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海子与基督教文化

时间:2022-09-15 09:29:10

谈谈海子与基督教文化

内容摘要:海子,一直想要成为“太阳”的诗人,曾经为立下誓言:这一世纪和下一世纪的交替,在中国必有一次伟大的诗歌行动和一首伟大的诗篇。海子仿佛是受神的指引而来,来完成他伟大的事情——创作“伟大的诗歌”。在他的寻找的过程中,他深切地体会到基督教精神的救赎和净化力量,将其融入到了自己诗歌创作的血肉中。

关键词:海子 基督教文化

海子,一个想要成为“太阳”的人,一个被冠以“文化诗人”、“生命诗人”、“史诗诗人”等多种称号的诗人,用他的死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力,逼使人们去重新审视诗歌和生命,成为了那个缺乏精神和价值尺度的时代的神话之一。他曾为自己立下誓言:这一世纪和下一世纪的交替,在中国必有一次伟大的诗歌行动和一首伟大的诗篇。海子仿佛是受神的指引而来,来完成他伟大的事情——创作“伟大的诗歌”。

一.与基督相遇

20世纪80年代中期,文坛上掀起了一阵“文化热”的狂潮,学者们在感慨文化“沦落”的同时,也在积极努力地寻找出路。他们试图找出中国文化根本机制落后于一些西方国家的原因以及中西在文化形态方面到底有何根本性的不同。在这种思考和追问中,学者们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基督教文化。他们逐渐发现,这种在西方文化中占重要地位的宗教文化,也许在“人民精神的鸦片”之外,还存在着别样的价值内涵。于是有学者开始从文化视角出发,研究基督教文化于中国文化历史、社会现实以及人们的思考方式、审美情趣、精神领域的意义。在这次的狂潮中,出现了一批文化诗学的建构者,有杨炼、于坚、舒婷、海子、骆一禾、西川等,他们认为,中国文化根本机制在精神领域存在的空白只能通过颠覆中国美学传统和大量借鉴、吸收西方文化来填补,海子就是他们之中突出的一位。他曾经发表过激进的言论:“我恨东方诗人的文人气质,他们苍白孱弱,自以为是……比如说,陶渊明和梭罗同时归隐山水,但陶重趣味,梭罗却要对自己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极大的珍惜与关注。这就是我的诗歌理想,应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存在本身。这是中国诗歌的自新之路。”[1]他不满当时文坛,对时代文化内涵和精神品质进行了犀利、深刻地揭示:“动物般的恐惧充塞着我们的诗歌……/没有丝毫的宽恕和温情”(《秋》)。

海德格尔说:“哪里有危难,哪里便出现拯救”。海子正是当代诗坛的拯救者之一。海子身上有着高度的文化使命感,他对文化有着执着的追求,他一直倾心于古典文化、人类文明,极力寻求文化之根,渴望有一种强烈的文化引导。他说:“我写长诗总是迫不得已。出于某种巨大的元素对我的召唤,也是因为我有太多的话要说,这些元素和伟大的材料的东西总会涨破我的诗歌外壳。”[2]这种“巨大的元素”就是文化因子,他急切地寻找各种文化的“粮食”,建构成他所认为的真正的“伟大的诗歌”。

他说:“伟大的诗歌,不是感性的诗歌,也不是抒情的诗歌,不是原始材料的片段流动,而是主体人类在某一瞬间突入自身的宏伟——是主体人类在原始力量中的一次性诗歌行动。”由此可见,海子的史诗写作是为了弘扬人类的主体精神,而途径就是文化回归原始主义。但是在当时文坛上,提出文化回归原始主义是不合时宜、格格不入的。海子像《太阳·殺》里的老巴比伦国王一样寂寞孤独、郁郁寡欢,不被人理解。他像个人类苦难的救护神,试图利用基督教文化精神,建构他的文化价值理念。“基督教并不是一种教条,一种思想,它是一股生命的新生之力,凡它所到之处,往往会很自然地发生强大的力量,与一个人或团体恶习相抗争,在社会中产生净化的力量”。[3]海子深切地体会到基督教精神的救赎和净化力量,将其融入到了自己诗歌创作的血肉中。

二.海子创作与基督教文化

海子在北大时,受西川影响,开始接触《圣经》,后来相继阅读过《耶稣传》、《耶稣在印度》等书。他的诗歌和生命带有明显的神性光辉,很多评论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海子是圣徒般的诗人,他捐躯的意志具有‘不顾’的性质,以致当我们返观他的诗作时,竟产生了一种准神学意义”。[4]“海子的大诗似起于对‘人’或‘我自己’的失望或绝望,这一绝望使海子对人性的自我拯救表示坚决的怀疑而在人性的边缘于神性照面。”[5]他在离世时还随身携带着四本书:《新旧约全书》、《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康拉德小说选》。骆一禾曾指出海子的长诗《太阳》“全书的结构设计是吸收了希伯来《圣经》经验的,但全程次序又完全不同”[6]。海子能够如此熟练地化用《圣经》的结构,可见海子对于基督教文化的理解非管中窥豹。

海子的诗作里出现了大量如基督、十字架、木匠、太阳、火、天国、永恒、博爱、麦子、王等带有基督教文化色彩的意象。麦子是海子诗歌的核心意象,学者们对此也众说纷纭。在基督教文化中,麦子包含着神秘的死亡和重生。《约翰福音》12章:“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海子受到启发,但在海子诗中,他赋予麦子以原始生命力的意义,对它的歌颂,实际上就是对生命的歌颂:“麦浪——/天堂的桌子/摆在田野上/一块麦地。在海子诗作中,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意象——盐,《新约·马太福音》第五章中,耶稣教训门徒:“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你们是世上的光”,盐在这里象征着自我奉献的救赎精神,要“照亮”世人、成全世人,是社会的引路人。海子化用这种精神,对于当时“飞遍了天空,找不到一块落脚之地”文坛状况,他有着深刻的反思:“我们缺少成斗的盐、盛放盐的金斗或头颅、角、鹰。”可以说,海子在创作中,结合了自己的创作需求对基督教文化中许多标志性的意象展开了自己丰富的想象,给我们呈现出一片带有基督教文化色彩的精神领域。

《圣经》的意境也随处可见。《阿尔的太阳——给我的瘦哥哥:凡·高》:“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要画就画橄榄收获/画的以团火/代替天上的老爷子/洗净生命”;《夏天的太阳》:“当年基督人世/也在这阳光下长大”;《给母亲》:“我歌唱云朵/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和一切圣洁的人/相聚在天堂”;《麦地》:“天堂的桌子/摆在田野上/一块麦地”;《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在我钉成一支十字木头的时刻/在我自己故乡的门前”,“就让我歇脚在马厩之中/如果不是因为时辰不好”,“我被木匠锯子锯开,做成木匠儿子/的摇篮。十字架”等等。海子的这些诗歌为我们营造了一个神圣的诗歌殿堂,在这些意境中,我们的确感受到了“所罗门的诗歌/一卷卷/滚下山腰/如同泉水/打在我脊背上”。(《葡萄园之西的话语》)

海子基督式的救赎情怀使他身上带有无法抗拒的文化使命感,主要体现在他的史诗创作上。他放弃了自己擅长的抒情诗创作,埋头于他所生疏的史诗创作,只因为他觉得史诗可以传达社会、国家所需要的文化理念,弘扬民族所需要的文化价值。他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他的史诗中带有基督教文化色彩的代表作是“太阳七部书”中的《土地》。它与《圣经》有着很大的关联性。《土地》探讨了生与死、欲望与理性的关系,张扬了原始的生命力,语言上模仿《圣经》,结构上吸取了《圣经》的创作经验。作者满含泪水的双眼忧伤地看着这片他所钟情的土地,痛惜大地的被遗弃,试图通过救赎和皈依来获得灵魂的安定。海子靠想象虚拟了一个原始、圣洁、充满神性光辉的乡村大地,来寻求生命和精神的栖息地。海子渴望“一盏真理的灯”,直接批判了现代人“我们已丧失了土地/替代土地的是一种短暂而抽搐的欲望”。

有哲人曾经说过“或者升得更高,或者彻底堕落;或者成就自己,或者毁掉自己”,海子无疑属于前者,他用他一个人的孤独来睥睨沧桑。他的诗歌创作对于中国诗歌的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海子自己在《太阳·殺》里说:“你知道我的诞辰、我的一生、我的死亡,但不知道我的命。你知道我的爱情,但不知道我的女人。你知道我歌颂的自我和景色,但不知道我的天空和太阳以及太阳中的事物。”我们往往只看到事物表面的东西,而忽略它更深层次的意义。对于海子及其诗歌与基督教文化的研究还将继续。

注释:

[1][2]海子:《诗学:一份提纲》,《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

[3]林治平:《基督教在中国之传播及其贡献》,刘小枫主编:《“道”与“言”——华夏文化与基督教文化的相遇》,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27页。

[4]陈超:《海子》,《不死的海子》,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第73页。

[5]余虹:《神·语·诗:读海子及其他》,《不死的海子》,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版。

[6]骆一禾:《“我思考真正的史诗”———海子〈土地〉代序》,《骆一禾诗全编》,上海:三联出版社,1997年版,第863页。

刘国亚,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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