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北极 第11期

时间:2022-08-29 11:13:46

我有一种活脱脱完全置身于月球上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已和宇宙融为一体。

登上飞往北极岛的飞机,抵达我向往已久的北极。人们通常所说的北极并不仅限于北极点,而指北纬66°33’(北极圈)以北的广大区域,也叫做北极地区。我到达时尽管是14:50,但天已是完全黑了,这就是极夜。

为了体验北极的寒冷,下了飞机,我既没戴帽子也没戴上手套,外套也敞开着,看到“朗伊尔-斯瓦尔巴机场”的字印在墙上,掏出相机把它拍了下来。这里是地球上有人类居住的最北的小镇,离北极极点只有1750公里,周围被巴伦支海和格陵兰海包围,首府朗伊尔城位于斯匹次卑尔根岛,人口约1400人。

朗伊尔机场很小,显得很拥挤,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大棚子。门前八九米处停着一辆大巴,我想这应该就是去市区的交通车。尽管发动机在转着,但不见司机也没有其他乘客。这里不像其他地方,出租车司机老盯着你。站在外面时间长了,才觉得有点冷,但我觉得也就像北京的冬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看见一个人站在机场门口抽烟,便走过去问:“先生,请问伊兹峡湾在哪里?”伊兹峡湾是格陵兰海的一部分,格陵兰海是北冰洋的一部分。

“就在那儿,往前走就行。”他指了指前面。

北冰洋,我来了,我终于看到你了!小时候从地图上看北冰洋、看北极总觉得离自己那么远,可望而不可及。但现在我却站在地球的最上端,把地球踩在脚下。我拿起一块冰放在嘴里,意味着我把世界四大洋的最后一个大洋吞进了肚子―我每去一个大洋都要喝一口海水,现在我肚子装下了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和北冰洋四个大海洋了。

上了大巴,我问司机:“能到市中心吗?”“是的。”司机答道。

我在小镇的边缘找到一所平房旅馆。服务小姐打开了107号房门,进去一看,只有一个“L”字型沙发。沙发上有被子、枕头、钟,房间里还有洗手间、冰箱、电炉、开水壶和一个大收音机,但没有床。

“多少钱?”“495克朗(12.93克朗约合1美元)。”“我去给你找零钱和开收据。”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把零钱和一张收据给了我。“明天你走时,把钥匙留给对面办公室就行了。”

我烧了一点水泡了两袋方便面,就出去“踩点”了―这是老习惯。出了门往前,我拐向了山坡。在这条路上我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纪念塔,因为天黑,看不清楚。右边有一座教堂,离教堂不远的斜坡对面是斯瓦尔巴岛博物馆―我当时并不知道,是第二天别人告诉我的。走完这段山坡路我便折向坡下一片灯火通明的几百户人家,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市中心。房子大部分是平房,也有两层楼房,尽管不很整齐,倒也美观,没有破门残壁,陆陆续续看到了几家商店。

绕了一圈,我又回到了旅馆,花了40分钟就走遍了这个小镇,除了在商店,我在路上没有碰见任何人。看来“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北极岛的人也进入冬眠了。

回到旅馆,把买的乐西放下,我又走了出去,因为我是来看世界的,不能在房里坐着。我再一次站在高处,环视四周,有一个非常非常强烈的感受,这里的景致很像月球,这种感觉是我从机场坐车出来转时就有的。这里看起来是那么寂静,那么荒凉而毫无生机,看不到植物和动物;夜景很原色,这里的山形、地貌和地表都很像月球,尽管这里在奥斯陆以北,但下的雪并不比奥斯陆厚,有时还能看到的石头,我有一种活脱脱完全置身于月球上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已和宇宙融为一体。

我朝对面一座全身素裹的山峦走去,越接近山脚就越觉得恐惧,越觉得大山像一尊可怕的怪物。山的左侧则是黑黑的一片,深不可测,就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吞噬着万物……我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向黑洞扑去,这是宇宙的黑洞,越走越觉得阴森恐怖。那一瞬间,我突然被强烈地震撼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使我第一次体会到浩渺无垠的意义,月球上死一般的寂静在这里显现,让人感觉好像走在了宇宙的边缘。以前模糊不解的“时光隧道”、“时光黑洞”等半科普、半文学的新名词此时突然有了清晰的轮廓。当人类通过时光隧道,重返千年以前会是一个什么感觉?!

我的皮鞋早已灌满雪,但我全然不顾,越走越想往前,越走越想探个究竟,那个巨大的黑洞仿佛有一种诱人的魔力,使我不顾一切地往前闯,这个黑洞似乎没有尽头且可望而不可及,这时我觉得脚下不是雪地,而是冰冻的硬地,我猛然惊醒这是北冰洋。借着月色,我看到了很结实的冰也是水纹形状的。没错,我是在向北冰洋的深处行走,这一点第二天得到证实。当初我就是带着寻找极度寒冷与极地荒凉的内心体验来北极的,而且是特意选定了北极的极夜,我只是想体会一下文明以外是什么感觉,体会这种无边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体会北极“其气凛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的。

突然,我听到一声怪叫刺破死寂的夜空,让人毛骨悚然。北极熊!?我猛然想起了那路边的北极熊警示牌,不由得心跳加快,血往上涌,全身的肌肉紧缩起来。我不由地摸一下,身上什么也没带,如果真是北极熊来了只有一拼,逃是逃不掉的。这时,又是几声怪叫,我仔细辨听,是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因为刮着强风,刚才突然发生的凄厉声音与风的呼啸混在一起听让人不知虚实,声音连着几下响起也就容易辨别了。我回到路边,循声找去:路边的一片空地上,有几个雪堆成的“山丘”,两辆雪撬摩托车时不时从雪包上飞上飞下寻找那种跳跃的感觉,是两个伙计在撒欢儿找刺激……

回到旅馆,我脱鞋时看见多了3双鞋,这里总共有八九间房,从鞋的样子看,是北极岛人特有的鞋,他们应该都是本地人,也许这是一个家庭式旅馆,只是把自己多余的房间租给旅游者,而我睡的房间也许只是一个客厅罢了。打开收音机想听点什么,只能听到调频和中波,听不到短波。望着北极的月亮和天空,真是“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因为房子挺暖,我也没用被子,只是枕着自己的背包和衣躺在沙发上……

早上7点整我就醒了,吃完方便面,就一直看书看到9点整,外面依然如同黑夜。我先去了邮局,寄出了几张明信片,其中包括给我自己的两张,每张都写着:寄自北极斯瓦尔巴岛。邮寄费是每张10.50克朗,我请邮局的工作人员给我盖个邮戳作纪念。“当然可以。”她也许知道这个邮戳的价值,来自北纬77°12’―地球最北端的小镇。我掏出护照递给她,但她的手像触了电似地缩了回去。

“不,我不能在你的护照上盖,只能在名片上。”

这个镇子太小,走向通往机场的路上没几步,我就下到路坎下面的北冰洋上,尽管北冰洋都是高低不平的呈波浪状,有时还有裂缝,但我喜欢,因为走在北冰洋上的感觉真好。远方漆黑一片中,有一片不明不暗的灯光,我判断那是机场。在北冰洋,在地球的最上方走着,我突然想起了拿破仑曾在翻越阿尔卑斯山时说他比阿尔卑斯山还高,后来他战败了,他从阿尔卑斯山上“摔”了下来,而我却不会,因为我站在地球的最上端,即使我跌倒了,却依然把地球压在下面……

黄炎孙摘自《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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