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强制车险费率监管实践及启示

摘要：美国强制车险费率监管了几十年，各州在实践中不断改进，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教训。其中监管的灵活性和公开性的做法值得深入研究。这两大特色都建立在由独立的第三方提供客观的保险市场数据库的基础上。我国交强险实施一年后，暴露出一些制度上的缺陷，亟须找到改进的具体方式。

关键词：车辆保险；保险定价；费率监管；强制车险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４６２５（２００７）10－００79－０3中图分类号：Ｆ841文献标识码：Ａ

美国的保险监管历史悠久，监管以州为单位，各州都设有保险部负责州内的保险监管工作，不设部级的保险监管机构。费率监管起源于火灾险，因历史上的几次大火导致当地大量的财险公司因支付不能而倒闭，各州对费率监管的重点起初都放在监督保险人制定充足的费率，提高其偿付能力。费率监管同时确立的另两大目标是：确保费率不过高、不存在歧视费率。

当汽车在美国日益普及后，车险在财险中占据了最大份额，车险费率的制定与监管成为全社会普遍关注的敏感话题。由于美国绝大多数的州采用了强制车险制度，因此车险费率的监管除沿袭财险费率监管的三大目标外，还增加了1条，即费率的普适性，要求将车险费率与居民的购买力挂钩，使本州绝大部分的居民都负担得起，从而保障强制车险的社会覆盖率。几十年来，美国各州的车险费率监管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完善，形成了较好平衡各集团利益的制度体系，有些具体做法，值得我们在深入研究后，借鉴运用。

一、美国各州车险费率监管建立在对市场数据研究的基础上

美国各州在历史上就自发形成了保险人联合会的组织，该组织以会员单位互保的方式，联手对抗重大的风险损失，这一组织渐渐地演变为今天各州的保险服务机构（Insurance Services Office）。ISO的功能是汇集各种保险数据。它能准确及时地从市场上收集与车险有关的数据，信息资源的汇总能力远远超出单一的保险人。然后通过对第一手数据资料的定量分析，及时向保险人和监管机构提供客观的市场损失率和各保险公司平均费用率等数据。

由独立的咨询研究机构提供数据支持功能是美国保险市场的一大优势。利用ISO提供的中立且完整的数据资源和咨询服务，既便于保险人准确地进行费率精算，也便于监管机构及时把握保险市场的实际情况，以ISO提供的费率分析为基础，确立州定费率或以此来审批保险人自定费率的合理性。

我国目前急需建立完整的动态保险数据库，将这项社会职能摊派给保险公司去完成，既会增加企业负担，还不易做到数据库资料的客观性和完整性。因此，若各地的保险业协会能借鉴ISO的做法，发挥协会与各行业协会之间横向联系的优势，可能会在构建数据库上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美国各州车险费率监管的公开性

保险产品不同于一般商品，客户付款在前，保险人提供服务在后。且保险商品的定价也特殊，建立在对未来损失的预期上。未来损失虽然难以估量，但可通过对以往数据的经验分析，大致推算出未来的风险损失情况。因此，历史数据越全面，则定价的准确性越高。为了保护广大民众的利益，确保保险人在出险后的偿付能力，美国没有在保险业全面推行反垄断法，允许保险人最大限度地分享各自的信息和数据资料，便于他们制定出恰当的费率。保险业费率监管的最初历史使命是阻止火灾险公司为抢占市场份额压价竞争，在大灾发生后又大批倒闭，影响到整个行业经营的稳定性和信誉。但随着技术的进步，全社会的抗灾、防灾能力大大增强。当车险在财险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后，各州保险官员对强制车险的监管重点开始转移到禁止市场上的保险商联手垄断保费定价权，制定高费率，谋取超额利润。

美国各州都在保险网站上公布本州车险保费的构成要素和测算方法。在车险价格成本构成中，最重要的因素是损失率（loss ratio）。损失率＝已理赔损失/已收保费。1-损失率＝ 保险人的其他费用率＋保险人利润率（包括未支付保费投资后得到的投资收益）。由此可得：已收保费＝已理赔损失＋保险人其他费用＋保险人利润。

虽然各州对车险费率的监管侧重点不同，但都明确限制保险人的各项经营费用开支，设定公开透明的费率报批程序。在报批程序的全过程中，做好费率的提前公示、尽责调查、公开听证等各环节，杜绝保险商谋取超额利润的可能。例如，新泽西州的保险网站明确公布州内保险人各项费用开支的上限，每年核定一次。在强制车险项下，2006年规定的直接承保人各项费用之和不得超过保费收入的22.7%。

北卡罗来那州的车险费率监管实行“先报批，后执行”的制度，报批审定的程序如下：1.保险人向州立保险局报送既定的费率、费率等级、操作计划等，供保险局审核。2.保险局审核后，将企业报送资料上报州保险官审批，同时展开公开调查活动。州保险官主要对费率和损失率进行考量，因此需要企业提供近期费率水平、成本费用支出、投资收益情况、资本利得情况、承保损失说明和保费改变计划等详细数据资料。3.若州保险官认定保险人费率的测算存在不合理、过度或不公平等情况，可先召集相关专业人士公开听证，后向法庭提出申诉。4.在法庭上，州保险官和州立保险局代表将集中围绕待审批的费率和损失率指标，依据立法和各自搜集整理的事实依据进行公开庭审抗辩（州保险官对费率的判断依据可能就来自于ISO等研究咨询机构的建议报告），由特别法官进行评判。5.任何一方若不服评判，可向高级法院进行上诉。终审判决若支持州保险官的意见，则保险人必须重新制定费率，以前多收投保人的保费，将被及时返还。

这一报批程序的优点是：审批过程设计中涵盖了保险关系的利益各方和司法审判方，在费率正式确定前，利益各方都有机会充分地发表意见。在讨论过程中，可能保险人会被要求不断地修改其拟定的费率。还可能要经过多次的实地调研、听证和庭审辩论。因此，保险人最初提供的各项费用开支情况和费率测算情况的书面资料在经过反复推敲后，将不断趋于合理。最终经独立审判方评判后，费率由州保险官签发实施。审批程序的巧妙设计，加上严格“走程序”的做法，使最终实施的车险费率成为各方利益折中的产物，而不太可能使保险人获得垄断暴利。

我国目前缺乏较全面的关于车险损失率的经验数据，因此设定的交强险保费值得进一步斟酌。且交强险费率的构成因素尚未公示，也使得保费合理性的认同度较低。投保人和保险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将直接影响车主对费率的认知，再加上缺乏有效的费率激励机制，一旦投保人出险，他可能首先会争取过度理赔。再则，费率定价机制不合理本身也会导致保险欺诈概率的上升。过度理赔和保险欺诈将直接导致损失率的提高，损失率的提高将进一步推动保费的上涨，严重地影响到强制车险的效率性。

另外，交强险条例规定，保险公司不得挑选投保人，必须对任何有投保需求的车主进行承保。强制承保的原则给保险人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保险人无法根据自身的损失和费用情况调整费率，迫使他倾向于制定高费率来应对未来损失的不确定性。再加上保险人无法判断监管层是否允许交强险价格变动，对政策的不确定预期更增加了保险人“一次到位”高估价格的冲动。

美国强制车险费率审批制度的设计，不但能有效抑制保险人制定高费率的利益冲动，且能不断加深投保人对费率的认知程度，客观上起到对投保人教育的作用。

三、美国各州车险费率监管的灵活性

在美国，除伊利诺斯州外，各州都有成文的费率监管法。费率监管通常有4种做法：1.州定费率（state-made rate）。费率由州立保险局（或称为“费率监管机构”）制定，经州保险官（state insurance commissioner）批准后，供州内各保险公司统一执行。在这一制度下，基础费率的各风险等级划分和浮动费率等都是统一制定并实施的，但允许州内保险商执行更低的费率安排，低费率也必须先取得州保险官的同意。州定费率的基础数据来源于ISO的咨询建议。2.“先报批，后执行”制度（“prior approval”system）。这一制度允许保险人自定费率，但费率实施前，必须先报州保险官批准。他亦有权否定费率的变动。因此，虽然该制度不严格要求州内保险人执行统一费率，但保险人的费率测算必须参照费率监管机构定期公布的市场实际损失和费用率的数据（这些官方参考数据亦来源于ISO的数据库）。3.灵活费率制度（flex-rating approach）。这一制度对费率监管的灵活性，介于“先报批，后执行”制度和报备制度之间，监管当局允许州内保险人对市场上执行的费率进行微调，但对费率微调的幅度规定上下限。只要保险人的费率变更在波动范围内，则不需要先报批，只要执行后向费率监管机构报备即可。4.报备制度（file-only regulatory）。这一制度允许州内各保险人自定费率并执行，只需在执行前向费率监管机构报备即可。当然，费率监管部门若不同意这一费率，应明确提出否定意见，保险公司必须修改费率。

这四种监管方式对保险人来说，费率执行的强制性逐级减弱，竞争性不断增强。但各州对车险费率的监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依据本州车险费率执行后的具体情况，配置最恰当的监管方式。监管方式调整的指导思想是使得本州居民的整体利益最大化。但费率监管方式的调整和费率调整一样，都要预先公示，并经过听证通过后，才能实行。

下图反映了1972－1998年间车险费率监管执行“先报批，后执行”方式的各州数量变化：

从图中可看出，20世纪80年代中期推行报批制度的州最少，但随着车险理赔成本的上升，从80年代后期开始，一些已实行竞争费率的州又恢复了以往车险费率报批的严格监管制度，费率需要报批的州在全国占到60%以上，后一直稳定在这一水平。例如，美国最早推行强制车险制度的马萨诸塞州，自1927年执行该制度以来，长期采用州定费率的严厉监管方式，每年的车险费率由州立保险局提出，经过公开听证后确定，由州保险官批准实施，供保险人统一执行。州定费率的监管方式一直沿用到1977年。当时监管机构决定执行竞争性的费率政策，即允许州内保险商自定费率进行报批。但改革措施导致了部分居民的保费大幅上涨，影响到强制车险的购买。于是州政府迅速取消了费率报批的监管方式，重新回到州定费率的制度上来，对费率的控制甚至比以前更严，全力以赴降低车险费率。

伊利诺斯州虽然是美国惟一废止费率监管法的州，各保险人在该州能自由独立地设定费率。但该州对强制车险的保费依然进行控制，各保险人在新费率实行后的10天内必须向州立保险机构进行报备。另外，严禁保险人在州内的不同地区推行歧视性差别费率。不监管车险费率并不等于监管的放任自流，伊利诺斯州的监管更注重保险人的偿付能力和市场行为，在确保市场产品竞争性的同时，防止保险人的各种市场垄断行为。

我国交强险的费率由保险人制定，经保监会批准后实施。但规定全国费率统一。保监会的初衷是提高强制险的保险覆盖面，但统一费率不能体现各地区损失率和保险人费用率的差异，将导致投保人的保费负担不均，既不利于调动低风险投保人的保险积极性，也不利于高风险投保人积极寻找控制风险的各种措施。该制度实施一年来，各地的具体做法五花八门，车主实际的缴费情况大多低于保监会的强制规定，且经济欠发达地区的缴费水平更低些。这一现象从客观上反映了交强险费率按区域厘定的必要性，也反映出各地保险监管部门对费率监管缺乏一致性和灵活性的制度。我国各地的保监局也应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确定本地区强制车险费率的监管方式，一旦监管方式确定后，应当公示后严格遵照执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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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haron Tennyson. Incentive Effects of Community Rating in Insurance Markets: Evidence from Massachusetts Automobile Insurance.[R] Cornell University working paper, 2006

[3]Stephen P.D’Arcy. Insurance Price Deregulation: The Illinois Experience. [R] Insurance Rate Regulation Conference Brookings Institution, May 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