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制度霸权与国际经济机制

时间:2022-06-13 10:26:16

美国的制度霸权与国际经济机制

暨南大学广东广州510632

作者简介:李莉莎(1981-),女,广东佛山人,暨南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国际法与国际关系。

摘要:后冷战时代,美国逐渐从传统的权势霸权转向制度霸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作为掌管国际金融体系的重要国际经济机制,被纳入美国的制度霸权战略中。美国通过或正式或隐性的权力对IMF进行渗透。使之成为美国维持和巩固霸权地位的有力工具。

关键词:美国;制度霸权;IMF

中图分类号:F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594(2008)01-0044-05 收稿日期:2007-08-27

一、美国霸权方式的发展:从权势霸权到制度霸权

冷战结束后,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其他几大力量虽然国力增长强劲或发展潜力可观,但在可预见的将来都无力全面与美国抗衡。国际力量对比严重失衡的态势使得美国感到天下无敌,建立单极独霸的世界秩序成为其在后冷战时代追求的战略目标。然而,美国的霸权目标面临着诸多制约,如其他大国推进多极化的努力以及传统的和非传统的安全因素的挑战。因此,美国仅靠传统的霸权手段越来越难以支撑其更大、更广的霸权目标。这促使它把目光更多地转向新的霸权方式,那就是制度霸权。

制度霸权指霸权国依靠占优势的实力地位制定和维持由自己主导的或对自己有利的国际机制,通过国际机制建立和巩固霸权,或当霸权衰落时充分利用现有国际机制来挽救霸权或为霸权辩护。制度霸权与传统的权势霸权区别在于:后者主要依靠霸权国的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来维持霸权体系和霸权秩序,核心是强制性治理;前者则主要依靠国际机制来维持霸权体系和霸权秩序。所谓国际机制,指的是“在国际关系特定领域里,汇聚着行为体愿望的一整套明示或默示的原则、规范、规则和决策程序”,是“对相互依赖关系产生影响的一系列控制性安排”。当然,完全的权势霸权或制度霸权在现实中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两者在许多时候是相辅相成的,制度凭借权势加以建立,权势也可以凭借制度得以加强。不过,霸权偏重权势还是偏重制度则是可以表现出来的。

早在二战临近结束之时,美国就开始在各个领域建立国际机制,填补英国霸权崩溃造成的真空,建构自己的霸权体系。在经济领域,美国主导建立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WB)、关贸总协定(GATr,即后来的世界贸易组织WTO)等赖以控制和管理世界经济的国际机制;在安全领域,美国主导促成了联合国的建立,并确立联合国安理会的权威和大国决定的原则,从而确保了美国在安全领域的至上地位;在军事领域,美国在二战期间及其后在世界各战略要地建立了军事基地并驻军欧亚,建立了保障自己利益与权力资源的军事战略网。这些国际机制相互影响,共同协作,构成了美国主导国际事务的有力工具,约瑟夫・奈认为国际机制是“软权力”的重要成分;而苏珊・斯特兰奇则将其概括为“决定办事方法的权力”。

进入后冷战时代,美国对制度霸权的倚重呈日益增强趋势,其战略考虑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第一,在全球化时代,国际战略的实施离不开其他国家的支持与合作。在全球化导致的国家间相互依赖日趋加深的条件下,任何一国仅凭自身力量根本无法单独应对各种超越国界的全球问题,以支配全球为目标的美国霸权战略当然不例外。第二,推行制度霸权可以降低霸权成本并获取更多权力。现存的国际机制大多是由美国主导或按照美国意愿建立的,较多地体现了美国的利益。制度霸权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它使得美国能够引诱或强迫其他国家遵守其设定的一系列“游戏规则”,从而达到控制和剥削他国的目的。美国还力图通过操纵国际机制筹组由自己领导的国际联盟,在这个联盟的框架内借助盟友之力应对共同面临的问题,从而降低维护霸权的成本。第三,通过现存国际机制改变其他国家“搭便车”的方法,建立起一种“仁慈霸权”,用一套具有普遍价值的规则使对手自愿就范。第四,制度霸权还符合美国的文化及政治传统。美国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怀有“美国至上论”和“美国例外论”的民族优越感以及“天定命运”的“普世主义”使命感,按照其意愿改造世界的欲望向来非常强烈。这充分表现在其冷战后时代推行的对外战略中,如重视国际组织和国际规范与机制。

在这个全球化时代,国际经济机制对国际关系的影响越来越深,美国制度霸权的巩固和发展离不开对国际经济机制的控制和利用。在目前以WTO、IMF和WB为核心的投资、贸易和金融三位一体的国际经济机制中,本文集中讨论国际金融机制及其组织载体IMF,通过IMF与美国霸权互动的视角,探讨美国制度霸权如何从经济领域辐射到政治领域。

二、国际金融体系的特殊影响:美国把IMF纳入制度霸权战略的动因

掌管国际金融体系的IMF是三大国际经济机制之一,它从建立到运作过程,一直受到美国的主导,是美国制度霸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1997年12月温哥华亚太经合组织高层首脑会议上就曾意味深长地说:“在全球范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起作用的中心地位是不能改变的。”正如约翰・拉格所言,IMF得以建立,很大程度上体现着美国的实力与意志。1944年7月,正是在美国的新汉普什尔举行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上产生了成立IMF的构想。二战接近尾声时,同盟国的主要国家考虑了多种不同的方案,以重建国际金融秩序,最终美国方案胜出,IMF应运而生。而自IMF建立以来,无论是在布雷顿森林体系还是牙买加体系之下,美国一直在IMF的运作和决策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美国对IMF主导权的重视和坚持,根本动因在于:IMF所掌管的国际金融体系对国际政治经济具有巨大影响力。

从广义上讲,国际金融体系的构成要素几乎包括了整个国际金融领域;但从狭义上讲,国际金融体系主要指国际间的货币安排,所以也叫国际货币体系,即“在国际经济关系中,为满足国际间各类贸易的需要,各国政府根据共同的准则或达成的共同协议,对于支配各国货币关系、世界货币职能的原则、惯例、协调和组织形式的安排”。苏珊・斯特兰奇认为国际金融体系是一种结构,并将金融结构定义为“支配信贷可获性的各种安排与决定各国货币之间交换条件的所有要素之总和”。究其实质,国际金融体系的主要功能在于促进国际贸易持续健康发展,保证全球资本稳定有效流动,支撑世界经济繁荣高效增长,同时维护全球化所带来的相互依赖关系的发展和经济政治结构的稳定。

国际金融体系的发展有赖于世界经济形势和国际政治格局的演变,反过来又深刻影响着国际政治经济关系。工业革命以后,伴随着全球整体经济政治的巨变,国际金融体系主要经历了金本位制、布雷顿森林体系和牙买加体系三个阶段。国际金融体系的变迁,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发展历程显示出其强大的政治功能和政治影响。对此,国际政治经济学当代三大流派从不同的角度作出了阐释。

新现实主义者认为,各种政治差异表明,一个运作良好的国际体系需要关心维持着一个体系的某国或国际集团强有力的领导,具体的机制在政治上很少是中立的。每一个国际货币体制都依赖于一种特定的政治秩序,国际金融与霸权国家对国际经济与国际政治事务施加的影响密切相关。霸权国家既是国际金融体系的管理者又是该体系的主要受益者。霸权国家的货币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居于核心地位,是世界金融联系的基础,霸权国家透过国际货币体系对其他国家施加强大的政治影响。

新自由主义者认为,国际金融的主要职能是把积累的资本转移到边际收益率最高的地方。国际资本流动是世界经济中的强大动力,资本从已经过剩的地区转移到具有较大生产潜力的地区去,是世界体系扩大和充满生机的一个重要因素。然而,在世界上相互竞争的国家当中,国际金融业产生巨大的政治影响,它造成国与国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并且成为国家权力的主要来源。由于借贷双方权力的不平衡,原先仅仅商业上的安排,现在变得政治化了。由此,对外投资与国际金融活动常常引发政治冲突。

新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以垄断为基础的国际金融货币体系是广大发展中国家贫穷和落后的重要根源。在国际金融流通中,发达国家资本的大规模输出以及国际金融资本的投机性不仅使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市场的占有和控制进一步得到加强,而且导致广大发展中国家债务危机和金融危机,并引发国家信誉危机和政治危机;在国际金融体系中,发达国家通过IMF等国际金融机构的控制而使其垄断地位得到空前加强。这种垄断地位造成了国际经济合作的不对称依附和政治上的主从关系。一方面,股东和债权人呼吁本国政府干预他国内部事务,另一方面,债务国政府把重点放在社会优先目标的能力受到了负面影响。

可见,国际金融体系的影响不仅在于经济领域,还蔓延到政治领域,不断冲击并调整着国际政治经济关系。在此过程中,美国为了实现霸权战略必然重视透过一定的机制操纵国际金融体系,借助其经济职能发挥并维持本国的政治优势,IMF就是其中重要的组织机制。

三、美国在IMF中的制度霸权:正式权力与隐性权力

二战后,美国凭借超强的经济实力与综合国力,建立并主导IMF,美国在国际货币金融领域的这种霸权地位进一步维护和保障了其在国际政治中的霸权地位。战后初期,美国凭IMF和马歇尔计划,实施了杜鲁门主义,复兴了欧洲并组织北约同苏联进行冷战,进行朝鲜战争,支付巨额军费。这一切使美元成为了世界货币,美国也成为了世界的中央银行,同时将美国推向了世界霸权的顶峰。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牙买加体系取而代之后,美国继续通过霸权合作的模式发挥其政治影响力,石油美元被纳入美国的全球战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石油输出国的大部分盈余以购买美国政府债券的形式进了美国财政部的账户,这样美国可以利用沙特等盟友的石油美元改善其国际地位,进而以石油美元和日欧的贸易盈余作为军费发动海湾战争,借惩罚伊拉克之名控制了中东石油,把前苏联在该地区的势力排挤殆尽,取得了中东和谈的主导权。随着IMF职能的调整,美国透过其发挥政治影响的中心也发生了转移,由直接干预转向通过国际机制渗透来按照美国的价值观念和标准改造他国的政治经济体制,建立全球霸权新秩序。在俄罗斯东欧转轨,拉美和东南亚金融危机以及“”中,美国通过IMF实施的这一战略性转变都清晰可见。

那么,美国究竟是如何系统地渗透、主导IMF这一多边国际机制呢?研究表明,美国对战后国际制度体系的影响力,不仅仅来源于许多外在的、正式的权力,更多的是隐性的、无形的权力。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益性、权威性的外表下,潜藏着美国霸权的利益驱动和价值取向。

(一)美国在IMF中的正式权力美国霸权在IMF的正式权力集中体现在投票权上,这是美国直接、正式影响IMF决策的手段。IMF会员国的投票权分为基本投票权和份额投票权。基本投票权一律平等,每个会员国均为250票;份额投票权则依据成员国的基金份额而定。《国际货币基金协定》第3条第1款规定,对每一会员国将分配以特别提款权(sDRs)表示的份额。而份额的大小主要依据成员国经济地位来计算确定。该份额与成员国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是基金组织和成员国关系中最基本的因素:第一,它决定会员国在基金组织中发言权的大小及投票权的多少;第二,它决定会员国从基金组织可获得贷款的最高限额;第三,它决定一国可获得的特别提款权分配的多少。经过数次份额调整,美国的投票权份额仍然高达17.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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