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绘画思想与《苦瓜和尚话语景》的关系

时间:2022-10-18 09:54:15

石涛绘画思想与《苦瓜和尚话语景》的关系

石涛作为明朝宗室后裔,他逃脱不了明清易朝和南明政权内部争斗的事实,无法回避家国之痛的煎熬,遂遁入空门,专心书画,并以笔墨表达他破碎的心灵,在画派林立名家辈出的清初画坛独领。石涛晚年着道袍,取妻生子居住扬州,迎奉世俗。同时直接影响了扬州八怪的产生,在绘画上是位很有成就和深远影响的大师。

其所著《苦瓜和尚话语录》(后名《画谱》),更是以笑傲江湖的气概占据着中国画论及美术史上的重要地位。石涛的生平按居住地先后分为四个时期,每个时期的绘画思想与其著作《苦瓜和尚话语录》都有着一定的联系。

一、宣城时期

1、“苦瓜”的由来

石涛住宣城时期的书画作品已开始用“济山僧石涛”、“苦瓜和尚”款印,这是他内心的独白。对于石涛来说,最痛的更是家难,同室操戈,相煎太急,南明内乱自相残杀带给他的阴影和不幸,他两次画《雪庵和尚》所表露出来的暗示就是最好的证明,到了晚年仍有“生不逢辰岂可堪,非家非室冒翟昙”的感慨。他的书画把这种压抑和不平的感’隋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拘一格,奔放不羁的笔墨,是同时代其他画家所无法企及的。他的画论《苦瓜和尚话语录》更是用鲜明的审美倾向和超前的观念,反对复古的叛逆精神和强烈的独立意识,注重个性和主观感受的创造意识,无不与“苦瓜”联系在一起。

2、“搜尽奇峰打草稿”与“我自用我法”

石涛在宣城期间得以尽情领略江山胜景,探索大自然的神奇面貌,“搜尽奇峰打草稿”的印文就是在这时期开始使用的。他对大自然的依恋和投入,大自然也给予了他优厚的回报与恩赐。《苦瓜和尚话语录》山川章写道:“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于大涤子也。”说的就是大自然与石涛的主观情感融为一体。

石涛的忘年之交同在宣城的梅清也说石涛的画“得真在涉目,入解乃遗像”。在游览黄山后画了《黄山图》并题有“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日:我自用我法。”这反映了石涛在游历大自然后的强烈感慨,后来他写《苦瓜和尚话语录》也强调了这种感慨,强调“我自为我,自有我在”的主体意识和艺术创作上的“我自有我法”的观点。

3、先以气胜

《大涤子题画诗跋》卷一记载了石涛32岁时的一则画跋:“作书作画,无论老手后学,先以气胜,得之者精神灿烂,出之纸上。意懒则浅薄无神,不能书画。多则泛滥,少则精雄。善藏者匆求于纸之长短粗细,古人片纸只宇,价重千金者,求之不易也。求之不易,则举笔时亦不易也,故有真精神出现于也。空山无人,左右都散,独坐无事,弄笔亦快。”石涛关于书画创作“先以气胜”的提法,最早见于这段题跋,后改为“皆以气胜”。

“气”是中国哲学、美学和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概念,老子认为世界的本源是“道”,而道就是混沌一体的“气”,即“一”,庄子也说“道通为一”,这与石涛的《苦瓜和尚话语录》中最核心的部分一画章的“一画”观点一致。又在《苦瓜和尚话语录》境界章里说到“分疆三叠两段……为止山者,先要贯通一气,不可拘泥。”“贯通一气”指的就是画面中的各个组成部分(“分疆三叠两段”)相辅相成,构成生气贯注的整体境界。

二、南京时期

1、戴本孝的影响

戴本孝是南京的山水画名家,石涛39岁离开宣城移居南京,在南京石涛与戴本孝交往最多。戴本孝的艺术风格主要得力于自然造化和元代王蒙的影响,他的画大多用干笔反复皴擦,线条笔迹若有若无,别有韵致。他的画风和艺术思想对南京时期的石涛有影响,两人在绘画理论上有许多相通之处,有可能是《苦瓜和尚话语录》的原初思想。戴本孝的“造化在乎手,笔墨无不有”与石涛的“山水真趣,须是入野看山时,见他或真或幻,皆是我笔头灵气”如出一辙。戴本孝题画云:“宗少文论画云,山川以形媚道。乃知话理精微,自有真赏,非他玩可比,仙凡之别,触景见心,仁智所乐,不离动静,苟非澄怀鸟足语此。”“盖天地运会与人心神智相渐,通复于无穷,君子此观道矣。”这些观点与石涛《苦瓜和尚话语录》的“一画”论也有相似之处,如“乾旋坤转之义得矣,画道彰矣,一画了矣。”“古今字画,本之灭而全之人也。”“山川与予神逞而迹化也。”“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

在绘画上两人都重“气”,戴本孝说:“余画初下笔绝不敢先有成见,一任其所至以为起止。屈子远游,所谓一气孔神,无为之先,宁不足与造化相表里耶?”石涛在创作上主张:“作书作画,无论先辈后学,皆以气胜,得之者精神灿烂,出之纸上。”石涛与戴本孝两人在“气”的见解有相似之处,影响是存在的。

2、《泼墨山水卷》

《泼墨山水卷》其绘画风格、技巧和卷后题跋所反映的绘画思想,都堪称石涛南京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作品宏大,千笔万笔如一笔,笔墨浑融一气,是石涛“皆以气胜”、“法无定相,气概成章”的典型作品。其纵横放逸的气势,雷霆万钧的力度,显示了石涛南京时期奋发而自足的心态,突出的个性意识和创造意识。

此卷后面的题跋,是石涛南京时期典型的绘画思想,“万点恶墨,恼杀米颠:几丝柔痕,笑倒北苑。远而不合,不知山水之潆洄:近而多繁,只见村舍之鄙俚。从窠臼中死绝心眼,自是仙子临风,肤骨逼现灵气。”这段题跋中求变的主体意识和批判精神十分鲜明,几乎怒吼着要超越古法,传统对自己的束缚,摆脱前人的条条框框,正如《苦瓜和尚话语录》变化章所述“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纵有时触著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天然授之也,我于古何师而不化之有?”个性鲜明,主张“我自用我法”的石涛能体会到“自是仙子临风,肤骨逼现灵气。”

三、北游时期

1、“欲向皇家问尝心,好从宝绘论知遇”

石涛在康熙两次见驾后,精神大振,遂北上以求“发达”。石涛往来于京城达官巨贾之间,极尽其能事,可以说是卖尽了力气,最终也只能混得个附庸风雅的清客而已。但同时石涛更深入地了解社会,丰富了自己的阅历,看清了自己,更加“深恶”四王之正统画风。在出入达官巨贾的豪门大宅时,他也亲眼目睹了大量珍稀的书画收藏,他的绘画创作在注重个性与情感表现的同时,又融入了前代大师的精华,从而完善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在北游短短三年,在他为应酬而大量献诗作画的同时,不知不觉创作了他一生中最精彩的作品,理论上也更加锋芒,深化并拓展了自己的理论知识,为《苦瓜和尚话语录》的成书奠定了重要基础。

2、《搜尽奇峰打草稿》

为慎庵先生画的《搜尽奇峰打草稿》长卷是石涛北游时期最具特色的作品,是对宣城时期观点的实现。全卷群峰层叠,笔墨苍茫老辣,气韵不凡,石涛“我自用我法”、“我自为我,自有我在”的胆识,在此卷中得到充分的发挥,爆发了他旺盛的创作激情和目空一切的不凡气度。

此卷题跋所述,针对性极强,极力反对当时京城正 统画派的观点,是他北游时期理论思维的重要材料。“今之游于笔墨者,总是名山大川,未览幽岩,独屋何居,出郭何曾百里,入室那容半年?交泛滥之酒杯,货簇新之古董,道眼未明,纵横习气安可辨焉!自之日:此某家笔墨,此某家法派,犹盲人之示盲人,丑妇之评丑妇尔。赏鉴云乎哉?不立一法是吾宗也,不舍一法是吾旨也。学者知之乎?”石涛对当时所谓“今之游于笔墨者”的一顿痛批,对当时那些动辄就只会仿摹的正统绘画的不屑一顾,对提倡仿古的董其昌南北宗论提出质疑,正面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不立一法,是吾宗也,不舍一法,是吾旨也。”从这段题跋的内涵,已经看到了后来《苦瓜和尚话语录》所讲的“一画之法”、“蒙养生活”、“无法而法”影子。

四、扬州时期

1、“夕阳红”

年近六十的石涛在扬州大涤堂安定下来,结束了他浪迹天涯的漂泊生活,在大涤堂他以卖画为生,蓄发着道袍,并娶妻生子。晚年的石涛劳累多病,煮石炼丹,在贫穷与疾病中于1707年秋冬之际与世长辞。扬州时期是石涛艺术上全面展开的成熟时期,书画作品的数量比以前每个时期都多得多,书法、山水、人物、花卉,再加上园林艺术,可谓齐头并进全面开花。扬州时期同时也是石涛理论上的收获总结时期,写出了中国画论的名著《苦瓜和尚话语录》,此书就是对他艺术创作的理论总结。

2、“笔墨当随时代”

《大涤子题画诗跋》云:“笔墨当随时代,犹诗文风气所转,上古之画迹简而意谵,如汉魏六朝之句,然中古之画,如初盛唐之句,雄浑壮丽,下古之画,如晚唐之句,虽清丽而渐渐薄矣;到元则如阮籍,王粲辈,倪黄辈如口诵陶潜之句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恐无复佳矣。”石涛在此跋提出了书画创作如同诗文风气转换一样,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观点。把握时代性也是《苦瓜和尚话语录》的基本思想,也是石涛批判“泥古不化”的重要思想基础。

3、“不似之似似之”

《大涤子题画诗跋》有两则题画诗云,“天地浑溶一气,再分风雨四时,明暗高低远近,不似之似似之。”“名山许游未许画,画必似之山必怪,变幻神奇懵懂间,不似似之当下拜。心与峰期眼乍飞,笔游理斗使无碍。昔时曾踏最高巅,至今未了无声债。”石涛说的“不似之似”,与现代大师齐白石说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是一脉相承的,中国传统绘画的审美意识和造型观念强调的是追求神似而不是形似,而石涛正是禀承这种观点,针对清初画坛拟古、复古所造成的“泥古不化”现象,要求摆脱外在事物与古人权威的束缚,体现了个性的解放与艺术的创新。

石涛在每个时期的绘画创作与思想,都是《苦瓜和尚话语录》的温床和基础。《苦瓜和尚话语录》这本理论著作是石涛个性化艺术创作的文字写照,超越以前一般画论,从中国文化的根源内涵和独立创作精神的角度,来倡导艺术创作思想的自由,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和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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