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地带里的原住民族――布朗族

时间:2022-08-22 10:00:08

原生地带里的原住民族――布朗族

我独自驾驶着越野车,翻越云南省南部巍峨高大的无量山,跨过澜沧江向西,经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勐海县,直抵原始森林茂密的布朗山乡,探访居住在这深山里的布朗族人。

我与布朗山乡的梁乡长商定,选择了一个最偏远且路途也是最难走的布朗族村寨――曼桑,距乡政府80多公里,陪我前往的是乡文化干部陈老师。

眼下正是雨季,我们走上了一条被阴森森的树木遮蔽得不见天日的阴暗小道,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绽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只有手扶拖拉机才能行驶的小道婉蜒穿过,接着马上又从后面把它封住。泥泞的路面上,杂草、树木和竹林的枝叶,擦着车体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车速很慢,不时有深凹的水坑拦在路中央,真是不走山路不知车的底盘低。几十公里的路程没有碰见一个人。偶尔看到陡峭的山坡上被成片砍伐烧荒的原始森林,有的地方还在冒着青烟。随行的向导陈老师说这是布朗族至今还延续的“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方式。

“那么,地方上对此没有采取措施吗?这样既毁林又生活艰苦。”我说。

“县里早就在山外辟好了宅地,但住惯了深山的布朗人根本不愿迁居,所以暂时还没有更好的办法。”陈老师无奈地摇头说。

布朗族,主要分布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西南部各县境内的布朗山、西定,巴达等山区,人口约九万人。布朗语,属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布朗语支。无文字,其先民源于古代百濮系统民族,“布朗”,意为“住在山上的人”。

眼前闪过的一切,都预示着我正顺着历史的时光隧道走回到千年以前的原始地带。终于在一处高山的梁子上,我发现了一片用草排覆盖的双斜面房顶竹楼群,数了数有六七十户之多,这就是依然保留着不同程度的原始公社生态的曼桑寨?整个寨子的民居,是青一色的干栏式建筑结构。从山腰处自上而下错落有序地排列着,深褐色的基调与自然环境浑然一体。

村上的干部到乡上开会去了,只剩下一位文书,张罗着给我们做饭。不知不觉间他扛着一杆猎枪跑到寨子里猎杀了一只鸡仔回来款待我们。看见我疑惑的眼神,他解释说:“放心吧!是经主人家同意的。”

趁着做饭的功夫,我“溜”进寨子细细品味从远古时代流传至今的民居建筑。每户房屋的结构与格局几乎是出自一个版本,布朗族因地制宜,用随手可得的竹子、茅草、竹篾、木材、卵石等作材料,有“一家建房全寨相帮”的古俗。木材用作房架、檩等承重部位,椽、楼板、墙、梯、围栏等多用竹材。有趣的是,所有构件都不用钉,只用竹篾绑扎固定。由于本地气候炎热,多雨潮湿,这种干栏式民居分为上下两层,楼下饲养牲畜,堆放柴草杂物。楼上住人,即防湿又通风。村中有近半数的民居已由原先的竹楼变成了瓦顶木楼。显然是布朗族人的生活不断改善的结果。

我征得一位布朗老人的同意,走进她家用茅草排覆顶的传统竹楼。楼室分为堂屋、火塘与住室三个区域(是一个大通间)。堂屋与住室之间没有设隔板,火塘上架有铁三脚架,上面正支锅做饭哩。火塘被视为神圣之处,是主人接待客人和取暖的地方,也是一家人活动的中心(有很多禁忌必须遵守:禁以脚踩、踏或直接跨越火塘,否则会让主人强烈不满)。住室内看不到床和台,男女铺分设于左右两边。主人说:“冬季里一家人睡在火塘周围,借以取暖。”在堂屋的中央,有两根很突出的中粱柱,我无意地靠在一棵柱子上,却被客人礼貌地请坐在火塘边。原来这是两根顶梁“神柱”,外人是不能随意碰的。左边是男性祖先灵魂依附的柱子,称为“骚召”;右边是女性祖先灵魂依附的柱子,称“骚南”。

这对阴阳“神柱”,在布朗人生存史上和他们的灵魂深处起着无以替代的精神指向作用。从蛮荒时代走来的民族,人心必有敬畏,或以无形的虚幻,或以有形的万物,或以具体发生作用的物质,人们用智慧注入其灵性和超然的动能,再调动意念的无穷力量,对自然与人、肉体与灵魂、物质与精神等加以平衡。保持并发展这种平衡,人之繁衍生息的社会生活才能稳步向前。

竹楼门口设有一条小走廊,它的一端连着没有围栏的竹制阳台,另一端搭架着登楼的独木梯子。所谓“梯子”,其实是在一根圆木上以步距为长度砍上几个豁口,高不过二米,简单而实用。

文书一直忙到下午4点才让我们吃上午饭,肚子早已饿得没了感觉。

寨子里只有老人和孩子,青壮年都上山地劳作去了。听说这个寨子11年前来了一位山外的湖南男人,娶了一位漂亮的布朗姑娘为妻。由于是“见过世面”的人,头脑“开化”,他在寨子里办起了第一个日用品代销店,最近又买来一台小发电机和VCD机,每晚播放武打的影碟给寨里的男女老少看,每人收费1角到2角钱不等,有时每晚可收入十几二十元。这是曼桑寨惟一能感受到现代气息的事物。虽然很多老人和孩子根本就听不懂汉语,但那些活灵活现的打斗场面,着实让这些从未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大开了眼界。然而,这种快餐式的“现代”文化产品,究竟会对伦理道德健全的布朗人产生何种心理影响,我不敢妄加评说。只是寨子里的老人告诉我说:“自从看了录像后,寨子里的年轻人打斗的多了,物品被偷的多了,甚至还出现的现象,这可是曼桑寨从古都没有过的事……”

我听后哑然。

曼桑寨地处布郎山的腹部,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气候,身在其中,尤如飘游在一望无际的绿色的海洋中,山上山下生长着上千种花木植物,这就给布朗姑娘爱花提供了天然的条件,年轻男女以花为媒,以歌为桥,使他们自由浪漫的恋爱充满自然与人性美的光辉。

布朗男女在婚恋上一般实行一夫一妻制,杜绝同家族婚配,提倡在本寨寻找配偶。但在恋爱前,必经要过一种称为“节”(布朗语译音)的成人礼(染黑齿)仪式,他们自古就崇尚黑齿为美。这种成人礼通常女13岁、男15岁时举行。每年寨中都有达到成了年龄的少男少女,他们相约一起,在夜晚来临时,聚在火塘边,燃起柴火,在戏耍玩笑的欢乐气氛中,少女们用“考阿盖”(即红毛树枝)在铁锅片上烧取黑烟灰,然后男女取烟灰,相互将对方的牙齿染成黑色。只有经此染黑牙齿仪式,他们才算正式进人成年,从而获得恋爱、婚配的权利。

寨中年轻的姑娘天生就懂得以自然之美点缀自己的青春,她们懂得采摘无毒植物花草,经过研磨调和成天然染料把两颊和口唇涂抹成红色,银耳环上再饰以长长的彩色丝线,把自已打扮得如花似玉、风情卓然。为此,年轻的小伙儿就会不辞艰险地跑到深山里摘来最鲜最美的花朵向心爱的姑娘求爱。如果姑娘钟情于他,便会将小伙献来的鲜花插在自己的包头上。

在与寨里年轻人聊天时,他们还向我透露了布朗人一种古老的求爱方式:当小伙看中某家姑娘时,便找机会往姑娘家正在做饭的火塘里填放木柴,若姑娘认可小伙子,就随他放;若不如意,就会将小伙子放进火塘中的柴火抽出来,以示婉拒对方求爱,小伙则另寻芳心。这种方式简单、含蓄,体现出布朗人淳朴、率真的个性和理性宽阔的胸襟。除此之外,寨中的小伙子还有成群结伴夜里“串姑娘”的习俗,即用唱山歌或谈话的方式与心爱的姑娘建立婚恋关系。

夜幕降临了,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整个寨子笼罩在黝黑的山色之中,偶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在幽静的山谷中,那是“串姑娘”的小伙子们又在行动了……

晚上,主人家专为我准备了一道布朗族特殊的菜肴“只一口”。实际上就是我们常见的老鼠,所不同的是布朗族的鼠是生长在竹林里的,亦称为“竹鼠”。为何叫“只一口”呢?主人介绍说:“我们布朗特别崇拜竹鼠,因为竹鼠的身上依附着我们祖先的灵魂。如果谁伤害它,谁就会遭到各种灾难。每年四月中旬,我们布朗族有一个‘迎太阳’节,竹鼠是太阳神最喜爱的动物,所以我们就把竹鼠捉来当祭品,意思是用我们祖先的灵魂来祭拜太阳神,以求风调雨顺,人畜兴旺。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将竹鼠的头祭拜大阳神,而身子则由族长分发给寨里的各户,人们将竹鼠的身子带回家在火塘边拜三拜然后泡在酸罐里,专门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它能给客人带来吉祥。

由于竹鼠只有一公斤左右,再切成若干块,就剩下指头大小了,“只一口”因此得名。吃时,蘸上一点油盐,用竹棒穿上放在火头上烤熟即食。有了这段内容,受宠若惊的我感到“只一口”也有了文化色彩,吃起来自然要比先前闻到时可口得多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布朗族的原生态故事细节钻进睡袋,卧在主人家火塘边用竹篾铺就的地板上,耳听楼下牲畜嚼草料的咀嚼声,回味着“只一口”的美味,渐渐进人了属于布朗族夜晚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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