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有神奇的魔力

时间:2022-09-15 01:46:44

音乐有神奇的魔力

二胡不是铁锹,它支撑着父亲,即使被生活踩在脚下像一摊烂泥,他心中依然有梦。

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文化人。乡村所谓的文化人,就是能写一手好毛笔字,在过年或者有婚丧嫁娶的时候,写几副对联或者挽联;当然,在大年的秧歌队里,也总能找到他身披彩绸的身影,那是放歌十里八乡的豪迈。这时的父亲是最快乐的,唱到动情处,我能看到他晶莹的泪花。歌声像穿透乌云的阳光一样照亮了人群,人们高声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接下来,父亲却不唱歌了,而是安坐在人群中央,把二胡架在腿上,抬起红红的脸膛,望一眼黑压压的人群,甩开膀子来一曲悠扬的二胡独奏。

父亲吹拉弹唱无所不能,但他是民间艺人,他的艺术没有更大的舞台。所以父亲盼着那放下了农活的冬天,盼着一年一度的大年,那时他才能登上喜庆的舞台,身披彩绸,白日放歌,做一回梦中人!

但父亲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一个更大的舞台,他心里有梦。

每天黄昏,父亲收起农具,到家顾不上洗脸,就架起他的二胡,坐在泻满月光的院子里,用琴声开始他的诉说。终于有一天,他对奶奶说,“我要外出学艺。”

奶奶拍着大腿跳起来:“不务正业呀,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爹死得早,咱家就指望你挣钱糊口了,老三还没媳妇,你忍心看着我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啊!”

父亲最终没去学艺,而是在工地上拿起了铁锹,修河筑坝,辗转一个又一个村庄。这时,身边没有了奶奶和母亲的叹息,父亲的身心更自由,工休的时候,他就会拉起他的二胡。

音乐有它神奇的魔力。二胡不是铁锹,它支撑着父亲,即使被生活踩在脚下像一摊烂泥,他心中依旧有梦想。

后来,为修筑拦河大坝,父亲和工友们驻扎进一个小村庄,就吃住在村长家。村长有一个20岁的女儿,乌黑晶莹的眼睛,白净的面庞,两条大辫子垂在腰间。她非常喜欢唱歌,当父亲在月色如水的夜晚拉起二胡的时候,她总会用一种崇拜的眼光望着他,而且会随口唱出一些清亮甜美的歌谣。

或许父亲并不懂女孩的心,更不明白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女孩为何一遍遍去找他。我想,可能在那样的年代,人们羞于表白自己的爱情吧。

父亲离开那个村子整整6年以后,在一个秋意渐浓的日子里,家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个当年唱歌的村长的女儿。她已经是26岁的老姑娘了,父亲似乎恍然大悟――这就是爱情吗?

爱情终究没有说出口,但彼此是明白的。当时我已经4岁,弟弟还嗷嗷待哺,姑娘进门的时候,妈妈在灶台上做窝头,父亲趴在灶下烧火,四散的烟灰在我们的头上飞升。姑娘仍然是齐腰的大辫子,乌黑的眼睛里盛满泪水,她踏着干柴和弟弟的尿布走进我们的小家。母亲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父亲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在父母的挽留下,她好歹在我家吃了顿饭。饭后,父亲说,“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她说,“我想再听听你拉二胡……就拉《二泉映月》吧。”

父亲从厢房中拿出二胡,拂落上面的尘土,稳稳地架在腿上,弦儿随手臂只轻轻一抖,清泠泠的泉水便跃动在明月之下。霎时,说不清的暖意和寒意,就慢慢在人心里漫开来……

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斗争,在那个被层层包裹的年代,在苦苦熬过6个春夏秋冬后,还痴痴地坚守着心中的恋情,并敢于跑来表白自己的爱情!

母亲带走了我和弟弟,只留下他们两人。

母亲哭了。她知道自己大字不识,和父亲真的是不合适――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啊!

父亲去车站送那姑娘,他们之间的谈话,我们永远不得而知。只是当父亲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母亲领着我和弟弟一起扑在了他身上。

没有人再提那位姑娘。听说她回家后,剪掉了大辫子,很快就嫁人了。

渐渐地,父亲也终于放下了他的二胡,铁锹让他的背一天天弯下来。每当秋风乍起的时候,我都会忆起那个凄美的秋日――一个美丽的农家女,她必须嫁人了,但她心有不甘。为了美丽的琴声和心中的爱,她徒劳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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