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东邪西毒》人物浅析

时间:2022-08-09 04:51:23

电影《东邪西毒》人物浅析

王家卫电影,从《花样年华》到《重庆森林》,从《2046》到《东邪西毒》,反复诠释着一个议题,那便是:忆。

无疑忘却的过去,以至于没有现在和未来……

逃遁,追随,摆脱,纠缠。无休无止的辗转反侧,无以复加的遗憾愁苦,这期间,何等的命运捉弄、悲剧玩笑,都像一把盐,厚厚地渍在了血肉模糊的疮疤上。狰狞的面孔、血盆的大口、抖动的喉结,喊出的却都是阒静、肃穆与空洞。

王家卫追求完美,讲求极致,人物上亦是如此。在他眼中,没有好坏,没有善恶,有的,只是肉体掩盖下的灵魂,只是飘忽于尘世凡间的“21克”。于是我们可见,在阴森潮湿布满苔藓的古堡里,昏黄的烛光下,在腐臭与霉烂的气味中,一群可爱的扎着花头巾的人们觥筹交错,或哭或笑地讲述着自己的曾经。

如果说《花样年华》是一杯水果冰茶,那么《东邪西毒》便是一杯醇厚的鸡尾酒,有着独享的前味、中味、后味。口口香浓,汁汁沁心,酒醉人醉。每个人物都是王家卫潜藏于心中的一处痛,这些痛的结合,便成为了他整个人生的快乐。

欧阳锋

一个懂得妥协的人。他的成与败都归咎于他的聪慧。聪明人,懂得逃避――自己的感情、他人的纠结、痛苦的追忆,都在看似努力营生当中消逝,然而就像是那壶“醉生梦死”,努力忘记的结果,却是历久弥新的惨痛回忆,无法自拔。生存的悖论:想要躲藏,反而引起他人关注;想要拥有,却无意间失去更多;想要深爱,却从由此而生了痛彻心扉的恨……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甚么叫忌妒,我不会介意他人怎样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内心的矛盾溢于言表,活在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游荡着,寻找着自己无处安放的精魂的栖息地。看透,其实是一种悲,无处遁藏的悲,裸的悲,活跃于璀璨中的悲。未知,何尝不是一种福,对自己的懵懂,对他人的好奇,对世界的探究,这一切,赌的就是一个“命”。欧阳锋何尝不认识自己,但又玩世不恭地否认自己的认识,好比身体于光天化日之下,自知其羞,却无处逃遁,只能自我安慰着大摇大摆努力奔跑,自我暗示着一叶障目的成立,从而避免踉跄带来的尴尬。

时间的灰烬铺洒在欧阳锋的全身,余热仍然炽烈,灼烧的他体无完肤,舔舐伤口的同时默默抬头仰望,死亡不也是意味着另一段生命的开始吗,又有何伤感。于是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肢体:“燃烧吧,火焰。”他长叹着,嘶号着,放声大笑着,喷射,残骸抽搐,这一刻,他本以为越过……

一片狼藉,昏暗的月光下闪烁着一滴锡质的泪;一片阒寂,凝滞的空气中跳动着永不停歇的指针,滴――答――。

黄药师

这是一个拧巴的人,跟自己拧巴。

这是一个完美的人,对感情完美。

“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不想让她知道,因为我明白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这是一个看似近乎完美的一个男人:高超的武功,有着众多女人的倾心,浪子游戏江湖,却纵情声色,处处留情。性情中人,成为他悲剧色彩的基色,对女人的怜爱与钟情,都源于内心,绝不作假。但是,看似对女人感情的浅尝辄止,却有着难以让人理解的原因――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他看似放荡不羁的性情,却对人性的弱点参透很深,得到的不珍惜,珍惜的已失去。也许是欧阳锋嫂子带给他的认识,抑或是与生俱来的犹豫,总之,他逃避了,回避自己的感情,回避赋予他的感情,回避还未来到的他已经预见到的感情。

又是“醉生梦死”,与其说酒醉人不如说人自醉,这是一个玩笑,却哄骗了全天下所有试图忘却、不再回忆的人们。自我纠结、不爱不恨、不忠不邪、不死不生。

黄药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极具悲剧色彩的完美主义者。

紧握双手,流沙顺着指缝散去;摊开手掌,拥有整个世界。黄药师从未真正拥有什么,却拥有了所有。

盲剑客

三十岁失明。早就被人预知,像是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电影,主人公,却是自己。命运,在他身上,犹如玩一场游戏――玩的放纵、肆情、亢奋、不可重复。对于这些,他只有接受。

忧郁,有如南方的梅雨季节,不轰不烈、不浓不重,一层腻腻地附着在皮肤之上,摸不着、看不到,却似乎能浸渍到内心,连心都一起潮湿发霉起来了;或者像一只只蚂蝗布满全身孜孜地吸着鲜血,不痛不痒,却使人最终感染溃烂、失血而死。盲剑客与生俱来的忧郁扼杀了他的所有:感情、生活,乃至生命。挣脱不了的命运,逃遁不开的压抑,不忍、不愿、不痛、不乐。背负着“仇”走了很久,却在可以复仇时刻转身离去。豁达吗?不然。超脱吗?不然。畏惧吗?亦不然。

抱憾终生。盲剑客背负着不公的命运走到最后。“我以前听人说过如果刀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来的时候像风声一样,很好听,想不到第一次听到的是我自己流出来的血。”有这样一步路,迈出去,便咫尺天涯,然而,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脚底也从未离开地面一刻。眼镜看不到,心里却如明镜,一切都清清楚楚,无法糊涂,无法模糊,无法逃避。死亡,终结了回忆,却开始了遗憾。

洪七公

王家卫眼中唯一的一个具有美好结局的人物。也许也是王家卫毕生想要做却永远做不成的人物。

性情简单、豪爽执拗、纯洁自在、爱恨分明,具有自己的价值观念,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命和鸡蛋,孰重孰轻已经不再重要,一只手指换取一段不相干的复仇,孰好孰坏自在人心。他相信事在人为,敢作敢当,带着自己的老婆闯荡江湖,这一举动让性情矛盾纠结的欧阳锋不解但钦佩着。

难,简单;简单,反而难。“人们看到一座山,总是想象着山的后面是什么。”人们跋山涉水翻越山岭到达山的另一端,最终却发现,自己留恋的还是原处。可悲的是,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都永永远远的回不去了。回头看,总是在痛苦着,向前,便没有过去。洪七做到了。回忆,在此无关痛痒,失去效用。无需逃避,无需烦恼,洪七幸福,这份幸福到来的简单,存在的简单,享受的简单。

没有痛苦,因为他从未失去。

欧阳锋嫂子

女人,总是赢了爱人,输了自己。

为着一句话,失掉了一生。这代价,是否痛心,此时或许已经麻木不得结果。沉浸在无限回忆中,迷失了原本的自己,换得了现实的逃离。曾经的已有的都是过眼云烟,岁月薄纱盖不住的,依旧是那血迹斑斑的心。赢了?输了。

以毕生的怨恨、遗憾为料,酿制成了一壶“醉生梦死”,这何尝不是她凭窗眺望、依栏落泪着想要拥有的――醉,忘却现实;梦,沉溺回忆。男人女人,解不开的疙瘩,扯不清的团。却,这便也是好的,游戏般的未知,悬疑般的铺垫,人生,意义不也在于此吗,于是,只有在离世那一霎那,知晓所有。

“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如果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女人,该如何安放自己短暂青春,该怎样完成一段轰烈感情,该从哪开始甘愿听凭命运颐指气使。

苦了自己,悲了两人。

这一路,走的是否艰辛。

慕容燕

浓烈、喷薄、汹猛。一眼,便是一辈子。

还能有谁比她爱的痴狂、疯魔。瞬间,成为了永远。不需时间累积,不需缠绵堆砌,这一丝弱弱的手与脸的触碰,便为誓盟,凝结了流年。言语,竟然苍白无力;眼神,不够倾诉;呼吸,都可以停滞。炸,情感的弹片纷飞,不见踪影,无声无息,却嵌入骨髓,渍入肌理,凝入瞳孔。就这样,势如破竹。就这样,一输,就是一辈子。

不容背叛。女人总是错:男人,其实不属于女人。该怎样抚慰顽劣的心,该怎样哄骗无辜的脸,该怎样完善纯美的梦。或许,不该让她存在,这个世界不完美。痛苦,是人生存的必须,然而这一切,并不是让每一个人都懂。该在乎吗?便彻底的败了。败得肝脑涂地、惊魂四散。爱与恨,只一步之遥,却也天涯海角。爱到可以灼烧一切,即便是终点的幻灭。这一刻,结局无所谓了,爱恨分得清吗?交织一起,一同融化,再凝固成一个情结――忆。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最喜欢的人是谁,请你一定要骗我,无论你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也请你一定要说,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宿命的苍凉与大漠的悲壮融合,挤出了一滴血红液体,粘稠、光亮。慕容的爱恨情仇无法排解、无以宣泄。杀了自己,抑或杀了爱人。每一次裂变中都无法清晰地找到真正的自己。罢了,慕容燕、慕容嫣、独孤求败,已经没有区别――分,便是合。慕容嫣为爱而死,慕容燕为恨而生,独孤求败不过是大侠衣装下的伤者,这一切,都是情,都是怨,都是忆,都是恋。

憾,抱残守缺。

念,仰天长叹。

等,空度终生。

有些影片不忍再看,有些回忆不愿再提,有些话语不能再叙。如此,却又自残地颤抖着双手拿出了它,再次流着清泪将它看完、将文章写完。《东邪西毒》人物复杂,同时也单一。它的复杂不是横向的复杂,不是性情多向的复杂,而是具有深度探究的纵向复杂。但同时它又是单一的,每个人物极尽完美、极端化,“不疯魔不成活”。寒彻骨,热灼身,每个人物都用他们最针尖麦芒的部分刺着我。

痛并微笑着,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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