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价值”的本质

时间:2022-10-13 09:13:32

劳动“价值”的本质

摘要:我们在主体选择的视角下比较西方经济学范式和政治经济学范式其各自的价值(价格)理论,并在此视角下引入现象学的方法,通过初步的分析表明,“劳动价值实体”并非形而上学残余,而是现象学直观的洞见,“价值实体存在”并不缺乏现象学要求的明见性。本文并不旨在否定西方均衡价格理论,而在于说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合理性及其哲学意义。

关键词:价值;现象学;本质直观;哲学意义

现代经济学从主体行为选择的角度出发研究经济问题,“当代主流微观经济学教材已经悄然把重点放在了主体选择模式而不是均衡价格机制的形成上。”(肖殿荒,2003)不管是西方经济学研究范式还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都可以在这一视角下进行描述。首先,西方经济学视域内最基本的微观经济主体被分为消费者和厂商两类,在这一范式之内,消费者和厂商被预设处在平等的社会经济地位上,二者只是在不同的资源、禀赋约束条件下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相对地,政治经济学则把资本主义微观经济主体划分为劳动者和资本家(资本的人格化)。由于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一方面是劳动者与生产资料分离,劳动者除自身劳动力外一无所有,劳动力从属于资本;另方面,因为西方经济学“充分就业”的理想状态不具有现实性,在劳动者和资本的博弈中,前者总是处于劣势,为了生存,劳动者不得不委身于资本,接受资本家的奴役。基于这种和西方经济学平等博弈不同的范式,马克思要求在理论上说明资本家凭借不平等的社会经济地位对劳动者的剥削。答案就在剩余现象中。

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出现的社会剩余是扩大再生产的基础,是社会进步的物质前提。而在资本主义经济条件下,社会剩余的大部分被资本家占有,劳动者的相对贫困是一个普遍现象,那么通过资本家占有社会剩余来揭示资本对劳动者的剥削就顺理成章了。但是,作为财富形态的社会剩余各式各样,并且在财富创造的过程中,资本和劳动力起到的不同作用也是无从分辨的,这表明,要说明资本家利用社会剩余实现的对劳动者的经济剥削,政治经济学的社会剩余理论必须满足两点:一,它首先需要由另一种共同尺度来衡量;二,这一共同尺度同时要能够说明劳动在剩余的构成中的重要性。显然,在政治经济学范式的要求下和对剩余现象的考察中,劳动价值论已经呼之欲出了:劳动价值是表现为大量使用价值的堆积的社会财富的共同尺度,活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源泉,劳动时间是价值量的衡量指标。

现在来比较分别基于两种范式之上的一般均衡价格理论和劳动价值论。首先看西方经济学一般均衡价格理论。一般均衡价格论通过数学方法严格证明了只要消费约束和生产集满足凸性等条件,消费者具有“理性”偏好,均衡价格体系就存在帕累托最优。而均衡价格体系只需要偏好“理性”就能成立,这表明均衡价格论无需价值实体。有无价值实体,这正是两种价值(价格)理论的关键差异。因此,价值实体的存在性(成真性)是我们将要考察的第一个问题。其次看劳动价值论。要说明的是,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关于“价值”的规定绝不是简单的定义。因为如果“价值”概念只是一种硬性规定,那就和均衡价格理论没有任何可比性。毕竟两种规定、两种对概念的不同理解主要还是先于经济的哲学问题。其实,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的推导可以简化为以下三个命题:A商品规定为用来交换的具有使用价值的劳动产品(前提一,李嘉图政治经济学一开篇就对此有过细致的分析);B价值定义为一切商品的共同属性或共同尺度(前提二,这一规定符合理论初衷――确定用来衡量社会剩财富、社会剩余的共同尺度,);C抽象人类劳动创造商品的价值(结论)。然而问题是,A、B、C三个命题并不构成严格的三段论论证,从前提A和前提B推导结论C还具有模糊性,澄清这一点是我们将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①

我们把这一问题一分为二:第一,关于价值实体的存在性(成真性);第二,关于活劳动创造价值的明见性。现拟引入现象学的视角来解决这两个问题。下面是关于现象学的简单陈述。

现象学(Phaenomenologie)是伴随着20世纪的曙光而诞生的一门全新的哲学和哲学方法。它的创立者德国哲学家胡塞尔不满传统哲学在一个假设前提之下的思辨玄想(如泰勒斯关于水构成世界本原的推测、黑格尔关于绝对精神外化为世界的臆断),提出现象学的原则是“面向实事本身”(zu den Sachenselbst),(胡塞尔,1984)就是强调(为科学奠基的)哲学的无前提性。至今任何一种科学理论都是建立在一定前提条件之上的,而由于科学本身不能说明自己的前提而无法成为真正严格的科学,这一任务只能由哲学完成,真正的哲学就是要达到“无前提性”。哲学如何做到“无前提”?所谓“无前提性”就是让真理在直观中向我们敞开,在直观中达到对真理的一种“明见性”的把握。事实上,“直观是一切知识的源初教益”。(胡塞尔,现象学的观念)一个理论必然依赖于某种前提,而这个前提不能始终诉诸别的理论,否则将陷入无穷回溯。一切推理、论证、实验都最终依赖于直观。只有在直观中,现象才充实地被给予。举个例子,失聪的人可以通过学习“知道”声音现象,甚至可以通过勤加练习掌握一门乐器,可是除非他亲耳听到(直观)一段旋律,他就不可能理解音乐的意义。而对某一现象的本质的把握,则要用到一种更为技术的方法,即本质直观的“自由想象变更法”。在这种方法中,我们变更对象的一切偶性,直到达到一个边界――一旦变更某种因素,对象就无法保持同一性,或者说对象将变得不可能,那么我们就通过这种否定性的不可能性反过来把握到了对象的本质。以对红的本质的考察为例,我们变更红的载体:苹果的红、树叶的红,变更红的远近、方位、形状,也变更红的深浅、明暗,这都无损红成其为红。我们甚至想象一块“红”远离我们并没有变小,靠近我们也没有变大,这对于任何一种空间中的被给予之物都是不可能的,可是就单纯的“红”而言,它仍然在我们的直观中被给予了。这就表明,虽然红往往总是空间中的被给予,但是红的观念并不包含空间要素。我们就这样明见到了某种关于红的“必然是”的本质。

下面将想象变更法应用于“价值”:我们可以变更交换双方的自然形态――想象针与线的交换,想象马和奴隶的交换,也可以想象劳务和物质的交换;变更交换的时空因素,想象市场上的物物交换,想象货币出现后买卖在时空上的分离,想象网上信用交易……这些都无碍于交易关系的成立。直到置换掉商品作为有用的劳动产品的属性,交易才变得不可能。于是,无差别人类劳动的凝结作为本质还原的剩余而获得关于商品本质的规定性。因此可以说“价值实体”存在,但不是作为可知觉的物理对象的空间性存在,而是观念性的在其先验领域内的存在,这就是现象学对第一个问题的解答。

进一步的还原还将表明,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至少是为交换而生产)的活劳动才创造价值,而直接劳动者自给自足的生产劳动、自由想象中的共产主义社会的劳动都不表现为价值。这里的差别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的异化劳动,在其过程中,劳动者直观到自由感的被剥夺,这种对于单一劳动的机械重复严重扭曲了人的创造本性,劳动不再是快乐的艺术,不再是人类自由本质的对象性的活动,而反过来奴役劳动者,劳动者创造得越多他就越贫穷,生产率越是提高,劳动者就越是不自由。这种自由感的缺席正是对自由作为“价值”本质的否定性确证,自由感的褫夺越长久,劳动价值量就越高,这就是为什么劳动时间决定商品价值量的真正原因。也印证了马克思关于人类的解放就是劳动时间的解放的观点,“在共产主义社会,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②(共产党宣言,2005)

于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并反思以现象学方法考察政治经济学劳动价值论所具有的哲学意义。

第一,劳动价值论所解蔽的真理是关于人的真理,相对于见物不见人的西方经济学的理性经济人假设、社会经济地位平等博弈假设等理论建构,政治经济学没有忽视社会剩余现象,直面人的生存斗争和社会矛盾,相比微观经济主体关于效用的显示偏好原理,异化劳动过程中劳动者对于自由感的丧失具有更为感性直观的明见性。事实上马克思以一种现象学所主张的态度,考察了商品二重性及其历史前提,反推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造成的劳动二重性。其劳动二重性理论的意义不仅在于揭示了资本剥削的秘密,更为我们解蔽当代人的生存困境打开了一扇窗。活劳动在其最大程度上异化为外在的、非人的、抽象的东西与劳动者对立,其目的只是把自身作为资本来积累起来,再去奴役更多的活劳动并把他们也都转化为资本,如病毒一样毫无节制地疯狂增殖。这就是资本所包含的生存悖论。③

第二,对于经济价值本质乃是自由的揭示,将经济学“价值”、劳动价值与哲学价值、人类价值打通,一个一以贯之、不失层次的完整“价值”体系成为可能。经济学作为关于人类自身的科学也因此才是可能的。“哲学上的价值就在于自由,其实,经济学上的价值在更深的层次上也可以这样来规定,因为所谓商品价值正是个人自由和他人自由的交叉点(体现为交换价值),而‘劳动时间’本来应该是指人的自由创造性和能动性的体现。”(邓晓芒,2007)青年马克思曾说:“人的感性就是形体化了的时间,就是感性世界自身之存在着的反映。”(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而人在时间中最具体的感性活动就是劳动,“劳动时间”正因此才成为了衡量商品价值的尺度。按照《资本论》的分析,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在于其中所包含的社会一般劳动时间;按照《巴黎手稿》的分析,哲学意义上的价值则在于人的“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所谓人类劳动,其实就是“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只不过政治经济学的价值相对于哲学上的价值而言是以异化的形态出现的,经济价值是哲学价值在人与人的物质关系上的片面表现。只有当人类的关照从经济学上的价值提升到哲学上的价值的高度,其他一切价值才能发展起来。(作者单位: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

参考书目

[1]埃德蒙德・胡塞尔.现象学的观念[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2]邓晓芒.实践唯物论新解――开出现象学之维[C].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3]李岩.马克思抽象劳动概念的存在论内涵[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1)

[4]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人民出版社,2002

[5]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人民出版社,2005

[6]肖殿荒.两大经济学范式及其价值理论之比较[J].当代经济研究,2003(2)

注解:

①到此为止,上述把两种经济学范式纳入主体行为选择的视角中进行比较研究的理论贡献完全是由肖殿荒教授作出的(参阅肖殿荒.两大经济学范式及其价值理论之比较.当代经济研究,2003(2)及肖殿荒.资本论导读.人民出版社.2004);笔者与其分歧只在于,笔者并不认同肖教授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劳动价值论推导是一个三段论”的观点,而认为有必要进一步引入现象学视角加以澄清。

②邓晓芒教授开创性地把“想象自由变更法”应用于劳动价值论的探究,参阅邓晓芒.实践唯物论新解――开出现象学之维[C].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③参阅李岩.马克思抽象劳动概念的存在论内涵[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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