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海运货物控制权研究

时间:2022-08-24 03:25:16

国际海运货物控制权研究

摘要:《鹿特丹规则》首次从国际条约方面设立了海上运输途中的货物控制权法律制度,实现了海上货物运输法律制度与货物贸易法律制度之间的衔接。货物控制权与相似概念中途停运权存在交叉与区别,我国引入该制度还需进行深入分析与立法完善。

关键词:货物控制权;中途停运权;鹿特丹规则

一、国际海运货物控制权概述

2008年联合国大会通过的《联合国全程或部分海上国际货物运输合同公约》(以下称“《鹿特丹规则》”或“公约”)首次确立了海上货物控制权。根据公约立法,可以认为:货物控制权(Right of Control of Cargo)是指托运人或依据法律规定有资格享受运输合同权利的人,在承运人的责任期间内,依据合同的约定,在不妨碍承运人的正常营运和同一航次其他货主利益的前提下,就合同项下的货物运输或交付事项向承运人发出指示的权利。[1]

货物控制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货物买卖法中的中途停运权(right of stoppage in transit)向货物运输法延伸的一种制度,是海上货物运输领域立法对这种存在于贸易法中的权利的回应。因此,有必要对这两个概念进行比较。两者联系在于:(1)中途停运权的实施通过货物控制权得以实现,中途停运权的权利主体是买卖合同中的卖方,而卖方是通过运输合同中的托运人身份对承运人作出停运的指示;(2)权利行使的期间相同,均为货物运输期间;(3)义务主体相同,均为承运人。两者区别在于:(1)权利基础不同,中途停运权规定于货物买卖法,运用于买卖合同,而货物控制权规定于货物运输法,运用于运输合同;(2)权利主体不同,中途停运权的权利主体是买卖合同中的卖方,而货物控制权的权利主体是运输合同中的控制方,包括托运人、单证托运人、收货人、单证持有人等;(3)权利内容不同,

中途停运权可以使承运人中止运输,而货物控制权还包括就货物发出指示、计划挂靠港或内陆运输途中提货和变更收货人等;(4)权利行使条件不同,中途停运权的行使条件为买方丧失支付能力或者已经明示或默示将不履行付款义务,而货物控制权则不需此类前提条件。

通过两种权利的比较,可以更清晰的认识货物控制权的设置目的及行使规则,也更可以体现其制度优势:(1)中途停运权的行使可能产生买卖法律与运输法律的冲突,在签发可转让提单的情形下,卖方与提单持有人可能并不是同一人,承运人需听从两方面的指示,若指示不同,则承运人处于两难境地;(2)就权利内容和形式条件来看,货物控制权可以给予控制方更充分的救济权利;(3)货物控制权是“货物控制权人单方面变更运输合同的法定权利”[2],这种单方面性使得该权利的行使具有更大的自由。

二、《鹿特丹规则》货物控制权的制度构造

(一) 货物控制权的权利内容

《鹿特丹规则》第50条第1款规定了货物控制权的权利范围,控制权只能由控制方行使,且仅限于:(1)就货物发出或者修改不构成变更运输合同的指示的权利;(2)在计划挂靠港,或者在内陆运输情况下在运输途中的任何地点提取货物的权利;(3)由包括控制方在内的其他任何人取代收货人的权利。

据此,货物控制权的具体内容包括以下三个方面:(1)发出或者修改指示的权利,如如指示货物在运输途中保持某一恒温,或避免对货物碰撞或挤压,并不构成对运输合同的变更;(2)要求提前交付货物的权利,但提前交货的地点选择是有限制的,海运情况下只能是运输途中的计划挂靠港,内陆情况下可以是运输途中的任何地点;(3)变更收货人的权利,新收货人也包括控制方自己。

(二)货物控制权的权利义务主体

《鹿特丹规则》首次提出“控制方”这一概念作为货物控制权的权利主体,即承运人的相对方,根据不同情况,可能指的是托运人、收货人和单证持有人:(1)签发不可转让运输单证,且必须交单提货的时,控制方为托运人;(2)签发可转让运输单证时,控制方为运输单证持有人;(3)签发可转让电子运输记录时,控制方为电子运输记录的持有人;(4)其他情形,即在签发无须交单提货的不可转让运输单证、签发不可转让电子运输记录以及没有签发任何运输单证或电子运输记录的情形下,托运人为唯一的控制权人。

根据公约关于控制权的规定以及合同相对性来看,承运人是货物控制权的义务主体,需执行控制方的合理指示。

(三)货物控制权的行使

为平衡当事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鹿特丹规则》第52条规定了货物控制权的行使条件,包括以下两个方面:(1)控制权人有权行使控制权,并应以适当方式表明身份;(2)控制权下的指示内容是承运人能够合理执行的,且不会妨碍承运人的正常营运,若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承运人根本无法执行控制方的指示,此时承运人有权拒绝执行。

对于控制方而言,如果其行使控制权使承运人增加运输费用,或对承运人造成经济损失,应当承担偿还义务和赔偿责任,包括承运人对其他所载运货物的灭失或损坏可能承担责任而付出的赔偿。否则,承运人可以对卖方货物进行留置,从而获得应获款支付的担保[3]。当然,承运人也可以直接通过诉讼方式获得偿付。另外,就承运人合理预计将产生的与执行控制权下指示相关的额外费用、灭失或损坏的金额,承运人有权从控制方处获得担保;未提供此种担保的,承运人可以拒绝执行指示。

对于承运人而言,其有义务履行控制方的合理指示,若未执行则应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此赔偿范围应当仅限于因承运人此行为造成的货物的有形灭失或损坏,而不包括相关的纯经济损失。

(四)货物控制权的存续与转让

《鹿特丹规则》第50条第2款规定,“货物控制权存在于承运人的整个责任期间,该责任期间届满时即告终止”。值得注意的是,根据《鹿特丹规则》第12条第3款的规定,当事人可以约定接收和交付货物的时间和地点。

《鹿特丹规则》第51条和第57条对货物控制权的转让问题做出规定,根据单证签发的不同情况进行了区分:(1)签发必须交单提货的不可转让运输单证时,控制权可转让给运输单证中的记名收货人,无需背书,此时承运人可谓是“认单不认人”;(2)签发可转让运输单证或者电子运输记录时,控制方可以通过转让可转让运输单证或者电子运输记录的方式转让控制权;(3)其他情形下,控制方可以将控制权转让给任何其他人,但需向承运人发出转让通知,这时承运人是“认人不认单”。需要注意的是,控制权转让的权利不是强制性的,运输合同当事人可以通过协商排除控制权转让的可能性。

三、中国海运货物控制权的立法完善

(一)我国货物控制权的立法现状

目前,我国在海上货物运输领域中对货物控制权的规制并不完善。

我国《海商法》中没有关于货物控制权的规定,而且现有的类似规定与《鹿特丹规则》中对控制权的规定有很大差异。依据我国《海商法》的规定[4],在船舶开航之前,托运人可以要求与承运人解除已签订的运输合同。在开航之后,除非承运人同意,否则托运人已丧失了单方面变更或者解除运输合同的权利,即使当时买卖合同已经不可能实际履行,继续履行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对作为卖方的托运人来说已无法获得任何的经济利益,甚至给托运人造成经济损失,但如果没有得到承运人允许,托运人仍无法要求变更或解除合同。并且,在目的港无人提取货物或收货人迟延、拒绝提取货物的情况下,承运人可以将货物卸载在目的港,即视为承运人已将运输合同履行完毕。可见,在现行我国《海商法》的规则下,货物卖方无法通过对在途货物的有效控制而防范贸易风险。

我国《合同法》第308条的规定与货物控制权有相似之处,该条规定,“在承运人将货物交付收货人之前,托运人可以要求承运人中止运输、返还货物、变更到达地或者将货物交给其他收货人,但应当赔偿承运人因此受到的损失”。这与货物控制权的差异主要在于:(1)权利主体仅为托运人;(2)适用于海陆空等各种运输方式;(3)行使形式较为宽泛,只要在货物在途运输、交于收货人前,托运人均有权利要求承运人中止、变更、解除运输合同;(4)权利行使的限制较低,仅规定托运人需赔偿承运人因此受到的损失。由此可见,《合同法》由于其一般法的地位,第308条的规定存在一定的缺陷,例如,权利主体只有托运人,对提单转让情形下该权利如何转移没有规定;对具体的权利行使、权利的救济等问题没有规定。

(二)对我国海运货物控制权立法的完善建议

《鹿特丹规则》虽尚未生效[5],但作为国际运输领域中的最新立法,“将《鹿特丹规则》中合理的成分吸收到《海商法》中来,无疑对健全航运法制、促进我国对外贸易和国际航运十分有利”。[6]因此,在我国构建海运货物控制权的规则时,可以充分吸收《鹿特丹规则》的合理之处,同时考虑如何更加符合我国的现实。

1、相关定义的界定

公约中定义的一些概念在我国现行海商法中并不存在,也找不到相等同的概念。因此,我国在引入货物控制权制度时应对以下问题予以关注与思考:

第一,托运人的界定。我国《海商法》将托运人区分为缔约托运人与实际托运人,而《鹿特丹规则》把托运人仅限定在与承运人订立运输合同的人,相当于我国《海商法》中的缔约托运人。笔者认为,缔约托运人与实际托运人的概念贯穿了整部海商法,如因引入控制权制度而打破现行海商法的概念基础,势必会造成海商法的大修大改,涉及面过广,而且在海运实践中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去重新了解新的体系,在短期内难以发挥积极的作用。较为合理的做法是,在引入控制权制度时,将公约中“托运人”的概念转化为适用与我国的“缔约托运人”概念,同时,应当在海商法中对缔约托运人进行更为细致、明确的界定。

第二,运输单证的界定。

我国《海商法》将运输单证区分为提单与其他单证:第79条将提单分为记名提单、不记名提单和指示提单,其中记名提单不可转让,不记名提单、指示提单为可转让提单;同,第80条规定了提单以外的单证,主要指的是海运单,海运单不可转让,其收货人为记名收货人,且提货时无须提交海运单,只需证明其身份即可。将我国《海商法》下的运输单证与《鹿特丹规则》相对应,可知,海运单即无须交单提货的不可转让运输单证,记名提单为必须交单提货的不可转让运输单证,指示提单和不记名提单为可转让运输单证。

《鹿特丹规则》下的控制权主体及行使、转让等规则是根据签发不同运输单证的情况来区别规定的,公约没有采用提单的概念,而是采用了不可转让运输单证、可转让运输单证及电子运输记录等概念。我国《海商法》中不存在这些概念,但不妨碍现有的单证与之进行相应的对照。

为了保持海商法的相对稳定性,笔者建议沿用我国现有的分类,在现有提单规定的基础上增加对电子单证、海运单的规定,并将提单进行细化,对其做出进一步的解释,以明确概念的内涵,增强可操作性。如此能够实现对货物控制权的有关规则依据运输单证的种类不同而进行清晰明确的划分,并与现在的实践相协调,构建一套符合海上货物运输的货物控制权规则。

2、控制权内容的规定

第一,在权利内容方面,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发出或修改不变更运输合同的权利,中途提货的权利,变更收货人的权利,中止运输的权利等。对《鹿特丹规则》未作规定而交由国内法处理的问题,可以直接在立法中进行明确。

第二,在权利主体方面,托运人应该是货物控制权最基础的主体,其他主体成为货物控制权的前提是托运人在运输合同中的指定,或者对于货物控制权的转让,这与签发的运输单证密切相关。

第三,权利的行使条件和责任承担方面,《鹿特丹规则》中对承运人和控制方之间的利益做了比较好的平衡,是值得借鉴的地方。《鹿特丹规则》对货物控制权的行使条件和行使后果作了较为完善的规定,从控制方指示的内容要求到因执行控制方的指示而造成损失的赔偿、承运人有要求担保的权利等问题,都对控制权的行使方便和承运人的利益保护进行协调。我国《海商法》可以参照这些规定,在赋予控制方控制权的同时防止货物控制权的滥用,注意对承运人的保护。

第四,控制权的存续期间应予明确。《鹿特丹规则》规定控制权的存续期间为整个承运人的责任期间,我国《海商法》对承运人的责任期间在不同情况下的规定有所区别,根据《海商法》第46条,在集装箱运输时,承运人的责任期间采用“港到港”的责任期间;在非集装箱运输时,采用“钩到钩”的责任期间。也就是说,集装箱运输时承运人的责任期间比非集装箱运输时的长。笔者认为,我国引入货物控制权时可以对权利存续期间作统一的规定,并注意在保护货主的权利的基础上不至于加重承运人的责任。(作者单位: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参考文献

[1]傅廷中:《对货物控制权制度若干法律问题的解读》,《中国海商法年刊》,2009年1月。

[2]邬先江、陈海波:《货物控制权之研究》,《中国海商法年刊》2003 年第 14 卷,第 49 页。

[3]参见《鹿特丹规则》第49条:本公约的规定概不影响承运人或履约方可以根据运输合同或准据法留置货物,为应付款的偿付获得担保的权利。

[4]参见我国《海商法》第86条、第89条、第90条和第91条。

[5]目前有24个国家签署了公约(不包括我国),批准它的国家只有西班牙,未达到公约规定的生效条件。参见:http:///Pages/ViewDetails.aspx src=TREATY&mtdsg_no=XI-D-8&chapter=11&lang=en, 最后访问时间2014年2月19号。

[6]司玉琢:《的评价与展望》,《中国海商法年刊》2009 年第 20 卷,第 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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