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与自由 一个黑客的非正常死亡

《勇敢的心》中，当梅尔·吉布森饰演的华莱士在面对刽子手的刀斧斩首的那一瞬间，用仅剩的最后一口气大喊：“自由！”这一幕是戏说？还是真实再现？一直众说纷纭，而在1月11日，现实版《勇敢之心》却让我们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心灵冲击，年仅26岁的社交新闻网站Reddit联合创始人艾伦·施瓦茨（Aaron Swartz）在纽约的公寓里用一根皮带自杀，面对牢狱之灾的威胁与他心中憧憬的互联网的共享和自由，他选择了“尸谏”。

一个窃书贼的黑客史

作为一个顶级黑客，施瓦茨的罪状是因为偷书。当然，他也许是史上最成功的窃书贼。

2011年7月19日，施瓦茨因数字偷窃被捕，被指控从麻省理工学院（MIT）和科学杂志及学术论文存档机构（JSTOR）下载了大量学术论文，合计约有480万篇文档。

这不是施瓦茨第一次作案，早在2008年，他就盯上了美国法庭电子记录公共接入服务（PACER）。该服务提供联邦司法案件的存档，每篇文档收费10美分。一些社会活动家认为，这样的文档应免费提供给公众。施瓦茨随后编写了一个小程序，利用免费账号从该服务中下载了2000万页文档，占整个数据库的约20%，并开放给公众。

施瓦茨这一偷窃行为很快就被美国联邦政府发现，尽管政府很生气，但后果不严重，免予的这一宽容，让施瓦茨的“贼胆”更壮。

胆壮归胆壮，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后，施瓦茨盗窃JSTOR时变得非常小心谨慎。2011年1月6日，在他去“作案地点”—麻省理工学院地下室，取回放置在那里的笔记本电脑和用来储存下载数据的外接硬盘时，特意戴上了自行车头盔充当“面具”，并成功逃过了校警的拦截。

即使如此，联邦探员最终还是查出了他的身份，并对他进行了逮捕。这一次“惯犯”施瓦茨就没那么幸运了。尽管JSTOR无意他，但联邦检察官却决不宽恕，2012年9月，施瓦茨被指控犯了13项黑客行为重罪，如果罪名成立，他将会面临最高35年的司法监禁和100万美元罚款。

对于早已在博客上公开自己患有抑郁症的施瓦茨而言，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施瓦茨的家人在其自杀后就指责称，施瓦茨自杀，并非全是“个人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美国司法体制“恫吓胁迫”和“指控过当”，他们认为是美国司法机构“逼迫施瓦茨走上了绝路”。

但施瓦茨的死并非毫无意义，就在他自杀前两天，JSTOR网站宣布，将把至少450万篇学术文章免费开放。而施瓦茨死后，麻省理工、美国司法部等相关机构的网站相继被黑。一大批黑客用这一“报复”来悼念自己心中的先行者。

一个黑客的非正常死亡，不是互联网共享和自由理想的终结，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人们开始思考，我们的网络要怎样才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一个创业者的共享史

施瓦茨用一个黑客的身份终结了自己，也让许多人以为，他的形象应该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到处闪耀着屏幕点点光芒，眼镜片上折射着一行行高速滑过的0、1字符串的科技男。

然而，在4年前，施瓦茨还没有战斗在黑客第一线前，他有一个令人更加神往的称谓—成功的创业者。

作为公认的网络神童，他不可避免地在少年时代就展现出“神迹”。三岁就能玩电脑，不到十岁就写出程序解数独难题。由于家里早在互联网流行之前就已经接入网络，早慧的施瓦茨一开始就在头脑中深深植入了网络的免费共享精神。当一个小屁孩在家里大谈无基本成本的数字信息应该免费，并和父母就网络音乐、影视盗版问题大声争辩之时，施瓦茨的结局也就早已种下。

为了实现自己的共享之梦，在2001年，才14岁的施瓦茨就参与编写RSS 1.0，并因而在程式设计圈当中声名大噪。RSS是一种消息来源格式规范，用以经常更新数据的网站，例如博客文章、新闻、音频或视频的网站，读者只要下载RSS阅读器软件，就可以直接获得自己感兴趣的资讯和所订阅的文章。这一次程序编写，不仅仅为网民提供了一个快捷的信息共享渠道并成为大多数网站的标配，且也让施瓦茨下定了做一个“互联网自由斗士”的决心。

因为RSS的成功，他很快进入到了互联网技术圈的核心领域，跟万维网之父蒂姆·伯纳斯·李爵士共同设计了排版语言Markdown，从而让网页内容的基础数据可以在不同的网络应用和项目中，得以共享并重复使用。尽管这没有RSS那样为普通人所熟知，但其对互联网的共享之功却不亚于RSS。

尽管这一系列创新，他收获的报酬几乎为零，但他和梦想走得更近了。可止步于当前不是施瓦茨的性格，他需要走得更远一点。

他想到了自己在13岁的时候曾经用Wiki技术开发的在线信息百科全书，尽管之后这个网站被更优秀的所取代，但信息共享所能带来的巨大影响力却让施瓦茨有了新的创业冲动。为此，他从斯坦福大学辍学，创立Infogami软件公司，并用Wiki技术作为自己公司的核心架构。当时他就满怀野心地告诉论坛报：“互联网的目的并不是广告，它是建立在开放标准和自由之上的。”

很快，新的机遇到来了，在投资商的支持下，2006年，Infogami与社交新闻网站Reddit合并，施瓦茨成为Reddit的三位创始人之一，这个网站的核心内容恰恰体现了他的共享原则，任何网民能够浏览并且可以提交互联网上的链接，或自己的原创或有关用户提交文本的帖子。其他的用户可对的链接进行高分或低分的投票，得分突出的链接会被放到首页。另外，用户可对的链接进行评论以及回复其他评论者，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在线信息共享社区。

很快，共享的号召让这个网站火了起来，并在当年底就被美国传媒巨头康泰纳仕集团收购。这时候的施瓦茨刚刚20岁。独特的共享理念让Reddit之后的发展如同高速列车一般，目前估值已经达4亿美元，就连奥巴马也忍不住在2012年来这儿开了个帖子“随便问”，单篇就拿到了550万的PV。

尽管在创业成就上，施瓦茨还不能和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Twitter创始人多西等相提并论，但成功人士这个称谓早已实至名归地笼罩在了他的头上。

一个罗宾汉的抗争史

这是他想要的一切吗？

错！他证明了共享与自由不仅可以创造社会财富，也能为个人带来财富之后，就在Reddit被收购的当年，他20周岁生日前，出售了他所持有的股份，悄然身退。

他选择到互联网共享与自由的第一线去抗争，用他的话说：拯救互联网。

如果仅仅只是个“偷书贼”，施瓦茨绝不会如此死后哀荣。在他的理念中，黑客行为只是一种技术手段，是推动互联网共享的一股非正常外力，真正要实现开放，他必须成为一个“社会活动家”。

恢复自由之身的施瓦茨很快运用自己求进同盟联合创始人的身份，全力推动互联网的共享和公平。他不断地通过这个组织向社会灌输一个信条：“信息即权力。但是，与所有的权力一样，有人希望将这种权力据为己有。”

他也在实践之，最大的战果就是去年对好莱坞支持的大名鼎鼎的禁止网络盗版法案（SOPA）进行抵制，并最终获得胜利。施瓦茨对抗的方法很简单—共享。通过共享对法案的抵制请愿，抗议开始通过互联网病毒式地传播。几十万人在请愿书上签名，这个在施瓦茨看来，只要有了法庭的允许，美国司法部长就能要求搜索引擎、ISP公司、在线广告以及支付公司停止与那些国外的侵犯知识产权的网站合作的霸王条款。

也正因为如此，在此役中和维基百科、谷歌、Facebook等互联网大佬联手抗议的“民间人士”施瓦茨被英国《卫报》冠以了“数字时代的罗宾汉”称谓，也让他这个黑客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光芒。

尽管他最终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也唤醒了社会的觉醒。就在他死后，有近9000人在白宫网站请愿，要求奥巴马政府撤销对施瓦茨的指控。麻省理工学院校长赖夫也对他的死表达深切哀悼，称学校全体成员“对这样一位极富前途的年轻人的去世感到极其悲痛”。

一个黑客非正常死亡了，但他的共享和自由梦想却开始走向现实。悲剧的结局，或许是喜剧的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