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的艺术风采与价值

时间:2022-04-14 06:51:23

古典诗词的艺术风采与价值

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实”指的是通过对客观形象的描绘而呈现的具体可感的艺术形象,即诗歌中的实事、实景、实像等;“虚”指的是得以借助想象和联想体验到的意蕴与境界,即诗歌所表达出来的思想、情感、意境等。诗词中的虚与实,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在实境的规范、暗示下,虚境获得特定的内容,取得艺术生命;在虚境的对照、映衬下,实境更加突出,得以扩展和深化。二者有机结合,可使作品获得更为完整、深广、多变、和谐、含蓄的意境美。

一、化虚为实

在中国古代艺术中,虚是指看不见的思想感情、心理状态,实是指具体的景物、物象。化虚为实,也就是把无形的思想感情、心理状态通过景物表现出来。清代文学家王士祯云:“诗如神龙,见其首不见其尾,或云中露一鳞一爪而已。”[1](P5)神龙之韵味在于常人难以见其全貌,若把整条龙的形象用工笔的方式表现出来,定会失去想象的空间,而艺术的高妙在于借助一鳞一爪,来表现丰满、矫健恢宏的神龙形象。如王昌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这首诗表现的是江南采莲少女的劳动生活和青春欢乐,诗写的是采莲少女,但诗人并未由正面描写,而是用荷叶与罗裙一样绿、荷花与脸庞一样红、不见人影闻歌声等手法加以衬托描写,创造了采莲女子在田田荷叶、艳艳荷花中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引人遐想的优美意境。这正如画一条龙,在云中东露一鳞、西露一爪,主体部分大都缺略掉,而让读者玩味鉴赏,联想其腾飞的姿态,整条龙便活灵活现了。化虚为实又常常表现为采用不完整或不在眼前的事物来表现完整或眼前的事物,给人留下丰富的艺术想象和联想空间,从而增加作品的余韵。如陆游《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爱国忧国、慷慨救国、忘身卫国一直是陆游作品的主旨,这首词亦如此。上阕写梦游中的世界,写自己在睡梦之中不知道漫游到什么地方,只见天已破晓,雪花纷纷依然飘个不停,清脆的管笳声到处响起,这是作者所闻,突出了边塞风光特色,也渲染了战争氛围。“铁骑无声望似水”,望过去,盔甲齐全的骑兵就像一条默默无声的河流,这是作者所见。一个“想”字,可见是推测的言辞,正好照应“梦游处、不知何地”,这里是词人的艺术联想。下阕写梦醒后的感慨,“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一觉醒来,灯光昏黄,令人生寒,一轮斜月挂在窗前,周围一片死寂。“寒灯”、“漏声断”、“月斜”,写出了环境的冷清凄凉,衬托出词人心境的凄苦悲凉,这正是词人坚持收复山河而不被理解甚至遭到打击的悲愁心境的写照。“自许封侯在万里”,词人坚定地许下诺言:在万里疆场为国杀敌建功立业,可谓志向高远。“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又有谁知道,词人虽两鬓发白,但壮志犹存———即便是死了,也念念不忘收复故土。如此爱国之情,令人敬佩不已。词人在现实中壮志未酬,抗金报国的心愿未了,于是便借助梦境来抒发对现实的种种感慨,这种为国献身的精神通过化虚为实的艺术手法,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由实入虚

前人在论析艺术作品虚与实的关系时常说,虚由实生,实仗虚行,以实为本,以虚为用。这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如王安石《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寥寥几句,却把梅花的特征都写出来了。诗人用“墙角”两字点出环境,极其鲜明,极具意境。墙角显得特别冷清,看似空间狭小,其实作者以墙角为中心,展开了无限的空间,正是空阔处在角落外,见角落便想到空阔。“数枝”与“墙角”搭配极为自然,显出了梅的清瘦,又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数枝梅”的姿态。“凌寒”两字更是渲染了一种特别的气氛,寒风未模糊掉想象中的视线,反而把想象中的模糊赶跑了,带来了潭水般的清澈。所以,不管它是曲梅还是直梅,读者脑海中已有一幅数枝定型梅的清晰画面。“独自开”三字如一剑劈出分水岭,巧妙地将梅的小天地与外界隔开了,梅的卓然独“横”,梅的清纯雅洁飘然而至。“遥知不是雪”,雪花与梅花两者相映成辉,相似相融,似乎是一体的,但作者明确“看出”不是,而写“遥知”。为什么?“为有暗香来”———“暗香”虽无色,却可为画面增添一片朦胧的色彩。清晰与朦胧交错,就像雪中闪烁着一个空洞,造成忽隐忽现的动感,也像飘来一缕轻烟,波浪式前进,横拦在梅枝前。诗人用零星的笔墨层层展开意境,寥寥几笔实写提供了无限的虚景,梅之精神也被完全表现出来了。再如,朱庆馀的《闺意献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诗中表面写新妇怕见公婆的情状,实际是诗人在应考前向主考官张籍征求意见。“入时无”精心设问,反映了考生在应试前惶恐的心理。由实入虚常表现为作者在表现客观事物的外在形态时往往赋予客观事物以主观情意,而在赏析中,客观实物为实,流露出的主观情意为虚。如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开采石灰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它要经过千锤万凿、烈火烧制。诗人吟咏石灰,是借这一实物来表达一种高尚人格与操守:勇于牺牲、纯洁清白、不畏艰险等。诗人正是借助石灰这种实物,由实入虚,更好地表达诗人的主观意志和情感。

三、避实就虚

“诗言志”被认为是中国古代诗歌理论的总纲领。但过多的写实有时却反而会冲淡对情感的表达,在这种情形下,古人往往会借助于侧面描述,借助于咏叹、想象、幻梦和比兴,构成空灵蕴藉的诗境,让读者通过这种境界,产生无限的想象空间。如《诗经•小雅•出车》,全诗记叙南仲奉命领兵出征狁,最后平敌,凯旋而归的全过程。诗中写战争,但未对战争的刀光剑影、冲锋陷阵作正面刻画,而是采用避实就虚,通过对战前准备和凯旋而归这两个特定场景的描述,将战争从血腥杀戮的场面中拉出来,从初征时“黍稷方华”、“杨柳依依”、“雨雪载涂”到归来时“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的对比,引导读者去感受战事的漫长,体会战争残酷。这种避实就虚的写法渗透着征夫从忧到喜的心理活动,表现出了战争对人民带来的伤痛,情感真实而细腻。手法高明的诗人往往善于突破写实的束缚,避实就虚,借用“虚”来另辟一番新的天地。如王昌龄《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唐朝与吐蕃、突厥的战事频繁,诗中的“孤城”承担南拒吐蕃,西防突厥的重任,地理位置重要,环境艰苦。诗人通过对战士所处地理环境的写意化描绘,再现了悲壮、险峻的边塞风云。这种涵蕴丰富的战争环境,以烘托戍边生活的孤寂、保家卫国的责任、为国捐躯的豪情,为接下来表现战士气壮山河的决心埋下了伏笔。《郑板桥集•题画》云:“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雾气,皆浮动于疏技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2](P381)从中可以看出,“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的过程,也就是避实就虚的创作过程。如李煜《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中并未对绵绵不绝的江水作过多的描绘,而是避实就虚,将落脚点放在深长的亡国之恨上,愁情似水,滔滔不绝。贺铸在《青玉案》中借用“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三个具体形象,极言愁苦的多、乱、长,尽写心中的无限伤感和难以排遣的苦闷。景物是实,情感是虚,避实就虚,化无形为有形,读来极具感染力。品诗赏词,如果只满足于浅层理解,就不能对字里行间的底蕴作深入领会,也不能体悟其妙处。如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重阳节思念家乡亲人的风俗,如果一般化地叙述遥想兄弟如何在重阳日登高,佩带茱萸,而自己独在异乡,不能参与,虽然也写出了佳节思亲之情,就会显得平直,缺乏新意与深情。“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远在故乡的兄弟们在重阳节佩带着茱萸登高,却发现少了一位兄弟,本是自我被浓烈的思念之情所困,却偏要说是亲人在思念诗人,这种写法比单写自己如何思念对方来得委婉,感情显得更加深沉、真挚、富有艺术感染力。

四、虚实相生

中国古典诗歌一般总要借助一定的实物实景来表达抽象的情感和思想,而在表现这些实物实景时,又往往要借助于虚空的手法。如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作品中“枯”、“老”、“昏”、“瘦”等字眼在渲染浓郁的深秋景色时,表现出了无限凄凉悲苦的情感。“枯藤”、“老树”给人以凄凉的感觉,“昏”字点出时间已是傍晚;配上“小桥、流水、人家”表明这是一处僻静荒凉的村野;“古道、西风、瘦马”,平添了几份萧瑟苍凉的意境;作品最后一句是点睛之笔,一位漂泊天涯的游子,在残阳夕照的荒凉古道上,牵着一匹瘦马,迎着凄苦的秋风,信步漫游,愁肠绞断,却不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这首小令采用虚实交错的手法,表现出一种含混的意境,给读者留下无穷的想象空间。又如,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这首词主要通过记梦来抒写对亡妻王氏的深沉思念,艺术上的显著特色是实中有虚,虚实结合。“十年生死两茫茫”,生者和死者虽阴阳相隔,却是一样情思、一样忧伤。词人以实带虚,既写自己长久郁结于心的悲叹,又将无知作有知写,却更见夫妻二人生前相知相爱之深,死后刻骨相思之切,以及相思而不得相见之痛。“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词人客居山东,亡妻之坟却在眉州,遥隔千里。两者之间,谁对谁也无法诉说各自的凄凉境况,生者与死者两个方面,孤寂凄清到了极点。词人在极度思念之中忍不住假想了一个虚幻的境界:“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看似想象,却蕴涵了词人与妻子生死相别十年来的痛苦经历。同样,“小轩窗,正梳妆”,看似梦境记实,实际是恩爱夫妻过去生活的真实片断。词人在上阕以实带虚,抒发寂寥凄清之感,虚中见实,想象铺写,写尽了相思之苦;下阕转入写梦,因“思”而成“梦”,自然成章。“思”是“梦”的基础,“梦”是“思”的幻化。结尾又从梦境落到现实上来,在“明月夜,短松冈”这个凄清的环境中料想爱侣眷恋人世、难舍亲人,也该会是柔肠寸断吧。这样实成虚之因,虚又强化了实,词人曲折复杂的思想感情全然得以自然、真实、深刻地表达出来。中国古代诗人十分讲究营造虚实相生的境界,以虚代实,以虚写实,虚实相生,体现在具表现手法上,如在写景抒情诗、托物言志诗中,表面所写的景、事、物是实写,里面所隐含的情感是虚写。正是在似实似虚,虚虚实实中,形成了表现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诗词达到了一种一般文体难以企及的境界,产生了文约事丰的艺术魅力。再以宋代词人柳永《雨霖铃》为例,词以离别的场面和进程为背景,在叙事的过程中进行写景、抒情。离别时的一切情状:眼中景、景中人、人中事、事中情、情中理,一一都被作者精妙地编织到整幅离别图中,达到叙事、写景、抒情乃至于说理的有机统一,通过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形成了物我一境,人景一体的意境。清秋、深秋、晚秋、暮天、暮景、中夜等时间,江天楚峡、孤楼驿馆、水乡山程、旷野长川等空间组合在一起,渲染了词人的现实处境和羁旅愁苦,这是实。触景生情的联想、幻觉和回忆等方式追念往事,或回忆与佳人窗前枕畔的欢情,或因己及人、推想对方倚楼顾盼的情形,亦或是怀念与故交遣兴娱宾之乐事,此为虚。特别是“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在词人由实入虚,在读者因虚见实,词人运用了生动的艺术联想,既有依情揣拟的瞻望,又有意在不言中的回顾,充分表达了清秋离别的复杂内心世界,给人以真切而淡远的审美艺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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