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人化世界”思想何以可能

时间:2022-08-19 07:12:03

马克思的“人化世界”思想何以可能

摘要:马克思的“人化世界”思想当前已被马克思主义哲学界提升到新世界观之实质的高度——由于“人化世界”也就是“历史”,因此新世界观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而非“辩证唯物主义”)。但当前的研究成果更多的是对这一思想“自身内涵”的阐发,尚缺乏对其“何以可能”的追问;本文的目的正是探讨“人化世界”思想的出场前提。

关键词:马克思;人化世界;历史唯物主义;出场前提

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特别是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所系统阐发的(马克思的)“人化世界”思想,对于以物质本体论来定位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的苏联教科书学统形成了强烈的冲击。这种冲击连同我国学者立足马克思原典的独立思考,使得今天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界终于在越来越广的范围内达成一项共识: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的实质在于以“历史”作为解释原则的“历史唯物主义”,而不在于以“物质”作为解释原则的“辩证唯物主义”。不过在这样一场带有对教科书进行彻底清算的、总结性质的思想运动中,我们还面临一个隐而不显的前提性问题——今日之理解的“历史唯物主义”(而不是往日理解的、从“辩证唯物主义”推演而出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在怎样的前提和基础之下才能够出场的?如果不是马克思恩格斯纯粹的天才创制,那么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诞生的根据和必然性究竟在哪里?

一、专门提出“‘人化世界’思想何以可能”问题的双重必要性

为什么我们不能满足于“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是历史唯物主义而不是辩证唯物主义”这一结论本身?因为,不从这一结论出发而向其形成根据处进行再思考,则我们对“历史”、“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解就有陷入黑格尔所说的“名称”(而非“概念”)境地的危险;换言之,只有从历史运动的必然性考察中紧紧抓住历史唯物主义产生之根,才能真正抓住历史唯物主义解释原则及科学原理的“所以然”。实际上,探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内涵与探讨它的形成基础,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稍后的分析中我们会提及卢卡奇、施密特、李泽厚等人对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理论内涵的理解,在这些理解中就内在地包含着对其形成根据的思考。所以,这里我之所以想专门提出“‘人化世界’思想何以可能”的问题,目的是呼吁学界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出场根据保持追问的自觉,使这一问题由隐而显,使我们对这一问题的思考更加深入,从而超越对经典作家的个人崇拜。只有透彻地理解了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一种新世界观产生的必然性,才有利于破除我们(事实上一直无意识地存在着的)对马克思恩格斯原典的迷信态度,真正地把马恩的学说当作人类认识史上的一个环节、而不是从天而降的神秘启示来把握,真正地把我们的理论研究置于历史唯物主义这一客观思想、而不是历史唯物主义学说的特定提出者的个人魅力的基础之上。这样一来,提出“马克思‘人化世界’思想何以可能”的问题就包含着相互缠绕的双重必要性:第一,只有挖掘出作为一种学说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根据,才能真正把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一种客观思想而非主观臆造;第二,只有把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一种客观思想而非主观臆造,才能逐步解除我们对马克思恩格斯新世界观创制的熟知而盲目的态度,逐步融解由种种原因所造成的冰冻三尺的个人崇拜。以下我们就从“人化世界”思想诞生的现实条件和思想条件两个方面,来探讨作为一种新世界观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出场前提。

二、“人化世界”思想的出场首先在于“世界人化”事实的客观呈现与主体承认

所谓“人化世界”,就是指世界已经彻底改变了纯粹自然的自在世界的面貌,已经转化为人类实践活动改造的产物。乍一听这一概念似乎很好理解——我们现代人整天生活在钢筋水泥之中、远离原始生态环境,这又有什么好强调的呢?问题在于,现实地生活于人化世界之中是一回事,在理论上将这种生存样式提升为世界观则是另一回事。不能从世界观的层面去把握“人化世界”这一现实,则根本无法完成从旧唯物主义向新唯物主义的思想跃迁,马克思恩格斯所反复批评的费尔巴哈就是“身在庐山中,不识真面目”的典型代表。费尔巴哈所理解的“世界”还只是一个与人抽象对立的、处于彼岸的、只是在思想中才能为人所把握的自在对象;他不理解之所以有他所存在于其中的世界,只是在于有人的“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生产”;不是抽象的自然,而是人化的历史才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1]不管费尔巴哈的主观愿望多么善良,但他这种把世界当做既定对象而不是人的活动产物的思想却是典型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因为这样一来资产阶级的既有统治秩序(连同他们的特权)就被永恒化、自然化、不可动摇化了。所以,尽管人道主义者费尔巴哈声称要反对人奴役人的现实世界,但他的世界观里却根本缺乏反对这一既存世界的辩证法冲力。就像芝诺的运动悖论一样,把“人化世界”这一靠感性即可确认的事实提升为理性的世界观,决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工作。“人化世界”这一思想在马哲史上的大致发展脉络是:1.由马克思恩格斯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及其手稿等著作中提出。2.而在苏联教科书中则被物质本体论的解释原则所遮蔽。3.在西方马克思主义阵营中,卢卡奇与施密特等人对“人化世界”思想进行了富有代表性的阐释,引发了世界范围的广泛热烈的讨论。4.在我国当代马哲界,按我现在考证过的资料来判断,是李泽厚先行把马克思的新历史观理解为新世界观[2],高清海则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出发引领其追随者不断趋向与李相同的结论,到最近几年,在中国一线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中基本上已经取得了共识。[3]

不过从马克思到卢卡奇,都并不认为“世界人化”这一事实的客观呈现会合乎逻辑地促使所有人都承认世界就是“人化世界”。在这个重要的关节点上,阶级利益的分野使得资产阶级达到了(或出于阶级本能,或出于刻意掩饰)掩耳盗铃的地步。一方面,资产阶级在观念上极其大胆,在实践上极其活跃,他们为了资本最大限度增殖的目的而全然不顾一切传统的或自然的限制,从而在事实上把自己当作了新世界的绝对主宰;另一方面,他们又把自己的行为和为行为所立定的资产阶级法律制度、意识形态、经济原则当作天经地义的东西,仿佛资产阶级制度是自“亚当夏娃”起就已经存在且一直存在着的东西。一方面,资产阶级在本能行动上是最为“历史”的一个阶级,他们从不满足于小农式的固步自封;另一方面,他们又总是把世界、世界的规律(在资产阶级的世界观里,世界的规律不过是资本发财的规律)当作永恒的对象和永恒的规律。这种被卢卡奇称为“资产阶级思想二律背反”的矛盾现象其实服从同一个定律:资产阶级的利益定律。资产阶级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本然黑色的东西说成白的,甚至在直冒火星的拜金主义瞳孔中“黑的”原本就是白的。与此相反,无产阶级由于阶级利益的驱动,本能地、自在地与真相站在一起,他们既看到了世界是生生不息的、由人的实践所推动的运动过程,又愿意和迫切认可这一运动的实在性——因为唯有世界是人化世界、是由人的活动推动的历史过程,无产阶级才有希望改变当下的奴隶处境,才有信念把自己受剥削、受压迫的生存状况(连同资本家享受人上人特权的生存状况)当作一个暂时的历史现象而予以扬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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