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就是有哭有笑

时间:2022-09-01 07:22:02

看伊朗名导演阿巴斯的《生生长流》,电影里阿巴斯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伊朗灾区找两个熟识的童星。

5万个生命,在这场地震中被夺取了!

一眼望去,是整片的废墟,和弯身在当中挖掘的人群,没有人号哭,因为每个人都是悲惨的受害者,不必向别人诉说,也无需听别人诉说。

倒是有一对地震前订了婚的情侣,在残垣断壁间结了婚。“能结就早结了吧,谁知道会不会跟着再来次地震,让我们都送了命。”新郎说。

也见到旷野里成堆的难民,成片的营帐,成缕的炊烟。一个年轻人却在高处架电视天线,导演问:“你还有心情看电视吗?”

“我的亲朋好友都死了,我是很伤心,”年轻人苦笑,“可是活的人总要活下去啊!”

电影中,导演继续开车,找那两个童星。山陡,车上不去,倒是有路人说:“看见过那两个孩子!”

“见不见已不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就好。”

电影就这样结束了。生命本就是有哭有笑的。

想起沈从文的自传,写杀人,看人被杀,一群群人被串绑着出去杀头。人太多,杀不完,就掷笺,掷到免死的自行走开,被掷中的也不哀号,乖乖接受死的命运。

生命竟是如此卑微,卑微到只是日升日落,缘起缘灭之间,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生命也是可轻可重的,“轻”在人皆有死,“重”在我正生,而且要生存下去,把该属于我的生命好好活完。

如同沈从文说的:“应死的倒下,腐了烂了,让他完事。可以活的,就照分上派定的快乐活下去。”

“分上派定的”,多么平淡!多么悠然!

有位女同事的孩子将要出嫁。婚礼前五天,准岳父却心脏病发作,死了。 “我先生死了!婚礼成了丧礼,究竟还要不要举行?”她惶然无助。“当然结!”一个也丧夫不久的同事说,“我们会去,他也会去的。”

婚礼照常举行了。

牧师首先带领大家默哀,然后音乐奏起,玫瑰花瓣飞扬,一对新人在满堂宾客的祝福中出场。

没有人去想发生的悲剧,一对新人正在眼前出现,死去的人似乎被淡忘,他的孩子正光彩地走入礼堂。

婚礼第二天,那女同事来上班,坐在椅子上,许久没说话,没抬头。突然扬起脸孔,含泪带笑地说:“真的,我感觉到昨天他真的来了!”

有一年,在香港华都酒店的顶楼看夜色,窗外是万家灯火和狂风骤雨。 只觉得在那片灯火中,千百盏灯一一熄灭了,又千百盏开始点亮。它们是那么平均地交互发生,尽管明明灭灭,却永远是一片灿然的灯海。

生命或许就像这灯海吧!

办喜事的日子,也总有人办丧事;婴儿出生的时刻,也有人正咽下最后一口气。既然我们生了,就要好好活着,努力地、快乐地、积极地,让那片生之灯海永远灿然,让这生生长流,永远不止息地流下去。

文/刘墉

水观音摘自《小品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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