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磨蚀研究中的问题探析

时间:2022-06-22 03:07:41

语言磨蚀研究中的问题探析

[摘 要] 目前,语言磨蚀研究中仍然存在许多问题,如对语言磨蚀定义的界定﹑对语言磨蚀和遗忘这两个概念的区分﹑对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的认识等,这些问题势必影响我们开展汉语语境下的语言磨蚀研究。对语言磨蚀研究中存在的这些问题的探讨是为了对语言磨蚀本身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进而更好地开展语言磨蚀研究,不至于偏离这一领域。另一方面还需要不断吸收借鉴诸如心理学、社会语言学、神经语言学、测试学等领域的成果来发展语言磨蚀研究。

[关键词] 语言磨蚀;遗忘;语言习得

[中图分类号] H03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6639(2012)04-0063-06

一、引言

自1980年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召开的“语言技能磨蚀会议”之后,语言磨蚀(language attrition)研究就被正式确立为应用语言学研究的一个新领域。近些年来,语言磨蚀研究的发展非常迅速,国内外语言磨蚀研究都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另一方面,语言磨蚀作为一个初步发展的研究领域,也存在不少问题。例如,对语言磨蚀定义的界定,阅读语言磨蚀相关文献,经常会遇到这些术语:语言磨蚀、语言丧失(language loss)、语言更替(language shift)、失语症(aphasia)等,这些术语应当如何区分才不至于与语言磨蚀相混淆?对于语言磨蚀和遗忘这两个概念,应当区分还是视为同一概念?对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应当如何认识?本文拟回顾研究文献中不同学者对语言磨蚀及语言接触中的其他常见现象的认识来界定语言磨蚀。通过比较语言磨蚀和心理学中的自然遗忘来认清两者的关系,在文献回顾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明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以期通过对语言磨蚀研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探讨进一步深入地理解语言磨蚀。

二、语言磨蚀研究相关文献分析

(一)语言磨蚀的定义

在几十年的研究发展过程中,不同学者对语言磨蚀概念有很多不同的认识,对语言磨蚀的定义视角各异,有语言学视角[1];心理语言学视角[2];社会语言学视角[3]。同样,在语言磨蚀研究中也出现了一些相关概念的混用。如早在1982年,Lambert,Freed将语言磨蚀定义为个体或社团所讲的任何一种语言的丧失或者一种语言的部分丧失[4]。实际上,Lambert,Freed的定义就混淆使用了三个概念,语言磨蚀(language attrition)、语言丧失(language loss)、语言更替(language shift)。1991年,Seliger, Vago所编著的《第一语言磨蚀》里也包含了数篇关于语言更替和语言死亡的论文,以及一篇关于失语症的论文[5]。Kathleen Bardovi-Harlig, David Stringer将语言磨蚀定义为与大语种(majority language)接触而导致的语言丧失,他认为语言磨蚀既可以是个体的,也可以是社团的;可以是病理的,也可以是非病理的[6]。显然,Kathleen Bardovi-Harlig,David Stringer把语言磨蚀和语言丧失的概念等同了。语言磨蚀研究至今,一直都存在概念的混淆使用,尤其是混用语言磨蚀、语言丧失、语言更替和失语症。如Kokpe所说,语言接触的研究方法各异,并且每一个学科都试图使用自己学科的术语,那么语言接触的领域不可避免就会产生了上述一些负面结果[7]。在语言磨蚀研究中,大量使用语言接触研究中的一些术语,势必会混淆我们对语言磨蚀这一概念的认识,例如,语言磨蚀能否等同于语言丧失?语言磨蚀是病理的还是非病理的?语言磨蚀是指个体的还是社团的?语言磨蚀是代内的(intragenerational)还是代间的(intergenerational)?基于这些疑惑,区分上述不同术语是必要的,与此同时,区分不同概念也是我们认识语言磨蚀的一种好方法。

语言磨蚀研究中,语言磨蚀和语言丧失这两个概念经常会被等同起来,实际上它们是有区别的,甚至语言丧失这个概念在许多学者看来是存在问题的。Weltens, Grendel认为语言永远不会丧失,他们将磨蚀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提取所需语言信息,花的时间比正常情况下多。第二阶段:语言信息暂时不可及。第三阶段:语言信息完全地永久地不可及[8]。de Bot, Weltens也认为,所谓语言丧失,并不是真正的丧失[9]。Rosalie Footnick认为存在一种语言磨蚀类型,即由心理事件导致的隐藏的语言(hidden language),说话者无法提取这种隐藏的语言,但是它们存在于大脑中[10]。从心理学视角证明语言不会丧失的也不乏其人。As对一个18岁的受试进行了一个催眠性年龄复归实验。受试5岁随其母移民美国并成为美国公民,之后受试未接触其母语瑞典语,并一直处于英语环境中,在接受实验时,受试称无法回忆起母语瑞典语,但是As通过年龄复归实验发现,受试在催眠状态下可以答对更多的瑞典语问题。另一个著名的实验是Fromm进行的一个催眠性年龄复归实验,受试为一个26岁的日裔美国学生。当受试处于催眠性年龄复归于7岁的时候,受试无法理解Fromm所讲的日语。数月后,再次实验,当受试处于催眠性年龄复归于3岁的时候,受试能够快速地说日语,并且持续了10分钟时间。当实验结束,受试却无法再说出日语了,并且受试听自己在催眠状态下的录音也只能听懂一些孤立的日语词[11]。基于这两个实验,Kokpe称从心理学的角度不能下定论说一种语言会丧失[12]。尽管许多学者认为语言丧失一说不妥,但是这个术语并没有被学术界抛弃,许多学者更倾向于将语言丧失视为一个普遍概念,用丧失来指任何形式的语言减退,这也正好符合de Bot, Weltens将语言丧失定义为个体或者社团的语言能力的减退[13]。这里的减退既可以是自然过程,也可以是病理过程,例如失语症或者老年痴呆所造成的语言丧失,既可以是个体的,也可以是团体的。语言更替和语言磨蚀的非病理属性则将其与失语症或者老年痴呆症等病理性语言丧失区分开来。

Kokpe认为区分不同语言接触的结果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a)语言的功能和形式的对立——更替一般指功能的改变(即语言使用减少);丧失用来指语言形式的改变。(b)个体和社团的区分——更替一般用来指社团层面,而个体层面的语言接触的结果则称为磨蚀[14]。Dorian将语言更替定义为社团生活中一种语言逐渐被另外一种语言所替代,其表现为:操这门语言的人数量上的丧失,水平能力的丧失,或是该语言功能使用范围的丧失[15]。例如,在清王朝灭亡、中华民国成立后,许多满族人放弃使用自己的语言而选择使用汉语,在经历数代人的更替后,如今只有少数人会满族语。这里的言语社团是指形成一个社团,如一个村庄﹑一个地区﹑一个国家并至少有一种共同的言语变体的一群人[16]。而语言磨蚀者并不构成一个操同种语言或语言变体的群体,例如,在汉语语境下的英语学习者,并不能构成一个操英语的独立社团,因此他们的英语磨蚀也就具有个体性,而不像满语的逐渐丧失那样具有团体性、代间性,正是因为这种个体性,使得语言磨蚀与语言更替有所区别。语言更替强调的是社团的而非个体现象,是一个言语社团在双语或多语的语言接触中所产生的代间的负面结果;而磨蚀强调的则是个体而非社团现象,是个体在双语或多语的语言接触中所产生的代内的负面结果。基于这些论述,语言更替也是语言丧失的一种,而语言更替的社团属性及代间属性则将其与语言磨蚀区分开来。因此,磨蚀的属性则可以概括为非病理的、个体的、代际的。简言之,语言磨蚀就是非病理性的、个体的、代内的、语言能力的减退。我们可以把上述概念的关系概括为:语言丧失作为一个普遍性的术语存在于语言磨蚀研究中。语言磨蚀、语言更替、失语症都是语言丧失的不同表现,这些概念因各自不同的属性存在差别,可概括为下图:

(二)语言磨蚀和遗忘的关系

(二)语言磨蚀和遗忘的关系

心理学上的遗忘有自然遗忘、定向遗忘、病理性遗忘(如顺行性遗忘和逆行性遗忘)等等之分,但是为了与非病理性的个体的语言丧失,即与语言磨蚀相比较,本文只考察自然遗忘,而自然遗忘研究又以Ebbinghaus关于记忆和遗忘的研究最为经典。磨蚀和遗忘分属两个不同的学科领域,然而,在语言磨蚀研究中,一些学者并未把磨蚀和遗忘区分开来。Andrew Cohen通过看图讲故事的任务调查了28名学习者的外语(西班牙语)词汇磨蚀情况[17]。尽管作者在文中提及磨蚀这个术语,但通篇都还是用遗忘以及心理学的遗忘理论来解释说明实验结果。陈春田、王青华、关丽娟则探讨了遗忘的社会心理学原因,用以说明第二语言的磨蚀[18]。该文似乎将第二语言磨蚀等同于第二语言遗忘,值得商榷。当然也有学者阐述二者的区别,如H.D.Brown认为语言磨蚀研究一般关注的是长时间的语言丧失,而非学习者在学量新的语言材料的过程中时刻会出现的语言丧失[19]。换言之,H.D.Brown认为磨蚀关注的是学习后间隔长久的语言丧失,而遗忘则是即时的。Weltens等人认为遗忘和磨蚀的不同在于遗忘的信息一旦给定线索就可完全恢复,而磨蚀只能恢复部分信息。这种解释仍不甚明了,至少给人的感觉是磨蚀有点像经典遗忘理论的翻版[20]。李萍、郑树棠探讨了减缓磨蚀的措施,认为应该采用机械记忆,意义记忆,趣味学习,想象,循环学习等方法[21]。显然这种单纯从记忆角度来探讨减缓磨蚀的措施的做法是片面的,这些措施对于时间跨度长的磨蚀过程能起到多大效果不明确。

笔者在梳理国内外关于语言磨蚀的文献的基础上,对语言磨蚀和遗忘的异同提出如下看法:

1.二者发生的环境有区别。遗忘研究属于心理学范畴,主要是对所识记的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信息材料的丧失的考察,遗忘本身并不以语言为主要研究对象。磨蚀则属于语言学范畴,以语言为研究对象。磨蚀发生的环境显然不同,通常发生在双语或多语语境下。在语言接触中,受蚀语不可避免要受到其他语言的干扰影响,而语言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系统,语言磨蚀也因此比自然遗忘复杂。

2.二者研究的内容大有不同。传统的遗忘研究通常采用无意义的单位作为研究内容,它们并不是实际生活中需要记忆的材料,因此研究这些无意义音节所得到的遗忘规律和实际生活中记忆活动的规律会有很大的差距,这就使由这样的实验研究所得的结果对于实践的指导意义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当然,也有学者使用有意义的单位来研究遗忘,但是磨蚀研究关注的是双语或多语使用者的某一语言的丧失,语言不比孤立的音节组,不管是从语言内部结构还是从影响语言学习和语言磨蚀的外部因素来看,真实的语言远比孤立的无意义的或有意义的音节复杂的多。

3.二者研究的时间跨度不同。遗忘研究涉及的时间跨度较短,艾宾浩斯在研究遗忘时所涉及的时间间隔共七种:约1/3小时、1小时、9小时、1天、2天、6天、31天[22];郭力平研究遗忘的时间间隔则为:0、6分钟、15分钟、1小时和7天[23];钱国英、杨治良研究情绪记忆的遗忘特点的测验间隔为:立即、一周、两周和三周[24]。语言磨蚀研究涉及的时间跨度则较长,主要有3个月、1至4年、25至35年和50年等四类[25]。

4.两个过程的特点有所差异。通常,遗忘研究是发生在学习过程中,而磨蚀研究则是语言学习停止之后。

5.二者研究方法有差异。遗忘通常采取量化的方法来测量记忆量和遗忘量,传统的磨蚀研究对语言项目的考察通常也采用高度量化的办法。此外,磨蚀研究也借助现代科学技术,如Ventureyra, Christophe Pallier采用功能性核磁共振(FRMI)对语言磨蚀的大脑可塑性机制进行研究[26],Paul Meara借助计算机布尔网络模型(Boolean Network Model)模拟人类的词汇磨蚀过程[27]。显然,在语言磨蚀研究中有诸多因素要考虑,如神经语言学的、社会语言学的、心理学的、心理语言学的等等,磨蚀研究的方法也因此比传统的遗忘研究方法要复杂的多。二者的相似点在于,通常都是对信息的丧失做了量化处理,比较量上的变化,而且,语言磨蚀研究方法里也有借鉴遗忘研究的明显痕迹。

另一方面,许多语言磨蚀研究者也试图用心理学的遗忘理论来解释语言磨蚀。如Weltens[28],Smythe[29],Kopke[30],Ecke[31]。李旭奎、左金梅及杨晓声则对遗忘理论中的提取速度变慢或提取失败说及干扰说对二语磨蚀的解释力作了详尽说明,发现心理学关于遗忘的提取速度变慢说(或提取失败说)可以解释二语磨蚀研究中受损者在产出性技能磨蚀方面的表现以及产出性技能与接受性技能在磨蚀方面的差异,而干扰说可以解释二语磨蚀研究中受损者在音素以及形态句法等方面的磨蚀,并称遗忘理论中的任何一种假说都可以部分地解释二语磨蚀的研究结果,没有哪一种假说可以解释二语磨蚀中的一切现象[32]。更确切地说,心理学的遗忘理论对语言磨蚀研究有非常大的指导意义,但是,从目前看,心理学的遗忘理论也只能部分解释不管是一语磨蚀还是二语磨蚀中的一些问题。

语言磨蚀研究从1980年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召开首届语言磨蚀研讨会至今也才32个年头,语言学家对语言磨蚀的认识还不够深入。我们既应该分清语言磨蚀和心理学的自然遗忘,同时,语言磨蚀研究还应借鉴和吸收遗忘研究理论的成果,以揭示磨蚀发生的机制和磨蚀过程的特点。随着神经认知科学的发展,遗忘和磨蚀的机制也将进一步探明。

(三)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

语言习得和语言磨蚀有着紧密的联系,研究磨蚀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语言习得,揭示各种各样的语言习得过程是如何影响磨蚀的,进而避免磨蚀,促进语言保持。探讨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首先应该提到回归假说。该假说的主要观点是:语言磨蚀是语言习得的镜像。语言磨蚀的顺序和习得的顺序正好相反,即在语言学习中先习得的知识后磨蚀,后习得的知识先磨蚀,语言磨蚀是语言习得的逆过程。回归假说是语言磨蚀研究中探讨较多的理论,并且多数是应用在外语磨蚀研究中。早在1883年,Ribot就将该假说应用于双语制的失语症研究中。1891年,Freud也将回归这一概念与失语症联系在一起,之后,Freud将其引入到心理分析中。Kussmaul于1910年第一个验证了该假说。1941年,Jackbson将假说应用于语音的习得和磨蚀研究中,这样才将回归假说纳入到了非病理性的语言磨蚀研究之中[33]。

回归假说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层面:一是不同语言技能的磨蚀顺序是否和习得顺序相反?二是在同一语言系统内,不同语言成分的磨蚀顺序和习得顺序是否相反?第一个层面的研究主要证明了语言的接受性技能比产出性技能后磨蚀,这正好与语言习得中接受性技能比产出性技能先习得的顺序相反[34]。这两个层面主要是指在语音、形态句法、词汇等系统内的成分磨蚀顺序。然而只有少量的研究部分证实了回归现象,如Olstain研究了两组儿童葡萄牙语词汇的磨蚀情况,认为回归假说只在有限的范围内存在,最容易发生回归的情况如下:高标记的语言特征的磨蚀,急剧减少使用该语言环境以及缺乏稳定的语言能力的语言特征[35]。Kuhberg研究了两名儿童德语词素和句法等方面的磨蚀情况发现:至少从所涉及到的语言成分看,二语磨蚀在很大程度上是二语习得的镜像[36]。Hansen, Chen[37]对189名成人日语和145名成人汉语的数量词的磨蚀研究以及Hansen[38], Hayashi[39]分别对30名和25名成人受试的日语否定结构的磨蚀研究都支持了回归假说。显然,这些少量的研究并不足以支撑回归假说这一理论。大部分的回归假说研究的样本偏小,时间跨度偏短,并且,在语言习得研究中,并没有大量的固定的语言习得顺序可以供语言磨蚀顺序参考,回归假说的可靠性显得证据不足。此外,杨连瑞、潘克菊、刘宏刚认为,语言磨蚀不单纯与语言习得的顺序有关,而是受到其他许多因素的制约,如输入的频率,年龄,语言整体水平,语言的标记性,学习者对语言的敏感程度等[40]。基于这些论述,至少在现阶段,回归假说并不具有普遍性,局限性很明显。因此用回归假说这样一个相对不成熟的理论来说明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就显得有些片面。

Bernard Spolsky则进一步指出,二语磨蚀是二语习得的镜像这一说法并不是指磨蚀顺序和习得顺序相反(排除二语习得中可以建立语言习得顺序的语言成分),而是取决于相同的实证研究,也就意味着使用二语磨蚀研究的证据同时来检验习得和磨蚀的可能性[41]。而de Bot则认为语言磨蚀逐渐成为了二语习得研究的一部分[42]。因为二者所研究的话题有着显著的相似性:跨语言影响、年龄的作用、个体差异性、语言背景、诸如动机和态度等社会心理因素。换言之,许多实证研究也证实影响二语习得的一些因素也同样影响二语磨蚀。与之不同的是,在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语言是一个动态系统,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是语言发展过程中的两个方面,二者紧密联系,一方面的变化都会引起另一方面的变化。语言的发展既有增长过程也有下降过程,并且这种变化与传统上对语言变化的认识不同,是非线性的。Ulrike Jessner将语言磨蚀纳入到多语动态模型中来探讨,并认为语言磨蚀过程是多语系统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关键因素,在多语系统中,每一种语言的习得过程都对先前习得语言的系统有影响,因此语言磨蚀发生在接触中的所有习得的语言[43]。在动态系统中,语言习得和语言磨蚀应该被看作一个融合的整体,如果将二者孤立开来,都将无法被充分地认识。传统的语言习得研究并没有关注到语言磨蚀,即便逐渐将语言磨蚀纳入到语言习得的研究领域中,也不能很好地说明语言习得和磨蚀的关系。动态系统理论则用语言发展来代替传统的语言习得这个术语,既然语言磨蚀也是一个自然过程,那么它也是语言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正常过程,或者说是一个必然的阶段。语言磨蚀、语言习得以及其他一些语言变化形式共同构成了生命全程的语言发展过程。

三、结语

语言磨蚀研究还是应用语言学中一个很年轻的研究领域,不可避免存在很多不同认识。本文首先通过比较语言磨蚀与语言丧失、语言更替、失语症的区别来界定语言磨蚀,对语言磨蚀概念的特征属性进行了阐述,即语言磨蚀是生理性的(非病理的)、个体的(非群体的)、代内的(非代间的)语言能力的减退(非丧失)。语言磨蚀和遗忘的关系也是在磨蚀研究中探讨较多的一个问题,二者虽有区别,但也有联系,二者都与记忆有关,而且许多不同的遗忘理论都对磨蚀有一定的解释力。借助心理学的遗忘理论有助于对磨蚀的认识,同样,对语言磨蚀的认识也有利于进一步认识和理解记忆。在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的关系方面,回归假说无法有力地说明二者的关系,把语言磨蚀研究看作是语言习得研究的一部分的观点也稍显偏颇。而从动态系统理论的角度而言,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可以看做是生命全程语言发展的两个方面,二者相互影响,语言研究当二者兼顾。

本文仅从以上几个方面对语言磨蚀作了一个阐述,旨在帮助理解语言磨蚀。对语言磨蚀与语言丧失、语言更替、失语症等相关概念的区分有利于避免在语言磨蚀研究中混淆使用相关学科的概念。对语言磨蚀和遗忘的探讨则是警惕用心理学的遗忘替代语言磨蚀的盲目性和片面性,毕竟二者属于不同学科领域。对语言磨蚀和语言习得关系的梳理,旨在强调二者的关系紧密,各自都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并且相互影响,不能孤立开来研究。当然,语言磨蚀研究中还存在其他诸多问题,例如,在磨蚀研究方法中,会话中的语码转换、受试的自述以及采用翻译法获得的语言错误等能否作为磨蚀发生的证据?共时研究在语言磨蚀研究中是否可行?这些问题还需结合测试学等相关学科来进一步解决。

总之,语言磨蚀研究发展时间相对较短,对语言磨蚀研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探讨是为了更好地开展语言磨蚀研究,不偏离这一领域。与此同时,我们要对语言磨蚀本身有一个深刻的认识,还需要不断吸收借鉴诸如心理学、社会语言学、神经语言学、测试学等领域的成果来发展语言磨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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