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视点的隐与现及其功能的探讨

时间:2022-09-26 12:43:08

汉语中视点的隐与现及其功能的探讨

摘 要: 汉语和屈折语在时间结构表达上存在巨大差异。在汉语中,靠时间和语境形成的句子情状视点和时间参照,以确定具体的时间标示词的隐现。本文主要探讨时间标示词“了”的隐与现的条件和功能,以及其与数量成分同现形成的视点和功能分析。

关键词: 汉语 “了” 视点特征 功能

汉语作为孤立语,跟曲折语最大的差异在于缺乏语法形态。在时间结构表达上,曲折语集中于动词上的时体范畴,汉语缺乏形态只能分散到助词、时间名词、时间副词及补充成分当中,形成散点透视的时间结构表现格局,使汉语的视点是先后分散集中。在曲折语中,由限定动词形态直接标示体范畴,特定的体标记与特定的体范畴一一对应。在汉语中要分两步走:第一步,确立由时间和语境形成的句子情状的视点与时间参照,确定已然、未然、起始、延展、终结;第二步,根据情状视点与时间参照的要求,协调句子视标,确定“了”的隐现,以及“着”、“正在”的选择,尤其是“了”的使用条件体现了汉语的类型学特征。

一、“了”的视点特征和功能

在任何语言中,大部分活动和事件可以分解为“起始―延展―终结”。“起始”和“终结”,以及观察视点的共同特征是都蕴含时间“界限”,并与“无界延展”形成对立。这种对立体现了两种观察视角:一是关注离散变异,二是关注情状延展。在汉语中,对于运动情状立足于两种观察:一是离散界限,二是无界延展。前者将视角定位于界限(起始、终结)或两个活动之间的先时性间隔切换;后者视角包括两种类型:一是介于起始和终结之间的延展,二是两个活动之间的无间隔延展。

“起始”、“终结”和观察点作为“界限”,指旧情状终结后进入新情状,凸显离散界限,显示前后阶段之间的变异性分镜头切换,有时前一情状的“终结”意味着后一情状的“起始”。如:

我不想家了。(前后情状变异切换)

你下了课就打电话。(“下课”与“打电话”之间凸显间隔)

“无界延展”是情状保持均质延展,从不同部分截取出任何一段都是均质的,弱化间隔与变异,关注前后连续性,如:

我不想家。(绵延无变异)

你一下课就打电话。(“下课”与“打电话”之间连续无间隔)

“界限”主要由“了”及数量成分标示;无界限延展主要体现为“着”、“正在”,多个事件句中两个事件之间不能出现“了”,如:你一下课就打电话。

汉语语言研究中,凸显界限的视标称为“界限视标”,包括“数量成分”、“了”、“已经”、“都”等;凸显“无界延展”的“延展视标”包括“才”、“还”、“很”、“着”等。“界限视标”视点指向活动的起始点,或事件的终结点;“延展视标”视点指向活动的非界限阶段,与“了”不相容,不能与“了”自由同现。因此,“了”只能与其同类的“界限视标”同现,如“数量成分”、“已经”等,即“了”在其它成分的辅佐下分别兼表“起始”、“终结”及“先时”等界限。

“了”具有界限化的作用。凸显事件界限(起始界限、终结界限、观察界限);凸显句子单位界限,在句尾具有成句作用;标示话题界限,“了”在句尾具有提示话题终结的作用。“了”跟句子当中的有界和无界成分的匹配制约着格式句法上能否成立。

“了”跟有界成分同现 “了”跟无界延展成分不能同现

A BC

已经上课了。在上课了。在上课。

又去了。再去了。 再去。

昨天就到了。昨天才到了。 昨天才到。

早就上课了。还没上课了。 还没上课。

上边三列结构的动词相同,A列结构出现有界成分“已经”“又”“就”,句法上成立;B列结构出现无界延展成分“在”“才”“还没”,句法上不能成立。C列去掉“了”后,句法上成立。

A

看了一年。(已看完)

去了一趟。(次数不多)

在北京住了3年。(现在不在北京住)

B

看了一年了。(没看完)

去了一趟了。(次数多)

在北京住了3年了。(还在北京住)

显然,A、B两组结构的意义并不完全相同。B组表示时间或数量超过了主观常规界限,A组则没有这种意思。

二、“了”与数量成分同现形成的视点功能

沈家煊(1995)认为,数量词和“了”有相同的作用,都能使无潜在终止点的动作变为有潜在终结点,或使动作的潜在终止点变为实际终止点。

某个活动从起点到某个观察范围或终结点纳入视野,才能参照特定进度进行计量,所以数量成分蕴含特定的观察点或潜在终结点。“写小说”虽然蕴含潜在终结点,但是由于缺乏数量的界定而缺乏自然终结。“写一本小说”通过数量赋予了自然终结。可见数量成分的语法功能之一是赋予状态、活动以“自然终结”,如果配合“了”的使用,能过赋予事件以实际终结点。

自然终结隐藏于尚未发生的带有(+活动)(+终结)特征的活动当中,如:

(1)我打算写一篇散文。

“打算”的“未然”特征淡化了终结特征,给句子的视点确定了未然的基调。由于缺乏一个明确标记将隐藏于内部的隐形终结点明确地显示出来,“写”的内在时间特征所包含的(+终结)特征被淡化为“自然终结”。数量成分“一篇”将整个活动整体都纳入视点才能准确地计量,但是其终结不明确,还缺乏必要的凸显,有待于在其他成分的强化将自然终结点转化为实际终结点。

在数量成分提供的自然终结的基础上,“了”的出现可以将视点集中凸显终结。数量成分依靠“了”及补语等界点成分的配合才能将“写”的内在时间特征所包含的潜在自然终结点转化为实际终结点。如:

(2)我写了一篇散文。

(2)句中依靠“了”将(1)中的自然终结转化为实际终结。这就是为什么数量成分往往跟“了”同现,而“了”也依靠数量成分配合取得出现资格凸显终结的原因。在多动词语结构中,“了”优先出现在数量成分所在的位置。如:

(3)A我请了几个朋友吃饭。 B 我请朋友吃了点饭。

数量成分所标示的界点可能是观察点。即使尚未终结,事件首先设定一定的内在视点界标,才能在这个视点观察接线范围内进行量化处理。例如:

(4)那本书上周我看了一半。

虽然没有终结,但是数量成分“一半”透露出看书的过程划了界,而“了”就是为“一半”所设定的观察视点的界标,在这个视点界限范围内量化处理才得到数量“一半”。可见,“了”和数量成分有共同的视点,互相参照和配合表的类似“完整体”的意义。

动作、活动涉及的事物可以进行量化处理,会有两种情况:一是从动作起始到动作终结计量;一是截取从动作起始到某观察参照阶段计量,如说话时刻。如果已然观察或已然终结,都需要“了”来标记某个观察的视点,将自然终结点通过“了”的凸显作用转化为外在实际终结点。如(6)B和(7)B没有“了”,“看一半”和“住三年”的自然终结点无法转化为实际观察终结点,与“上周”、“以前”标示的已然观察点冲突。所以带有数量成分的已然事件,动词后、宾语前的数量成分前必须出现“了”作出标记,否则不合格。

(6)A 那本书上周我看了一半。 B 那本书上周我看一半

(7)A 以前在这里住了三年。B 以前在这里住三年。

这是数量成分必须和“了”同现的根本动因。数量成分必须和“了”互为参照,标示已然性、阶段性观察视点的切换。这是汉语对缺乏体形态的补偿性手段,也是汉语句法协调功能的集中体现。

有时已然事件在“了”后、名词前增设量词满足这一句法要求:

(8)理了个发。

(9)洗了个澡。

(10)开了个玩笑。

已然事件中数量成分必须和“了”同现,才能将数量成分携带的自然终结点通过“了”的凸显作用转化为实际终结点。单独出现其中一方往往合格度较低,句子似乎还有后续成分,需要语境不重才能成立。如:

(11)A 老王在上海住了三年。 B老王在上海住了。

(12)A 老王看一本书。B老王看了书。

(13)A 老王听一首音乐。 B老王听了音乐。

“了” 的分布有个基本规律,已然事件句如果出现数量成分,那么数量成分必须和“了”同现。这一句法现象背后有认知理据,符合距离象似原则。数量成分和“了”都可以表示观察视点的终结,二者从不同的角度来表现观察视点的终结,处于同一个“界限图式框架”,彼此之间的语义距离切近,所以在句法分布形式上彼此尽可能靠近,只不过“了”的一端连接数量,另一端连接动词;数量的一端连接名词,另一端连接“了”,但是二者始终在已然事件中保持同现。从格式塔心理学角度看,“动+了+数量+宾”以及“动+宾+了”都提供了运动涉及的对象、视点、运动方式三个基本必要元素,满足了基本的信息需求,作为最基本的信息交流单位,在句法结构上是个完构形式。

那么是不是数量成分在任何情况下都始终与“了”同现?

“了”在一定条件下凸显“起始点”。活动刚刚起步,还没有充分展开,只是一个时点,不具备计量的条件,数量成分不可能在起始事件中出现。因此起始事件中“了”无法与数量成分(包括物量以及动量)同现,例如:

(14)A 外面下起雨来了。B 外面下起一场雨来了。

A 现在上课了。B 现在上一节课了。

与此类似,未然的单一动词虚拟活动,“了”无法与数量成分同现,如:

(15)A 快要下雨了。B 快要下一场雨了。

A 马上就放假了。 B 马上就放三天假了。

三、结语

汉语和屈折语对视点的处理所采取的步骤不同。屈折语一步到位,非限定动词的特定形态直接标示特定体范畴,特定体标记与体范畴一一对应。汉语则要分两步走:第一步,确立由视标形成的句子情状总视点与时间参照;第二步,根据情状总视点与时间参照的要求,协调视标,确立凸显还是淡隐某种视点,据此决定“了”是隐还是现。

参考文献:

[1]曹广顺.近代汉语助词.语文出版社,1995.

[2].认知语言学研究.山东教育出版社,2007.

[3]陆俭明.现代汉语中数量词的作用.语法研究和探索(四).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4]刘勋宁.现代汉语词尾“了”的语法意义.中国语文,1988,(5).

[5]沈家煊.“有界”与“无界”.中国语文,1995,(6).

[6]赵世开,沈家煊.汉语“了”字跟词语相应的说法.语言研究,1984,(1).

上一篇:语言模因与链接技术创新比较研究 下一篇:凋零的南方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