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最好的时光给了谁

时间:2022-07-09 06:09:18

生命里最好的时光给了谁

姜蓝,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很少想起你。

只是今天,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的个子高高的,腿很长。他那么像你。我跟着他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穿过了朝阳区的天桥和胡同,到了一个四合院的门前。四合院的旁边有一间小小的早点店,正在卖卤煮火烧,路过的人们都会停下来,站在梧桐树下吸吸鼻子,闻闻香味儿。

我跟着那个男人走进了四合院。院子的中央,有一棵很大的枣树。我看到他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屋子里传来很好听的女子的声音,喊着男人的名字。他笑呵呵地走了进去。我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姜蓝,你知道吗?这个男人也叫姜蓝,那个很好听的声音就是这样叫他的。姜蓝,是不是很好玩?你们长得那么像,而且,你们都叫姜蓝。

2006年春天,杨小细在博客里写下了上面的文字,想起自己和姜蓝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们都念高中。姜蓝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衫,喜欢把自己挂在单杠上,衣服里兜满了风,鼓鼓的,像要飞起来一样。

杨小细从来不敢把自己挂在单杠上,这让她觉得很忧伤,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忧伤,就像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面黄肌瘦,宛如非洲难民一样的忧伤。

是的,他们都说,杨小细太瘦了,1.68米的身高,才80斤,站在那儿就像一个白骨精。瘦得可怕的杨小细不漂亮,成绩也不好,很容易激动也很容易生气。没有人愿意和杨小细说话,除了同桌兼死党小姚和男生姜蓝。

那一天,杨小细和小姚看照片的时候,姜蓝又掺和进来了,小姚笑着,指着自己胖胖的脸颊说镜头会让人长十斤,姜蓝转回头看杨小细:“那么,杨小细,要多少镜头加在你身上,你才能看起来不那么像白骨精?”

他总是这样,喜欢开玩笑。

有时候,体育课的时候,姜蓝会故意走到杨小细身边推她一下。杨小细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小故事,上面说男孩只有在喜欢一个女孩时才会捉弄她。杨小细想到这儿,脸就红了,后来每一次,姜蓝推她的时候,她都会脸红。

那是2001年圣诞节的夜晚,他们都念了本地的大学。是大二了,姜蓝打电话告诉杨小细:“你要不要参加教堂的庆祝活动?”

杨小细就和小姚一起去了。教堂在天津,其实庆祝活动并没有什么意思。乘列车回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了。列车上的人很多,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空位,两个女生终于坐在一起,姜蓝坐在她们的对面。12点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各自歪在座位上昏昏欲睡,列车是在那时候震动了一下的,很厉害的咣当声,仿佛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车厢里原本昏暗的灯光熄灭了。大家都警觉起来,黑暗中彼此询问怎么了。姜蓝就在这个时候牵了杨小细的手。他的手那么温暖,他说:“别害怕。”杨小细轻轻地战栗了。她想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姜蓝握得更紧了。

杨小细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只是心跳得厉害,可以说话吗?还是不要说,一切都是幻觉?

灯是在半分钟后亮起来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很短。列车员说铁轨上有一些小故障,已经排除了。杨小细没听清列车员的话,她看着姜蓝的脸,姜蓝也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脸红得像炭火一样。

杨小细知道不是幻觉,脸红了,站起来换到别的位置,说困了,就趴在小桌上假装睡着了。那一个晚上,她卑微的心,呼啦啦开满了密密的花。

杨小细一度想要躲着姜蓝,是小姚鼓励她的。说这算什么呢?人家危险的时候拉你的手,你却让人家猜来猜去,真没意思。

杨小细就主动和姜蓝联系了,说自己用褐色的鹿皮做了漂亮的手工钱包,问姜蓝什么时候来取呢?

杨小细到底是自卑的,电话打去了,不说特地为他做的,只问什么时候取。姜蓝第二天就来了,那真是一只不错的钱包,褐色的,皮质的缝线却是虾红的颜色,钱包的翻盖上还绣了一枚小小的心。杨小细说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喜欢我,也从没有给男生做过什么,姜蓝,这个钱包,希望你会喜欢。

接过钱包的时候,姜蓝笑得宽容又温暖,他没有开玩笑,只是说:“真好看。”

那天以后,他们就仿佛是恋爱了,姜蓝喜欢登山,杨小细就买了全套的装备,她甚至到医疗器械商店买了一只氧气袋。她告诉姜蓝自己太瘦了,体力也不好,要是登到山顶缺了氧,就可以停下来,躺在草地上补充氧气。

姜蓝从来没有带杨小细登过山,他们在一起,常常看电影。那一段时间,杨小细知道了父母因为感情不和离婚的事情,她那么伤心,所幸姜蓝一直陪着她,为她买好吃的。有时候是巧克力,有时候是奶油口味的爆米花,还有她喜欢的牛肉面。姜蓝说你应该胖一些,胖了,脸色就不会那么黄,就会变好看的。

有姜蓝的陪伴,杨小细渐渐从父母离婚的悲痛中复原了。他们爱得仿佛也更深了,看电影的时候,姜蓝会把手放在杨小细的手边,还常常说她是个可爱的女生。

在爱情的滋润下,杨小细觉得很幸福。姜蓝带她看了医生,医生说她的瘦是正常的,有的人瘦,是天生的。虽然一直没有胖,但是杨小细不再那么自卑了,她想,瘦又怎么样,就这样瘦着,被人爱着疼惜着也很好啊。

后来,他们大学毕业了,杨小细念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实习的内容是西点制作,毕业的时候去了北京最大的西餐厅,在那儿做面点师。

杨小细以为自己和姜蓝,就像那些普通但甜蜜的爱情,可以修成正果的,却没有想到,他们也会分开。

那是2004年的冬天,他们已经毕业半年了,杨小细已经在公司站稳脚跟,不再是那个卑微胆怯的女生,爱情让她那么自信和美丽。就是在那个时候,姜蓝所在的IT公司和日本的一家公司合作开发软件,后来,公司派姜蓝到日本培训两年。

就是这样分开的,刚开始,杨小细是不想让姜蓝去的,但是后来明白,像老鹰一样去到远方,在天空翱翔是姜蓝的理想,她不能阻止他。姜蓝就这样去了日本,刚开始,他们还写信,打电话,后来姜蓝和杨小细的联系就少了。

杨小细伤心了很久,不过这种伤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也就淡了,她觉得或许这样也是正常的,换了谁处于这种情况,都会分开的。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卑微得容易受伤的女子了。

只是这一天,在北京,在普通胡同的一个普通的四合院里,见到了一个和姜蓝很像,也叫姜蓝的男子。杨小细不知道那是不是姜蓝。在博客上,她写下了那些话。

杨小细想世界那么大,他们的爱情,或许没有等到姜蓝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便在北京的天空下蒸发掉了。或许姜蓝的所谓离开,偷偷地回来,只是早已不爱自己,结束爱情的方式而已。

她有些恨他了。

杨小细再没有去过那个四合院。她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每日如常上班,做美味的西点。多年一直不变的体重甚至增加了一点点。大家还是叫她白骨精,但这样的称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赞美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春天刚刚离开,夏天又来了。

那是星期天,离婚后独居的父亲打来电话,说看到杨小细的博客了。父亲一直是个新潮的老头儿,上网只会看新闻,却也不耽误按照女儿给的网址找到她的博客。

父亲居然提起了姜蓝,说我看到那段话了,你真的见过姜蓝吗?

杨小细点点头。

“你怪他吗?”

杨小细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父亲说杨小细不该怪他的,那是一个好孩子。父亲说其实他和姜蓝,一早就见过的。那是小细念大二的时候,一封信寄到小细的家,父亲对自卑而脆弱的小细的交友状况原本就很担忧,就打开看了。信里的男子叫姜蓝,那时候他写信给小细,不是追她,而是向她解释的。说高中的时候,男生都喜欢恶作剧,打赌谁能用一只手把班里最瘦的女生推倒,姜蓝才会常常推她的;常常和小细在一起,也是因为他喜欢小细的死党小姚。

大二的圣诞约小细,其实是笃定小细来了,小姚就不会缺席的,危险的时候想拉小姚的手,阴差阳错,却拉了小细的。

姜蓝很苦恼,不知道该怎样向小细解释。看到小细送自己钱包,就更于心不忍了,所以写了信解释。父母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姜蓝,请他不要着急向小细解释,因为以小细内向自卑的性格,她一定承受不了。何况那时候父母已经离婚了,他们尽量瞒着小细,但终究瞒不了多久,小细一定会知道的。他们请求姜蓝不要着急,他们离婚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而姜蓝的误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是可以瞒一会儿的,等小细知道了父母离婚的事情,平稳过渡后,让姜蓝再向小细解释。

姜蓝同意了。

小细对他那么好,他不能拒绝。小细的父母离婚了,他一直陪着她。

就这样拖延下来了,他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她真相,及至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更不可能解释了。

所幸那时他已经不再暗恋小姚了,虽然依然不爱小细,但他不再着急了。

就这样,他一直和小细在一起,培养她的自信,直到她成为一个独立坚强的女子。毕业半年后,恰好有去日本的机会,他便想以这个理由分开。这是爱情结束,又不伤害任何人的最好的办法了。

“姜蓝是个好孩子,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没有爱上你。他走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他说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给了你虚假的爱情,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他去日本,其实只有三个月,是故意告诉你两年的。三个月后,他就回了国,所以在北京出现,并不是意外的事情。”

电话扣掉了。

小细一个人,发着呆,想起那个圣诞节的夜晚,姜蓝昏昏欲睡时,瘦瘦的她被列车上的小桌硌得很难受,就和小姚换了位置。记起姜蓝看清自己后红红的脸颊,那是因为尴尬吧。渐渐知道,父亲说的是真的。她仿佛看到了姜蓝,把自己挂在单杠上,白色的衬衣鼓鼓的,好像要飞起来一样。而自己那么瘦,丑丑的,自己是白骨精,那么年轻的白骨精。

那是他们生命里最好的时光吧。当他们都老了,姜蓝会回忆起一个女孩曾经这样深深地爱过他;小细会回忆起在她那么容易受伤的时候,一个男子用他的关爱,给了她最最渴望的快乐和自信。当他们想起彼此时,他们都会觉得温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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