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情感生理转喻的对比研究

时间:2022-09-21 12:16:21

英汉情感生理转喻的对比研究

基于相同的身体结构和情绪反应,英汉民族拥有着许多相同或相似的情感概念,英汉语言中的情感生理转喻有很多一致,并且在与基本的隐喻概念互动方面也有一些相似,这充分说明了认知相通性的现象。同时,因为受各自日常生活体验的影响,文化连贯性会在概念映射中留下不同的轨迹,造成英汉情感生理转喻在细节上存在一些差异。

情感生理转喻 认知相通性 文化连贯性

一、引言

和隐喻一样,几千年来转喻一直被看作是一种修辞格,用一事物的名称去替换相邻近事物名称,以唤起人们的联想,增强语言的魅力。隐喻和转喻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方面,它们是迥然不同的认知手段和思维工具,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隐喻被认为是一种近似关系,而转喻是邻近关系。隐喻涉及两个不同认知领域事物之间的关系,而转喻常常涉及同一个认知领域的事物之间的关系;隐喻根据的是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关系,而转喻着重的是事物本身突显的特征或它与其他事物之间邻近性的关系。隐喻的理解过程实际上是始源域事物特点向目标域事物映射的过程,而转喻的理解主要是根据喻体的特点来确定实际所指的对象。而另一方面,隐喻和转喻往往相互作用,有时关系相当复杂。转喻和隐喻构成连续体,两者之间的区别并不是离散的,而是标量的,它们是连续体上的点,这意味着两个实体间概念关系的性质可能随观察的角度不同而可能更接近某一端,在转喻向隐喻发展的过程中(或者说以转喻为基础的隐喻),有两种机制起主要作用,一个是转喻的经验基础制约隐喻的始源域及其映射的选择;另一个是抽象机制,抽象程度的高低影响着某一映射更接近某一端的程度。在模糊的中间地带,隐喻和转喻互动,其中经验基础和抽象机制共同起作用,这使得转喻成为基本的意义扩展方式,大量隐喻的产生建立在转喻的基础上。Barcelona、Kovecses、Mendoza、Radden、Dirven等都从不同角度证实了隐喻和转喻的连续统现象,它们之间并非截然分开。

二、情感生理转喻

隐喻和转喻的系统性通过隐喻和转喻的组合在构建概念域中最为明显。这些复杂的组合在“情感”域中得到了详细的分析。情感是人类最普遍最重要的人生体验。体验是情绪和情感的基本特征,无论人对客观事物持什么态度,人自身都能直接体验到,离开了体验就根本谈不上情绪和情感。由于认知可以影响情感,也可以被情感影响,因此,对人类情感的研究一直是认知语言学研究的重要课题。目前国内的情感认知研究主要有宁全新、林书武、张辉、郑珂、周红、陈文萃、董伟娟,毛静林等,他们将概念隐喻的理论引介到情感中,并用于解释英汉语中的“愤怒、恐惧、喜悦”等情感,但大多研究模糊了隐喻和转喻的界限,把隐喻视为情感概念化的主要手段,一般都直接将情感视为人体感知基础上的隐喻的产物,而忽视了转喻在身体生理反应和情感之间的“桥梁”作用。Kovecses指出,英语中存在着一个普通的转喻原则,即用处于某种感情或情绪时人体的特殊生理变化来表示情感,Ungerer & Schmid总结了有关情感的身体反应的英语表达,并用“情感生理转喻”(physiological metonymies for emotions)来指称这种现象,同时针对不同情感有相同的生理反应,建议采用隐喻和转喻互动。

人在一定的内界和外界刺激作用下,情绪上会产生波动。由于情绪受植物神经控制,而植物神经系统又同时调控着身体的心、肠、胃等内脏器官、泪腺和汗腺等外部腺体,以及内分泌功能的变化,并且同时接受外部感官和内脏器官刺激的输入,所以人情绪状态的变化,不仅带来人体外部表情动作的变化,同时人体内部如呼吸系统、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分泌腺及其代谢过程也发生一系列生理变化。基于相同的身体结构和情绪反应,英汉民族拥有着许多相同的情感概念,同时强烈的民族性和丰富的文化蕴涵也孕育了不同的情感概念。因此,本文将秉承Ungerer & Schmid的思路,结合经典的隐喻概念进行组织,对英汉语中与“喜、怒、哀、惧”等基本情感相关的人体生理和行为变化表达进行分类细化和对比分析,总结英汉情感生理转喻的过程和特点,以挖掘英汉人体部位情感隐喻和转喻的认知相通性,并试图从文化连贯性的角度阐释相异的身体体验。

三、英汉情感生理转喻对比

(一)英汉“喜”的情感生理转喻

“喜”即“喜悦、欢乐、高兴”。喜悦之情是以人的身体经验为基础的,汉语中有“喜形于色”的表达――意为“内心的喜悦经常流露在脸上”,一般表现为“双眉展开、两眼闪光、嘴角后伸、上唇提升”。同时,“喜则气缓”,即心脏轻松、心气舒缓、心情和达、气机通利。此外,有时还伴随灿烂的笑容、眼泪的分泌以及身体各部分的动作。英汉语中相似的生理反应和行为变化如下表所示:

(二)英汉“怒”的情感生理转喻

“怒”,即“愤怒、发怒”,又称“发脾气”/ “vent one’s spleen”,是当愿望未能实现或行动进展遇挫时导致的一种紧张而不愉快的情绪。愤怒伴随的情绪反应十分剧烈,因人而异,但一般来说心脏跳动血液循环加快,体温升高,体内压力上涨,血管鼓起,皮下血流供应量增多,脸部、头部甚至全身发热,说话暴躁、高声训斥,情绪激动伴随着眼、脚、拳头、鼻子、嘴唇、牙齿、眉毛、头发等行为变化。英汉语中相似的生理反应和行为变化如下表所示:

(三)英汉“哀”的情感生理转喻

“哀”,即“悲伤、伤心”,是人遇到困难挫折,或心爱的东西或人受到损害而产生的一种情绪。中医中有“哀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具体可表现为心脏所在部位感觉疼痛,双眉深锁,两目无光,嘴角下歪,沉默不语,涕泪交流。英汉语中相似的生理反应和行为变化如下表所示:

(四)英汉“惧”的情感生理转喻

“惧”,即“恐惧”,就是惊慌害怕,惶惶不安,是由于周围不可预料和不可确定的因素导致的一种无所适从的心理或生理反应。人类在恐惧时,具有某些共同的身体体验:心脏和脉搏跳动猛烈,呼吸加快而短促,血液循环不畅通,血液回流心脏,身体发冷或颤抖、脸变苍白,头发直立,嘴说不出话,一般伴随有流冷汗、身体呆滞或忙乱等生理和行为反应。

四、英汉情感隐喻和生理转喻的互动

隐喻和转喻的互动最典型的代表是上述情感生理转喻融入到经典的隐喻概念中,如“高兴是上”(Happiness is up)、“悲伤是下”(Sadness is down)、“愤怒是热”(Anger is heat)、“恐惧是冷”(Fear is cold)。首先,直立的姿势往往与积极的情绪反应相伴,“昂首挺胸”(lift up one’s head)与人良好的精神状态相关;相反下垂的姿势往往与消极的情绪反应相伴,“垂头丧气”(down in the mouth)与人的消沉的精神状态相关。方位情感隐喻来源于人们身体对基本的空间方位的体验和情绪在人体内作垂直运动的基础之上。英汉两语言之所以都用“上―下”等空间隐喻概念,是“由于人类在空间概念的认知发展中的共性,再加上人类相同的生理体验”:在人类的认知发展中,空间感知相对容易,空间概念形成比较早,后来表达这些空间概念关系的词语映射到生理转喻化的情感中,便有了隐喻和转喻的互动。

然后,人发怒时会血液循环加速、体温升高、体内压力上涨,这是“怒”的生理转喻。而有关温度的概念可以结构性地映射到与人体生理特征有关的概念中。以温度为来源域的情感隐喻与情感体验时体内的温度升降有关。英汉语中都用“热”表“怒”,映射的理据就是共同的经验基础。大体又分两种具体形式:“怒是气”如“怒气冲天、气炸了肺、气急败坏”和 “make sb’s blood boil, the boiling point, get (all) steamed up, be fuming”;“怒是火”如“大动肝火、满腔怒火、火冒三丈、火上加油、七窍生烟”和 “kindle anger, be burned up, blow hot coals, add fuel to the fire, be smoldering”。同理,英汉语中都用“冷”表“惧”,生理体验的基础是血液循环不畅通、血液回流心脏、身体发冷,表达有“打冷战、出冷汗、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寒毛直竖、胆战心寒、噤若寒蝉”和 “chilled to the bone, have cold feet, in cold sweat, freeze sb’s blood,make sb’s blood run cold”等。由上可知,英汉在生理特征和情感体验上大体一致,都参照温度来表达情感概念,派生的表达相同或相似。

除了空间方位和温度外,颜色也可以作为人体情感生理转喻映射的始源域,即体现了“情感是颜色”(Emotion is color)的隐喻概念。红色表“怒”,如“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和“see red”,生理转喻是“发怒时,血管鼓起,皮下血流供应量增多”;白色表“惧”,如“面色苍白”和“face white with terror, white at the lip”,生理转喻是“恐惧时,血液回流心脏,脸变苍白”。

情感概念中喻体的选择不是任意的,而是有一定规律的,在很大程度上受人的生理因素以及日常生活经验的制约和影响。由于生理反应和身体行为变化是人类共有的,所以英汉在情感隐喻和生理转喻的互动中有着相同或相似的表达。然而,英汉民族的日常生活经验由于受到特定的文化和社会因素影响而存在差异,这就决定了英汉语在情感隐喻和转喻互动方面都有各自的特性,透过这些特性体现了英汉民族的文化连贯性和价值观。

首先,汉语中“怒是气”其中的“气”在细节上有别于英文“get steamed up, make the blood boil”中的“气”,后者仅表示容器内的热气。而汉语的“气”富有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在中国古代哲学中“气”是世界的物质本源,构成宇宙万物的最基本要素,是世界一切自然和社会现象本质特性的最高概括。传统的中医学认为“气也是生命的本原”,是构成人体和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最基本物质,产生了“人气”的概念。气在不同脏腑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主要由肾中来自父母的先天精气、脾胃中消化吸收物质的后天水谷之气和肺中呼吸而入的清气生成,流布在全身各处,有升、降、出和入四种运动形式,在脏腑内为脏腑之气,在血脉内为营卫之气,在经络内为经络之气。同时,人的思想精神也是气的产物,“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中国古代医书《内经》对情绪和脏腑有如下记载:“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人体五脏失调会引起不同情绪反应,反之,情绪又会影响五脏。“怒则气上”,所以汉语有“气炸肺、怒气冲天、气势汹汹”,气过升而不降,肝气亢奋,过度消耗肝血,使肝血不足,则出现阳亢而阴不足的病理状态,有了“肝气郁结”的说法。由于“火”属于“阳”的范畴,都与“热”相关,所以汉语中有“恼火、发火、上火、大动肝火、肝火旺、火冒三丈、怒火中烧”的表达。而英语更侧重把人体看作为一个情感的容器。Ungerer & Schmid认为在英语中“愤怒是火”(Anger is fire)的概念没有“愤怒是容器中的热液体”(Anger is the heat of a fluid in a container)的概念更加成熟和完善,因为前者只涉及到了“点火(kindle)、燃烧(burn up)和燃料(fuel/coal)”,并未能提供丰富的概念结构。而后者则拥有异常丰富的概念背景,它可以结构和系统性地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热液体在容器内上涨(anger well up inside sb)、容器内产生水气(get all steamed up, be fuming)、热液体在容器内沸腾(make sb’s blood boil, seethe with anger, reach the boiling point) 、出气减压(blow off steam, give vent to one anger)、压力太大容器爆炸(burst/explode with anger)、容器盖子被气掀掉(blow a gasket, blow one’s top, flip one’s lid)。综上,汉语和英语情感隐喻和生理转喻的互动都体现了“愤怒是热”的概念,尽管有着大体相同或相似的概念,但在细节处受到文化模式和语言世界观的影响而有些差异,汉语侧重“火气”,英语侧重“容器内的热液体”。

中医认为,肾为先天之本,“恐伤肾”,恐惧不仅伤肾气,还直接损伤肾精,导致肾功能下降,使诸脏气血失调,影响固屁、固尿能力,所以汉语中有“吓得屁滚尿流”的表达。此类表达在英语中缺省。其二,中医理论中和“恐惧”有关的是“胆”,胆是六腑之一,贮存胆汁,华佗说过“胆者,中清之府,号曰将军。主藏而不泻。”“胆”的概念中包括不怕凶暴和危险的精神,即“胆子、胆量和勇气”,胆的发抖、发寒、破裂、丧失等紊乱或失常行为表示缺乏应对危险的能力,而失去勇气,由此产生恐惧,汉语中有“胆怯、胆虚、吓破了胆、闻风丧胆、胆破心寒、心惊胆战、心胆俱裂、提心吊胆”等丰富的表达来指代恐惧。这些“生理转喻”的表达中体现了实体的属性,这些实体被隐喻化,从而完成了隐喻和转喻的互动。而在英语中一般只用“heart”(心)来表达“勇气”的概念,失去勇气而恐惧的英文表达有“heartquake, have one’s heart in one’s mouth/ boots, make one’s heart stand still, strike fear into sb’s heart”等。其三,汉语中表达恐惧的概念还包括魂魄离开身体。“魂魄”是依附在人体内可以游离出去的精神。中华民族的祖先相信鬼魂的存在,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鬼魂,并且认为人受到极度惊吓时,灵魂会出窍。由于对死亡的恐惧,汉语中存在大量与鬼魂有关的表“恐惧”的说法:“魂飞魄散、魂不附体、魂不守舍、亡魂丧胆、失魂落魄、鬼哭狼嚎”等。而此类表达在英语中缺省。其四,有时语言为了追求生动形象、活泼新奇,将动物活灵活现的情感生理反应映射到人概念域,使动物的生理转喻“嫁接”到人身上,实现拟人隐喻(Personification)和生理转喻的互动。由于动物在不同的民族中常常赋予不同的形象特征,所以此方面的表达非常典型地体现了民族文化差异。汉语中表达“恐惧”的动物形象有“鼠、鸡”等,如“胆小如鼠、抱头鼠窜、鸡皮疙瘩、呆若木鸡、鸡飞狗跳、噤若寒蝉、惊弓之鸟”,英语中则用“鹅、鸡、兔子、鸽子”,如“chicken-hearted, pigeon-hearted, raise gooseflesh, not say boo to a goose, as scared as a rabbit ”等。

英语中一般用眼睛变亮来表达喜悦之情;汉语则着重眼睛形状的变化,这也许是不同民族的文化沉淀与文化心理因素所致。最有趣的一例是英语中的“stars in the eye”,字面上与汉语的“眼冒金星”对应,但实际上却意义大相径庭,英语的真正含义是形容眼睛发亮,表达人的喜悦之情;而汉语的“眼冒金星”是形容人发怒时脑部血液供应受阻,造成眼部眼底视网膜血管暂时性缺血的缘故。此外,在汉语中还有一个“喜悦是心中的花”的概念隐喻,它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大红花是幸福、快乐”的象征,具体表达有“心花怒放、心里乐开了花”等。最后,在英语中只用“心的疼痛”表达“哀”,汉语则除了“心”,一般还用“肠”等其它内脏器官的疼痛来指代人的悲痛,如“断肠人、愁肠郁结、肝肠寸断”等。

五、结语

综上所述,由于人类共有的身体结构及生理反应,英汉语言中与情感有关的生理转喻有很多一致,并且在与基本的隐喻概念互动方面也有一些相似,这充分说明了认知相通性的现象。同时,因为受各自日常生活体验的影响,文化连贯性会在概念映射中留下不同的轨迹,造成英汉生理转喻在细节上存在一些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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