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艺术的民间叙事模式初探

时间:2022-06-10 11:06:46

动漫艺术的民间叙事模式初探

[摘 要] 动漫艺术是现代新兴的叙事艺术,它在假想性、幻想性、娱乐性等方面与传统的民间叙事文学有共通之处。然而,动漫艺术历史短暂,没有深厚的文化积淀,而民间叙事文学在几千年的民间传承中逐渐形成为民众喜爱的经典叙事模式,这正弥补了动漫先天上艺术性缺失的不足。本文对动漫与民间文学的叙事结构和叙事方法进行详细比较,进一步地分析动漫艺术的民间叙事特点。

[关键词] 动漫;民间文学;叙事模式

动漫艺术是现代新兴的一种特殊叙事艺术,它借助变形、夸张等艺术手法来表现虚拟的时空现象,具有假想性、幻想性、娱乐性等特点。传统的民间叙事文学通过假想、幻想等曲折地反映现实生活,它与动漫艺术异常接近。然而,动漫艺术历史非常短暂,没有深厚的文化艺术积淀,而民间叙事文学在几千年的民间传承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为广大民众所接受和喜爱的经典叙事模式,这正弥补了动漫先天上艺术性缺失的不足。大量动漫作品有意无意地借鉴和吸纳着众多民间叙事模式为自己所用,从而大大提升了动漫的艺术水平。

动漫作品开端和结局的民间叙事策略

(一)故事起始时间的不确定性

罗伯特·肖尔斯说:“小说的艺术就在于能使故事素材变成情节的时间顺序的人为安排上。时间对于小说是至关重要的。”①小说在情节安排上需要时间的左右,其实,以叙事为中心的故事类作品都是如此。时间是故事创作的重要手段,对时间的弹性操作可以大大发挥故事的想象力和创作力。比如,我们可以让故事发生在若干年前的奇幻世界,也可以让故事发生在当今的现实世界,更可以通过若干年后的故事假设来预测和想象人类的未来世界。在民间叙事中,时间更是发挥着其他因素无法替代的作用。其内容大都通过幻想性、虚构性、假设性极强的故事情节的描述来表现民间认可的“永恒规律”,这种规律是民间要表达的重要主题,是作品创作的主要目的。为了能让这些规律得到听众的普遍认可,虚幻的故事内容就必须能给听众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也就是让听众感觉真实可信,要达到这种效果,叙事者往往会在时间上讲究一些技巧。这种技巧主要表现在对时间不确定性的把握上。

大量民间叙事文学的故事起始时间往往这样设定:“很久很久以前……”“从前有个……”“很多年以前,这儿有……”“在古时候……”等等,这些时间明显不是具体的,它给听众以极大的时间模糊感。这就促使听众无法也不能拿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一段时间和空间的实际生活与故事内容相对照,这时,讲述者就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任意联想和想象来表现自己意念中的人物、环境、事件等因素。不管故事的内容是如何荒诞不经,如何超越现实、超越自然,听众都难以与现实相比较进行真假的评判。

动漫艺术在表现内容上与民间叙事文学极为类似,大都属于虚幻的故事情节,同时,动漫的目的更多的也是为了突出主题思想,讲述“永恒的规律”,它的关注点不在时间、空间等外在的因素上,而在于故事事理、角色的人格魅力等深层次内涵的表达上。这促使它在叙事时间上大量借鉴了民间文学起始时间的模糊化技巧。不确定的时间因素被广泛地应用到了动漫的叙事之中。如我国的动画电影《金色的海螺》《小猫钓鱼》《小蝌蚪找妈妈》等,这些动漫作品在故事的整个发展过程中几乎都没有提及人物出现的准确的历史时间,故事只是在因果逻辑关系中不断地进行演绎。

(二)故事结局的“大团圆”叙事模式

在民间叙事文学中,大团圆结局是各类故事情节经常运用的叙事模式之一。从中外早期的神话传说到后来的民间故事,民间叙事者大都遵循着这样的创作模式。西方的《白雪公主》《灰姑娘》《六只天鹅》等无不演绎着公主(或女主人公)与王子摆脱了各种艰难险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狼和七只小羊》《小红帽》等民间作品也都以善良的势力战胜了恶势力而结束了整篇故事的叙述。

弗莱说:“喜剧通常总是朝美满结局发展,而观众对美满结局的一般反应是“应该这样。”②民间叙事中大团圆结局的设定,归其原因在于民间百姓朴素的审美需要及民间文学的表演属性所决定的。一方面,“惩善扬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等朴素的审美观念是民间百姓的情感主流。这种情感观念是他们在长期的现实生活中潜意识的迫切需要,寄托了他们对社会生活的一种希望,一种理想。尤其在社会早期阶级不平等的关系中,民间百姓的生活充满了坎坷与磨难,他们便把内心朴素的道德愿望在文学叙事之中加以表现。我国民间“长工与地主”的故事类型往往表现了这样的主题,百姓不满的情绪在故事的结局“地主得到惩治”中得以发泄。另一方面,民间叙事文学是民间文化、民俗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本身带有表演性质,这种表演性是在民间讲述者和聆听者之间完成的,带有相当成分的“狂欢”性质。俄国学者巴赫金认为,“狂欢节仿佛是庆贺暂时摆脱占统治地位的真理和现有制度,庆贺暂时取消一切等级关系、特权、规范和禁令”的文化行为。③老百姓借助这种方式实现了对主流文化的颠覆,情感得到了彻底的宣泄和表达。而在这一过程中,民间叙事文学的故事结局显得异常重要,它往往能够决定故事聆听者的情绪。大团圆的结局不仅赋予了听故事人以特殊的快乐感,而且实现了他们极具颠覆性的民间想象。

动漫艺术与其他的艺术形式相比较,它以制造欢快、幽默、愉悦等轻松效果为目的,以此来最大限度地吸引观众。这种审美要求与民间叙事文学有异曲同工之处。民间叙事文学在民间的讲述也是希望激发起聆听者聆听的兴趣。正因为这样,民间文学中的“大团圆”叙事方式在动漫艺术中得到了有效的利用和发挥。如《千与千寻》中千寻在经历灵异世界的痛苦和迷茫之后终于救出了自己的父母,回到了现实生活中;《狮子王》中狮子辛巴在中了叔父奸计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并远走他乡之后,经历了迷离和逃避,最后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勇敢地面对现实,杀死了篡权夺位的叔叔,担负起了狮子王国的重任;《葫芦兄弟》中葫芦兄弟最后通过彼此的团结打败了妖精;《金色的海螺》中青年男子通过了海神娘娘的重重考验,与海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些动画片的大团圆情节模式不仅契合了主要受众群体儿童的本真的心理需求,向他们展示了未来生活的光明与美好,而且对广大成人而言,艺术欣赏的畅快与轻松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

动漫艺术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

民间文学中的故事情节往往会出现类型化的倾向,其中的母题、人物、结构等方面都呈现出类同性的特点。这就造成了程式化的民间文学叙事特点,这一程式化因素对于艺术创作具有重要的作用。美国“口头程式理论”学派的代表性学者艾伯特·洛德曾说:“程式的丰富积累会导致更高水准的创造和再创造的变异;主题和故事的积累会导致限度之内产生大量同类变体。”④这应该是民间叙事文学中情节内容大量出现类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是民间叙事文学类型化的又一重要体现。它主要指故事中的形象塑造多体现出“二元对立”的状态。即故事中的人物一般会呈现出两个极端、两种对立的品性,如一好一坏,一善一恶,一忠一奸,一正一邪等。由此导致故事在人物身上所给予的思想观念也呈现出两极结构,如美与丑、勤劳与懒惰、诚实与虚伪、勇敢与怯懦、憨厚与狡诈、谦虚与骄傲、正直与无私等。如格林童话中《白雪公主》中白雪公主的纯洁善良与皇后的恶毒形成对立;《小红帽》中小红帽的单纯与狼的狡猾形成对立;神话中《黄帝与蚩尤之战》中黄帝的正义与蚩尤的邪恶形成对立;民间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的无辜、懂礼与婆婆的刁难形成对立,等等。这些作品主要以两种形象的对立为核心,在二者的冲突中推动故事情节的演绎和发展,可以说这两类人物的矛盾冲突构成了故事叙事的主线。

“二元对立”的人物形象反映了民间文学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简单化、类型化的特点,其中充溢了夸张和幻想,而这种特点正好符合了儿童独特的思维方式。儿童是特殊的群体,与成人相比较,他们比较单纯,理解问题往往比较直观和简单。在他们的思维中,人是由好人和坏人两种类型构成的,也就是人“非好即坏”,他们不能理解复杂的人物性格。因而适合他们的作品往往呈现出鲜明的人物形象,这种人物尽管性格鲜明,但并不立体和丰满,作者通过这种简单化的人物最终想传达给儿童一些普遍性的道理。

动漫艺术的主要接受群体是儿童,因此在叙事结构上也往往采用“二元对立”的民间叙事风格。如我国的动画电影《葫芦兄弟》中善良、富有正义感的葫芦兄弟与邪恶的、危害百姓的妖怪蛇精等的对立;《金色的海螺》中善良、执著的青年男子同海螺纯洁的爱情与冷酷的海神娘娘之间的对立;《喜羊羊与灰太狼》中弱小但机智、善良、勇敢的喜羊羊与邪恶、贪婪的灰太狼之间的对立;美国的《猫和老鼠》中聪明、可爱的老鼠杰利与滑稽、笨拙的汤姆猫之间的对立。“二元对立”叙事结构在动漫作品中不仅表现为传统民间化了两种类型人物的对立,而且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适当的升华,还表现为人物性格在时间上前后形成的对立,在这种对立中,故事情节发展变化,人物形象塑造愈加丰满立体。前者的对立主要是表现在空间上,后者则主要表现在时间上。日本的动画电影《千与千寻》可以说是融这两种“二元对立”叙事模式于一体的典范之作。《千与千寻》主要讲述一个叫千寻的女孩误入灵异世界而发生的一连串奇异的事情。从故事内容来看,千寻由一个胆小、懦弱的女孩最终成为一个坚持不懈、勇于奋斗、顽强不屈的完美性格的人这样的成长过程构成了故事的纵向线索。人物性格在时间上前后对比异常鲜明。而在灵异世界这个空间范围内,正邪势力又构成了另一种“二元”叙事结构。善良、弱小的千寻、富有正义感的小白龙、淳朴善良的钱婆婆、热心的锅炉爷爷等与利欲熏心、麻木不仁的汤婆婆之间形成了矛盾对立。故事正是在这纵向与横向的“二元对立”叙事结构中不断地进行演绎和发展。但正因为这种多重的“二元对立”叙事结构促使这部动画片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异常成功,传统的民间的单一、简单化、类型化人物性格在故事中得到了有效的改进。但与此同时,多元的叙事结构也造成故事叙事的复杂性,对于儿童而言,理解起来确实有一定的难度。但从中,我们却能发现动漫艺术在扩大它的接受群体方面所做出的不懈努力。

注释:

① [美]罗伯特·肖尔斯:《结构主义与文学》,孙秋秋等译,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21页。

② 诺斯罗普·弗莱:《批评的剖析》,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239页。

③ 巴赫金:《拉伯雷研究》,李兆林等译,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1页。

④ 朝戈金:《“口头程式理论”与史诗“创编”问题》,《中国民俗学年刊》,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85页。

[参考文献]

[1] 万建中.论民间童话的叙事形态[J].江西社会科学,2007(06).

[2] 刘守华,主编.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研究[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3] 葛玉清.动画电影叙述艺术[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 赵丽敏(1979— ),女,河南郑州人,硕士,郑州师范学院初等教育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民间文学、儿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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