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学的术与美的思考

几年前，一位著名学者给美术系的师生们作学术报告，他首先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醒目的大字：美术。然后用红彩笔将“术”字圈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学美术的，‘术’对于我们来说是第一位的，至关重要的，所以我们必须牢记这一点，到这里来学画水粉的方法、画油画的方法、画国画的方法、木刻的方法，在这里通过努力学到了各种术，就完成了此阶段的任务，就不愧对我们的父母，不愧对多年来自己为之奋斗的心血。”我有所愕然。

在大学山水课临摹课上，总有不少同学不愿意临摹老师所指定的《芥子园》等传统绘画范本中的树、石、云、水，反而非常愉悦地、偷偷地模仿一些水准甚差的色彩艳丽的小册子。我有所无奈。

去年新认识的一个开画廊的老板，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他不止一次地向人表白，说自己上小学三年级所画的国画就比齐白石画得好，说齐白石的名气是吹起来的。我听后哭笑不得。

不懂得文化就不会懂得美，不懂得美就不可能有高品位的绘画语言及表现技法。对术的对称点――美的认知有多高，你的方法才能有多高。纵观美术史上的诸多人物，观其丹青笔痕，窥其立体之情，决不难理解心注于经，便以模经为式，自入典雅之懿，性放于空，定然以善为楷，自成超脱之意，情定象趣，必求艳真之华，志在于市，必会拟卖相佳者为准的形高影长，体肥影宽的道理。也许这就是苏学士所讲的功夫在诗外，功夫在画外吧。

美是第一位的，术不过是表述美的一种方法，是表述当下美的一种语言而已。画面漂亮，技法漂亮，人格漂亮是绘画的三种美的境界，在这里即便是最低层次的画面漂亮，它的美的形式、美的律，也是由作者对美的认知、理解的高低而决定的。绝对不会有对自然美或主观心性美没有任何感觉而能画出较好的作品的事。

莫奈讨厌并反对躲避现实的学院式的石膏素描练习，他们从心理上认识到绘画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类比关系，而不是自然的假象。他们发现了物体、空气、阳光相关联的自然之美，创造了使绘画变的现代而有趣的印象派表现方法（即术）。罗丹三次报考巴黎美术学院落选，而后依然落选，并被老迈的主持人说成“此生毫无才能，继续报考纯系浪费”而落榜，当了一名装饰雕塑工艺匠。在意大利逗留的数月中，他研究了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与绘画，他惊愕地发现了震撼心神的与自我合拍的美的律与象，他找到了自己创作的最基本主题，也即找到了人性与现实经历撞击的极值美。他的雕塑没有肤浅的热情，没有空洞的夸张，他善于从平凡中发掘力与美，所以，他的作品给世界艺术史增添了极为悲壮性的回避文字解说的有限对无限的囊括扩张美。

毕加索在艺术探索中，看到了形式不一定是视觉的假象而是可以被创造和表现出来的这一美的辩证法。所以，毕加索和布拉克一起创造了新的绘画语言，扩展了画家能力，产生了非脱离现实，并重新为其寻求定义的立体主义。

所以，我们的美术教育在绘画技法、绘画语言、绘画形式、绘画构图、绘画材料的传授中，首先是要关注美学及美术学的研究，在基础教学分科后学科授业中，包括理论课指导中对学生们讲述美学，培养他们对美的理解，并对美的丰富定义产生拓展的认知、接受、要使学生们对西方美学史上的柏拉图的“美是理念”说，亚里士多德的“美在形式”说，普罗丁的“美是完善”说，休莫的“美是愉悦”说，黑格尔的“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说，叔本华的“美是意志的暂时休歇”说，弗洛伊德的“艺术审美的潜意识”说等等做较详尽的了解。当然，我们更不能忽视对中国经典文化的美学观念的阐述讲授，诸如对易经的变易与不易，贲的文质关系，诸如庄子的浪慢主义，晋代的唯美主义以及谢赫的六法论，宗炳的以形媚道说，董其昌的南北宗论的灌输，要使学生们在学习过程中，学会认识、学会思考、学会辨别对美的奥秘――美的概念内涵的复杂性和多义性，有较好的接受领悟对美的本质、美的存在形态、美感、美的范畴、艺术特征、艺术创作的美学原则，以及艺术辩证法等方面有较好的认知理解，并强调拓展思维发现。

绘画应该是学习而不是模仿，绘画应该是领悟而不是追随。著名画家北鱼先生在他的绘画道理的精辟论断中指出，学习绘画的关键是对艺术共性的思维，思维什么？思维美、思维自然美与意识美的生成律、思维美的形式、思维绘画语言美的经典性、绘画语言美的丰富性、多变性、以及它们的不确定性、朦胧含蓄性，这才是绘画中美的共性、绘画文化性的特性，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

因为美的意识是决定术的形态语言的关键，王羲之的唯美主义决定了它的书法；山人的灭族之痛决定了他的至怒悲凄的简约忿世的脆弱面貌；齐白石的不灭童心以及与关系所交织的得意状态，便自然形成大俗大雅的风格；北鱼的思维修养大体在道家、禅机的境界，决定了其作品的违拗别涩的不欲近俗性。大学生在大学里首先是要学会思维。

要能窥得美。不能将固守旧的形式冠以继承传统的美名，将追摹名家的形貌理解为最为正统的绘画技法，经典的美学意识是中华文化思想的精髓，是我们几千年传统的精神。我们的美术教育，应是提倡百花齐放，应是关注启发学子的艺术拓展意识，即重视技术的传授，更应注重对美的经典意识提倡与培养。

李清洲：河北邢台学院美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