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九十不言老

父亲已经九十岁了，但他从来不说自己老了，还挺赶“时髦”的呢。你看他穿一身崭新的唐装，和大家挤在一起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晚辈们为他祝寿的数码照片，脸上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多么兴高采烈。孙子在美国大学当教授，常打网络电话向爷爷问候，他听到孙子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常常激动得连声说：“好!好!”

父亲年事已高，但是身体尚健。他几乎每天都要在场前屋后的地里劳动，翻地、种菜、浇水、锄草。他是个手艺不错的木匠，年轻时建造房子、打家具，木工活样样干。一位老人告诉我，他家有一张木椅子是50年前向我父亲买的，至今完好无损。如今父亲每年还要买来一些木材，在家把木材用手工锯开，精刨细凿做成一张张孩子坐的木椅子。由于父亲手艺好，价格便宜，据说老人做的木椅特别吉祥，买的人还真不少，常常供不应求。

齐白石晚年作的画上常写有作画时的年龄，高龄作画不容易，更加具有收藏价值。我想父亲九十岁尚能做木椅也不易，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具有收藏价值的。我向他要了两张小木椅，在上面写上父亲的姓名，并且写上“九十老人制”几个大字，作为永久收藏。

父亲和我弟住在乡下，每两周他就独自骑着小三轮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来到城里，给我们带些他种的新鲜蔬菜、山丫‘、南瓜等。父亲一边喝酒一边和我们聊天，特别开心，妻子骑着自行车陪他在市区的一些大市场、农贸市场走走，买些东西。父亲从来不在外边过夜，再三挽留也没有用，妻子只好为他准备一些好吃的东西让他带回家。

父亲中竟已经足九十岁的人了，他曾经两次在市区迷路。一天上午，他独自骑着小三轮车去闹市区逛街，到中午他仍然不回来，我和妻子十分焦急，骑了电动自行车四处寻找。父亲到下午3时才回到我家中，他说市区变化太大，他不慎认错了方向。

一次，父亲爬到老宅屋后高高的树上，用锯子去修理树枝。外孙在捌下向他打招呼，他一惊突然摔了下来，大家都说这下不好了，他却安然无恙。年轻轻的邻居只在地上摔了―一跤，骨折好多处，卧床休息丁好几个月。

有一次我出差在千里之外，妻子打电话告急，说父亲在吃饭时不知怎么的突然神志不清，昏倒在地。医生说可能是脑溢血，病情危急!我十分着急，恨不能飞到父亲身边。不久我又接到妻子电话，说父亲昏迷是因为一块食物梗在喉中引起窒息所致，食物一下去他就清醒了。他醒后第一句话就说：“我的锄头放田里，还没有拿回家呢。”

父亲骑车还几次把车翻到沟内，幸好也未受伤。父亲多次有惊无险，我们都很庆幸，但是他毕竟是九旬老人了，我们作为儿女经常在一起讨论父亲的生活和安全问题，，我们都卜分了解父亲，他一生勤劳，闲下来就难受，如果让他不去做些农活，不让他做木工活，不让他骑自行车到处转悠，那简直要他的命。作为子女，去剥夺父亲的爱好和“权利”，恐怕也是一种残酷。再说，做些活，多活动也有益老人健康。

我们一起为父亲筹办了…个既热闹又简朴的九十寿宴，父亲看到儿孙满堂，很高兴，当大家都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他举起盛有高度酒的酒杯和大家碰杯，他喜笑颜开，红光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