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就是发现乌金

从地图上看，辽宁阜新市和内蒙古白音华苏木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两个点（苏木，蒙语，相当于汉语所指的乡镇，编者注）。

从阜新市区出发，西南行至朝阳北票，转而折行西北，出辽宁抵达内蒙古赤峰市，然后一路向北到达白音华。这段近800公里的行程，越过的是关东辽河平原西部低矮丘陵，登上的则是内蒙古高原茫茫大草原。

其实，自千年前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地便开始了互通有无：匈奴战马的铁蹄曾在此呼啸奔腾，鲜卑、契丹的族人曾在此吟唱游牧，满蒙和亲的仪仗曾在此煊赫鲜亮。现今，那草原厚厚地层下积攒了亿万年凝聚而成的煤炭，重新成为连接两地的新纽带。

曾经，因煤而兴、靠煤而生、又因煤矿枯竭而濒临绝地的阜新人，收拾情怀，在这条并不熟悉的路上，像祖辈闯关东那样再次出发……

煤都荣耀终结

阜新，取自“物阜民丰，焕然一新”之意。若干年前，这里是光荣和梦想诞生之地。

据说早在1774年，阜新就已经开始产煤。1949年3月，阜新解放，随即成立阜新矿务局，它是共和国煤炭工业不折不扣的长子。其地位重要的佐证之一是：解放之初，阜新矿务局曾一度代替政府的管理职能，矿务局局长的任命，也必须由国务院总理签字。

这是座因煤而立的城市。建国之初的新中国，百废待兴，煤储量丰富的阜新成为不可或缺的工业能源基地。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国家设计156个重点工业项目，其中4个安排在此地，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海州露天矿。“当时设计年产量300万吨，可是亚洲最大的露天煤矿！”至今，任一位老矿工还都能说出几个关于它的故事。

巨大的煤坑赫然在阜新市正南方。东西长4公里，南北宽2公里，垂直深达300多米。这是几代矿工挖了几十年才挖出来的。与此对应的是，截至2000年，阜新累计生产原煤5.3亿吨，发电1500亿千瓦。这些煤如果用60吨的卡车排起来，可绕地球4周多！

喷涌的乌金推动了共和国前进的车轮。矿兴城荣，1960年版5元人民币背面，印着的就是海州露天矿的图案。阜新人口也从解放之初的5万，迅速激增至2000年前后的80万。

不过，作为非可再生资源的煤炭，总有挖空的一天。

1986年，阜新市新邱区两座煤矿报废。资源枯竭的阴影，开始一点点在煤都显现。据当时媒体公开报道，截至2003年，整个阜矿集团煤炭保有储量7.9亿吨，但因技术原因，可采储量仅2.1亿吨。而海州露天矿，剩余可采储量才730万吨。储量不足，煤炭生产能力随之下降。

由于国家调控和市场机制不顺等原因，数十年的贡献并未给煤都带来高收益。相反，在“九五”期间，阜新市GDP增速平均为2.1％，1999年和2000年都不足0.5％，经济近于停滞。此时，阜矿集团欠下内外债34亿元，最困难时账面上只有38元！

下岗，如潮水般涌来。“下岗职工多达15.6万人，全市处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下的居民多达21万人，居辽宁省之首。”时任阜新市转型办官员向记者介绍说。

2005年6月8日，海州露天矿宣告破产关闭，数十名矿工在矿场旁抱头痛哭。那持续了大半个世纪的荣耀，就此终结。

被逼转型

最令人悲壮的，也许并非怆然倾倒，而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在整个阜新市地下，数十处采煤沉陷区像暗地里张开的虎口，横贯在百里矿区。它们曾瞬间侵吞过一台213型吉普车，也夺去过一个名叫黄凯的孩子的年轻生命。最让当地居民心惊的是，有整座房子曾突然“轰隆”一声，半陷入地下。

穿行市区，马路两旁满是低矮的小门房，莫说高档酒店，连县城街头的杂货店都不常见。那些将前半生献给煤矿的下岗工人们，成为散落在街头的三轮车夫。他们大多还蜗居在老式平房内，冬日里靠烧煤和火炕取暖――这种取暖方式，在东北稍大点的城市里早已绝迹。

煤炭资源的枯竭，把阜新市当年轰轰烈烈的采矿场面，尘封进了历史。不过，即使今天行使在老矿区凹凸不平的路上，黑色的煤灰依然清晰可见。煤炭，是生长在这座城市血里肉里的印记，谁也无法轻易抹去。

行至末路，倘若还想重振旗鼓，唯有转型。

2001年，在多方争取之下，阜新被确定为我国第一个资源转型试点城市。此后十年，昔日的煤都在转型之路上摸索前进。先是提出农业救市的战略，之后，阜新市相继提出建立纺织城、电子城、化工城的口号。这其中，既有重新发展的迫切，也有乱投医的无奈。

2003年1月31日，农历除夕之夜，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下到阜新煤矿井下720米处，与矿工一起吃饺子。共和国长子并没被党和政府抛弃。中央政府提出，对危机矿山找矿工作进行扶持支持。这是难得的机遇，阜新转型的目光再次被聚焦到煤炭上。

逻辑其实很简单：多年对煤电的单一性依赖，煤都并未形成完备的工业产业链，而在缺乏资金的前提下，自主创新只能是空谈。轻车熟路的，还是资源。2003年，在政府支持下，阜矿集团一方面利用新技术在老矿区的和深部二次勘探，另一方面开始外出找矿。目标只有一个，找到新的后备资源，挽巨厦于将倾。

白音华，最终成为阜新人的选择。

到白音华去

它是锡林郭勒草原上的一颗明珠。

从内蒙古昭乌达盟往西，城市被抛至身后，草原的气息扑面而来。渐渐地，有着柔和曲线的山峦冒出地平线，黏着汽车奔跑。视野里那一层凝脂般的绿，仿佛会把忍不住伸出窗外的手指染绿。这辽阔草原的腹地，就是白音华，蒙语美丽富饶之地。

千年之前，它富在拥有丰茂的水草和羊群，而今，则坐拥中国13个大型煤炭基地之一的白音华煤田。510平方公里的矿区，140.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