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思维和实证演进

月８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2003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两位著名计量经济学家罗伯特・恩格尔

我们经常说，一个领域最有意思的时间是其跃迁阶段，投资金融学正是处于这样一个状态。―德加・E・彼得斯

10月８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2003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两位著名计量经济学家罗伯特・恩格尔(Robert F.Engle)和克莱夫・格兰杰(Clive Granger)，以表彰他们在处理经济时间序列方法上的开创性贡献，因为他们的工作“从根本上改变了经济学家们对金融和宏观数据的认识”，这也显示出当前金融工具的重点研究方向以及计量经济学科的国际水平。

金融计量经济学屡屡受到诺奖的青睐，这并非偶然。尽管这一领域颇受微词，但在实务者眼里，金融计量经济学在上世纪以来的成就，却真实地反映了理论工作者和实践者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且，从这一领域的进步也基本如实地反映了人类研究和认识金融市场的阶段和状况。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现实世界中，这一领域往往因为实际运用中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故”而孕育、改造和进步，而在瞬息万变近乎残酷的金融市场中，目睹日本住友、英国巴林银行以及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纷纷折戟沉沙，人们更希望用理性工具来应对风险偏好过强的市场。因此，涉及金融计量领域的课题频频获得关爱自在情理之中。世界是复杂的，人类需要用更好的工具和方法来认识世界或对实践工具进行改造，尤其对于处理大量不确定性和风险的金融市场来说，工具和方法的先进，显得尤其重要。此次诺奖评委会的意见也正是如此―罗勃特・恩格尔研制了处理风险评估的“改进方法”，克莱夫・格兰杰的工作则改变了经济学家处理时间序列数据的方法。

事实上，经济时间数列如此受到看重，不仅与其有强大的预测特质有关（尽管与该领域密不可分的艰深数学问题令人畏惧），更是因为大批顶尖学者汇集于这一领域。随着分形几何学以及混沌理论在金融市场中的作用不断被人类认识，对于线形和非线形的研究成果便很快运用到实际之中去。简单而言，该领域的突破，总体意义上是看问题方法的问题。起初的数十年中，金融经济学一直为线形范式所主宰。但是，越来越多的事例告诉人们，以前的一些假定有误。比如，即使系统有非线形性质，线形限制也不会影响模型的有用性。很显然，线形模型的好处比其局限性所带来的潜在弊端要大。而现实生活却告诉人们，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此次获奖者在1980年代已经发明了新的统计方法来处理许多经济时间数列中两个关键属性，即随时间变化的易变性和非稳定性。上述两个属性正是金融和经济实务者必须面对的关键，而且也是探究金融炼金术的一把钥匙。

冗长的数据往往令人头大，但这却是预测家们通往成功的必由之路。比如江恩在其名著《华尔街四十五年》中便有大量的关于股市高点和低点的时间表。恩格尔的ＡＲＣＨ理论能够精确地获取很多数列的特征，并对能将时间变化的易变性进行统计模型化的方法进行了发展。格兰杰的发现更反映出现代金融计量经济学的高度。此前的分形理论研究者认为，大部分整体经济时间数列都有一个随机趋势，一次暂时的失调会产生持续的影响。用耳熟能详的股市语言表达就是，股市出现了阶段性的转折点。用混沌理论语言来表达，就是说分形研究或者说是非线形研究，说的是“少量的大变化”。而正态研究或者说是线形研究，说的是“大量的小变化”。相对而言，前者的研究工作对于金融市场实践者或者说是股民来说，意义更大。

通过大量实证研究后，格兰杰认为，当用于稳定时间的数列运用于非稳定的数据分析时，人们很容易做出完全错误的判断，其解决之路是采取类似于“对冲”的方法，把两个以上非稳定的时间数列进行特殊组合后，可能呈现稳定性。他把这种现象称为“共和体”。金融市场此前出现的事例表明，如果是简单的线形组合，其结果将不能起到完全规避风险的作用。

据剑桥证券研究员邓清泉介绍，本次诺贝尔经济学奖是自2000年来第二次授予计量经济学家，而在此前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中，因计量经济学课题而获得殊荣的经济学家不胜枚举。“这两位经济学工作者的工作既有极为明显的实务价值，同时也反映了学科交叉的优势。”邓清泉这样认为。

计量经济学一词“Econometrics”最早由挪威经济学家弗里希（R.Frish）于1926年提出。它以数学、统计学为方法，研究经济关系和经济活动数量规律及其应用，核心目的是建立计量经济模型。计量经济学的真正兴起始于1970年代初期，这与当时美国出现了第二次金融灾难有很大关系。1969年设立诺贝尔经济学奖，首届获得者就是计量经济学的创始人弗里希和荷兰经济学家丁伯根（Jan Tinbergen）。之后，因直接对计量经济学的发展作出贡献的获奖者达10人，这10人中属“主流计量经济学”的有6人，“非主流计量经济学”的4人。在非主流计量经济学的三个分支上，已有两个分支获奖，即微观计量经济学，2000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赫克曼和丹尼尔・麦克法登就是因此而获奖，另外一个分支就是今年获奖的时间序列计量经济学，而“非参数计量经济学”则因尚在发展中、应用较少，至今还没有获奖。

计量经济学与数学甚至物理学科的发展进程较为相似。在金融市场中，该领域的发展也是层出不穷。二战后，数学在经济学中的应用登峰造极，因为在研究中应用计量经济方法而获奖者占获奖总数的2/3，在经济学中数学方法的应用包括统计学、计量经济学、博弈论(Game Theory)等。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钱颖一教授认为，使用模型和统计方法进行经济学研究能使假设清楚、逻辑严密、可以应用已有的数学模型或数学定理推导新的结果，因而可以把实证分析建立在理论基础上，并从系统的数据中定量地检验理论假说和估计参数的数值，减少经验性分析中的表面化和偶然性，并得出定量性结论。 也正因为如此，经济学界一度存在滥用数学的现象，在“奇怪的60年代”，数学模型的“图腾”崇拜现象广为流行，甚至出现了“没有理论的经济计量”和“与理论相矛盾的经济计量”趋势；而非数学的行为经济学等则长期被认为是“非主流经济学”。但近20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们在研究方法、领域和学科交叉上进行扩展，增加了经济学的包容性，也使其更富魅力。

不可忽视的是，计量经济学科的演进与实际操作是密不可分的，根据公开报道，本次获奖之一的恩格尔所创建的模型已经广泛运用于海外的资本管理公司，恩格尔的主要成就是对金融市场中价格和利率的“无序运动”创立了革命性的分析方法。在金融资产风险管理中，精确刻画证券资产的运动特性十分重要，例如，我们在对期权和衍生工具定价时需要知道基础证券的波动率，在传统的资本市场理论中，研究者们总是假定这些证券的波动程度不变，但实际上，在不同的时间水平，不但单个证券的波动程度会变，整个市场总体的波动率也会改变。恩格尔创立的自回归条件异方差(ARCH:AutoRegressive Conditional Heteroscedasticity)模型正是假定这些序列变量的波动（通常以方差表示）是随时间而变的，并依赖于前期变量取值，这一模型被认为是近20年来金融计量经济学中最重大的创新，已被广泛应用于金融资产定价、风险管理和通货膨胀研究。

两位获奖学者在学术方面的心心相印也被传为佳话。今年69岁的格兰杰任加州大学圣迭亚哥分校教授， 他开创了该校的计量经济学研究工作，并使之成为全世界最出色的计量经济学研究基地之一。恩格尔1960年代在麻省理工学院任助理教授，其间创立谱系回归分析方法，并因此受到格兰杰的赏识。1975年受格兰杰的邀请前往加州大学圣迭亚哥分校工作，二人从此成为学术上的知己，直至双双获得本届诺贝尔经济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