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巴基斯坦

编者按

美国总统奥巴马于5月1日宣布本・拉登在巴基斯坦的阿伯塔巴德被击毙，这引发了对于美巴关系健康状况的诸多猜测。事实上，在此之前，美巴关系就在不断降温。作为一个在地缘政治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国家，巴基斯坦的经济和政治混乱不堪：教派和种族冲突正在增加；通货膨胀、电力和食品短缺现象十分普遍；失业率在上升，而且这个国家的民族精英们十年来一直对内兜售丑陋的美国版的外部世界，对外贩卖本・拉登版的巴基斯坦。如果巴基斯坦不进行深刻改革，无论是北京还是华盛顿都不能够说服伊斯兰堡结束与南亚和中亚恐怖组织的危险游戏。因此，这两个超级大国在巴基斯坦问题上必然面临和则胜，分则败的局面。

苏海卜・阿塔尔（Sohaib Athar）没有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名人。他是名为@ ReallyVirtual的推特账号的所有者，一不小心就成为了推特有史以来直播最昂贵、最具炒作性、最离奇的追捕行动高潮的人。

在全世界的人了解到谁已在阿伯塔巴德死去之前的若干小时，阿塔尔发出了如下的推特消息：“由于没有直升机（可能），而他们又说这不是‘我们的’，因此情况肯定很复杂。”的确复杂，“从来都没想过会是本・拉登，压根儿就没想过。”

阿塔尔在拉合尔创办了一家企业，他6岁的儿子不断询问自杀炸弹和恐怖暴力这些已为拉合尔居民生活司空见惯的问题，搪塞的愧疚感令其心力交瘁。因此，两年前他举家搬迁到阿伯塔巴德。

阿伯塔巴德以平静安全而闻名，阿塔尔决定为社区做出自己的贡献。当阿塔尔和妻子发现新环境缺乏供年轻人聚会的合适场所时，他们开了一家时髦的咖啡店，供应相当特别的咖啡，还播放好听的音乐。

阿塔尔的日子过得很惬意，直到那个星期天的晚上，一辆美军直升机从天而降，坠毁于这座城市里。那个时候，阿塔尔发出的推特消息是：“阿伯塔巴德直升机/UFO在靠近比拉勒（Bilal）镇附近的地方被击落，据报道还有一道闪光。大家说有可能是一架无人机。”随后，他写道：“有趣，搬到阿伯塔巴德（居然）是‘安全’策略的一部分。”

阿塔尔的故事充满讽刺，但却充分反映了今日巴基斯坦人生活的正常与得体。如果说巴基斯坦的表里不一和功能紊乱的局势代表着黑暗与恐惧，那么阿塔尔，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从一座破落的巴基斯坦城市搬迁到一座美丽的城池，并试图更进一步改善它，则代表了希望和光明。阿塔尔感到困惑的是，暴力为什么一直追逐着他和他的家庭，而事实上，这也是巴基斯坦整个国家的困惑。

拉登的死讯在美国城市的大街小巷受到热烈欢迎，人们欢呼雀跃。而在对此相对冷淡的中东，人们仍然全神贯注于阿拉伯革命的局势，或许根本就没有开始热衷于拉登。

但是在巴基斯坦，这个据称拉登已经藏匿多年，甚至当做自己家的国家里，对拉登死讯的报道一共只有5篇。创始人和领导人并非故事的终结，而是令人悲哀、不可避免地成为巴基斯坦一场充满着死亡、毁灭、欺诈、堕落的史诗传奇新篇章的开始。如果美国对巴基斯坦究竟发生了什么感到困惑的话，他们必须排队，因为巴基斯坦人更加困惑。

双面谎言

这种困惑被一群不惜一切代价以积累财富为惟一关注的民族精英小心翼翼地培育着。自9・11以来已将近10年，巴基斯坦的将军、法官、政治家以及者已经构造了两种不同但一样有效的叙述方法。

对于西方，他们贩卖的是拉登版的巴基斯坦：一个狂热的国家，充斥着焦躁不安、充满敌意、武装到牙齿的本地人，如果西方不小心的话，他们还有核武器。而对于巴基斯坦的普通百姓，他们兜售的则是丑陋的美国版的外部世界：大坏蛋山姆大叔，总是焚烧《古兰经》，给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授勋，亵渎净土（巴基斯坦意思即为净土）的朋友。

这种二重性有助于让西方对“让精英参与”这种神话保持充分兴趣。因为，要去吸引人民将意味着向野蛮人献殷勤。这还有助于让巴基斯坦人对任何理解或感激西方对巴基斯坦诚挚的担忧与兴趣的那种想法保持足够的敌意。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微妙的华尔兹变得越来越难以为继。巴基斯坦军队，尽管狂妄自大，却要么忘了所有的舞步，要么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一种虚构是，有一天，拉登披上罩袍，在也许是世界上最危险地方进行了一次180英里的旅行，从托拉博拉（Tora Bora）一路来到了阿伯塔巴德，竟然没有引起巴基斯坦既不受控制又得到了慷慨资助的大规模军事机构的注意，这种想法就跟现在巴基斯坦右翼御用文人所兜售的任何阴谋论一样荒谬，最常见的一个版本是拒绝相信拉登已死。

更不可能的虚构是，正如美国的反恐沙皇约翰・布伦南（John Brennan）在会上宣称的那样，巴基斯坦当局在行动结束之前都不知道此次刺杀拉登的军事行动。阿伯塔巴德比拉勒镇附近，也即拉登生活和死亡的地点，几乎就在巴基斯坦的西点军校――巴基斯坦军事学院这座未来的卡亚尼（Kayanis）将军和帕夏（Pashas）将军学习成为官员的地方的拐角。登上飞机或者派出军队到阿伯塔巴德不用40分钟的时间，也没有说未经巴基斯坦安全机构书面同意就从地面或空中进入该镇。也许这次并不是官方的联合行动，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一次集体的努力。

维持这两种虚构需要大量的创造力，双方都要参与。在第一种情况下，巴基斯坦必须撒谎以便让美国政府避免看起来像个刚到拉斯维加斯的菜鸟，被老手玩得团团转。而在第二种情况下，美国也不得不撒谎，以避免令其主要伙伴牵连进让巴基斯坦尊严蒙羞、受侵当中来。

孤独星球的未来

5月14日，巴基斯坦东北部城市卡尔萨达发生两起自杀爆炸事件，至少80人死亡，140人受伤。在巴基斯坦的表示对此次袭击负责，并且声称，这次袭击是报复美国杀死拉登的行动。现场一位负责人表示：“至少有69名警察和11名平民死亡。140名伤者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还游走在死亡线上。”

媒体报道认为，这是几年来最严重的一起事故，同时也是2007年巴基斯坦的宣布加入，并对国家宣战以来最严重的一起事故。

然而，这对巴基斯坦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充斥在耳边的关于巴基斯坦的新闻大多数属于恐怖类――自杀式爆炸、宗教杀虐、政治暗杀、无尽的叛乱，还有阿富汗战争随之带来的创伤。

比如，2011年2月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巴基斯坦的早报照常平静地刊出新闻：西北方向靠近白沙瓦的地方发生了汽车爆炸，10人死亡26人受伤；5名警察在俾路支省遭射杀；在北瓦济里斯坦与阿富汗的激烈交火中，至少一名安全军官死亡。之后的一天，来自美国的报告说大约25000人在与阿富汗交界的莫赫曼德地区失踪，报告还说失踪的人数可能上升到90000。

所以，如果你第一次去伊斯兰堡和拉合尔，当看到安乐的环境，热情的居民，还有来自四海的广识善言的人们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在想，这些报道中的无情浪潮怎么能够掩盖住关于这个美丽国家的另一个真相呢？

第二个反应是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变得更糟，其中尤为突出的是三个方面――日渐恶化的安全问题，滋生蔓延的伊斯兰极端主义以及陷入低谷的经济。

安全威胁显而易见。即使是五年前在伊斯兰堡，进入外国使馆或是国际酒店都要经过冗长的包括金属探测器和深度拍身的安全检查。现在，检查过程更加麻烦，而且有越来越多的混凝土块和钢制大梁挡在路上。

人的忍受力是很神奇的东西。在经历过几年每况愈下的恐怖威胁后，很多巴基斯坦人对所有这些已经习惯了。确实，就发生暴力事件而言，2010年的情况没有比前年更坏，虽然这可能是因为去年的洪水挡住了官方的物流，也挡住了恐怖主义者，让很多炸弹和军火都泡了汤。

关于巴基斯坦的分析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极端主义的根源不仅在于阿富汗战争和30多年前将军齐亚哈克推行的公共生活的伊斯兰化，更在于经济困境和机遇的缺失。巴基斯坦经济拄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的拐杖步履蹒跚，而下一个经济危机再过几个月又将到来。很多人同意基本的改革，尤其是扩大计税基数。但是执政党担心改革使其党派票数下降而又不敢轻易尝试，所以改革陷入了僵局。

即便如此，巴基斯坦还是不会与报纸头条一样。比如，当有人说即将发生大屠杀的时候，不得不说肯定有夸张的成分。

但是巴基斯坦已经够血腥了，现在它还是一个压抑而恐怖的地方。穆沙拉夫 (Pervez Musharraf)的无能腐败的独裁统治结束了，扎尔达里（Asif Ali Zardari）的无能腐败的军事管理又开始了。事情不仅仅如此，更令人害怕的是，这些说形势会持续恶化并且最后会是一场大灾难的言论，是多年来人们试图反驳的东西，可是却越来越令人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