的国民租税负担率与主要发达国家相比也较低，仅为24.3%。因此，与其他OECD成员相比，日本还有提高消费税率的空间和余地。

在日本，税收立法权统一在国会，各种税法都需要经国会众议院和参议院批准，主要税种管理权集中在中央，一些地方税的解释权或减免权归地方政府。根据现行日本税法，税种共有50多项。征税层级分中央、都道府县和市町村三级，其中日本中央政府征收的税收统称为国税，由大藏省负责，而都道府县市町村所征收的税被统称为地方税。近来引发争议的消费税，就属于日本国税的征收范畴，是面向一般消费行为而广泛征收的重要税种，是一种谋求公平负担的间接税。

消费税在日本是个长期存在的政治难题，历史上有多届日本政府都在消费税法案面前折戟沉沙。2012年6月的“消费税增税法案”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某种程度上是受益于日本当时的财政危机。

当时，日本的赤字占GDP的比例是10.1%，而目前日本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已超过了230%，甚至高于美国、希腊和意大利等高债务国家，而把消费税率从5%分步提高到8%和10%，其直接效果就是可以使日本经济摆脱沉重的债务压力，因为根据测算，消费税税率每提升1%，日本中央及地方将增加约2.5万亿日元的税收。因此，国会达成的共识是，提高消费税，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改善当前日本财政和债务困局，财政赤字会有明显改善，债务危机的恶化程度会有所减缓，日本经济的复苏也将可以预期。

因此，2012年始日本政府开始以《社会保障和税制一体化法案》为最终目的，以增加消费税为手段，逐步实现经济复苏的同时，填补社会保障漏洞。日本政府表示，消费税的税收将全部用于社会保障费用，全民征收全民受益，以避免所谓税收不公等议论出现。

税收不公的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原日本国铁的债务是由一部分从烟草特别税填补的，但是由于冲绳没有铁路，因此冲绳一直有针对冲绳烟税为什么要填补本土铁路债务的议论。此外，消费税是间接税种，不像所得税直接从口袋里拿钱，而是反映在价格上，在感官上冲击会小一些。另一方面，由于增税被迫导致物价上涨，在增税以后肯定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消费下降。因此，安倍内阁还要求大企业涨薪，以提振消费。在此基础上，对涨薪的企业进行法人税减免，并全面下调法人税。领取工资养家的人可以获得更多的工资，领取社会保障的人也可以获得足额保障。

再度增税时机是否成熟

从法律层面看，“消费税增税法案”附则的第18条规定：“经济好转”是增加消费税的前提。但是法案并没有明确界定，如何判断经济是否出现好转，而只是标明要综合考虑经济指标。同时，该法案规定再次出现类似“雷曼危机”的情况时可以中止增税，但是也没有规定明确的标准。这无疑为安倍政府进行“自由裁量”留出了较大的空间。日本政府根据过去十余年经济停滞的情况，将进行增税的标准进行了一个大致的估算，确定为经济增长率达到2%。近年来，在“安倍经济学”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刺激下，日元贬值与财政支援并举，推动经济指标出现好转，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换算年增长率高达4.1%，基本达到了“经济好转”的目标。

因此，根据法案的安排，今年4月1日安倍政府进行了第一次的如期增税举措，将消费税由5%上调至8%，配合政府增加收入减少负债的计划。日本上一次上调消费税是1997年的“冒进增税”（由3%上调至5%，结果导致内需和消费急跌，加上随后发生的亚洲金融风暴，令日本经济饱受重创）。反对意见认为，消费税不同于其他税种。增加消费税可以切实增加财政收入，迅速补贴财政缺口，但是也会对消费形成抑制效果，从而可能影响经济增长，造成恶性循环。

日本经济进入通缩状态已有10余年，有分析认为前述“冒进增税”就是造成通缩的重要原因。为了防止增税带来的重创，安倍政府也推出总值5.5万亿日元的缓冲措施。但另外一派反对意见认为，这一刺激过于微弱，并不足以抵消加税带来的冲击。

对此，高盛集团驻日本经济学家在10月13日的最新研报中下调了对日本本财年以及本季度的经济增速预期，理由是在消费税率上调六个月后，日本民众依然不愿意消费。高盛预计，在截至2015年3月的本财政年度，日本经济或增长0.1%，低于该机构此前预测的0.3%；本季度日本经济或按年率增长2.9%，低于此前预测的3.8%。高盛指出，在日本4月上调消费税率后，消费者信心的持续低迷已经明显阻碍了日本经济的复苏，这也凸显出日本政府和央行所面临的挑战。数据显示，自4月份以来，日本家庭开支逐月下降，9月份消费者信心更是创出七个月来最大降幅，日本国内生产总值二季度更是出现五年多来的最严重萎缩。

为了进一步获得国民支持，日本政府将提高消费税获得的财政收入更多地向社会保障和养老经费方面倾斜，以解决日益严重的老龄化社保缺口问题。

日本财务省和厚生劳动省宣布，增收部分中的2.9万亿日元将用于填补养老金空缺，1.5万亿日元用于受老龄化等影响自然增加的医疗、护理支出，2000亿日元用于由于增加消费税而增加的医疗报销。总计4.6万亿日元将用于在社保和养老方面的支出。此举相当程度上收获了民心，并使安倍政府有机会在下半年进一步落实“消费税增税法案”。凭借消费税带来的刺激效应，日本政府打算借机缩小预算与社会保障费用的缺口。在现行的税制下，政府的消费税税收与社会保障四大经费（育儿、年金、医疗、介护）之间的差额为每年26万亿日元，几乎为日本每年新增国债总额的一半以上，日本每年预算的四分之一左右。而增加5%的消费税则可以增收14万亿日元左右，在扩大社会保障的同时，缩小差额至每年19.3万亿日元左右。

根据法案的安排和日本经济上半年的走势，安倍政府拟于今年内决定是否进一步上调消费税。安倍晋三表示，对于明年10月是否预计将消费税上调至10%的问题，会和去年一样在征集民众意见、分析经济发展趋势的同时，在经济财政咨询会上也会进行讨论。他说：“经济是有生命的东西，应该站在中立的角度去看待。”对此，麻绳副总理兼财务大臣及自民党的谷垣干事长也表示了支持，如果消费税没有上涨，从市场方面展开的财政建设很可能会遇到问题，希望可以像预期一样上涨消费税。

另一方面，和安倍想法很相似的盐崎厚生劳动大臣也表示，上涨消费税是必需的，从各个角度看都是必须执行，当然也有必要根据经济情况的发展趋势做出慎重的判断。类似的发言在政府、自民党内部层出不穷。看来，以重视财政再建设、经济复苏和扶助养老为大旗，“消费税增税法案”再度从纸面落到现实，将只取决于“经济好转”的东风。而此，在安倍政府的刺激之举下，看来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