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画诗狂

摘 要: 本文拟从立体主义角度来追溯并解读卡明斯诗歌的话语艺术和形式试验,寻找其诗歌革命与立体主义艺术流派的历史渊源,从立体主义艺术的分解、重构和并置来详细解读卡明斯的画诗历程和他怪诞近乎精神分裂般碎片诗歌语言背后真实而丰盈的诗歌内涵与独特的美学价值。

关键词: 卡明斯 立体主义 分解 重构 并置

爱德华・艾斯特林・卡明斯(E.E.Cummings)是20世纪美国现代诗坛先锋派诗人中的佼佼者。他既是一位优秀的诗人,又是一位出色的画家。正是由于这种画家与诗人并举的两栖气质与才华,卡明斯大胆地创造出了自己独树一帜的卡明斯诗歌风格。尽管在美国现代诗坛中,卡明斯是个备受争议的怪诞诗人,但是他那独具匠心的诗歌排印手法,别出心裁的诗歌造型,以及怪诞魔幻的诗歌话语,亦幻亦真,亦虚亦实,让人头晕目眩,然回味无穷。

相比同一时期誉满全球、备受关注的诗人T.S.艾略特,卡明斯的怪诞创作,常常让读者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最终只能因为曲异而寡合,落得美好又寂寞。2005年后,国内陆续有学者开始细读卡明斯的诗作,然多从文体学以及语言相似性的角度来分析卡明斯诗歌的奇特语言等。而本文则拟从立体主义角度来解读卡明斯诗歌的话语艺术和形式试验,从分解、重构和并置等立体主义创作艺术手法入手,来详细解读卡明斯的画诗历程,以此来了解卡明斯独特的创作视角、手法,以及怪诞诗歌背后真实而丰盈的内涵。

一、卡明斯与立体主义

立体主义是整个现代主义艺术的导火线,也是艺术界意义深远的一场革命。以毕加索为代表的立体主义艺术家们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写实绘画手段。他们认为传统绘画中的写实其实是对当时复杂工业社会的简单化和偏离,真正的写实应该是一种主观真实,即将主观知觉到的一切客体从多个角度展现于同一平面,这样才能更真实地反映客体的存在。他们从客体整体结构出发,追求拆解、合成、叠加、拼贴等,最终达到动态的呈现。总之,立体主义的原则就是:“为了了解客观事物,我们应该接触它们,分解它们,重建它们”(John Russell,2005:162)。所有这些似乎都和卡明斯对传统诗歌韵律、句法、排版的严重背离有着极大的相似性。

事实上,卡明斯与立体主义画派有着深厚的渊源。卡明斯出生于一个有着浓厚文学和艺术氛围的家庭,父亲是文学教授,而母亲则精于绘画,这为卡明斯文学和绘画的两栖天赋作了最早的铺垫。而卡明斯本人也自幼爱好绘画,并于一战末期专门到过巴黎学习绘画,对毕加索与立体主义画派更是推崇备至。因此,立体主义绘画派艺术家们革命性的艺术理念,无疑对激发卡明斯诗歌创作的灵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而且,格伦・麦克劳德也曾指出:“文学与绘画之间的古老平行线,在20世纪有了新的关联。画家们最早探索了现代主义的革命可能性,于是绘画变成了指引方向的艺术形式。现代主义作家常常从艺术中汲取相似的东西,并仿效它们来开展文学的实验。”(M.Levenson,2002:263)这无疑是对卡明斯诗歌与立体主义画派之间相互融合、相互借鉴作出的又一个精辟的论证。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认为,卡明斯和立体主义画家们在共同的社会背景下,对于传统艺术改革和背弃达成了共识,在各自不同的领域,使用不同的媒介,共同进行了立体主义试验。

二、卡明斯立体主义创作手法之一:分解与重构

相对于早期的立体主义绘画手法而言,画家们不再局限于一个单一的、固定视角,而是努力从不同视点出发来呈现同一个客体的不同侧面。在作品中,作者经常将客体形象彻底打碎,然后利用一些简单的立体几何造型重新构建,试图将客体的各个侧面在同一平面中得以展现,来打造较为立体的三维画面。作品中原本自然完整的形体被完全肢解、分离,观众可以通过自己不同的视角来进行无限的组合和重构,从而极大地拓宽了作品的张力,凸显了作品中无限空间想象力。可以说,分解与重构是立体主义美学的基本原则。

同一时期的现代主义文学也受到了立体主义的启发。卡明斯敏感的文学触角也同样受到了立体主义强烈的感召。在卡明斯的诗歌创作中,他彻底打破了传统诗歌规范,文字被拆分为一堆杂乱的零件,并且被神奇般地置换为建筑材料,大胆奔放的想象让那些原本死板的英语文字的堆砌变成了让人惊叹的新奇建筑。他似乎像是将自己的作品故意撕得粉碎,然后让读者自行拼凑。就这一点而言,卡明斯的诗歌创作与立体主义如出一辙。他脍炙人口的一首玲珑小诗l(a就颇具代表性。诗人把原本完整的四个英语文字a leaf falls loneliness彻底肢解成一堆散乱的、看似毫无意义的字母零件:l(a le af fa ll s) one l iness,然后他通过重新组合,以及独具匠心的排版设计,让这些零散的字母共同构成了一个全新的动态拼图。读者在阅读中,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视觉跳跃的线路,在原本静止的平面上勾勒出了一幅立体色彩浓郁的空间画面。读者仿佛置身于立体空间之中,看着一片叶落,在空中留下动人又孤寂的失重轨迹。卡明斯自己对于拆字游戏似乎已经游刃有余,他在诗集中,通过对单词的无端肢解,来重新建构动态语境的案例俯拾即是。在这里不得不提到他另外一部令人咋舌的作品:

In su nli gh t o verand o

A?摇?摇?摇?摇?摇vering

onc eup ona tim

e ne wsp aper

这首诗中充斥的依然是被分解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一堆字母碎片。当读者重新建构这些散乱的碎片后,得到一个简单的生活意象:in sunlight,over and overing,a once upon a time newspaper.单从意象而言,诗歌寓意似乎空洞而浅薄,但正是由于卡明斯立体主义拆解和并构的创作手法,以别具一格的形式将诗歌呈现,使得简单的生活主题得到了恰到好处的渲染。诗歌中杂乱的字母共同构建起报纸的整体空间画面,其中凌乱拆解和组合的单词片段,折射出一张旧报纸皱巴巴的立体形象。更难得的是这首诗歌中间的留白(white space)部分,这看似毫无意义的空隙,却使得一个在强烈阳光照射下光怪陆离的报纸形象跃然纸上。

这种创意非凡的诗歌创作模式不仅将诗歌如画般地立体呈现,成功地重构了诗歌的视觉效果,而且增强了读者与作者之间捉迷藏式的动态互动,塑造了诗歌的无限张力。

三、卡明斯立体主义创作手法之二:并置

除对单词乖张的肢解和碎片化外,卡明斯还在诗歌创作中尝试并置、叠加等立体主义艺术表现形式。在立体主义绘画后期,艺术家们不单单通过拆解和重构来进行立体艺术创作,同时,他们还打破生活和艺术的界限,通过对不同符号、意象的拼凑、叠加和并置来装饰自己的作品,从而更加朴素和直观地再现立体形式。卡明斯也天才般地将立体主义并置嫁接到了其诗歌创作中。反映在文学形式上,并置“指在文本中并列地置放那些游离于叙述过程之外的各种意象和暗示、象征和联系,使它们在文本中取得连续的参照与前后参照,从而结成一个整体”(秦林芳,1991:3)。在卡明斯诗歌中,最生动的并置就是将各种奇怪的标点符号和杂乱的字母片段拼贴在一起。以前面所述诗歌l(a为例,在诗歌中,卡明斯将简单的四个英文单词与一对看似与诗歌格格不入的括号一同并置,并且用括号把a leaf falls这个具体意象与loneliness这种心理感受隔离开来,在文字游戏的基础上,加剧了诗歌叙事的支离破碎。括号的出现,仿佛构建出了一个被巨大的孤寂和落寞重重包围的深深庭院,又像是诗人紧闭的心门,更加立体地塑造了诗歌中的空间交错。这种意象和loneliness的心境相互隐射,使得诗歌的孤独意境在视觉立体呈现的基础上被渲染的更加淋漓尽致。

此外卡明斯在r-p-o-p-h-e-s-s-a-g-r中更是将并置的使用发挥得恰到好处。诗歌中,eringint(o-a The):L e A!P:S a (r rIvInG gRrEaPsPhOs),作者将散乱的单词碎片与一些似乎毫无关联的连字符、括号、感叹号、冒号等并置,来表现交错叠加的立体效果,把诗歌变为一种更有包容力和艺术创造力的文学表现形式。并置的使用有效地拓展了诗歌的空间范围,使得表面的无序能够有效的重构,进而更加立体、多维度地展现诗歌本身及其主题。

立体主义艺术手法不仅对当时的绘画创作具有指导意义,而且引领了整个时代的美学感应。卡明斯的绘画和文学两栖才华,让他更好地吸纳了立体主义艺术手法,将其有效地融合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正是由于立体主义艺术手法的运用,让卡明斯近乎精神分裂般诗歌创作的无序和杂乱拥有了新意,成为了大胆驰骋想象的神来之笔;也正是立体主义艺术手法的运用,成功实现了卡明斯画诗的现代主义诗歌革命,使其成为美国现代主义诗坛中最标新立异的诗人之一。在卡明斯看来,诗歌和绘画如胶似漆般地相爱。

参考文献:

[1]E.E.Cummings:a selection of poems.New York:Harcourt,Brace & World,1965.

[2]John Russell.Significance of Modern Art[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3]M.Levenson著.田智译.现代主义[C].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4]秦林芳.译序[A].约瑟夫・弗兰克.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上[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