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铜镜所见中日文化交融

时间:2022-06-23 09:20:36

日本铜镜所见中日文化交融

日本是中国一衣带水的邻邦,两国在文化方面的交往源远流长。中国用作鉴容的铜镜传入日本,成为其历史上帝王政治、财富、权力的象征。迄今所知,在日本北九洲为中心地域属弥生时代(相当于中国两汉时期)出土的中国制铜镜达300面之多;属古坟时代(相当于中国魏晋时期)的有3000面,其中三分之一为中国制造。据《三国志・魏志・倭传》记载:景初二年(238年)六月,倭女王遣使来到中国的魏朝,魏明帝曹睿又赠送女王卑弥呼的物品中有“铜镜百枚”。此后,日本先后仿制中国汉镜和唐镜。明清之际,中国铜镜业日趋衰退,日本在积淀消化中国文化的同时,创造出有花草、蝴蝶、飞鸟等日本纹样的“和镜”。日本镜工艺精致,镜纹别具特色,传入中国深受欢迎。今对所见江户时代(1603~1867年)流传在中国的日本铜镜试加讨论。

江户铜镜风格式样

今见日本江户时期铜镜,分圆形、带柄及长方形三种。直径7~40厘米不等,以8~18厘米者居多。黄铜者多,青铜镜少。镜体厚度0.2~0.8厘米不等。柄平直,晚期宽短,低窄缘压柄,多数有粟点地纹。纹饰题材以花木为主体,有松、竹、梅、柳,花卉纹有樱花、牡丹、、兰草,与龟、鹤、雀、蝶相组合,取其数种构图,主次分明,疏密有致。这种以洲滨、龟鹤、松竹梅组合的镜纹尚有镰仓时代(1192~1333年)形成的蓬莱纹镜遗风。

江户镜纹富有桃山时代(1573~1615年)田野派画风的紫藤攀缘竹架,花穗悬垂;葡萄架上枝缠叶茂,硕果累累;庭院园艺,坛花簇锦,龟伏碑石,有着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因素。日本岛国在飞鸟时代受中国六朝佛教影响,大造瓦顶寺院,有天平时代(729~765年)“青瓦奈良城”的壮观景象,江户镜上那种依山傍水,松林处寺院屹立的滨海画面,动静结合,美不胜收。图案状镜纹有叠菱、云纹、桐叶、银杏花叶,变幻莫测。铭文镜稀少,往往用一两个吉祥汉字作镜的主纹,配以不同的景饰纹。已见的有楷书“乾”字樱花纹、篆书“木”字纹、篆书“唐”字云纹、行书“龙虎”二字梅竹纹等。开光(窗)式果形纹内,捶丸图、古松狮子图展现了江户时代“大和魂”精神,不墨守成规,慎独进取,有很高的艺术欣赏价值。

日本工匠名款的变化

流散在中国的江户时期铜镜上,有工匠铭款者常见,藤原光长、藤原光政款最多。其他还有桥正兴、正重肥后守、藤原吉重、因幡守义信、若狭守、美仙等,多数在铜镜左侧下方直行楷书,个别位右侧或下方。不少在工匠名前冠以“天下一”三字,较完整的铭款如:“天下一青山和泉守荣信”“天下一杰村因幡守作”“天下一滕原吉重”“天一川鸿贺子藤原光重来”“原田和泉守藤原金益”等。个别的只有“天下一”三字而无工匠名。

镜铭“天下一”三字的书法有的端正,有的潦草。“天下一”是天下第一名牌的意思,似有商业广告性质,它启用于日本桃山时代,相当于明万历年间。在室町时代晚期,日本战乱,信长、秀吉两人平定战争,统一了日本国,兴建安土、大阪城,起用能工巧匠,对那些有精湛技艺的匠师,赐予“天下一”称号,因此最早镜铭“天下一”者,应在桃山时代的城堡建筑之后,它成为名誉镜的象征,后仿铸者不少。至“天和”二年(1682年,相当于清康熙二十一年),江户幕府下了一道禁令,不经批准,不得随意将“天下一”三字铸在镜上。到了江户后期,镜匠为了免遭追究和处罚,故将“天下一”三字连在一起书写,蓄意混淆,与禁令前的书写格式截然不同。根据“天下一”的书体大致能推断江户镜的年代迟早。

近几年来日本镜逐渐被收藏者所重视,日镜现代新工艺“江户纹样”的铜镜流入我国,它们工艺精致,纹饰优美,其中不乏有书体工整多达10字以上的工匠铭款,不能等同于桃山时代的天下一工匠名款。

蓬莱纹中“高砂镜”

在江户时期的镜纹中,唯有以松竹梅龟鹤为镜纹的蓬莱纹最为突出,用浅浮雕技法,山崖旁苍松蟠虬曲枝、冠华叶茂,成为镜纹的主体。数枝秀竹挺茎穿松拔地而生,枝叶摇曳;梅树横枝孕蕾,争艳吐芳;溪流处立鹤引颈高歌,与空中翔鹤相呼应,灵龟在涓流中探首张望,生意盎然,镜纹上有“高砂”二字。镜纹蕴涵着中国宋镜上岁寒三友、松鹤延年的思想。日本江户镜上的松针有的呈球团状,有日本大阪松的风格;龟耸耳生毛,超脱了中国传统风格。“高砂镜”改变了桃山时代鹤龟啄口相吻的格调。

“高砂”日文是“风景美丽”之意。日本民众喜爱松,甚至视松为神。在日本的都道府县中,有高知、千叶等十余地均以松为本地的代表树。日本民族有新年之际搭“松门”的习俗,称之谓“迎神”。延至今日,风俗不变。在日本婚俗中,婚礼仪式上,新人、宾客均需食蓬莱纹糕点,以求吉祥祛灾,爱情高洁;在新人饮交杯酒后,须由媒人起唱一首《高砂曲》古谣,祝福新婚夫妇。可见“高砂”寓意深长,备受日本民众欢迎。高砂镜铸量较多,在我国时有所见。

中日铜镜文化交融合壁

近时出现了少数形制风格特殊的铜镜,其共同特征是圆镜宽凹面缘内切弦纹环,印章式镜钮,钮上有中国明式镜工匠名款,呈典型的明镜风格。钮上铭款有“珠珍仰记”“方仲名造”“黄家自造”等,有的字迹模糊,难于辨认,估计远不止这些。然其镜纹不同于中国明清镜。如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编《历代铜镜纹饰》417图注:“明,黄家造花鸟镜。”主纹一棵苍松蟠虬曲枝,松叶呈球状聚集,松下兰草丛生,岩上立鸟与空中飞鸟相呼应,钮上方有圆形飞鹤“图徽”,浅浮雕工艺。鉴于镜纹风格有异,我在《铜镜珍藏》日本镜鉴赏一文中把它归为日本镜。最近收集到一面有柄低窄缘、粟点地纹的铜镜,镜纹与“黄家造花鸟镜”如同一范所铸,左下方直行铭纹“藤原光长”,呈典型的日本镜风格,乃日本“松兰双鸟镜”。又“海滨胜景镜”,钮名“珠珍仰记”,署“藤原光政作”。这类既有中国明镜形制特点,兼备浅浮雕工艺、粟点地纹、日本镜匠铭款,堪称中日铜镜文化工艺的合璧。这类镜制作工艺良莠悬殊,有的青铜厚重,包浆黑色晶莹,也有为黄铜质的粗犷之作,对它们的产地有不同的理解:1、日本江户镜。理由是镜纹精美,浅浮雕工艺精良,有日本风格,兼备日本工匠铭款,2、中国镜。依据是宽凹面缘,印章式钮铭,有的工艺粗劣,借用江户镜纹样,冒用日本工匠铭款;3、代加工。日本江户之际,铜镜运销中国,日商提供镜图纹样,委托中国铜镜工匠制造所谓的日本江户镜,就地销售,减少了运输成本。对其产地目前难以定论。

图徽字标创新意

在江户时期铜镜上频繁出现有“图徽”“字标”纹样,置于镜的正上方,在凸起的圆环或方格内饰图案样花纹者称“徽”,有文字者称“标”。已见的图徽有叶纹、花朵、飞鹤、松树,形态不尽相同。另见没有环框界的裸叶徽、梅花徽等。字标已见的有“室”“福”“寅”“目”字。同样的徽标,有不同工匠钮铭,同一工匠使用不同的徽标,从而推断“徽标”是在江户中后期出现的新的镜饰艺术,它不是作坊或工匠的标记。值得一提的“喜鹊登梅镜”的左上方圆环内有“思明制”4字,形如中国方孔钱,改变了印章式传统镜钮铭,风格新颖活泼而有创意。

明末清初,中国大批遗臣逃亡日本,他们成为传播中国文化的使者,在江户时代镜纹中积淀着深厚的中国文化底蕴,散发出中国文化艺术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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