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写作教材改革设想

时间:2022-09-28 12:32:07

中小学写作教材改革设想

国家社科基金教育学重点课题“中小学语文教育改革研究”之子课题“中小学语文教材改革研究”,其内容主要包括三个部分。第一,中小学语文教材存在的主要问题:语文本体有所缺失,语文知识较为薄弱,内容选择较为随意,教材编排缺乏梯度,教材设计脱离实际。第二,针对上述存在的主要问题,提出中小学语文教材改革设想,包括教材编写理念,教材内容和教育编排的改革设想。在教材内容方面,又分为教材内容总体改革设想以及阅读教材、写作教材、语文知识教材和文言教材的内容的改革设想。第三,中小学语文教材改革的理论依据,有教育学、心理学、学科理论和方法论等。

本文对中小学写作教材改革展开探讨。中小学写作教材存在什么问题?主要是:仍在写作知识传授、技能训练中兜圈子,没有夯实写作的基础――阅读,忽视写作的全程训练和思维训练,没有形成科学的写作训练系统。关于写作教材的改革,本文提出以下一些设想,就正于大家。

一、从以写作客体为主转变到以写作主体为主

长期以来,我国的中小学教材以写作客体为主,着力于写作知识传授、技能训练,现在应该转变为以写作主体为主,着力于学生学作文与学做人的完美结合。

我国传统的作文教学轻视知识。鲁迅先生以他的亲身经历说:“从前教我们作文的先生,并不传授什么《马氏文通》《文章作法》之流,一天到晚,只是读,做,读,做;做得不好,又读,又做。他却决不说坏处在那里,作文要怎样。一条暗胡同,一任你自己去摸索,走得通与否,大家听天由命。”[1]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西方的语法学、修辞学、文体学等理论知识被引进中国,作为现作理论的基础,成为作文教学的主要内容。人们认为,作文教材的主要任务,就是引导学生把写作知识转化为写作能力。这样一来,就为“暗胡同”装上了“电灯”,使学生从“暗中摸索”转变为“明里探讨”。也就是说,达到了作文教材的科学化和现代化。

不错,有些技能是直接由知识转化而来的,要训练技能必须先传授知识,但写作技能却不完全是这样,它们往往是通过实践,在经验的基础上初步形成,然后再通过知识的学习使学生自觉掌握、日臻完善的。写作知识只起辅助作用。过去,写作教材之所以饱受诟病,在这个问题上陷入误区,不能不说是重要原因之一。

于是,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作文教材把重心转移到写作技能训练,注重在实践中提高写作技能。当时有个响亮的口号:培养能力,发展智力。然而,经过一二十年的惨淡经营,人们沮丧地发现:写作教学效率并没有提高。原因何在呢?其实,叶圣陶先生早就说过:“话与文都不是可以‘做作’的,有几分品德知识能力只能说几分的话,写几分的文。只会打折扣,不会超过增多(如果说或写的时候马虎就要打折扣)。所以说或写似技能而非技能,实际是其人的表现,一封信如此,一部小说一首诗也如此。”[2]这就是说,作文不仅仅是技能问题,而关系到学生的人文素养。写作所需要的健康人格、健全个性、良好态度等,不是仅靠技能训练所能获取的。只注意技能训练,忽视对学生的人格、心灵的培养,必然导致作文教材劳而寡效。

现在,人们终于达成共识:解决作文教材的问题,关键在于尊重写作主体。作文最本质的功能是“对话”,是书面语言交际。作文是学生用语言文字向他人、向社会传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是学生与他人对话,与社会对话,与自然对话,与自己对话。在这个对话过程中,学生发现、认识自我和周围的世界,认识真理、把握规律,为明确具体的社会目的服务;学生不断地丰富与发展自我,使模糊的感觉变得清晰,浅薄的思想变得深刻,粗糙的情感变得细腻。作文是学生人性的表现,人心的自然流露,是学生人生的“史记”,学生可以在写作中校正精神航向,提升人生境界。作文促进做人,做人又促进作文,学作文与学做人同步共振,实现良性循环。因此,作文教材的重心应从写作知识传授、技能训练转移到写作与学生身心发展的有机结合。

二、坚持写作与学生身心发展的有机结合

社会的需要、作文知识技能的逻辑体系和学生身心发展的规律,历来是制约写作教材的三大要素。在这三大要素上不能走极端,必须以促进学生身心发展为着眼点来取得平衡。写作教材必须跟学生的身心发展结合起来,根据学生的身心发展和语言发展的规律来设计教材。

比如小学作文教材,就要顺应与引导小学生的身心发展,将小学生日常生活中的表情达意变成写作内容。吃喝、玩乐、学习是小学生生活中的三件大事,那么就把作文与这三件大事结合起来。指导小学生写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写跟小伙伴一起游戏,写一堂音乐课。要求小学生自由自在地用自己的语言,写出自己的生活以及对生活的感受、体验。在这过程中,小学生回顾、思考和审视了自己,对自己和周围事物加深了认识,身心由此获得了发展,同时,写作能力也得到了提高。至于中学作文教材,由于中学生的身心发展跟小学生处于不同阶段,中学生的生活内容同小学生也差别不小,因此与小学生作文教材势必不尽一致,但编制的理念、方法同小学作文教材是一样的。

这里需要说明,作文教材联系学生生活,这生活并不局限于学生个人的小天地,还指社会生活,历史上的生活,国外的生活,乃至想象中的生活。只不过这些生活都是学生所能认识、理解,并有所感受、体验的,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学生的生活。只有教材所联系的学生生活丰富多彩,才能使学生在写作中受到多方面的锻炼,从而促使身心和写作更好地发展。

还需要说明,有人可能认为发展学生身心是各门课程的共同任务,提高学生写作能力才是作文教材的基本任务,这里如此突出学生的身心发展,是否“不务正业”?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是。发展学生身心,确是写作教材的一大任务,但在发展学生身心的同时提高学生写作能力,更是写作教材的基本任务。关键在于,如上文所说,不发展学生身心,只依仗写作知识、技能,不可能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只能把提高写作能力寓于发展身心之中。再说,坚持写作与学生身心发展的结合,绝不是忽视写作知识技能。上文说过,写作知识技能是制约写作教材的三大要素之一。毫无疑问,写作教材必须编排写作知识技能的逻辑体系,以帮助写作能力的养成。有些教师倡导的,以学生的身心发展和生活为经,以写作知识技能为纬,来构建写作教材,不妨一试。

三、注重写作过程,突出思维训练

我国写作教材一向注重文体训练,比如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和应用文的写作;又注重写作的结果,对起草前的构思和起草后的修改都不太顾及。由于忽视写作的全程训练,严重影响到学生写作能力的提高。

据《西方写作理论、教学与实践》一书介绍,程序法“这个模式在目前的美国写作教学实践中占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它“是对传统的重视语法、形式等教学法的挑战,旨在把注意力从评价、评估形式的产品转向帮助学生更好地认识写作过程,在学生的写作过程中――预写活动、思考、酝酿、研究、讨论、构思和修改等――帮助他们”。[3]英国的写作教材也非常重视写作过程的讲解。按写作前、写作中、写作后修改等步骤,进行详细引导。俄罗斯的写作教材过去重视文体训练,现在把写作过程训练与文体训练结合起来。我国叶圣陶先生则重视学生写作的全程训练,他指出写作前要有准备:“在实际生活里养成精密观察跟仔细认识的习惯”,“养成推理下判断都有条有理的习惯”,“养成正确的语言习惯”;[4]写作中要正确地审题、认真地选材、合理地布局,把要写的、该写的都“想清楚”,再把“想清楚”的内容用恰当的语言表达出来,在表达过程中还要调整和丰富已经“想清楚”的内容;写作后要仔细修改,审核并修订所“想”的是不是周妥,所写的是不是同“想”的一致等等。20世纪30年代于在春先生实验过写作全程训练的“八步指导法”,叶老称赞说:“这个办法非常好,因为它真正着眼于训练学生的思想和思想的合理表达。”改革开放以来,有的写作教材曾经重视写作全程训练,可惜没有推广开来。

从叶老的论述中可以看出,写作全程训练是与思维训练结合在一起的。叶老在1962年写的一封信中说:“通过写作关,大概须在思想认识方面多下功夫。”在他看来,“写一篇文章或一部书,像说一番话或者做几次连续的演说一样,是一连串的思想过程”:酝酿、构思、打腹稿的阶段,是思想萌发、成熟、定型的过程;把已经定型的思想用文字表现出来的阶段,是思想得到进一步整理、因而更加具体化条理化的过程;至于到最后的文字修改阶段,那无非是在某些想得不周妥、不准确的地方再做必要的调整、充实、修正而已。因此,他说:“学习写作的人应该记住,学习写作不单是在空白的稿纸上涂上一些字句,重要的还在乎思想。”[5]

朱光潜先生的看法跟叶老不谋而合。他说:“语言的实质就是情感思想的实质,语言的形式也就是情感思想的形式。”“就我自己的经验说,我作文常修改,每次修改,都发现话没有说清楚时,原因都在思想混乱。把思想条理弄清楚了,话自然会清楚。”[6]

实际上,早在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先生就指出,在所有作文能力训练环节中,整理思绪、组织构造文章、培养思维能力是中心环节。这开作文教材“以思维训练为中心”的先河,叶圣陶、朱光潜两位先生无意中继承并发展了梁启超先生的主张。

我国作文教材长期忽视思维训练。不过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发展智力的旗帜下,思维训练曾经风行一时,但未能持久。也有教师始终坚持思维训练的试验,尤以“非构思作文”教学模式最为著名。“非构思作文”以思维训练为核心,致力于建立写作思维操作模式,已经编出教材,但愿它能不断完善,逐步推广,并期望有更多不同风格的思维训练教材问世。

四、坚持读写结合,以读为写的基础

过去写作教材的一大缺陷是没有充分发挥阅读对写作的促进作用。其实,阅读对写作的帮助是显而易见的。学生从阅读中可以吸收思想、获取知识,以陶冶心灵、充实写作内容;可以领悟写作方法技巧,以提高写作本领;可以练习衡量文章优劣的眼力,以利于自己写作;可以养成熟读名文、品味语言的习惯,使自己的语言不期然而然近于完美。读写结合是古今中外通行的原则。

张中行先生指出:“学作文,必须先学会精读。”“正确的方法,由要求方面说是了解文字意义之外,还要把文字所含的思路条理和语言条理印入脑中,成为熟套的一部分。想做到这样……就要读。起初要读慢些,出声不出声均可,但要字字咬清楚,随着词语意义的需要,有疾有徐,有高有低,口中成声,心中体会思路和语言的条理,尤其是前后的衔接。这样读两三遍,熟些了,放下。过几天,再这样读两三遍,随着体会的渐变为容易,速度可以稍快。过几天,再……直到纯熟,上句没读完,下句像是冲口而出为止,像是冲口而出,这是语言的熟套已经印入脑中,到自己拿起笔自然就不会不知如何表达了。”[7]

朱光潜先生也指出:“最简便的办法是精选模范文百篇左右(能多固好,不能多,百篇就很够),细心研究每篇的命意布局分段造句和用字,务求透懂,不放过一字一句,然后把它熟读成诵,玩味其中声音节奏与神理气韵,使它不但沉到心灵里去,还须沉到筋肉里去。这一步做到了,再拿这些模范来模仿(从前人所谓‘拟’),模仿可以由有意的渐变为无意的。习惯就成了自然。入手不妨尝试各种不同的风格,再在最合宜于自己的风格上多下功夫,然后融合各家风格的长处,成就自己一种独创的风格。从前做古文的人大半经过这种训练,依我想,做语体文也不能有一个更好的方法。”[8]

当然,除了精读还要博览。“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因为写作是以深厚的学养为基础的,而学养又须以大量的阅读为前提。

眼下,一是阅读量不够,二是阅读不得法。在中小学12年中,有没有指导学生像朱光潜先生说的那样精读了100篇美文?不能说绝对没有,即使有大概也很少。我国写作教学效率低下,一大原因就在这里。

然而,有人不仅看不到这一点,反而怀疑读写结合的原则,认为读写结合会导致学生作文的公式化、概念化。不错,有人在读写结合问题上走极端,搞机械模仿,读什么就写什么,单纯从形式上着手,生搬硬套,这样久而久之,作文就千文一面、万口一词了。不过这里所倡导的是朱光潜先生所说的模仿,把名作化为自己的营养,然后用以写自己的文章,学生始终处于主动地位,只是借鉴人家的写法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如赵树理先生所说,“看人家的文章说自己的话”,对人家的写法可以斟酌损益、取长补短。茅盾先生说“模仿是创造的第一步”,在模仿中就有创造。模仿由多到少,创造由少到多,模仿就逐步过渡到创造。

叶圣陶先生说:“果能善读,自必深受所读书籍文篇之影响,不必有意模仿,而思绪与技巧自能渐有提高。我谓阅读为写作之基础,其意在此。”[9]这跟朱光潜先生说的“模仿可以由有意的渐变为无意的”,意思是一样的。无意的模仿不带有机械模仿的弊端,甚至在写作时把读过的文章忘得干干净净。由无意的模仿更易达到创新的目的。

读写结合的原则必须坚持。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课题是:怎样提高教材的质量,引导学生的阅读既得法,又达到一定的数量,以奠定学生写作的基础。当下急需做的,一是选出100篇名作,并指点精读的方法和步骤;二是规定博览的篇目和书籍,并指点略读的方法和步骤。祈盼这种教材早日问世。

五、构建“一主四副”写作教材

在一般人印象中,写作教材就是包办每学期六次或七次整篇作文训练。其实不然,这只是写作教材的主系统;理想的写作教材还应该包括以下四个副系统。

与生活结合的系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生活是写作的源泉;写生为主,临摹为辅。这些名言都说明写作结合生活的重要。有些著名的作家被称为“生活的书记官”,带个笔记本,随时记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现在不少学校的学生都备有练笔本,把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感记下来,当自己生活的“书记官”。叶圣陶先生说过,学生如果能从小养成写日记的习惯,那么写作无须特意训练也能过关。黎锦熙先生也说过“日札优于作文”。对学生练笔的指导应纳入写作教材。

与阅读结合的系统。比如写读书笔记,包括读后感、读书报告、读书心得、点评等;又如改写、扩写、缩写、续写、补写等。这不仅有利于阅读,也有助于写作。不少学校已经这样做了,问题是要提高质量。写作教材应对此加强指导。

与口语交际结合的系统。跟外国写作教材相比,我国写作教材对口头作文掉以轻心,不太重视。俗话说:想得好才说得好,说得好才写得好。特别是小学、初中,坚持先说后写,不仅减少写作的难度,增强学生写作的自信心,而且发挥说话的长处,锻炼学生快速组织语言的能力。此外,有助于作文吸收新鲜、活泼的口语,使作文念起来顺口,听起来悦耳。当然,书面语与口语有区别,书面语比口语更简明、周密和典雅,应重点训练书面语,但写作要与口语交际结合,这一点毋庸置疑。

与综合性学习结合的系统。在所有综合性学习活动中,都少不了写作,甚至以写作为重点。由于综合性学习有综合、自主、合作、创新等特点,一般以写研究报告、调查报告居多,所以综合性学习中的写作,往往不同于其他类型的写作,自有其长处。写作教材自然应对它予以眷顾。

“一主四副”互相配合,相辅相成,共同构成理想的写作教材。

参考文献

[1]鲁迅.二心集・做古人和做好人的秘诀[A].鲁迅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270.

[2]叶圣陶.答章熊[A].刘国正主编.叶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551.

[3]祁寿华.西方写作理论、教学与实践[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65、66.

[4]叶圣陶.拿起笔来之前[A].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编.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下册)[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458,459.

[5]叶圣陶.谈文章的修改[A].叶至善等编.叶圣陶集(第25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4:42.

[6]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集(第2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88.

[7]张中行.怎样读[A].张中行.作文杂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57-58.

[8]朱光潜.资禀与修养[A].朱光潜.谈文学[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15.

[9]叶圣陶.答张自修[A].刘国正主编.叶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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