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科幻大片离我们还有多远

时间:2022-10-03 01:49:05

国产科幻大片离我们还有多远

中影集团将于明年启动三部科幻电影项目,皆来自作家刘慈欣,分别是《超新星纪元》《流浪地球》《微纪元》;备受瞩目的《三体》宣布了导演、拍摄计划,并公布了一款宛若PPT的预告片。与此同时,宁浩的《乡村教师》正在筹备,张艺谋的《长城》年后开拍,周星驰的《美人鱼》定档在2016年……又据说刚成立阿里影业的马云,未来也计划以拍科幻大片为主,他遍访好莱坞大佬,还跟卡梅隆见过面。想到马云那么有钱,国内观众们还的确值得心里泛起一丝小激动。

流传在行业里的,则遍布某某某的小说版权天价卖给某某公司的小道消息。其中王晋康、韩松、何夕、陈楸帆等人格外抢手。起码姿态上,明年或后年,我们将迎来华语科幻片可大可小的浪潮。

可是作为几年前还只能拍《机器侠》《未来警察》这种拙劣特效、愚蠢故事的华语电影圈,真的已经做好了制作科幻电影的准备吗?会不会又是想象低幼、无工业标准的残次品?或者像《异空危情》那样―虫洞里跑出“虫子”―桥段雷人、贻笑大方?反过来说,当前年轻的消费主力们,不是还在痛淫自己的“匆匆那年”与“一生一世”吗?他们真的愿意接受一部没有撕逼大战与打胎爱情的硬核科幻电影吗?

伴随着一部又一部好莱坞科幻大片内地席卷票房,“中国到底TM能不能有好的科幻片?”―这个充满民族主义情绪的疑问句,从未像今天这么迫切且引人关注过。

我们需要呼唤科幻精神

中国能不能有好看的科幻片?这问题可以换个角度想,我们有没有过好看的、纯正的科幻片?是的,一部都没有过。1980年《珊瑚岛上的死光》里面还在用倒置摄像机拍摄黄土倒进水里的画面,表现小岛爆炸;美国1979年已经上映了以假乱真的《异形》。这才是真正的人类文明VS三体文明。

回到未来

科幻作为大众文化的缺席

技术层面的限制在今天已不是限制,但我们的观念与想象力,真的从那个时代解放出来了吗?

比《珊瑚岛》更早有部纪录片叫《十三陵水库畅想曲》,里面的青年突击队员排除万难,用160天就建好了十三陵水库。二十年后,建设者们故地重游,发现十三陵已是五谷丰登、鸟语花香的,每头猪1000斤,上月球旅行习以为常。这幅“把共产主义传播到火星”的美好蓝图,既是时代的社会心态写照,也包含我们对“科幻”的惯性理解―“科”只是“幻”的包装,为了服务主题,可以不顾逻辑地瞎扯。1990年的《大气层消失》里,还有会说话的鲤鱼,它语重心长地对小朋友说:我们永远是你们人类的好朋友……这种低幼的想象力,也延续在同时期的很多电影里。貌似只有黄建新的《错位》,讨论了机器人的伦理问题,背景涉及点“机器人三大定律”,与世界接轨,但却是仅有的特例。

《环太平洋》上映那会儿,很多媒体曝光过本片导演德尔・托罗的家―他的小说、漫画、手办、科幻与魔幻道具,填满了十几个小图书馆。有数据统计,美国平均每个家庭有15件星战周边玩具,而中国连看全《星球大战》六部的观众都在少数。科幻对他们来说,是从小泡到大的文化训练;对我们却是统战宣传工具,或者儿童影片元素。

假设有两个孩子,一个说梦话都念“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编者注:《星球大战》系列经典台词);另一个小学五年级就过了四级还会弹钢琴,他们谁更可能成为科幻作家或者科幻片导演?归根结底,我们中的大多数,是没经受过作为大众文化的科幻洗礼的。

关公大战外星人

气功与科学的对抗

为什么我们的大众文化里没有“科幻”?这个问题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是什么代替科幻,成为了我们的流行文化?是的,武侠小说。

中国的科幻文学可追溯到清末:梁启超用文言文翻译了儒勒・凡尔纳的《十五小豪杰》;有据可考的第一篇科幻小说则是1904年的《月球殖民地》。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走在世界前列”,线不能这么画。在高唱德先生与赛先生的时代,科幻文学的功利性远大于文学性,它从来没渗透到人民群众中去过。

世界科幻文学兴起于二次工业革命后,那也是中国所谓“民国旧武侠”的高潮期。适逢乱世,人们寄希望于侠客壮士来创造新的世界。而科幻的真正高潮出现在1960-1970的十年,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黄金时代,科幻文学正是在此时进入了主流文学的。以事后诸葛亮的角度说,这十年的科技飞跃、民权运动、冷战阴影、反宗教情绪,都在不同程度上为科幻提供了养料。

科技与冷战都带来恐慌,面对风云变幻无所适从,正是彼时最鲜明的时代肖像(大部分超级英雄,都对抗过来自苏联或中国的“共产主义反派”)。而科幻从来都是关于“恐惧”的文化:去太空探险会不会被外星人攻击?核武器会不会毁灭世界?时间旅行会不会导致?机器人会不会奴役人类?我的克隆人顶替了我怎么办?科幻展现的世界,永远是一个危机的世界,至于要不要光明结尾,是否顾及主流价值观,只体现在主角的选择上。但对中国人而言,科学化身的赛先生似乎从来都没有暗面。

当然20世纪60~70年代也是我们的动荡期,冷战的阴影也笼罩过我们。从1956年到1970年代末期,刚好也是武侠小说的黄金时代:它开始于梁羽生写《七剑下天山》,结束于金庸封笔、古龙去世。开放性地想,这些剑客与美国的超级英雄其实异曲同工―区别只是被蜘蛛咬一口还是是破解珍珑棋局,收到前辈的内功大礼包。

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姿态来说,当全世界都在杞人忧天时,我们与美国人的区别只不过是情感出口的不同―他们于科技,我们则投射于功夫(全世界收到UFO报告最多的时代,也是中国气功风靡的时代)。

万物理论

科幻符号贯彻的障碍

如果我们生来缺少科幻“基因”,又错过了科幻文化的培育期,有没有可能另辟蹊径,创造有中国特色的科幻电影呢?

科幻有“太空歌剧”的说法,为啥我们不能有自己的“太空京剧”?我们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全世界共享一个未来,科幻之所以是科幻,正是因为它有放之四海皆同的符号体系。

这些符号细化分类,不外乎以下几种:赛博朋克、蒸汽朋克、乌托邦、反乌托邦、自由意志主义、超能力及超级英雄;承载故事的背景,也常常使用平行历史、世界末日、文明崩溃等相同的设定。

然而这小小的背景设置,就足以把大家的理想扼杀在摇篮里。比如300年后,您能想象站在舰桥、指挥对抗“克林贡人”的,是“重案六组”全体吗?这种反差性极大的效果,基本等同于让施瓦辛格演的T800一边机枪扫射一边喊“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这是个哪怕《三体》也绕不过去的问题。

前目的地

时间会给你答案

从影迷角度说,国产科幻片能否雄起其实与我们无关。多年前有个国产饮料品牌出了款可乐,广告语竟然是:“中国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可乐。”我只想在夏天喝杯饮料,却要背负“喝外国可乐就没收红领巾”的压力,岂有此理?同样,我明知道遥远的西方有诺兰、有卡隆、有卡梅隆,为啥要用80块钱为国产电影的发展试错呢?

然而从行业角度说,没有任何类型片像科幻片那样代表着一种行业标准―这是特效、美术、服化道,还有想象力与主题表达的最高标准。一部好的科幻大片,足以提升全行业的工业水平,甚至撼动人们的观影习惯。什么时候华语科幻片成了,华语电影也肯定成了。这将是几代人的博弈。我们会有好看的华语科幻吗?一如“哲人”约瑟翰・庞麦郎所说:时间,会给你答案……

除了刘慈欣,还有谁?

科幻电影到底是改编好,还是原创好?这首先就是个问题。尽管北美的科幻电影近几十年总体上是原创的数量更多、质量更出色,但毫无疑问,科幻小说等文本作为科幻电影的灵感来源和基础,仍然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它构成了整个科幻领域的基础氛围。相比之下,国内的科幻小说能够登上台面的数量十分有限,在国际上引起反响的目前也只有《三体》一部。

美国科幻电影的兴盛繁荣,离不开其庞大的科幻出版基础。来看一组数字,就能感觉到我们的科幻行业与其整体差距有多大―

美国一年到底出版多少种科幻图书?2013年美国共有2643种幻想类图书出版,其中新书1850种,再版793种。新科幻长篇小说339种,包括了122种YA科幻,处女作38种;新奇幻长篇小说620种,其中233种YA奇幻,处女作57种。这样说来,美国每年都有两三百本科幻长篇小说面世。

国内呢?专门从事科幻写作的作家有限,优秀作品的数量也与美国相去甚远。据业内人士透露,目前国内从事科幻写作的作家不过四五十人,每年新出版的长篇科幻小说不过二三十部。《科幻世界》杂志最近出版了科幻银河奖历年得奖作品精选集,基本囊括了近十年国内中短篇科幻的精品,不过6本书而已。

中短篇更应该受到关注

刘慈欣的《三体》出版了三部,是格局很大的科幻长篇,改编计划也是一上来就喊出了“拍六部曲”的口号。

但事实上,我们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科幻中短篇的改编上,而不是只盯着长篇。长篇固然宏大吸引人,但长篇改编成电影从来都是难题,不独科幻小说如此。

从好莱坞的科幻电影历史中能够发现,大部分改编自科幻小说的科幻电影经典都源自中短篇,源自长篇的甚少。例如《2001太空漫游》源于克拉克的短篇《前哨》;《人工智能》源于奥尔迪斯的短篇《整个夏季的超级玩具》;《少数派报告》《全面回忆》《星河战队》以及最近的《前目的地》等都改编自科幻短篇。短篇的改编只要抓住其神髓即可,不用拘泥原作,空间非常大。当然,和长篇改编比起来,最大的不足就是没有读者基础,原作读者的支持度不高。

国内已故科幻作家柳文杨有一个短篇叫《闪光的生命》,极受读者喜爱,光粉丝用它自制的微电影就不下四五部,其实是个极好的改编素材。

现在刘慈欣、王晋康、韩松、何夕并称国内科幻界新“四大天王”(曾有四位前辈科幻作家有此称号),刘慈欣的小说自不必说,后三位也都是值得国内电影人关注的作家:

王晋康的小说故事性强,有坚实的科幻内核,主题深沉,完全可以改编成商业性很强的科幻片;

何夕的故事很细腻婉转动人,从细微情节中能够看到背后的宏大设定及思路;

韩松的小说目前恐怕难以改编成科幻电影,因为对改编的要求太高,能改编他作品的导演、编剧,必须具有非常开阔的视野、宽厚的气度,对世界本质有深刻的认知与感受。但一旦改编好了,就有可能出现像《黑客帝国》一样的神作。

好莱坞又是怎样去选择科幻小说进行改编的?根据现有的科幻电影,我们其实可以反推好莱坞对科幻文本的挑选标准:

故事或风格的独特性 菲利普・K.迪克大概是科幻小说被改编成电影最多作家了,他的作品就非常独特,辨识度极高。其故事本身戏剧性也很强,主人公始终处于行动之中,故事发生的背景则色彩斑斓但又不那么清晰具体。像《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全面回忆》这样的科幻小说具有与众不同的故事框架和主题,同时也为电影改编留有很大空间。故事性、风格、背景设定、主题、角色都能让人印象深刻,这种故事是最适合改编成电影的。

市场热度 好莱坞非常善于把大热的畅销书拿来改编电影,《暮光》和《哈利・波特》系列都是最好的例子。科幻方面,《饥饿游戏》的走红引爆了YA科幻小说(YA即青少年之意)的改编风潮,跟风的作品包括《关键第四号》《宿主》《移动迷宫》《分歧者:异类觉醒》《记忆传授人》等等一大批,反乌托邦题材成了万能灵药,设定的捷径。国内真正称得上热卖的科幻小说只有刘慈欣的《三体》这一套,其他比如江南的《上海堡垒》等都不算纯粹的科幻小说。

成系列推出 对电影而言,拍续集是事半功倍的举措。特别是随着漫威超级英雄电影建立了一个宏大的结构版图之后,人们发现构建世界观是奇幻、科幻电影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一个世界观,就可以发展出无数的角色、故事,不停地拍下去。

保持多样性,注重储备 虽然好莱坞改编起来也喜欢跟风,但它们还是会注意保持多样性。每个好莱坞电影公司手里都储备有大量小说改编权,根据市场的变化,随时准备挑选合适的题材拿出来拍成电影。我曾和著名科幻作家,凯文・科斯特纳主演电影《邮差》的小说原作者大卫・布林聊过,他说好莱坞很早就买下了小说的改编权,价格并不高。但编剧随意改动结尾,使电影与小说已经有很大不同。这部小说出版于1985年,电影则是1997年上映的。由此估计电影公司把小说改编权放在手里接近十年才拍。

独家专访刘慈欣

《三体》从小说拍成电影最难处理的是哪部分?

难处理的可能并不是某些部分,而是整个作品的主题。《三体》的主题相对来说比较复杂,比较偏离主流价值观。这方面主要还是靠制片人、导演等主创人员来决定。作为原著作者,我对电影本身并不是太懂。我起的作用应该是有限的,主要是靠他们。

你会介意电影和小说差别很大吗?

电影和小说是完全不同的艺术形式。相对小说来说,电影受到的限制、制约因素都会更多一些,对吧?所以说电影的主创人员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觉得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何看待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的关系?

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不能摆在一块儿来谈,它们差别很大。而且特别像在美国,它的科幻文学和科幻电影已经渐行渐远,差得很大了。美国的主流科幻电影,其实很多都是原创的。真正从科幻经典文学改编过来的成功率是很低的。

《三体》如果拍出来,你认为最理想的电影形态更趋近于哪部电影?

《三体》如果真的是能够拍摄成功的话,我认为它不会像以前的任何一部电影。重复以前的任何一部科幻电影,把模式套到它身上,我觉得很难成功。

宁浩的《乡村教师》也是改编自你的作品,你参与到什么程度了?

《乡村教师》我一直在参与剧本策划,这是我参与最多的一部改编电影的作品。宁浩,首先他是一个思想很活跃、很有想法、很有创意的导演,而且他很认真。《乡村教师》的剧本,他从得到改到现在已经做了四五年了,这个我很看中。

国产科幻电影到了一个蓬勃期,你怎么看这一趋势?

中国科幻片现在处于运作状态中的项目很多,但你要注意到一个事实―迄今为止,中国还没有真正出现过一部高成本的科幻片。已经出现的那些科幻都是一些很边缘化的、小打小闹的东西,对吧?也不太成功。所以我们很难预测国内科幻电影的前景是什么样的。现在一拥而上大量地拍科幻片,可能更多地出于对市场的考虑,看到了好莱坞科幻片在横扫中国的票房。但我们是不是真正对大量拍摄科幻电影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这个确实很难说。

目前国内的电影从业者拍摄科幻电影,你觉得最缺的是什么?

硬件不是问题,就说特效,中国的水平无论从设备上还是从人员的技术上来说都不差。差在哪呢?差在创意上。而且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因为科幻电影最大的特点是它的创意比任何类型的电影都密集。另外,我们的主流导演、制片人,缺少科幻情怀和对科幻的认同感,缺乏那种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那种向宇宙中心开拓的欲望。这是中国科幻电影最大的障碍,甚至真的是几乎难以克服。所以我们需要一批有科幻情怀的年轻人投入这个产业里来,并且让他们拥有话语权和资源。

国内电影工业给不给力?

用科幻作家刘慈欣的说法,科幻电影最大的特点在于“它是一个创意最密集的类型”。制作科幻电影,首先需要概念设计奠定基调和世界观;然后靠艺术指导负责造型、道具和场景;接着由视觉效果监制统筹物理和数字特效;由故事板艺术家精确计算镜头角度和特技量。好莱坞科幻片之所以横扫全球,特效是坚强的后盾。

不是做不出来,而是想不出来

1977年,为制作《星球大战》,卢卡斯成立工业光魔,时至今日,卢卡斯影业旗下的天行者音效、THX标准、Avid后期制作系统等早已成为通行标准,当初开设的电脑部门也演变为缔造动画奇迹的皮克斯。另一家驰名业内的特效公司维塔,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扩张为电影王国,涵盖设计、专业道具造型、微雕、大型场景、服装、后期视觉效果、CGI动画制作、动作捕捉技术及表情捕捉技术等专业领域。

不难看出,标准化、体系化、专业化、多元化是好莱坞特效工业的特征与优势。该领域的竞争异常激烈,蒂姆・伯顿在为迪士尼拍摄《爱丽丝梦游仙境》时,放弃迪士尼旗下的泽米基斯工作室,转与更擅长动作捕捉的维塔合作,迫使迪士尼将前者关闭;当《少年派》在奥斯卡连夺四项大奖时,其特效制作团队R&H节奏却在申请破产与裁员。优胜劣汰的竞争,迫使特效公司付出越来越多的人力和技术成本,不断延长工期,开发新的软件,扩充技术领域的精度和广度―仍未必能保证屹立不败。可以说,好莱坞特效业巨头,都是从原始的丛林法则中厮杀而出的精英强手,当然能傲视全球。

与好莱坞的成熟有序相比,国内的电影工业还停留在相当原始的阶段,不仅没有能力“做出来”,而且是根本没能力“想出来”。软硬件技术落后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技术、管理和创作人才的匮乏,刘慈欣对于《三体》电影的最大担忧是“我们的美术总监、特效总监能否把整个电影的气质给提上去”。时至今日,资金不是问题,好莱坞团队不难请来,但那对本国技术进步益处不大;高新技术设备也不难引入,可国内没有几个电影人懂得摆弄。

造不出苹果,也就造不出科幻

深入分析,中国科幻电影落后的根本原因,是中国整体工业实力不济。拍科幻片需要强大的工业基础做支撑,尤其是发达的设计和制造业。中国能产出大量made in china的流水线制品,可一旦构思起变形金刚和星际飞船,顿时望洋兴叹。工业设计不是工匠活儿,需要艺术、哲学、心理学和宗教人文各方面的积淀,传统工匠能设计结构繁复的古代宫殿,所以华语古装片产量汹涌;能设计未来美学的飞船太空舱者寥寥无几,故而华语科幻凋零,或者尽是惹人发笑的山寨货。光有美工还不够,与科幻题材相匹配的烟火爆破、场景雕塑、机械模型,乃至基本的镜头运动,均存在不低的门槛,而国内具备这些能力的从业人员极少。

中国特效领域的专业人才极其稀缺,其中的一大原因是缺少培训渠道,现在所谓的电影技术人员,一种是凭借兴趣,白手起家,自己摸索出一点门道,另一种就是相关专业服装、道具、化妆、编导等转行过来。有能力培养后一类人才的院校也很少,只有北京和上海屈指可数的几家。

在技术的基础研发上,国内几乎没有对计算机图像学进行程序级研究的公司,而在好莱坞和欧洲,几乎所有图形特技公司都有研发部门。

长久以来,特效不举都困扰着中国电影人。科幻作家叶永烈讲过,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北京电影制片厂计划将他的《小灵通漫游未来》搬上银幕,剧本都写好了,最后仍不得不作罢,因为当时的特技拍不出书中的“飘行车”。再如2003年的国产片《太空营救》,有106个特技镜头,立志成为“我国第一部高科技太空科幻片”,但由于中国影人力从不心,只能拿到美国做昂贵的后期,结果成了一部乏人问津的冷门小片。2009年的合拍片《机器侠》倒是有着充裕的资金,未来世界、机器人、高科技道具似模似样,然而由于主创缺乏足够的科学素养,导致该片的人物行为、剧情逻辑十分拧巴,毫无高大上的未来感,反而处处透着乡土气息。其他香港导演主创的《蓝血人》《未来警察》《全城戒备》等,无不具有同样的毛病。

中国特效的不争气,远不止体现在科幻电影。拍摄《一九四二》时,冯小刚就曾在微博上大发牢骚:“今天拍轰炸的戏,埋了一公里的炸点,动用上千群演,请来国内航拍公司,结果搞砸。连基本的悬停保持直飞的动作都不能完成。这件事给我一个教训,想抬举国内的公司,但它真不给你长脸,还得掉头请老外。”八一制片厂技术主任尹星去《金陵十三钗》剧组参观,表示国外爆破团队令他“大开眼界”:“如施放大雾的设备,以往我们想要这样的效果的话,十几个烟火员拿着白烟饼到处跑,满头大汗也没法达到理想效果,而好莱坞的技术让我们耳目一新,可食用油经过高压管加热,再由吹风机从塑料管放出烟雾的效果非常好,控制上也方便,这样一台简单的设备就完成我们耗费很多人力也达不到的效果,而且十分环保。”由此可见,坊间“中国特效落后好莱坞X十年”的理论,并非夸张。

独家专访张番番

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家都要开始拍科幻片了?

其实挺久了,但凡是个看电影的观众或者说做电影这个行业的,谁不想弄?都想弄。因为这个东西实在太好玩了,你可以发挥你的想象,所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你都可以放大。

你喜欢什么样的科幻电影?

我喜欢最后能够给我情感共鸣的电影。比如说《2012》这样的大逃亡,《星际穿越》里的老爹救姑娘,《盗梦空间》等。它讲的故事能够引起我的情感共鸣,第一我能认同,第二我才能感同身受。

你怎么看待导演和观众的关系?

第一,我不把观众当傻瓜;第二,我也不把观众当上帝。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事,讲好故事。至于你在影片当中想说的人性、哲学、情感,如果技巧或者故事足够好,观众自然会感受到,自然会买你的帐。

当《三体》这个项目公之于众的时候,有一种声音是“别毁《三体》”,作为导演,你是不是压力很大?

我也不想毁《三体》,有人会想毁自己的东西吗?我也不能说因为大家这么抵触,我就不拍了。这片拍出来你说我把这事给毁了,再给我扣帽子、下定论,不行吗? 为什么还没拍就咬死了说不行?

《三体》电影版会像好莱坞一样制造特效大场面吗?

《三体》有很多特效,像游戏、宇宙,这些东西都得依靠特效来做。如果故事编得像原著,压根儿没有对“三体人”的描述,仅仅通过游戏来进行模拟,拍起来好拍,但是电影是比较特殊的媒介,我们会把它做得更好看,或者说更符合不用动脑子就能得到精神娱乐。

中国的电影工业能够支持《三体》的拍摄吗?

说实话,这个真的有差距。全部是黄皮肤的人干,没办法。这事儿跟汽车工业道理一样。特效我们用的电脑都一样,但是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不一样?但是这个短板可以弥补,我们可以全球采购,外在的东西都是花钱可以买到的,剩下的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要讲什么内容。

讲《三体》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

构建这个概念,就是把这个世界观架构起来,这是非常非常难的。

之前《三体》的概念预告片公布的时候,质疑声非常大。

我的妈呀,那个不是预告,完全是一个错误的定论,它是我们一个概念。你想想预告片里能不做演员,或者说预告片里能不做动态的东西吗?都是一张一张静止的图而已,那是最简单的PS技术,然后生成了一下,真的不能称之为预告片,也不是说片方有意要发出去的东西。

2015被称为中国科幻电影元年,你怎么看?

简单来说,市场空间到了,一个单片可以产十亿票房,那做科幻片,就能够有观众基础。观众要看特效,要看想象力,没有这个市场空间的时候,谁敢投一个亿两个亿去拍一部电影?

不妨先给好莱坞做好代工

近年来,为好莱坞做特效的公司竞争白热化,本土制作成本不断攀高,长工期和高投入令它们不堪负担,在此趋势下,人力成本低廉的中国逐渐成长为新晋特效基地。美国的电影制片厂开始派高管和一流人才赴中国掌管制作,并以先进的特效理念训练中国员工,间接促成了我国本土特效的崛起。2012年的3D大片《雨果》有20%特效是由Pixomondo公司的中国工作室完成,120名中国本土特效人员参与制作。2013年的暑期大片《环太平洋》有中国特效公司BASE的加盟,承担了场景和环境方面的几百个CG镜头,工作量占全片的三分之一。

我们也必须意识到,特效成就并不一定要用科幻片衡量,多种类型片在特效环节基本是打通关节的一个整体。例如维塔的动作和表情捕捉技术,既能使魔幻片《指环王》的咕噜姆难辨真伪,也能令科幻片《阿凡达》的纳威人栩栩如生。

当然,即便中国特效的底子并不像许多人哀叹的那样薄,人才和技术的流入也日趋恢宏,工业设计硬实力上几十年的鸿沟仍不是短期可以逾越的。与其硬拼技术,倒不如结合中国本土特色,另辟蹊径。这方面,不少邻国可以为我们做出表率。印度日本韩国俄罗斯等国的工业水准虽然超过中国,比起美国仍有不少差距,然而他们的科幻电影却能在本土对抗好莱坞大片,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印度的《宝莱坞机器人之恋》那开挂式的打斗毫无节制,很有宝莱坞一贯的过火风格,《印度超人》系列表面模仿“超级英雄”大片,骨子里仍是俊男靓女的搭配和欢歌热舞的风味,令人亲切熟悉;日本的《日本沉没》迎合了岛国的危机心态,《20世纪少年》改编自人气漫画;韩国的《汉江怪物》借科幻外衣延续了韩片拿手的社会批判主题,即使西化的《龙之战》也呈现了货真价实的东方龙;俄罗斯的《守夜人》《守日人》则是基于本国的畅销小说打造,得到了本国观众的情感认同,特效方面的不尽如人意就退居其次了。

2015,真的是“科幻元年”?

从现阶段看,国产科幻电影,无论视听大手笔,还是创意小制作,要想困境突围,最关键是要学习好莱坞电影的创作模式。《三体》导演张番番做过一番比较,中国电影的创作围绕着导演,类似一个手工作坊,导演通过人脉关系挑选主创;而好莱坞是一个工业体系,每一部大片会有漫长严谨的核心团队聚集过程,只选对的,不选熟的,一部《复仇者联盟》,台前幕后主创共来自几十个国家,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多国部队。他将《三体》的制作模式形容如下:“好莱坞的后期好,我们就请他来加工;中国人力资源相对性价比更高,那我们就用中国本土的;新西兰的外景可能不错,我们就去新西兰;欧洲的演员不错,就用欧洲的。” 这样“全球采购”的模式能否成为振兴国产科幻片的一剂良方,尚未可知,但这必然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2015年,十余部华语科幻片蓄势待映,媒体也将该年誉为“中国电影科幻元年”。然而作为“元年”,衡量的标准不是看这一年产出了多少“科幻片”,收获了多少票房利润,引发了多少舆论话题,而是取决于科幻电影的井喷,是否推动了整个华语电影工业向着更成熟的体制迈进,是否从整体上提升了华语导演的科幻情怀和探索精神,是否令从业人员的工艺和想象力更上一层楼,是否令举国的影迷和科幻迷看到了华语科幻的新希望。只有达成了这些使命,那么“科幻元年”的称号,才能实至名归。

谁拍科幻最值得期待?

周星驰

想象力:

科技感:

故事性:

期待作品:《美人鱼》

说到华语电影圈最有想象力的人当然少不了星爷,《长江七号》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一个另类的儿童科幻。星爷的故事更多天马行空,在科技质感方面多少欠缺,2016年上映的《美人鱼》据说是一部科幻片,但目前还不清楚科幻在本片中究竟是如何呈现。

张艺谋

想象力:

科技感:

故事性:

期待作品:《长城》

张艺谋第一部好莱坞电影,据说讲的是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发现长城是为抵御外星人创造的。这对擅长拍现实题材的老谋子来说多少有些难度,无论是从故事还是实现手段上都需要更多合理性。

徐克

想象力:

科技感:

故事性:

期待作品:暂无

徐克的出招向来是变幻莫测、怪招连连,他的想象力以及对视觉的超强把控力,都让人们对贴上徐克标签的科幻电影充满了好奇。

作为最有可能将科幻片拍出花的导演,徐克兼具技术与想象力双重能力,只要讲好故事基本就能完成一部视觉华丽的科幻大片。

郭敬明

想象力:

科技感:

故事性:

期待作品:《未来未来》

新生代如作家转导演的郭敬明或韩寒,在理解科幻片上可能更先进,作家身份又比较能帮助他们对现有科幻文学进行改编。郭敬明2016年的新片《未来未来》据说是一部关于“科幻”的超能力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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