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救济物资空投解放区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联合国战后救济总署（简称“联总”）即开始对二战中受害国的灾民进行救济活动。中国是受日本法西斯强盗侵略时间最长、遭受损失最大的国家之一，是联合国救济的重点国。1946年春，“联总”曾派代表到张家口晋察冀边区首府和晋察冀解放区联系救济事宜。当时晋察冀军区把晋察冀画报社刚出版的画报丛刊《晋察冀的控诉》通过“联总”向世界各国发行，揭露日寇在晋察冀犯下的滔天罪行。但因破坏和平、发动内战，战火很快燃烧到张家口，此事被迫停止。

直至1947年初，“联总”又和从张家口撤退至冀西阜平革命老区的晋察冀边区政府取得联系，救济工作重新恢复。1947年1月，“联总”代表施林、高浦洛和晋察冀边区政府交际处高科长、肖萧科长、翻译韩叙、民政处韩英科长、行政管理处刘冀平科长、公安处交际科干事蔡去菲（女）等驻到阜平城，具体负责承办交接救济物资之事。

联合国分配给中国的救济物资本来数量很多，有数万吨粮食、汽油、棉花、布匹、医疗器械、药品、毛毯、被褥、奶粉、黄油、罐头、衣物等，总量价值上百亿美元。另外还有10亿美金现款，是用作向国外购买所需物资的。但大部分物资和现金被政府侵吞，甚至用作打内战的经费。他们把挑完剩下的一小部分不值钱的破旧衣服、少量药品、食品和其他东西给了山东、晋察冀、晋绥等解放区，分给晋察冀的东西主要是衣物共6376包，但实际只给了4111包，又被扣留了2265包。因解放战争全面爆发，救济物资不能直接运到解放区，只能用飞机空投的办法把东西从被占领的北平、天津、太原等城市送到解放区农村。

1946年9月下旬，因战争形势紧张，晋察冀画报社被迫撤离张家口，又迁回革命老区阜平，住到胭脂河北边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名叫花沟掌的小山村。1946年12月，我和晋察冀画报社的同事尚升文一起到阜平城采访民兵冬训活动时，得知联合国给解放区空投救济物资的信息。春节前后我又两次到阜平城采访空投救济物资的活动，在阜平城住了两个多星期，在晋察冀边区政府同志的协助下拍摄了一组记录从空投、收集、存放、清点、登记到研究分配方案、运输救济物资、联总代表监督发放物资、与我方人员合影留念等各种活动的照片，共拍了3个120胶卷，共计36个场面。遗憾的是在阜平城一个文化服务社冲洗时，因显影液和定影液的次序搞反了，一下冲坏两个胶卷，只留下一个胶卷是回画报社冲洗的，结果就留下12张底片。当时印晒了一份小样片，有7张照片侥幸地保存至今，底片则早已在战乱中丢失了。

从1947年1月28日到2月18日，20天内从平津两地出动飞机52架，共空投大、中、小包衣物4111包，其中大包约有40公斤左右，中包约有30多公斤，小包也有20公斤，里面还有一些药品。应从太原来的1000包杂衣，被阎锡山扣下没有投给解放区；从天津来的物资也被扣下1265包。对此，联合国代表也很恼火。

第一次空投是在1947年1月28日上午10点左右，从北平飞来第一架两引擎的运输机，我方早已做好接收空投物资的准备工作，由阜平县政府帮助组织安排了20名民兵和几名工作人员负责搬运、存放和登记工作，还在县城南边的大沙河河滩上堆起一堆柴草，听到飞机声响就马上以点火冒烟为号。飞机飞过县城，在距县城八华里的法华村上空转弯，顺大沙河由西向东飞行，在火堆上空开始空投。因是第一次来，不熟悉地形，山区飞行怕出事故，所以飞机飞得很高，以致包裹投下来大都摔散了，五颜六色的衣服散乱成一片。而且，因是一次性空投，飞速太快，80件衣包，落地的距离有好几里，最后一包落到了距县城六华里的青沿村西。飞机走后，民兵开始搬运物资，把散乱的衣物都收拾在一起，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捆起来，然后送到县城对面的大园村一个农家院子里，经工作人员清点登记，把数据交给边区政府的韩科长。

联总代表施林、高浦洛用手摇发电机给住北平的联总办事处发电报，告知首投情况，并提出降低飞行高度、多次空投、以白十字为号等建议和要求。后来的空投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第二天从上午10点至11点先后来了两架飞机，地面上用白布铺了两个大白十字图案，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的河滩上，距离大约有一公里，标明了空投的范围。这次飞行高度降到大约百多公尺，投下的包裹再未破损，甚至两个小包里有两箱玻璃瓶装的药品也没有摔碎。每架飞机都绕圈空投二三次，东西都落在标定范围之内，搬运起来方便多了。

救济物资的分配，主要照顾抗战时期的重灾区，重点是北岳区的几个最贫困的山地县――冀西的阜平、涞源、曲阳和晋东北的五台、繁峙、灵丘等六个县。原计划每县分发1000包，因被扣了两千多包，只剩4000多包，每县只能分到800包，余下的300包分配到其他地方。

为了使救济物资尽量分配得公正合理，真正发放到灾民手中，还在阜平县城附近的苇沿村做试点。该村共有30多户人家，1943年反“扫荡”中有六人被杀，一百多间房屋全被日寇烧毁，七八头大牲畜（牛、驴、骡）被日军抢走吃掉。分给该村的救济物资计有旧毛毯4条、衣服20件，由阜平县政府民政科负责发放工作，联总代表和边区政府的几位科长都到现场监督。发放时先召开全村群众大会，由村长讲话，告诉大家发放物资的好消息，主要由民政科科长讲解发放救济物资的重要意义，并欢迎联合国代表和边区政府领导监督发放工作。发放的办法是先让群众自报灾情，然后让大家发言评议比较，最后用举手表决的办法确定发放对象和物品，有的群众提出应先照顾两户抗日军人家属和六位死难者的家属，然后是生活最困难者，这个意见得到大家一致赞成，很快就把发放工作办完了，没有发生任何争执和不满意的现象。联总代表感到非常满意，认为发放工作很民主，很公正，没有任何舞弊现象，并高度评价解放区人民群众的政治觉悟和乐观向上的精神面貌。施林代表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这里的人民群众生活虽然很苦，但精神状态好，很团结，很乐观，很了不起！大有希望！

从2月中旬开始，按边区政府和联总代表一起制订的分配方案，把空投救灾物资陆续运往各地。这些物资对晋察冀解放区因遭受日寇侵略而造成的大灾难来说，确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的问题。但联合国在战后发起组织未受战火之灾的南北美洲诸国和澳大利亚等国人民群众损赠物资，无偿支援救济受害国人民群众的义举是值得赞赏和感谢的。

这次空投救济物资活动，没有文字记者采访，没有在报纸上向外报道，搞摄影采访的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是独家新闻，但所拍照片从未对外公开发表过。原版底片又在战乱中全部丢失，现仅有七张绝版小样片留存于世，成为联合国向晋察冀解放区空投救济物资这段历史的惟一最有力的见证，殊为珍贵。

事情过去近60年的今天，作为事件的目击者和记录者，把这段历史的事实真象和演变过程用文字记述下来，并把仅留的几张现场照片同时公布于世，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也是一个产党员、一个晋察冀解放区老文艺战士的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

（责编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